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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是从东京汴梁城以北五里的地方流过。两岸河堤的修建,对于约束河道起到关键作用。但是,由于这一片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黄河完全靠河堤在约束河道。如果雨量太大,河水暴涨,很容易造成漫滩甚至决堤,冲出河道淹没附近的农田。因此历朝历代都注重对黄河河堤的修缮,宋朝也是如此。
从有文字记载以来,就有黄河因为洪水冲出河道而多次改道的记录。在历朝开始重视修筑河堤防洪之后,依旧有多次洪水冲毁河堤导致黄河决口,造成黄河改道的记录。由于东京汴梁的重要性,这一带的河堤的修建和加固更是重点,以防洪水缺堤,对京城造成致命威胁。
但是,河堤只能防范一般性洪水。若是出现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仍然起不到防护作用的。若更大的洪水出现时,黄河决口几乎是肯定的。就看黄河在什么地方冲破河堤一泻千里了。
为了保证开封东京汴梁的平安,朝廷早就制定了预案,一旦洪水超过警戒线,可能危及到汴梁附近河堤的安全,或有可能造成溃堤危险时,朝廷就会在下游泄洪区掘开河堤泄洪,以保证汴梁安全。
这些计划也都是在正常情况下可以实施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这次,东京汴梁遇到了数百年一遇的超级洪水。
负责京城一带河堤的维护任务的提举姓洪,他已经得到了多次警报,黄河上游出现了大面积降水。盘龙峡谷等地更是出现了可怕的前所未有的洪峰,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第799章 洪峰来了
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很多,防洪形势异常严峻。因此洪提举在进入雨季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天天带人在河堤上巡查,同时调集民工增高加固河堤。
他给朝廷的紧急奏折要求拨付专款修缮河堤,尽管皇帝已经批准了他的奏折,可是需要的大量的草袋子、运输用的独轮车,以及箩筐之类的东西却迟迟未能到达。他要求户部紧急调集的民工也一直没有到位。
他这负责河堤维护的提举,实际上权力并不大。加固河堤必须向三司要求拨付专款,同时要向户部要求调集民工,然后他才能够对河堤进行加固,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都需要相应部门的协作,可是他需要的紧急协助却一直没有到来。他趴在河堤之上,看见黄河水慢慢往上涨,而且越长越快,已经接近警戒线了,把他急得团团转。一天几道公文紧急报送到三司和户部。但是得到的答复一直是正在加紧购买,库存已经没有了。
而吏部的回复是,京城附近民工能调用的已经差不多用完了,还要调用的话,需要从其他地方征集,需要时间。
实际上洪提举完全知道,这些说辞很大程度上都是推诿。每一年朝廷都有专门用于京城防汛的专用银子,但是这笔钱却一直迟迟不能到位。洪提举很怀疑这笔钱究竟是不是被三司的官员们挪作他用了,以至于需要用钱时拿不出钱来。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猜测,他只能够呼吁,希望能尽快到位,但实际上这样的呼吁没有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因为到现在为止,这些公文都如石牛入海,不见回音。
而民工这一块能调集的人的数量远远达不到要求,因为黄河河堤京城一带绵延上百里。这么长的距离至少要投入十万以上民工才足以在短时间之内对河堤进行加固加高,而他没有权力调动民工,这需要由户部官员下达公文到各地方,再由地方衙门征集民工调送到京城来。
古代民工都是义务工,自己准备工具和粮食,义务替朝廷服劳役。不过,一般劳役都是征集当地民工,所以吃住都由自己负责。但现在需要从其他地方征集民工到黄河边来修筑河堤的话,自己解决吃住就不现实了,只能由朝廷来负责他们的饮食,而这需要大笔的钱。
民工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睡的,需要三司出钱用于民工的饮食和住宿。这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洪提举去操心去协调,但是进展都极其缓慢。而洪水逐渐在向上蔓延,距离警戒线越来越近。
他连续向皇帝写奏折,但都如石牛入海。可能是因为洪水距离警戒线还有一尺吧。警戒线本身只是达到足以提高警戒程度的一条线而已,并不是说达到警戒线之后就一定会发生溃堤。只是危险性提高了,需要加派人手加固加高河堤。而现在距离警戒线都还有一尺,何必紧张,或许因此皇帝才没着急。
洪提举有多年的黄河镇守经验,亲眼目睹过黄河溃堤的可怕。他有一种感觉,今年这么大的雨水,超过警戒线是肯定的,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多方的呼吁也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他手里能调动的也就一两千个民工,主要是负责河堤的巡查。能用来加固河堤的人也不过两三千人,这些民工只能在洪提举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进行加固加高。而这一两千个民工对整个河堤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洪提举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着了,他日夜在河堤上巡查,以便及时发现管涌之类的直接威胁河堤安全的隐患,同时随时监控着河水的涨幅。
有一件事让洪提举十分不安,那就是他没办法第一时间掌握上游雨情,因为上游的雨情和洪水的情况会有四百里加急紧急报送到朝廷去,经过层层审阅后再呈报给皇帝,然后由皇帝再做决断。
他知道,一旦京城河堤出现溃堤,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而实际上他本身却并没有左右大局的能力。他只能乞求苍天保佑,可是老天爷似乎并没有给他什么面子,雨水就没有断过。
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之后,疲倦的他几乎站着都能睡着。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天傍晚,他正带人在京城河堤上巡堤。突然,他好像听到有什么声响从脚下大地传来。这声音有点像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声,又有点像传说中的鬼哭狼嚎。各种声音夹杂其间,让他头皮都在发麻。
跟随他的兵士们个个都被这声音吓坏了,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声音迅速变化,而且越来越大,颤抖也越来越厉害,洪提举已经几乎站立不稳了。
他抬头四下张望,当他目光望向上游时,他呆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处黄河河道之上,有一条黑线。沿着河道往这边推移,因为距离比较远,看不真切是什么,但是多年巡防河堤的经验让洪提举立刻预测到,那就是洪峰。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洪水,他相信刚才从脚下传来的可怕的声响和剧烈的抖动,就是那雷霆千钧之势的洪峰给河堤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造成的。
他眼睁睁看着那可怕的洪峰,犹如万马奔腾,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洪峰越来越近,脚下的抖动也越来越厉害,洪提举索性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地面,用几乎绝望的目光望着朝他冲来的洪峰。
当洪峰靠近之时,他终于确认,那的确就是高达十多丈的黄色的水墙,由巨浪组成的墙如排山倒海,以横扫一切的气势,沿着河道往前推移。
洪提举很快发现,他脚下的黄河水迅即下降。应该是被那洪峰吸走了,然后卷在一起再拍回来。
不过,从洪峰过来的高度来看,应该还不足以冲出河堤。看清这一点后他的心才稍安些,惊恐万状的瞧着洪水,迅捷无比的从他脚下河堤横扫过去。
那巨大的冲击河堤所形成的声响,让他感到全身骨头都要被震碎了似的。在这强大水流冲击之下,河堤发出颤抖,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洪峰终于远去,向下游冲去了。
良久,洪提举才艰难站起身,走到河堤旁观望。洪峰过后,洪水暴涨,已经远远超出了警戒线,接近河堤顶部不足半尺了。
他全身都在发抖,惊恐的叫着:“快,快去禀报皇上,马上泄洪。不然京城不保!”
宋朝的河堤虽然也有用石头进行堆砌,在加上沙袋土袋,但是石头都只限于人挑马拉。重量更大的石块是没办法转移到河堤上来加固的,也没有钢筋混泥土之类的防洪堤,所以河堤的坚固性远远不如现代。
一旦河水接近河堤顶部,河堤被河水巨大压力作用和河水的浸泡将变得非常脆弱,随时都会发生溃堤,这是洪提举多年防汛得到的结论。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泄洪,这才能迅速将水位下降。因为这时候再想加固河堤已经来不及了。
而要泄洪,只能由朝廷做决断。
洪提举担心的是时间。报警的奏折报到京城,由皇帝作出抉择,然后再交到下面衙门执行泄洪,按照常理推测,没有两三天根本办不成。即便是快马加鞭也没用,毕竟这个朝代传送信息最快的只有马腿。若再加上官员的拖拉,官僚的层层审核,这时间只怕会更长。
洪提举还是马上写了请求紧急泄洪的奏折,用快马报送给朝廷。
接下来,他只有祈祷老天爷让洪水退下去,或者说让河堤够坚强,能耐得住致命的考验。可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很快,巡查河堤的民工和士兵都飞快地跑来向他禀报,发现河水已经漫过河堤了。洪提举只有用最后的努力来尽可能延长河堤抵抗洪水的时间。
他立刻将仅有的一两千民工调集起来,在最可能出现溃堤的地方进行加固。他自己也亲自参与了运输沙袋和装土。虽然他知道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职责所在,也只能做最后的努力了。
夜幕降临,新的洪峰并没有出现,但是洪水还在继续慢慢往上涨。
这时,朝廷终于传来了消息。通报上游发生超级恐怖的降雨,一天之中降下的雨水比以往一个月都多。多地发生山洪,冲毁民屋,淹没农田。巨大的水量从各个支流汇集到黄河,使得黄河的水位迅速上升。因此,下游很可能会经历可怕的洪峰袭击,让洪提举一定要日夜巡防,加强防护。
但是,紧急公文里没有提到朝廷将会泄洪。
难道自己的奏折没有来得及报送到朝廷吗?又或者自己的奏折报到了皇上那里却没有引起皇帝的重视?他不清楚,不过从时间上推断。很可能是他的奏折还没有到朝廷,朝廷的这道公文就发了,但愿朝廷看见他的奏折之后,能够马上采取泄洪措施。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就在这天深夜,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第800章 溃堤
就在这天深夜,雨水开始加大,犹如瓢泼一般。暴雨之中还夹杂着雷电,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河堤。
洪提举虽然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入睡,但他还是坚持着,甚至把指甲都抠进了肉里面,用疼痛来唤醒自己坚持下去。他有一种悲凉,总想着很可能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巡查河堤了。
他走到河堤上时,忽然站住了,四周虽然漆黑一团,但不时有闪电划过长空。他能看见黄河水如同地平线上冒出头来的怪兽,开始张开了恐怖的獠牙和绿色的眼珠,用死神般的目光扫视着他和他身后的京城汴梁。
而他站在河堤上,几乎就是站在水中一般。河水已经基本上跟他持平,一眼望去,以前能看见对岸的河堤,现在只有茫茫的河水淹过了地平线,整个世界都是滚滚的黄色的河水。
接着,他慢慢低头,因为他感觉到他的靴子似乎真的踩在了水中。虽然在暴雨中靴子早已经湿透了,但是踩在水中跟淋湿的靴子感觉完全不同。
当他低头望下去的时候,终于,他的心碎成了无数。因为他看见自己一双脚正踩在河水之中。浑浊的黄河水已经淹没过了河堤,达到了他小腿一半的高度。
与此同时,洪提举感觉到脚下的河堤在从内往外移动。他听到了河堤犹如垂死的老人发出最后的呜咽。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时,一道闪电从上空划过,他看见他已经远离了河堤,而是站在一块孤独的随着河水漂动的大土块上。
溃堤了!
洪提举发出了一声悲号,随即被冲来的洪水卷走了。
河堤刚好从洪提举所在的位置溃堤,并迅速沿着河堤向两边撕裂,形成长达数百丈的缺口。
洪水找到了新的出口,原先规规矩矩沿着河堤往前缓慢流淌的洪水,犹如放出牢笼的猛兽,疯狂地往前冲去。滚滚的洪水冲向的方向,正是东京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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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杨仙茅没有做别的事,他一直在催工那数百个木匠打造那艘大木船。
在他催促下,只用了几天时间,一艘宽阔的大木船就修好了。
杨仙茅吩咐将所有粮食装上了船,同时准备了若干淡水。另外,他采购了大量的常用药材,加上自家药铺的药材,都炮制好后装上了船。
银两等他并没有搬上船,因为这家宅院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冰窖,是用来冬天存放冰块以便夏天取冰块解暑用的。杨仙茅吩咐家里的仆从将里面所有冰块全部转移出来扔在空地上,任它融化,而把所有的银子和贵重的器皿全部装箱放在了冰窖之中,并将冰窖封存。
冰窟的密封性很好,洪水浸泡也不一定会进水。即便这些金银器皿淹没在洪水之中也不会损坏。等到洪水退了之后同样可以取出来用。
但是如果把它们放在船上,会占去船的大半承重力,直接影响到杨仙茅的计划。他更愿意用这些承重力来承载粮食、饮水和药材。在洪水之中,这些往往比钱财更紧要。
杨仙茅也向其他人发出了警告。他告诉了两位郡主,让她们转告王爷要做好应付洪水的准备。因为他担心,如此强降雨,可能引发大洪水,淹没京城。
结果两位郡主把这话转告给两位王爷之后,招来了吴王的嘲讽,说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润王则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自从杨仙茅没有选择药香郡主之后,润王对杨仙茅是敬而远之,既不想得罪他,免得影响到女儿的病的救治,又不想见到他,因为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杨仙茅娶了哥哥的女儿放弃了他的女儿的事情,让他很没面子。
两位王爷都没有听从杨仙茅的建议,不过他还是尽心尽力的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身边他觉得应该提醒的人。包括花有影、花无香姐弟俩以及周馆主等,唯独没说的就是蔡京,他甚至希望洪水能把蔡京淹死,为民除害。
蔡京没有去出使辽朝,而是在京城当起了推官。从目前来看,还看不出他是个奸臣。他工作很辛劳,积极肯干。特别是他的组织能力超强,很快就成了开封府衙门众衙役、书吏的实际领导,很有号召力。
不过这也好理解,但凡奸臣肯定有他过人之处。很多奸臣其实都是有本事的人,只有有本事才能达到那样的高位,也才具备当奸臣的基础。如果他没什么本事,是没办法达到奸臣要求的地位的。
杨仙茅尽管提醒了这些人,但是他们多多少少都觉得杨仙茅有些小题大做。他们知道杨仙茅在家里造一艘大木船,都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堂堂京城里面还会用的着木船吗?包括杨仙茅的家人也有些不理解,但是杨仙茅作出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
负责京城城门守备的官员叫城门官,城门官也已经得到了朝廷发出来的警报,知道上游出现了超大洪水和强降雨,有可能会危及下游的河堤,要加强警戒。但是也仅限于此,这样的警戒公文每年汛期的时候都会出现,只是用词略有不同而已。今年的措辞比以前稍稍要严厉些,但是也没有严厉到足够让他警觉的程度。
京城距黄河边还有五里路。就算河堤冲毁了,洪水漫下来。只要水流不是正对着开封城墙冲击,问题就不算大。用来堵城门的泥土袋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到时紧闭城门,召集兵士扛来把城门堵上就可以了,因此他并不觉得有何紧张的。
这天傍晚,城门官让人准备了几样精致下酒菜,还有一壶美酒,独自在城门楼里自斟自饮。喝到一半,决定出去转转,便打着酒嗝出来,在城楼上巡视。
外面下着暴雨,身后有个卫兵撑着一把超大的油纸伞为他遮风挡雨。他走到城墙边,用手扶着城墙放眼远眺,外面雾蒙蒙一片,都是雨水,连城下的景致都是朦朦胧胧的。
他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并没有了解黄河边发生了什么事,那是负责防汛的提举的事情,他只负责守城。而洪提举关于黄河水漫过了警戒线接近河堤顶部要求在下游马上进行泄洪的紧急奏折也没有抄报到他这里,而是直接报到朝廷去了,所以他什么也不知道。
城门官望向黄河方向,在雨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便走回了城门楼,坐在圆桌前哼着小曲,继续自斟自饮,直到将那壶酒喝干了。
今日他当班,要在城门楼值守。这是让他很不舒坦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