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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铁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环境。他拖着板车,慢慢往前走着,眼睛东瞧西看。突然,他听到从一条小巷传来了女子的哭泣声。这种哭泣声一般都会提示说有灾民病死了,或者是快死了。于是拖着板车走到了小巷口往里一瞧。只见小巷高出水面的石板上,直挺挺躺着一具干瘦的中年人的尸首。
铁蛋已经学会从人的姿势判断这人究竟是死人还是病危没死。他看见这中年人怪异的姿势,便断定他已经死了,而且至少死了一晚上了,因为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在尸体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目光呆滞望着水面飘过的垃圾。而尸首旁边,则蹲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女和两个半大的小孩,正抚尸哭泣。
铁蛋将架子车放好,走过去说道:“是不是人已经死了?要不要帮忙运到城外乱坟岗去安葬?我是衙门的仵作。”随后铁蛋掏出了腰里的仵作腰牌晃了晃。
那目光呆滞的中年妇人这才慢慢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了铁蛋,苦涩地说:“多谢小哥了,就劳烦你把孩子他爹的尸骨运去埋了吧,我们没力气搬走,也没钱去收埋。”
铁蛋听他们的腔调是宣州城本地口音,虽然宣州城各县口音差不多,但是宣州城本城的人常是能够听出其中的细小的差别的,特别是一些尾音和用词上面。在这些流落街头的灾民中到比较少见本地的人。所以铁蛋有些好奇问道:“你们是宣州府的?”
那妇人点点头说:“是呀,原先开了个豆腐作坊,为了给孩子他爹治病,把作坊卖了,欠了高利贷,只能流落街头,孩子他爹还是死了……”
铁蛋没有多少感触,因为这样悲惨的故事,在他当仵作替人收尸的这些年里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比这更凄惨的故事也听过,他早已经麻木了,所以点点头,也没说二话,便去准备把尸体搬上板车。
尸体旁的少女却哭泣着抱住了尸体不放,扭头哀求的目光望着他。其实少女也知道把父亲的尸体留下来也没钱操办丧事,可是父女情深,她舍不得就这样把父亲的尸骨让一个陌生人运走,埋到乱坟岗去,这种亲情的不舍,让他下意识的抱住了尸体不让铁蛋搬运。
铁蛋皱了皱眉正要呵斥,忽然发现这少女长得颇有些姿色,虽然因为营养不良面有菜色,但是模样五官都挺端正的,可惜的是,额头上有一道伤疤,又深又长,把整个面相给破坏了。
铁蛋好生地瞧了他几眼,然后柔声宽慰道:“你爹已经死了,这样留下来,这么大热的天,他的尸骨很快会腐烂的,而且会传播瘟疫,你们因此得病的话那就麻烦了,还是交给我,我替你们安葬吧,我们衙门仵作收尸是不收钱的。”
那少女拼命摇着头,呜呜哭着不放手。
那中年妇人有些恼怒,踢了少女一脚说:“丑妞,快放开你爹,让小哥运走,你没闻到你爹身上的臭味吗?他马上要腐烂了,你留着他,你有力气背到城外去掩埋吗?”
少女还是哭着摇头,什么话都不说,中年妇人又踢了他两脚,他还是不放手,中年妇人还要用脚踢,铁蛋赶紧劝阻了说道:“没事,反正我还要往前去收尸,回头还要过这里,然后才运出城去的,我回头过来再把尸体交给我也可以的。我知道她父亲去世,心情不好,让她再多陪陪父亲吧。”
说罢,铁蛋拖着架子车,又沿着街往前走去。
他一直走到了尽头,这才走转回来,一路上又收了两具尸体。当他再次来到那少女父亲的尸骨前时,发现少女还是搂着尸体在那儿哭泣,中年妇人和另外两个小孩却不见了。
铁蛋有些好奇,停下架子车,走过去问:“姑娘,你娘和和你弟弟呢?”
那女子扭头过来瞧着铁蛋,半晌,才抽噎着说:“去要饭去了。”
这到也是,因为这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正是开饭的时候,去要饭容易要到。而这位叫丑妞的姑娘留下来照看父亲的尸首,又或者是在等铁蛋回来。
铁蛋便说道:“现在能把你父亲的尸首给我了吗?如果你还舍不得,那我也不强求。”
衙门收尸的前提是家人愿意把尸体交给衙门处理,一般不会把尸体强行运走去掩埋的。
姑娘悲悲戚戚的哭着,终于点了点头,说:“多谢你,大哥。”
铁蛋勉强一笑,伸手过去,将已经僵硬跟一根柴棍似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在了板架子车上。这中年人身体已经枯瘦如柴,所以铁蛋不需要费太多的功夫。
铁蛋将尸体放在架子车上,拉着要走,那少女却说:“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去?我想知道我爹埋在哪?有朝一日家里宽裕些,我还想清明节去上坟祭奠。”
在收拾的过程中,也经常有家属提出这种要求,当然不成问题,只要他们愿意跟着去,铁蛋是很乐意的,毕竟让亲人知道自己死去的亲属安葬的位置,以便将来能祭奠,也能少一些孤魂野鬼。
第178章 说媒
铁蛋便点头说:“行啊,你要能走得动,你就跟我走吧。”
铁蛋看见这丑妞身材干瘦,面黄肌瘦,走路都打晃,真担心她能否跟着自己一直走到城外的乱坟岗去,因为路途还是有些遥远的。
丑妞却不多说,只是扶着架子车桥走,铁蛋便拉着架子车往前走,丑妞在车边,艰难地淌着水跟着,架子车行进在积水之中,哗哗作响。
一路前行,铁蛋不时扭头看一看丑妞。她走得越来越慢,喘息声,也越来越沉重,踩在积水中的双脚,到后面几乎是拖着往前走了,两只眼睛也开始失神。身子摇晃着,几乎就要倒在水中了。
铁蛋知道她也许是多日没有吃到一顿好饭,所以没了力气,便把架车停下,对她说的:“你要不坐到架子车上来吧,我来拉你。”
实际上,架子车上已经放了好几具尸体,铁蛋拉得也是很费劲的。要是再加上一位姑娘。那就拉得更累了,但是他看着姑娘实在可怜,估计是走不到城外去了,又有些心疼,便提出让她坐车上。
可是丑妞却摇头,喘着粗气说:“不用,我走得动。”
铁蛋也不多说,继续拉着架车往外走。
又走了一段路,就听到后面扑通一声,铁蛋赶紧回头一看,见丑妞已经摔在积水中,水花四溅,挣扎着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铁蛋赶紧扔下架子车跑过去,将她从水里扶了起来。丑妞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不停咳嗽。
铁蛋二话不说,将她举起来直接扔到了架子车上,坐在尸体旁边,然后说道:“你就呆在那儿别动,我拖你走。”
丑妞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感激地望着他,不停咳嗽着。
要是在以前,铁蛋拉着架子车往城外乱坟岗走,大多是走走停停也不赶路。而现在,车上坐了一个少女,他好像一下来了精神,一口气中途都没有停歇,拉着板车一车的尸体和这位少女出了城,到了十多里外的乱坟岗这才停下。他自己都有些惊诧,为什么自己竟然如此的生猛。
这一路上,少女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慢慢下了车,想去把父亲的尸体抱下来,可是她身体太单薄了,根本抱不动,还是铁蛋上去将他父亲的尸体搬了下来,然后说道:“我给你父亲的尸首单独挖个坑埋葬,再做个标记,以后你也好单独给上坟祭奠,其他的尸首我再另外找个地方挖坑买了,你看可以吗?”
少女凄然的点点头,无助的望着父亲的尸体垂泪。
铁蛋便找了一块地势稍好的不积水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然后帮丑妞把他父亲的尸体用草席裹好放在了坑中,好生掩埋了,堆了一个坟茔。
丑妞跪在坟前嚎啕大哭,当真让人听着肝肠寸断。
铁蛋又去找了一根树枝插在了坟头前,让那少女做个标记。以后铁蛋这才抡着锄头到另外一处地方挖坑,把剩下的尸体都一起掩埋在坑中。
他埋好那些尸体之后,重新回来,见丑妞跌坐在父亲的坟前,目光呆滞,似乎眼泪都已经哭干了。
铁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干粮包裹,打开了,取了一个炊饼,递给丑妞说:“来,给你吃吧。”
丑妞望着炊饼,顿时两眼放光,扭头过来瞧瞧铁蛋,又摇了摇头。
铁蛋知道她的意思,说:“我这还有一个呢,你尽管吃,放心。”
铁蛋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炊饼,他是做体力活的,饭量挺大,一般一顿要至少要吃两个炊饼,他其实是把自己的一半口粮分给了这丑妞。
丑妞感激的点点头,接过了炊饼,双手都有些发抖,然后张开大嘴,拼命的咀嚼着吃了起来,好像好几天都没东西垫肚子了似的,不过,想来也是,这些天宣州发大水以来,城里来了不少的灾民和乞丐,能要到饭的概率相对就要下降很多。而那些心善的人一般会把自己的粮食给那些老人和孩子,很少会给青壮年的,即便是年轻女子。当然,一些心生邪念的除外,所以丑妞乞讨很难要到东西,她母亲带着弟妹乞讨到的东西比她多得多。而且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还有剩下才给丑妞,所以,丑妞有时一天只能吃到一顿要来的饭菜,有时一两天都吃不到一顿。难怪饿成这个样子。
铁蛋见她吃的生猛,看着心疼,赶紧说:“慢点,慢点,别噎着。”随后从腰间从架子车上把自己的装清水的葫芦拿下来,拔掉塞子,递给了丑妞,
丑妞因为吃得太猛,而炊饼又很干,还真被噎着了。赶紧接过水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大口水,这才把嗓子的炊饼硬冲了下去,还是噎得她直翻白眼,却也顾不得别的,又是大口的将剩下的炊饼全都灌进了肚子。
铁蛋看她可怜,她只吃了一半,铁蛋自己肚子还咕噜咕噜叫,但是想着回家吃算了,于是便把剩下的炊饼半个炊饼也递给了丑妞。
丑妞拿着炊饼,感激地望着铁蛋,说:“谢谢你。”
铁蛋见他握着那半个炊饼并没有吃,有些好奇,问:“你咋不吃啊?快吃吧。”
“我想留着给我母亲和弟妹。”
这还是个孝子,铁蛋叹了口气,说道:“你上架子车吧,我拉你回去,反正车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身体太弱了,走回去会很累的,这离城还很远呢。”
妞却坚定地摇摇头,说:“我走回去。”
铁蛋也没说说,便拉着架子车,往城里走,丑妞跟在他身边,原来铁蛋走的很快的,但是因为丑妞走路摇摇晃晃的,他也不敢把她一个姑娘家甩到荒郊野外,所以也陪着她慢慢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回到了城里。
丑妞冲他感激的福了一礼,然后低着头往那小巷走去了,铁蛋也拉个架车,回到了自己的家。
铁蛋,把架子车扔到院子之后,进屋就往厨房走,他只吃了半个饼,又累了一上午,饿得前胸贴后背,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他母亲叫住了:“铁蛋,你过来。”
铁蛋本来想说我肚子饿,找点吃的,可是,他母亲后面一句话,立刻把他这些话堵了回去,飞也似的出现在母亲面前。因为他母亲说的是:“刘媒婆来啦,给你说媳妇呢。”
铁蛋年纪还比杨仙茅大上两岁,眼看着身边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都成了亲,唯独他还是光棍一个,不由得很是着急。当然,他父母比他还要着急,央求媒婆给他找媳妇。但是媒婆先前找了几个都不合意,不是他们挑三拣四,他们家庭情况普通人家勉强过得去罢了,关键是因为铁蛋是衙门仵作,别人就不大乐意,要么就是要的彩礼很高,他们家实在出不起,所以,总是不成,这一次,却不知道又说的是哪家的媳妇。
铁蛋姓铁,他母亲此刻正陪着一个精明的老太婆在说话,铁蛋进屋之后,那老太婆说:“我说铁蛋,这一次刘奶奶我给你找的这个媳妇,你若是还不满意的话,那我可就没办法了,以后还是你自己托别人吧,我这可是给你说的最后一个。”
铁蛋家的收入主要是靠铁蛋跟师父收殓尸体赚来的,再加上铁蛋在家里一直比较强势,所以他爹娘要给他找媳妇,都先要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见,这一次同样是这样,就生怕他不满意,到时候跟他父母吵闹,他们可没有更多的余钱再给他重新娶一房媳妇,更不要说纳妾。他们家生活水平还远没到那一步。所以这个儿媳妇一定要娶得称心如意才行。
铁蛋瓮声瓮气的问刘媒婆说:“你说的是哪家的媳妇?”
“就你们隔着三条街,补鞋匠老张头的闺女。”
一听这话,铁蛋扭头出了屋子,去厨房找炊饼吃去了。
铁蛋娘很着急,看见儿子这架势,就知道他不乐意,赶紧追了出来,到厨房说:“怎么啦?这闺女不好吗?我瞧着还行啊。”
铁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块炊饼,塞到嘴里嚼着,拿起半个葫芦瓢舀了一瓢凉水,灌进肚子里又嚼着,也不理睬他母亲,转身出门,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脱衣服,她的衣服已经全被雨水淋湿了,湿漉漉的粘在身上。
他娘见他换衣服却也不回避,只是侧过身去,接着说:“你这孩子成不成的你说一句话呀?他怎么了?哪点不中意?刘婆婆这可是巴心巴肝的来为你说媳妇呢。”
铁蛋背着身把衣服换了,又嚼了几口炊饼,这才说道:“娘,你不知道吗?那闺女以前可是窑姐,这样的人娶回家,你放心?”
铁蛋娘叹了口气说道:“那也是没法子嘛,他们家生活不下去了才这样,如今人家不是已经从良了吗?而且她要的彩礼很少的,只要二两银子,咱们家还是拿的出来,那些其他人家,光彩礼就要一大笔,就咱们这家境,娶个姑娘回来,娶个能娶个媳妇,就已经是不错了,有多少人家打一辈子光棍也没钱娶媳妇呢,你就别挑了。我瞅这姑娘慈眉善目的,屁股也大,一种能生儿子,先前的事你也别在意。”
第179章 买媳妇
铁蛋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居然着急到这种地步,甚至连对方也做过窑姐都不在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古代青楼合法,所以青楼女子从良之后嫁人的倒也比比皆是。而且不少人还嫁得好人家呢,比如宋朝抗金名将韩世忠的妻子梁红玉,就是从良之后的。可见宋朝人对从良的妓女也并不完全排斥。特别是像铁蛋家这种仵作身份地位,就更没法挑选了。
但是铁蛋自己却不认为自己家条件不如别人,他想找一个至少自己满意的,那修鞋匠的闺女,不仅是窑姐,而且姿色平平,还不如自己先前见到那丑妞,除去她额头上的那个伤疤外,人才模样还是算得上端正的,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子给自己做媳妇,他倒是愿意的。
刘媒婆也跟了出来,站在屋檐下,说道:“我说铁蛋,你还挑人家是姚姐?人家还没挑你是整天摆弄死人的仵作呢!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既然这样,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多搬几具死人,多赚点钱,到外面街上买个逃荒要饭的女人回来做媳妇算了,那种人家的闺女,你给口饭吃她就跟你走,连彩礼都免了。”
刘媒婆说着,扭着肥臀,气呼呼的,撑起红油纸伞踩着积水,啪嗒啪嗒从院子走出去了。
铁大娘叫了几声刘媒婆也不理睬,铁大娘只好叹了口气,哀怨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说:“你要是再这样挑,怕不得也只能按照刘婆婆所说的到街上给你买个要饭的姑娘当媳妇算了,可是那样的人家实在又不中意。
铁蛋咀嚼着炊饼,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就算逃荒的,若是见到合适的,买回来做媳妇却也不差,也比那修鞋匠的闺女强,我宁愿娶一个这样的身家干净的女子。
铁蛋娘说道:“便是要买这样的女子,那卖身的钱却也不低,我也私下打听过,少则六七两,多则要十两呢,这年头,卖闺女的人家还指望卖了闺女能赚得一点钱把家里其他人养活下来了,谁又愿意白白的把闺女给人呢?我可给你说了,咱们家能拿出来给你娶媳妇的钱,也就三两银子,我其实也不满意修鞋匠家闺女,她闺女至少眼睛鼻子齐全,而且只要二两银子,还听说她以前做窑姐的时候攒下了一些钱,娶回家来能帮衬一下家里那也是好的呀,你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呢,将来还不得为他们想想娶媳妇的事啊!”
铁蛋当然知道母亲的一番心思,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我宁可不要,也要娶一房我满意的。”
铁蛋娘拗不过儿子,只好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吃过午饭,铁蛋便接着拖着架子车又去满街的搜寻尸体。搜寻尸体这种事他不需要跟着师父,只有衙门中出现命案,需要做现场验尸的时候,铁蛋和其他几个师兄弟才跟着师父出现在勘验尸体的现场。平素里他们几个都是按照师父的分派,在城里各处收殓无人掩埋的尸首,从衙门那里得到酬劳。再由师父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