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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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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不顾大局了,百户大人知道了定会生气,连千户大人也不会为我说话的。你就忍一忍吧,这又不是什么难做的活。”

    沈儒平气绝,又去求章寂与章敞。章寂忽发头痛,躺在床上直哼哼,没法出门;章敞早不知在忙活什么,每日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天黑了才回来,一日不小心被沈儒平堵住了,他就说:“你自打得了巡林场的差事,三个月里上山的次数也不知够不够十回,万一出点纰漏,还不是我们家挨训斥?因此我每日除了所里的文书活计外,就是替你巡山去了。你要是嫌我不肯帮你,就把自个儿的差事揽回去吧”

    沈儒平本就累极,哪里肯再给自己添负担?没办法,只得委委屈屈地回去扫猪圈了,因为手上有伤,出不了大力,还把自家老婆给拉上了,夫妻俩每日都臭哄哄地,路过哪里,都能引得众人鸟兽散,做了好几日的过街老鼠。等到好不容易把猪舍清扫干净了,百户来检验,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里头最脏那一片,打扫得挺干净的嘛,是谁负责的?不错,真不错,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哦。”

    沈儒平几乎当场晕了过去。

    明鸾听了章放的实况转播后几乎没笑死,心里的怨气消散了许多,道:“就该这样对他们家,让他们知道现在是谁做主,免得他们什么都不干,只会靠人吃软饭,还整天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章放冷哼一声:“说起来,咱们家对沈家也太宽容了,即便是看在你大哥哥大姐姐份上,也太过了些。他们都是小辈,难道还敢冲祖父和叔婶们发火?若是明面上不露分毫,背地里却疏远了咱们,我也不怕,大不了分家就是。老爷子自有我照顾,他们就领了那不孝的罪妇回去,省得全家人见了头疼”

    明鸾怔了怔,没料到章放会说出这番话来,仔细一想,如今章放也是个总旗了,大小是个军官,只要再拼一拼,过得几年还有希望升百户,那可是正六品官职,比不得从前在京城只是个依附家族的闲人,虽然不敢与章敬的官职相比,也足够顶门立户了,怪不得他说话有了底气。这么一想,明鸾心里也松快许多,只要不再象以前那样,行事处处受制于远在辽东的大伯父一家,不得不对沈氏虚以委蛇,她愿意对二伯父章放表露更多的敬意与亲近。

    相对于明鸾与章放的欢喜,坐在正位上的章寂倒没那么乐观:“你们想警告沈家也没什么,只是不可做得太明显了,免得他们将来找上太孙,求太孙出面,我们家不好说话。”

    明鸾听了,小脸顿时耷拉下来:“为什么啊?以前要看在大伯娘和哥哥姐姐的份上,对沈家一再忍让,现在又要看在太孙面上,再次纵容沈家。我真不知道我们章家前世欠了沈家什么?竟然要再三的忍气吞声我们不是救了他们一家的命吗?干脆脸皮厚点,以救命恩人自居好了”

    章寂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若是提及恩典,沈家对太孙何尝没有恩?可我们却不能无视太孙的意愿。君臣有别,这点还是要分清的。三丫头,你就总是忘了这一点。无论你心里有多少怨气,都不能冲太孙发出来,害了我们一家的罪魁祸首又不是他。你也不该因为眼下他正落难,便忽略了他的身份。”

    明鸾暗自气恼,闷闷地道:“那就别让他们相见不是我说,祖父,您安排太孙和胡四海住小泉哥的屋子,也太欠思量了。沈家同样肩负巡视林场的职责,他们在一个地方转悠,迟早会有遇上的那天不如想办法给他们换个地方吧?”

    章寂却摇摇头:“太孙并没有断绝与沈家来往的意思,如今也不过是暂时隔开他们,借此机会说服太孙罢了。他们迟早会遇上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想办法让太孙倾向我们而已。这些事我与你二伯父心中有数,你就不必多问了。”

    明鸾郁闷得不行,只能应了,本来想着这些烦心事不管就是,结果她刚想说要走,就被章寂安排了新任务:“我腿脚不好,你二伯父在卫所里事多,你父亲也有公务要忙,给太孙主仆二人送日常供给的差事就交给你吧。你顺便替他们巡一巡山,也省得胡四海在山上乱窜,遇上沈家人。”

    明鸾哑然,过了好半天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心里有气,她情绪又怎能好得起来?送东西上山的时候,对着朱文至与胡四海自然没有好脸色。无论他们问她什么,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兴致好时就答两句,不高兴时放下东西就走,虽然东西从来没少送,却什么新消息都没能提供,有时还会明里暗里讽刺上几句。

    朱文至自己正有心事,又与章家亲近,倒没觉得有什么,胡四海却很是不满。在他看来,这是章家仗着对太孙有恩,便妄自尊大了。只可惜他对朱文至说了几次,都被驳了回来,只能自个儿郁闷。胡四海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走投走路之下,不得已向章家求救,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他可是早就质疑章家的忠诚之心的,如今脱了险情,生活也安顿下来了,仔细一想,章家可真不够诚心,连冒险送封信去北方都不乐意。想当初,沈家可是连亲生骨肉的遗骸都舍了,就连大逆不道的李家,也放弃过一个得宠的妾呢

    明鸾对胡四海的不满心知肚明,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太孙朱文至这人既没魄力,也没能力,就连势力都没有,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谈何东山再起?既然是个没希望的人,她干嘛还要忌惮他身边一个没脑子的太监?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家长辈的看法,她连朱文至都不理会呢不过还好,朱文至这个人虽然软弱了些,却还没糊涂透顶,没有因为胡四海的谗言就对章家生出怨言。看在他的好态度份上,明鸾也稍稍改善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尤其是近来沈家人大大减少了拜访章家的次数,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怨气也少了。

    沈家人之所以会减少了上章家门的次数,多少跟沈儒平新近的差事有关。他如今同时肩负着巡山与打扫猪圈的职责,每日都臭不可闻,苦不堪言。他本不是个蠢人,时间一长,如何看不出这是章放在敲打他?只看章家其他人的态度,便知道无法逼迫章放改变决定了。痛定思痛之后,他便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每日上山转悠,拣些柴火回来,顺便检查几处容易滑坡的地方,猪场那头,也踏踏实实地扫了几日。终于有一天,百户大人听说他是章总旗的表弟,本身又有差事,打了个哈哈,便放他回去,改派其他人接任。他总算得脱大难,松了口气。

    回到家,沈儒平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出来后觉得肚子饿了,便叫妻子去做饭。杜氏却抱怨道:“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章家是怎么回事?一直没送粮食过来。”

    沈儒平手中动作顿了顿,问:“昨儿不是领钱粮的日子么?你没去领?”

    “领是领了,但那都是陈米,有一股怪味,如何吃得?”杜氏看了丈夫一眼,“要不……咱们再去章家看望看望大姐?章家如今比咱们富足得多,不缺这点白米。”

    沈儒平想了想,叹道:“罢了,咱们自家有米,还怎么向他们讨?不是有钱么?到粮店里买新的就是了。别家未必都是陈米,咱们会分到这些,不过是那些势利小人看出章家不待见咱们,便趁机落井下石罢了。说来以往也是我糊涂了,只当章家忌惮大姐的两个孩子,会对我们一直忍让,没想到他们恼起来,明面上还是笑吟吟地做好亲戚,暗地里却袖手旁观,任由别人欺负我们,叫我们吃个哑巴亏。”

    杜氏气愤地道:“依我说,这都是大姐无用之故但凡她身子争气些,也不会至今还卧床不起,半句好话也没法替我们说了我看我们还是别再指望她的好,不如再想想办法找到太孙的住处吧?咱们好歹养了他几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我们受苦的”

    沈儒平却发愁:“打听了几个月,也没打听出来,还能想什么办法?若太孙是个知恩图报的,几个月不见咱们,也该自个儿找上门来了。他如今半点动静都没有,可见已是弃了我们。谁叫章家如今势大呢?”

    杜氏恨恨地道:“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救他,咱们的儿子做了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咱们夫妻养了他三年,还将女儿许给了他,结果他一有了新靠山,就对我们不闻不问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他才是,你大姐好糊涂”

    沈昭容在门外听到这里,便放下了掀帘子的手,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中。母亲的话让她气愤,也让她不安,太孙朱文至确实已经好久没跟他们一家见面了,难道他都不关心么?

    提起姑母沈氏,沈昭容又不由得想起了那封信和那根簪子,心中黯然。好不容易送出了信,自家却阴差阳错地来了德庆,大姑父章敬得到消息后,派人赶到东莞,能不能打听到他们如今的下落?姑母费尽心思送出去的信凝结着她们姑侄俩全部的希望,但愿最后不要落空才好……

    此时此地,在四百里外的广州码头,曾一度出现在梅岭上的斗笠少年眺望江上的景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心里想着什么。过往行人都被他脸上的伤疤吓到,纷纷走避,但他却仿佛完全没放在心上。

    郎中挤开人群从后面走了过来:“办妥了,午后正好有一艘货船要去德庆,我已跟船主说好了价钱,吃过饭就能登船。”

    少年收回视线,转头冲他一笑:“先生辛苦了。没想到沈家早已离了东莞,但德庆有章家在,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郎中顿了顿,忍不住道:“小友,你非得……顶着这张脸赶路么?”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伤疤:“怎么?先生也觉得害怕么?真叫人吃惊。”

    郎中无语地扭过头去,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蓦然色变:“不好了,你瞧那边……”

    少年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数十米外的码头边停着一艘中等货船,船头站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正冲他们笑,俨然便是曾在梅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一位。

第三十九章 沉舟

    收费章节(16点)

    第三十九章 沉舟

    郎中的脸色很难看,少年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深知这个贵公子模样的男子是安庆大长公主手下的得力亲信,而安庆大长公主又是拥护建文帝登基的功臣之一,虽说如今狡兔死,走狗烹,但谁也不能担保安庆大长公主会不会为了重获建文帝信任而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来。在梅岭上偶遇一回,已是叫他们暗自警惕不已了,如今又在广州再遇,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这人当日分明说过,他是来广州送货的,而他们两人在东莞盘桓许久,好不容易打听到沈家的去向,方才折返广州,按理说,有这么长时间,这人早该把事情都办好了,怎么还在这里?

    郎中与少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惊疑之色。倘若这不是单纯的巧合,那是不是意味着,己方的行动走漏了风声,已为朝廷所知?

    贵公子脸上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仿佛只是偶尔在外乡遇上了熟人,一脸的喜悦:“两位,又见面了,真巧啊你们不是看生病的友人去了么?难道已经看过了?”

    少年故作赌气状,躲到郎中身后,郎中却只能干笑着回应那位贵公子:“是啊,真巧。我们赶来广州,为那位朋友诊治了一段时间,总算把他治好了。如今已经在他家住了个把月功夫,见他无事,也不好再作打搅,正打算离开呢。”

    “哦?”贵公子有些讶异,“你们这是打算回北边去了?怎么不在广州多留些时日?眼下的岭南正是暖春时节,气候怡人,若是返回北边,可要冷得多呢。”

    郎中笑眯眯地道:“您是富贵中人,自然是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要为三餐奔波劳碌呐,哪里能象您这般自在。”

    贵公子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去瞅那少年:“小兄弟,你还在生我的气呐?”

    少年猛地抬头,在郎中肩膀上露出脸来,冲他狠狠瞪了一眼:“谁生你的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贵公子闻言笑得更大声了,双眼视线却在少年的下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方才果然是他看错了,这少年下巴上确实有颗痣,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呢?那颗痣的位置是不是比上回见时稍稍偏了一点?当然,匆匆一瞥间也有可能是他看错了,他是记性好,目力倒不算特别出挑……

    郎中趁着这间隙,抢过话头,反客为主:“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莫非也打算回北边了?还是有什么大买卖?”

    贵公子笑道:“买卖上的事已是谈妥了,接下来要办一点私事。”却没提是什么私事。

    郎中顿了顿,又笑道:“公子的买卖一定做得极顺利吧?一瞧您就知道不是一般商人可比的,只论这身气派,恐怕连金陵城那等富贵之才,也挑不出几个象您这样的人物来。”

    贵公子笑笑,只当这是惯常听的奉承话:“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如何敢跟京城的贵人相比?先生实在太客气了。”

    “这可不是客气话。”郎中露出几分谄媚之色,“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是接连相逢呢?我瞧公子眉宇间隐有几分倦意,想必是要做大买卖,耗费心神了。我虽是个山野郎中,在四时养生进补上倒还有些心得,不知……可有什么地方是为您效劳的?”

    贵公子怔了怔,有些意外。这郎中瞧着挺仙风道骨的,言谈也不俗,没想到居然会跟一般攀龙附凤的势利小人般做同样的事,实在出人意表。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人既然能游走四方行医,眼力自然不差,口才也当然要好,更不能让人觉得他是庸人,否则如何说得动别人信他?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意兴阑珊:“这倒不必劳烦了,我随行的人里头就有懂得医道的,自己也学过些许药理。”

    郎中还要再说,他身后的少年这时却扯住了他的袖子:“叔叔,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别理这人”郎中回头轻斥侄儿:“休得无礼,饭一会儿再吃也不会饿死人的。”又继续向贵公子进言:“您别见怪,这孩子没见过世面……”

    贵公子笑着挥挥手:“孩子而已,不必与他计较。眼下已是饭时,二位请自便吧。我也有事要办了。”便转身入了船舱,没留意到那郎中与少年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两人急急离开了码头,寻了个僻静避人之处,方才停下来,松了一大口气。郎中抬袖抹汗:“好险,幸得小友配合得及时,不然他要真开口邀我,我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少年却一边拿袖子朝脸上扇风,一边不以为意地道:“他连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私事都不肯向我们透露半分,又怎会邀两个不知底细的外人同行?先生心中早就有数了,却来装傻。”

    郎中笑笑,马上又严肃起来:“这人的来意不明,我们需得查清楚才行”少年轻轻点头。这种极可能被人拿捏住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分头去打听,专找码头上的水手、船工与各商行的伙计,很快就打探到那个贵公子姓郭,人称郭四爷,是做海货买卖的大商人,刚刚在广州入手了一批新贩来的西洋高价货,有香料、宝石与布料等等,都是极紧俏的货色,昨日已经派人押送那批货物由海路折返金陵了。他带着几个人留了下来,据说是要在本地办些私事,许多人都猜测他可能是有意在广州拿下一个铺子,听说他早年的父辈也是著名的海商,只是收手多年了,如今是要重操旧业,为此好多家商户都十分关注,担心又要多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呢。至于他要办什么私事,倒是没几个人知道,但有个船工透露了一个极重要的线索——他那条船,是打算往德庆去的。

    郎中与少年都被吓出一身冷汗:莫非秘密已经泄露出去了?

    郎中开始犹豫是否该按原计划继续进行下去了,倘若秘密已经泄露,他眼下最正确的处理办法就是立刻折返,好跟这件事与那几个人撇清关系,以免连累了自家主上。

    但少年却有不同看法:“事情未必就到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也该把真相查明了,才好向你家主上回话。否则这不清不楚的,连消息是怎么走漏的都不知道,终究有隐患。”

    郎中神色肃穆:“小友言之有理。此事如此机密,接触到的都是主上身边至亲至信之人,连王妃尚且一无所知,又怎会泄露?倘若真是主上身边的人传出去的,这个隐患绝不能留”他看向少年:“再说,主上既然吩咐了要将人接回去,是好是坏也要有个准信。方才是我一时慌乱了,请小友勿怪。”

    少年脸色又缓和了几分:“先生言重,其实先生可能忽略了一件事。那什么郭四爷,其实就是郭钊他是欧阳太傅亲传弟子,也是目前安庆大长公主手下最得力之人,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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