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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开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顿时呆住了。
台上的人儿，青丝如墨，眉眼如画，琼鼻通透，樱唇一点，那副容貌，已经不知在小开的梦里出现了多少次，便是天地合一，骨化飞灰，他也绝对不会忘记，那个人，可不正是小竹？
小竹全身都披着鸭蛋粗的锁链，沉沉的压在她瘦削的肩头，可是她的站姿依然挺秀，就仿佛一棵刚刚拔节的竹子，清脆、坚韧、虽柔软却绝不懦弱。
她的神色有些憔悴，这些日子，她应该吃了不少苦。
她静静的看着小开，那目光中有着晶莹的水光。
她脸上原本平静无波，便是锁链加身也毫无所觉，可是一看到小开出现，却忽然有些激动，那眼里的神色，又是意外，又是欣慰，又是担心，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这个女孩，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她依然平静，依然恬淡，小开一看到她，就觉得满心的浮躁刹那间烟消云散，竟然立刻安静下来。
可是随着心灵的平静，他脑子里却顿时”嗡”的一声，满腔的热血都冲上头来，只觉得那满地的人群，那高台，那光芒，那刀剑，俱都消隐了，眼中所见，已经只有远处那个白衣白裙的温柔少女，那便是他一生最美好的追求。
隔着数百号人，两人的目光只是匆匆一瞥，可是这一刹，却胜过千万年，所有的情意都尽在不言中。小开迈开脚步，就向人群中冲了过去：“小竹，我来救你了！”
可是一人刷的冲了出来，正正的拦在了小开面前：“天选门主，你不能过去。”
这人眉目俊朗，身形挺拔，正是当今峨嵋掌门，六大派第一高手：雪风。
“让开。”小开道。
雪风摇摇头，一步不退，伸出双臂，坚决的挡在小开面前：“天选门主，诛妖大会关系天下苍生，你不能过去。”
小开的眉心里顿时带上了一丝杀气：“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雪风微微一笑，道：“不妨试试。”
在雪风后面，依次站着蓝田玉、松风道长、绿眉先生、青幽散人，除了昆仑派之外，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尽在此地，雪风虽然觉得小开高深莫测，可是此刻修真界四大高手在后面护法，他倒也并不太怕。
要知道，小开上一次在雪风面前出手，还是在黄山脚下，所以雪风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内小开又有了多少离奇的遭遇，在他看来，小开就算再强，也不过是略胜他一筹而已，想要冲破五位掌门的联手，那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小开的目光缓缓从五人脸上扫过，在扫过蓝田玉脸庞的时候，清丽绝伦的蓝掌门居然难得的红了一下脸，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反而是她身后的凝香昂首挺胸，毫不示弱的看着小开。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拦住我，”小开的眉头微微的跳动了一下，神态很有些狰狞，手中紧紧抓住了万年玄铁之精，就想要扔出去，可是这时候，就听到黄蓓忽然说了句：“师傅，你拦不住他的。”
雪风顿时大为愕然。
满场的人群面面相觑，只觉得雪风这个弟子，不但美得天下少有，性格之怪异也是天下少有，当着师傅的面贬低师傅，偏偏这个师傅还是公认的修真界第一高手，这样的事情，恐怕没有任何人做得出来。
可是奇怪的是，雪风居然丝毫也不动怒，反而认真的问道：“何以见得？”
“你觉得你的飞剑，能够破得了蜀山结界么？”黄蓓问。
雪风摇头：“蜀山结界天下无人可破，我当然也不例外。”
黄蓓又问：“那你的飞剑，能够毁得掉蜀山大殿么？”
雪风摇头：“蜀山大殿坚逾铜墙铁壁，若是五大派掌门联手，或许还有可能毁掉。”
黄蓓再问：“那么，这陷空岛外十万天火、十万玄冰、十万流沙，你破得掉么？”
雪风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沉声道：“我自然破不掉。”
黄蓓冷冷一笑：“可是我们现在，却偏偏站在了陷空岛上。”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不错，这陷空岛乃是人间绝境，如果没有蜀山掌门的带领，恐怕就是仙人也未必能够通过，可是现在，小开和两女却偏偏站在了此地，这又说明什么问题？
“难道，他居然破掉了十万天火、十万玄冰，还有十万流沙？”雪风的语气虽然依旧沉稳，可是脸色却有些发白了。
黄蓓点点头：“是的。”
她说完这”是的”二字，众人就看到绿影一闪，后面四位掌门中有一位已经刷的冲到黄蓓面前，大声道：“莫非他真的毁掉了蜀山结界，毁掉了蜀山大殿？”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当然是蜀山掌门绿眉先生。
黄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冷静的点了点头：“当然。”
“轰！”整个陷空岛上，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叫嚷起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蜀山结界连仙人都破不掉，这小子凭什么破？”
“哼，这位姑娘看起来美貌如花，没想到居然跟天选门主同流合污，撒下这天大的谎言来！”
“不错，他们显然是在撒谎了，诸位掌门，还请一起出手，为修真界除此败类。”
“…”
在这满场的叫嚷声中，绿眉先生的身影忽然化作流光，飞快的射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陷空岛外。
“呃…”松风道长有些好笑：“这么低劣的谎言，难道绿眉道友还真的相信了，他居然亲自查看去了。”
话刚说完，就看到那道绿影刷的又飞了回来，一个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大声喝道：“严小开，我蜀山上下，与你不死不休！”
绿眉先生落到地上，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猛地一扬手，身后的飞剑呛啷出鞘，居然连高手风范都不要了，冲着小开就斩了下去。
小开早有防备，扔出万年玄铁之精，对着飞剑重重的砸了下去。
“扑”的一声轻响，那飞剑立刻被砸得失去控制，飘飘悠悠直往地下落去，还好绿眉先生也算实力雄厚，这把飞剑总算没有当场报销。可是他用手指连点了几点，那飞剑却静悄悄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招之下，高下立判，在场的几位掌门人，顿时都有些傻眼。
蜀山掌门的飞剑，居然连他一招都挡不住？
蓝田玉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有真正看到过这根棒子威力的人，才知道眼前的情景，其实是多么理所当然。
小开再看雪风，眼里就很多了几分跋扈之气：“你让不让开？”
雪风咬了咬牙，嘴皮一动，却说不出话来。黄蓓在后面轻轻一叹，道：“师傅，你以前跟我说过，不要逞匹夫之勇的。”
雪风愣了一愣，终于往后退开一步，垂下头来。
小开冷哼一声，抬脚便走，可是偏偏又有人拦了过来，冲着他道：“天选门主，还请听我一言。”
这次说话的，却是青城掌门青幽散人。
小开手腕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如果不是理智尚在，恐怕早就拔棍子动手了，他往小竹那边看了一眼，小竹正温柔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看过来，眼波更加温柔如水，这温柔对小开有着百试百灵的杀伤力。小开立刻安静下来，冲她点点头，心想：“我用不着生气，今天我既然来了，想要我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就看看他们还有些什么招数吧。”
青幽散人道：“天选门主，听说池小竹是你的心上人，对吗？”
小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废话。”
青幽散人也不生气，又道：“门主甘愿得罪天下修真，来救自己的心上人，这份情操，我们都是很佩服的，如果是我年轻几十岁，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会和门主一样，冲上来轰轰烈烈的打一场，当然，我没有门主这么强的力量。”
小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说点有价值的？”
“好好好，马上就到了，”青幽散人看来倒是个好脾气，乐呵呵的道：“那么门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六大派的诛妖大会为什么要故意瞒着你呢？你又有没有想过，小竹姑娘这么好的女孩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她呢？难道我们六大派，都是喜欢杀人的穷凶极恶之徒吗？”
小开摇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他们又不告诉我。”
他说完这话，忍不住狠狠瞪了蓝田玉身後的轻虹一眼，心想：“我对这丫头也算不错了，对流云水榭更是恩重如山，可是他们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蓝田玉看他望过来，脸上又是一红，忍不住道：“流云水榭愧对门主，今日之后，门主有任何吩咐我都绝不推辞，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今天的事，我绝不后悔。”
青幽散人连连点头，对小开道：“你看，蓝掌门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可是她宁愿辜负你天大的恩惠，也坚持杀掉小竹，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说明一个问题。”
他眼睛看定小开，重重的吐出八个字来：“不杀小竹，天下危矣！”
“可是她…她…”小开的眼睛又往那高台上看去：“她这样一个善良而文静的女孩子，别人不害她已经是万幸了，她又怎么会去害别人呢？”
他摆摆手，制止住青幽散人的发言，又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天妖附体，那只天妖早已被我用封魔口诀封印住了，连它的本体都被松风道长炼成仙器了，又怎么可能再跳出来作乱呢？那只九尾天狐也被我关在灭世之门里面，永远没法出来了。除了它们之外，难道这世界上还有第三只天妖吗？你们都说天妖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生灵，难道我的小竹就真的这么倒霉，偏偏让她遇到了第三只天妖吗？”
他指着台上的小竹：“你看她，即便被你们锁在那里，眼里都没有丝毫的仇恨，她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恬静，如果这样也叫天妖附体，那恐怕天下间也找不出几个没被天妖附体的人了。”
青幽散人听得苦笑连连，摇头道：“天选门主，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你很难接受，可是附在小竹姑娘身上的天妖，的确就是被你用封魔口诀封印的那一只，至于小竹姑娘现在还能保持清醒，那纯粹是我青城派镇山仙器『照妖镜』的作用啊！”
“青幽掌门说得没错，小开，”松风道长也摸着胡须走了上来：“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当日我用炼妖炉炼化天妖，却没想到天妖元神太过强大，居然让它的三魂七魄遁走了一魂一魄，而当时在场的修真者中，正好以小竹姑娘最弱，根骨却又最佳，所以那一魂一魄匆忙之中就悄悄的藏在了小竹姑娘体内，悄悄的吸收元气，想要恢复壮大。”
雪风接过话头，续道：“当日我带小竹回山之后，虽然觉得小竹的气色有些不好，却没有引起警惕，反而开始向她传授我门中最深奥的『五雷天心剑诀』，那天妖以前修炼的本来就是天道，再得到我峨嵋派顶级心法，实力顿时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到这个时候，小竹体内的本命元神再也压制不住天妖的元神，顿时让那一魂一魄壮大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小竹的二魂六魄，凑齐了自己的魂魄，彻底占据了小竹的身体。”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小竹是我门下根骨最佳的弟子，却因为这点疏忽，至此算是彻底毁了。”
小开道：“难道不能将天妖的魂魄驱逐出来么？”
雪风摇摇头：“不可能了。现在这副躯体，已经彻底属于天妖，而小竹那一魂一魄，反而变成客居在里面了。若是要强行驱逐天妖，那便跟魔界的『夺舍』魔功一样，有违天道，必将遭遇雷劫惩罚。恐怕不但是小竹保不住，连施法的人，都要灰飞烟灭了。”
这一番缘由，虽然曲折离奇，却入情入理，小开虽然不说话，心里已经信了多半，又问道：“既然天妖当时逃走了一魂一魄，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看见呢？你们身为天下修真之首，犯这样的错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松风道长却微微一笑，摇头道：“门主有所不知，天下生灵之魂魄，跟修道者的元婴元神并不一样，元婴元神虽然快捷如电，毕竟有迹可寻，而魂魄却是一种无影无形的东西，不但是我们看不到，便是仙人，也未必看得到。真正能看到的，只有生具灵眼之人，可是天生便开了灵眼的人类，恐怕千万年来也难得出现一个。”
这话说完，小开心里忽然微微一动，想起了当日封印天妖的一个细节来。
那天，宁晴分明曾经抓着他的胳膊说过一句话：“喂，大色狼，你刚刚有没发现，那个炉子被顶开的时候，有个东西飞出来了。”
当时小开根本没把话放在心上，可是此刻想来，小丫头分明是看到了那一魂一魄。
莫非，小丫头居然是生具灵眼之人？
第一章 大打出手
青幽散人看小开沉吟不语，以为他已经意动，便加重语气，又道：“可是最大的问题，却还不在这里。”
小开悚然抬头。
青幽散人目视小开，神色凝重，一字字道：“一旦天妖彻底驱逐了小竹姑娘那一魂一魄，修成完体，便将一跃成为这天下间绝无仅有的第一高手，到那时，无论是人间界，还是修真界，都将要彻底沦陷，万劫不复，整个世间，将成为群魔乱舞的杀戮地狱！”
“难道连那只九尾天狐都不是它的对手？”小开道。
青幽散人斩钉截铁的道：“绝对不是！”
松风道长在旁边叹了口气，解释道：“门主，你要知道，天妖这种生灵，虽然修炼日久，法力高深，可是限于本体的资质，其实成就终究是有限的，可是人类却在修真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个人类修行一万年，和一只畜生乃至一件器物修炼一万年，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更何况，小竹姑娘体质上佳，乃是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这只天妖占据了小竹姑娘的身体，那便相当于一个修炼了一万年以上的人类修真，修炼的还是峨嵋派最高深的五雷天心剑诀，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仙人了，那绝对不是我们修真界所能抵挡的啊！”
“没错，”青幽散人两眼微微眯起，带着点冷笑的看向小开：“门主，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说，这天下苍生，与个人生死，到底哪个重要？”
小开用力捏紧拳头，只觉得这一生中经历过的无数抉择，即便全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此刻那般艰难，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又向远方的高台上看去。
伊人白衣如雪，容颜如玉，那清冷而温柔的笑容，似乎是永远也不会消融一般，可是这短短咫尺，却仿佛天涯，他这一个抉择下来，便是真正的生死相隔了。
“跟个人的生死比起来，当然…是天下苍生更重要…”小开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巴微微张了张，看起来还有话没说完，可是那边的五大掌门，脸上已经齐齐露出了喜色，而远处小竹的神色，却多了几分落寞。
“不错，不错，”松风道长长长的出了口气，摸着胡须连连点头：“门主果然深明大义…”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开又吐出两个字来：“不过…”
“不过什么？”雪风忽然有些紧张，一手按住剑柄，沉声问道。
小开用力吐出一口气来，脸上忽然充满了坚毅，大声道：“我不管什么天下苍生，我也不知道什么修真大义，我严小开只不过是一个俗人，我只知道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就是小竹，哪怕你就是嘴巴里说出花来，也绝对不可能让我放弃救小竹，在我眼里，普天下的人就算全部加起来，也抵不上小竹的一根手指头！”
萧韵呆呆的站在他背后，只觉得一股热流忽然就冲上了胸口，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这个男人，平时宽容忍让，琐碎平凡，可是此刻面对天下修真，面对世间最艰难的抉择，他的选择却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萧韵不知道小开做得对不对，她只知道，恐怕此生她再也不会有片刻忘记眼前这一幕。
这个瘦弱的少年，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却包含着天地间最大的决心。
就连一直带着点不屑的黄蓓，脸上也悄悄的带上了几分惊异。
小开一句话说完，人已经飞快的向前面冲去，冲出去的同时，他已经抛出了他的万年玄铁之精。
要救小竹，就要跨越五大掌门和后面数百弟子，除了凭借武力，他别无选择。
几乎是同时，五把闪亮的飞剑已经刷的划过长空，炫出五道夺目的光芒，正正的迎上了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