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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5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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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节外生枝么……她不由得再次苦笑,还想要尽一些力,这时候,门外有人说话:“九烟大师,天鹤宗长老高云波递帖子求见。”

    过来的是先前醉酒昏睡的周虎,那高云波是南方一个中型宗门的长老,也是德高望重一流,故而他接到消息,匆匆抹了把脸就来了,而他显然不知道,在他酒醉之时,发生了什么。

    九烟再往卢二娘处扫了一眼:“那就恭候卢大家大驾光临了。”

    说罢,他径直传身,步出房门。

    花娘子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外,随即垂下眼帘,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把盈盈眼波,化为最温润之态,这才去看卢二娘,却见这位,分明已经渐渐醒悟,刚刚是做了怎样的蠢事,有些失神,但很快又倔强地抿起嘴唇。

    见此情状,花娘子终于叹了口气:“面是背非也没什么,可让他听到,就是我们错了,但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花娘。”

    “嗯?”

    “为我梳洗打扮。”

第六十一章 云房密事 魔意纵横(上)

    夜色渐沉,屋中烟岚流动,似若梦境。

    卢二娘坐在梳妆台前,由花娘子为她缀上种种发饰,自己则一动不动,连话都没说一句。

    前面院子里,消息一直不断,天鹤门为了今夜宴请,专门邀移南班献舞助兴,卢二娘他们自然请不到,但其他的舞娘也足够了,前去的舞娘、乐师,自然也就成了花娘子的耳目。

    自从宴席开始后,那边的消息便如流水般发过来:

    “高云波等人一直在询问九烟出去的缘由,九烟口风甚紧。”

    “高云波提议船上修士成立一个临时联盟,与论剑轩合作,寻出其目标……九烟不置可否。”

    “宴上已经拿出了嫌疑名单,第一位是鬼厌,其余还有东海十凶等。”

    花娘子细品这些消息,嘴上则继续劝说:“何苦呢?九烟或有寡人之疾,但观其敛藏精气,没有丝毫外泄,当是在修炼独特法门,也证明他绝非是急色之徒。说到底,大家不过是话赶话,才闹得这么僵。”

    稍顿,花娘子伸手轻抚上卢二娘细腻光洁的面颊,似乎想用掌心温度,将其冷意融化:“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可有一条,我却要对你讲:不管九烟对错,你与他置气,就是你错了……”

    卢二娘终于开口,冷淡回应:“我何时说过,自己没错?”

    “我不是讲‘面是背非’一事,这种小事,错就错了,又能如何?我是要讲,你与他置气本身,就是最没有意义的,要记得,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我?”

    “你还当自己是卖艺求生的舞娘吗?”

    花娘子弯腰,使两张如花似玉的娇靥并排出现在镜中,在卢二娘耳边,低声道:“你既然拜在菩萨座下,此界第一流人物中,便有你一席之地,普天之下,只要你不愿,又有谁能让你献舞侍寝?”

    虽然九烟没有明说要做什么,可那意思,又有谁不明白?

    花娘子便抓着这一条,延伸开来:“九烟虽非寻常之辈,但相较于你未来的成就,还是天上地下,判若云泥!不远的将来,便是他凑上来叩拜,你都要嫌他污浊……今日出于意气之争,把身子舍给了他,未来又该如何看待?这等耻辱,就是日后成就长生,历遍大劫,也难以洗褪……”

    “有什么洗不净的?卢二娘的身子,不是什么金镶玉,当然,却也不是谁人都能辱没的。想吃到嘴里,也要看看牙口够不够硬!”

    她语句中的寒意,便如冰珠一般,让人绝不会误会她的意思。

    “你还是在置气!”花娘子秀眉颦蹙:“而且,这岂不是另生事端?”

    卢二娘微微一笑,取过唇纸,轻抿上朱红色彩,眸中光彩流转,却是将一应寒意杀机,尽都掩盖,越是如此,越让人无法轻视她的决心。

    镜中见得其眼神,花娘子都是心头微凛,口中则道:“何必弄得你死我活?好吧,九烟死活不论,如今论剑轩肆无忌惮,圈禁旅客,你又树大招风,万一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难保那边没有一个居心不良的,借机生事,图谋不轨……”

    卢二娘对这种理由,根本不屑一顾。

    花娘子叹息道:“事情本没有那么糟,完全可以更简单地解决。他不是要观舞么?你便带着乐师,也可以与窈娘她们同去。窈娘平日里最听你的话,到时由她们腾挪几下,封着他的嘴,也就是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那九烟最初也未必就要做出这等事儿来……”

    “是吗?我倒觉得他早等着这个机会……”

    梳妆已毕,卢二娘起身,往床前探视白娘子,而被她这么一提,花娘子也不好再多说,深深看了眼床前那美饰华服,无限娇好的身影,径直出门。

    移山云舟上的夜色,别有奇景。

    几十上百片巨帆,共同构成如乌云般的阴影,又有大小不等的缝隙,将夜空切分,星月掩映。

    而今夜,更有别样景致。

    花娘子往南方天域去看,那里劲吹的风雪,至今没有停歇的迹象。

    纵然是隔着一层剑阵,她还是隐约感应到,风雪所覆盖的区域,一应气机,并相应的天地法则体系,都罗列清楚,结构稳固,那一位竟是自冲击劫云后的三两个时辰里,将天地大劫影响的部分地带,重新归拢,塑造出一片具有自洽法则,独立于天地之外的虚空世界。

    而在那风雪弥漫的世界外围,正承受着天地大劫的反冲,偏偏稳若磐石,不见丝毫动摇。其中所涉及的种种神通,简直强绝到不可思议,便是见多识广如她,也要感叹:

    纵然是你,也能走到此一步……倒也不愧是太玄亲传。

    心念未绝,她又生感应,扭头去看,只见一具高大的身形,正负手缓步入院,不是九烟,又是谁来?

    可以看到,九烟也是抬头望天,视线所指,同样是南方天域,而且相当入神,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当然,更有可能是根本不予搭理。

    花娘子知道,此人与蕊珠宫倒是颇有渊源。据说湛水澄对他很是看重,还有传闻是,他只是旁观湛水澄与辛天君下棋,就自悟太玄冰解神通,还险些把小命都搭在里面。

    如今,他坐的移山云舟被论剑轩阻禁,而千里开外,蕊珠宫的那一位,放出如此声势,确能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

    这样……其实挺不错。

    正沉吟间,门声响起,却是卢二娘迈步而出,身上披着一件黑沉沉的斗篷,行步间,偶尔其内的美饰华服偶尔翻起,却是更要诱人遐思。

    只是这一位同样是把她忽略,直接与九烟视线遥对,然后就要走过去。

    花娘子一把将她扯着,低下嗓子,以急促的语调道:“我来安排,不要再使性子,想想白娘子,若她知道此事,又该如何自处?”

    提到白娘子,卢二娘向屋里看了一眼,没有即刻出声反对,花娘子抓着机会,向门外以目示意,早已等候在不远处的窈娘等人,忙上前来,如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卢二妨一起去了。

    九烟定然是已看到了的,却是半分表情都欠奉,径自回屋。

    这就是默许了?

    不多时,花娘子便听得窈娘柔腻的嗓音:“九烟大师,可安歇了么?有佳人夜访……”

    不久,门响,再有片刻,乐声响起,却是迷离顿挫,忽高忽低,如心意之动荡,真幻难明。

    花娘子思忖一会儿,走回屋来,慢慢踱到床前。

    床上,白家娘子还在闭目沉睡,云生香的流岚恰是漫过她的身躯,迷蒙不清。

    花娘子叹了口气:“情之一物,定有难明之理。二娘这等天资、性情,也难勘破。你有意无意中,倒是拿出的好手段!”

    声音婉转低回,似若自语,可话音分明就有所指。

    便在此刻,床上沉睡中的病弱女子,倏然睁目。

第六十一章 云房密事 魔意纵横(中)

    床帏之中,似有灿若电光划过,映得一室生明。

    正面与此眼神对接,花娘子便是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微微恍惚,似乎心底的隐秘都要被其眸中神光刺透,也在此时,她及时定神,瞑目结印,口发真言,漫过床帏的轻淡烟岚,受法印催动,便如开水滚沸,翻滚不休,莫名又扩张许多。

    花娘子掬手切入,再抬起时,竟是从中凝成一枚水珠,紧接着就按入床上病弱美人的眉心。

    受此水珠加持,白家娘子缓缓盍上眼帘,遮去眸中如电神光,等片刻之后,再睁开时,已经是光泽黯淡,再无丝毫锋芒。只不过若仔细去看,在她眼底深处,还蕴着一层灵光,似深潭清波,看似明澈,又深不见底。

    花娘子轻拍胸口,好似惊魂甫定,旋又嫣然一笑,伸手给眼前的病美人整理鬓发:

    “总算云生香制得及时,可以借之施展罗刹大人的神通法力,若不然,你《三际经》的火候不足,移元换质难臻圆满,旧伤复发之下,定然是遮掩不住了。”

    “你不用解释……也没必要借此占我便宜。”

    白家娘子自顾自摊开双手,仔细观察,但见肌体纤弱,软柔乏力,便是哼了一声:“你们把《三际经》吹到了天上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如今快要两年了,进度还是平平。”

    “是师妹过于急切了。若非《三际经》神妙无方,你受了李伯才那逆绝生机的贯胸一剑,也不至于能在这短短时间里,重塑肌体,再复新生。”

    她稍稍劝解,顿了一顿,又道:“如今只要云生香未散,罗刹大人的幻法神通,便可持续作用,想来论剑轩那边,也难以再勘破虚实……”

    白家娘子,如今却可说是陆素华了,她依旧躺在床上,与既往迥异的病态娇靥上,有些惊讶显露:“论剑轩?似乎我昏睡这几日,外间倒是生了不少事。”

    “如今当头不过数里,就是旗剑天罗的剑阵。不过,事情倒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自被李伯才重创后,便拜入菩萨座下,也在班子里有了白家娘子的身份,距离东华山被攻破的时间,差了一年以上,其间经历,处处可考,常人思维绝绕不过这个弯去……”

    “可那魔女是怎么回事?”

    “魔女?”

    “就是今日探我胸口旧伤的那人……”

    “你当时尚有知觉?”

    “莫忘了,我是什么人,你们菩萨又是为什么要收我做入室弟子。便是最昏沉时,也定有一念明晰,只是范围严重受限而已。然而旁的不知,近身探我气机,还不知么……那人气息,当是女流,而她使的分明就是魔门手段!”

    花娘子面上也是讶然失色:“怎会?那人是灵矫,是论剑轩四代弟子中的精英一流……”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两位女修目光对视,眸底都是恍然。

    花娘子忽尔哑然失笑,素手握拳,轻敲额头,终于明白差错出在哪里。

    她当时已见到灵矫身上宝光慑人,遮了本身气机,却因先入为主,怎么也没想到,来人会在论剑轩眼皮子底下,冒充他们的核心弟子……

    这定是得了论剑轩的准许才对!

    她心中念头纷至沓来,却是密而不乱,要从中勾连出一条最清晰的思路。

    陆素华轻咳一声,随后以手掩唇,将后续的咳音压下:“东华山已成废墟,论剑轩与魔门,到现在还没撕破脸么?这下倒是真有些不妙……十有**是魔门东支,那边握有我那娘亲的血脉咒誓,虽然她早已在父亲大人的助力下,洗神换血,脱了束缚,我却没做这一手,纵然已经隔过一层,但近距感应下,怕是难以瞒过!”

    花娘子若有所思:“可论剑轩至今还按兵不动……”

    “自然是那人私心所致。”

    陆素华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断言道:“她必想借着论剑轩的压迫,谈些交易之类。她要什么,我大约是知道的,我想,不多久,她就会和我们联系!”

    花娘子为之沉吟:“虽是如此,我们却不能跟着她的节奏走。”

    “这是自然……你把她言行都说给我听,看一看能不能辨出她是哪个?”

    “也好,此事是因为你昨日突然旧伤复发,眼看遮掩不住,不得不冒险,请九烟……”

    听到这个名字,陆素华神色微动,将之前的问题暂时抛下:“九烟?”

    “就是在园子里,撞破你和二娘好事的那人,二娘没有提起?”

    “从未提及。”陆素华也在沉吟,“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你应该认识的,当年在北荒时,你不是与他大劫干戈,更还与白莲师妹隔空交战……那是因为,白莲师妹有一桩机缘落在他身上。”

    “九烟……哈,九烟!”

    陆素华倏地拥被坐起,却因为动作过大,咳声不停。花娘子忙为她顺气,却也难掩惊讶:

    “九烟又如何?”

    “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么?此人在北荒,先做追魂道人,又化名卢遁,最后拿出九烟这个外壳来,却无一是其真身,他真正的身份,实是叫做余慈!他瞒过了无数人,可这我心中那块记忆里,却是清晰分明的!”

    “余慈?就是离尘宗的弃徒,年前驾驭玄黄杀剑,几乎打穿北地的那个……看起来,咱们之前,还真的欠交流呢!”

    “哦?”

    “若他是那个余慈,与我教的孽缘倒是相持已久。早年间,在天裂谷那边,分明也是纠缠不清,派过去的伊辛等人,多是因他而亡。”

    陆素华不认识伊辛,也不关心,此时倒是有点儿幸灾乐祸:“如果牵涉如此之深,我倒觉得,你们的底细,怕是瞒他不过。”

    花娘子淡淡道:“不是‘你们’……”

    “好吧,是我那位便宜师尊,还有你们这些同门。我只是想说,如果一个人,无论天南地北,不同身份,总能牵扯到一起,十有**,他就是冲着这边来的。”

    陆素华倒是轻松下来:“况且当年他在北荒,好听点儿说,是纵横捭阖;难听点儿讲,就是见缝就钻,不仅勾搭上了我‘那位’,交接了湛猫,连黄泉秘府都进去过,后来我铁心要杀他,都未能如愿,如今不知他又要使什么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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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云房密事 魔意纵横(下)

    花娘子心中分明,陆素华表现得越是从容,对目标的评价就越高,忌惮之心也越多。她想了想,发现此人变化身份,又交游广阔,实是带来了相当多的隐患,教中某位关键人物,似乎也有些差池……

    她忽又想起一事,笑容就有些苦涩:“今日二娘被他挤兑,无奈赴约。此事来得分外可怪,中间我还受他暗算,险失了方寸,之前还想着是他急色之故,如今想来,其目的怕是更不单纯……可笑我为了腾出手来为你施法,还故意逆二娘的性子,挑拨了几句,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二娘?”

    陆素华眉头略皱,这些时日,她除了养伤,就是有意无意,以柔弱之质,勾搭卢二娘,务必使她难以自拔,也好为日后在黑天教中多个助力。不管怎样,也是用了心的,如今听来此事,心里感觉甚是微妙。

    她神意感应乍展,庭院这点儿地方,顷刻间就被扫了一遍。

    庭院的范围区域,对还丹境界以上的修士,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平日只靠符阵护持隔绝,而这其实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不过感应都是相互的,除非境界、水平相差太多,否则如此近距离,一方的窥探,都很难瞒过另一方。

    这些对陆素华来讲,都不是问题。

    她这些年在东华山,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独挡论剑轩的攻伐,精进之速,可谓当世无双,如今小劫法的境界已然圆满,距离再进一步,也只差些机缘了。

    即使受了李伯才那贯胸一剑,打破了圆满状态,可境界摆在那里,此时的移山云舟上,怕是无一人能及。

    可是出乎意料,那相隔不过百尺的屋中情况,竟然是感觉不到!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内外,一切感应,都要消融在其间。

    陆素稍加分析,便有所得:“原来如此,看来他在当年那一战后,倒是颇受了些好处!”

    别人不知,陆素华又怎能忘记——这种由多方性质迥异的元气封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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