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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蓉听着，心疼的更厉害了些，连那一丁点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刘安却没有那么害怕了，清澈的眼看着她，有的只是对母亲一般的眷恋。
“姐姐，把我烧了之后，能不能将骨灰埋在后院的那棵梧桐树下？我想要姐姐能一直陪着我。”
“好好好，姐姐陪着你，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睡吧，孩子。”
他听话的闭上了眼，气息越来越微弱，羊献蓉泣不成声。
心疼的快要死掉了，她想起了很多人，她的熙儿，司马衷，很多很多死去的人。
死亡带走了她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这就是让她重活一世的代价！
为的，就是让她看着身边人的死亡！
可是，他还是孩子，上天为何要这么残忍！
她甚至恨不得让自己死了，只为让他活着！
门此时被推开了，宋九走了进来，看着她一脸泪痕的样子，心口钝痛。
“主子，你节哀，你在这太危险了，快出去。”
羊献蓉眼底一片阴冷，咬牙道：“我什么也不怕了！感染就感染了，你不必管我。”
“主子，你不为你想想，也要为两位公子想想，你是他们的母亲，难道，你要让他们看到你死吗？”
他的话提醒了羊献蓉，却见她苦笑一声：“晚了，我已经碰了刘安，要感染，应该也已经感染上了吧，宋九，我活的太久太久了，我好累，你出去，让我静静。”
“主子！”
“滚出去！”
她发起了脾气，将他轰了出去，却注意着没触碰到他，然后将门给锁上了。
宋九拼命的敲门，也没有任何用。
羊献蓉的精神已经趋于崩溃状态，太多负面的情绪传来，她甚至恨不得自己就死了。
刘曜其实已经死了，就算她不承认，那也只是事实，她在自欺欺人而已。
她曾对刘曜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她会做到的。
她抱着刘安那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就坐在那，她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脚步。
其实，死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
她就这么抱着刘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张十分熟悉的俊脸。
羊献蓉伸出了手去：“曜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温热的触觉提醒着她，她摸到的是一个真人，她神色微怔。
“总算是醒了，你睡了三天了。”
“刘安呢？”她问，神色冷静，与曾经的癫狂，仿佛不是一个人。
柳时初愣住了，随即淡声道：“在隔壁。”
她的眼瞬间亮了起来，紧抓着他的手说：“你是说，他没死？”
“热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身上的那些溃烂，再涂抹些药应该就能好了。”
羊献蓉惊疑不已：“怎么会这样？”
第1092章 解药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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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时初温和的对羊献蓉说道：“瘟疫的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
“真的？”
“真的，现在已经分发了下去，不过，这只是初级解药，还要不断完善。”
羊献蓉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哭了，她冲动之下，扑进了他的怀中。
柳时初突然愣住了，但是却没有推开她，直到她哭累了，自己松开了他，他这才温声道：“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她朝他笑着，精致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狼狈，可那双眼却清澈而明亮，柳时初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心口微疼了起来。
“抱歉，我失态了。”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神色有几分尴尬。
柳时初微笑着摇头：“不必在意，接下来，估计你还得多照料些那些孩子，另外，解药所需要的药材量也甚多。”
“这个不必担心，要多少药材，我都能弄来。”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在下十分钦佩。”
羊献蓉自嘲道：“切莫再说什么菩萨心肠了，我做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
刘曜死去之后，她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价值。
抱着刘安的时候，她甚至恨不得自己也死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多谢你，救了刘安，救了更多的人。”她郑重其事的给他行了一礼。
柳时初微笑道：“姑娘何必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在下该做的。”
“没有什么是该不该的，柳公子如此善举，必定有福报。”
柳时初看着自己的双脚，苦笑一声道：“拖着这么个残躯，也只能做这些事罢了。”
“柳公子的腿？”
“自小便是如此。”
医人者而不可自医，柳时初会医术，也是因少时多看医术所学到的。
他在这一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尤其喜欢研究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包括研制毒药。
等他说到毒药的时候，向来冷静的羊献蓉，情绪出现了些许波动。
“你也喜欢研制毒药吗？”她急切的问着。
“毒药若是用的好，也可被当成治病良药。”
她神色微怔，喃喃说了一句：“他也说过这话。”
“他？你的夫君吗？”
她嗯了一声，随后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之中，羊献蓉低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柳时初看到她这样，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看着她静谧而精致的脸，柳时初有些狼狈的别过眼去，找个由头便离开了。
羊献蓉清醒了之后，便去看了看刘安，他已经好了不少，人也清醒了。
一见她，刘安便腻了上来，经此事之后，羊献蓉于他而言，如同长母一般的存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刘阐看了倒有几分吃味了，“姐姐，你对这小子倒是十分看重。”
羊献蓉淡笑道：“你以后可以将他看做你弟弟。”
他看了刘安一眼，略显别扭道：“我才不要这么丑的弟弟。”
被嫌弃的刘安看着眼前这个敌意甚重的人，下意识紧紧抱住了羊献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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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3章 孟德断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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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阐看着刘安这小子竟然敢霸占他姐姐的怀抱，心下越发不悦，暗瞪了那小子一眼。
羊献蓉看刘阐神色不对劲，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这倔脾气一来，怕是要闹别扭。
出了这屋子，便来哄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怎么了？”
刘阐哼了一声：“姐姐，你偏心。”
“我怎么偏心了？”
“你喜欢那小子。”
“姐姐也喜欢你。”
“哼，他染上了瘟疫，你不顾生死的照顾他，如果是我呢？”
羊献蓉神色微怔，拉起他的手，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阐儿，为了你，姐姐能把这心剐了。”
刘阐愣住了，他能感觉到，她说的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呢？
“姐姐。”他喊了一声。
羊献蓉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喟叹道：“你或许并不明白，对我来说，你与袭儿的份量。”
他们是她的儿子啊，为了他们，她甚至敢与天下为敌。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眼眶有些红了，母后早逝，父亲又……
如今，身边的亲人就剩下二哥与姐姐，越是这样，就越发感觉到其弥足珍贵的地方。
刘阐那一直不安定的心总算找到了些许慰藉，嘟囔着说：“好吧，看在姐姐的份上，我就不跟那个小子计较了，不过，姐姐，不许那么宠着那小子，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这还吃上醋了，羊献蓉哑然失笑道：“对对对，你说的不错，你才是我最看重的人。”
好不容易才将他安抚了，而随即，北苑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一身盔甲的孟德，羊献蓉的眼微眯了起来，冷声道：“不知孟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孟德朝她一拱手，沉声道：“末将见过容和公主。”
羊献蓉皱眉，缓声问：“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只要有心，想要调查一个人的底细并不难，皇上得知容和公主在这，十分欣慰，嘱咐末将，一定要好生保护容和公主。”
“那皇上又是否知道，将军差点杀了我？”
孟德神色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说起来，这位容和公主也是一位十分传奇的人物。
公主的名号是司马衍所封，司马岳继位之后，依旧保留她的封号，甚至还给予特权。
当他查明她的身份，上报朝廷之时，皇上便下了密令，要好生保护她。
能历经两代君王而屹立不倒，这才说明她是真的有本事。
“一切都只是误会，还请容和公主不要介意。”
羊献蓉的神色极冷，眼皮子一抬，冷哼一声道：“误会？若是当初孟将军将本公主杀了，事后，是否也可将之称之为误会？”
她伶牙俐齿起来，谁也招架不住，就算是孟德，被她这么一激，竟然拔出了刀来！
站在一旁的宋九严阵以待，只要孟德胆敢有任何异动，便将他给杀了！
孟德却将刀柄一转，双手奉上，递了上来，恭声道：“若是容和公主觉得不解气，可杀了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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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4章 孟德断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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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蓉眸色微冷，倒真的拿过了那刀，刀刃处，锋芒毕露，映出了她那苍白的脸，她忽然，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孟德的手下们有些慌了，看着像是要冲上来似的！
而羊献蓉却笑了，尖锐的刀刃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渗透了出来。
他却面不改色，动也不动。
羊献蓉淡声道：“西村那些感染疫病的村民，本该还有活命的机会，却被你一把火全葬送了，这些人命，又该怎么算？”
孟德听着她的质问，却抬起了头看着她，那种神色跟她印象中的一个人十分相似！
“军令如山，末将收到的命令是，防止疫病扩散，在良方没出来之前，这是最好的方法！”
“那些都是人命！”
“人命又如何？任由他们活着，恐怕会传染更多的人。”
跟他这样的人根本就说不通！羊献蓉冷声道：“好，军令如山，那本公主的命令，你听不听？”
“末将自然遵从。”
“你自断一指吧。”
她本让他自断一臂，但他好歹是司马岳亲封的将军，若断了胳膊，司马岳那自然是不好交代，但是，她要让他记住这种痛！
人命不可被如此轻贱！
孟德手臂微抬，只看到一道血光划过，他的左手小指就已经被连根切断了！
血流如注，他的面色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一点痛感都没有。
羊献蓉松了手，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上面有鲜红的血滴落。
“孟将军，苍生何辜，你手中染了太多的鲜血，怕是不得善终，死后也会下地狱，你好自为之吧。”
孟德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坚硬的心底仿佛被重创了一般，他苦笑一声，下地狱？
他早就在地狱沉沦了，出生就克死了父母，幼时被一个独眼老汉收养着，大些的时候，老汉便死了。
他跟野狗抢食，被人欺凌着长大，若不是靠着这一股狠劲，他早就死了。
军人，以服从皇命为天职，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容和公主，皇上有命，让末将留下，保护于你。”
羊献蓉对他厌恶之极，更不会让他保护，她冷声道：“不必。”
“这是皇命，皇命不可违。”
羊献蓉冷笑了起来：“皇命？好一个皇命，既然我是公主，你是臣子，那我命令你自杀，你可会遵从？”
“末将若死了，便不能完成皇上的命令，请恕末将不能听从。”
看来，这人还不傻，羊献蓉淡声道：“你跟司马岳说，我身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也不想要被打扰。”
司马岳派人保护她，其实还有一方面，应该也是忌惮于她，怕她做出什么威胁他地位的事情来。
孟德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旧选择以保护之名，强硬的在北苑之地留下了。
这个镇子，还要继续处理瘟疫之后的事，孟德领兵驻扎在旁，倒也发挥了作用，只是羊献蓉却感觉被监视了，心情十分不好。
宋九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烦闷，便道：“主子，要不要属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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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章 卑微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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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蓉却拒绝了，“杀了孟德之后，还会张德、马德，司马岳对我存有防备之心，这种事情无法避免。”
宋九为她抱不平道：“要不是你，他如何能坐稳这江山？”
羊献蓉淡笑一声：“帝王之心，向来深不可测，正因为他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他才顾忌，这也无妨，约莫过了一段时日，他便会将孟德调走。”
“倘若，司马岳依旧不放心呢？”
“那就杀了孟德，宫中埋下的棋子，也该动一动了，朝堂之上，太安稳了也不好，他既然坐上了那皇位，就该做好皇位不稳的准备。”
羊献蓉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也极为讨厌被人禁锢着，司马岳若是胆敢行事越发过分，那就不要怪她不念旧情了。
此时，苏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姐姐，柳公子来了。”
羊献蓉神色微喜，立即道：“快请他去亭台。”
宋九心口苦涩，忍不住道：“主子，他不是刘曜。”
“我知道。”
“那你还……”
羊献蓉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她走近一步，伸出了手抚摸着他的脸，他先是一愣，随即狂喜，陪在她身边这么久，能靠的这么近的，屈指可数！
“宋九，曜哥在我心底的位置，无人能取代。”
柳时初与刘曜长的再像，她也十分清楚，不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像刘曜那样爱她，宠着她，他是在用生命爱着她。
就算濒临死亡，为了不让她殉情，也想出那么一个拙劣的借口，让自己消失。
为的，不就是让她心存希望，能好好活着？
可是，他不知道，她爱他，未必比他爱的少罢了。
人生如此无趣，死亡于她，其实不过尔尔，既然他想她好好活着，那就好好的活着，连带着他的那一份。
宋九面色沉痛，他察觉到她心底的悲凉与心如死灰。
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与不活，又有什么差别？
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人，能引起她内心的波澜，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他让开了，羊献蓉朝他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话：“若是你愿意，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宋九的心狂跳了起来，甚至有种流泪的冲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宋九微怔着，立在那动也不动。
她……总算愿意留下他了？
爱到极致，便是一种卑微，他中途做了不少事，若是以她的性子，早该驱离了他，留他在身边，不过是出于一种同情而已。
除了黄泉殿，她手下还培植其他势力，连他都没办法触及的势力。
甚至，她已经不再依赖于他，有些事也交予旁人去做，安插在司马岳身边的棋子，他便是半点也不知情。
他甚至开始患得患失，生怕有一天，她要除了他！
但是，刚刚那句话，让他的心定了。
她会留下他，就算是被利用，只是身为奴仆的存在，他也心甘情愿。
爱到极致，就算是如此卑微，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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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6章 好奇与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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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的这些心理，羊献蓉早以洞察，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在他做了那些事情之后，还能继续容忍他。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执念，她曾经也有过，只是，随着刘曜的离去，这种执念，早已化为了虚无罢了。
凉亭之上，柳时初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风吹动着他的衣袖，他看着凉亭之中的棋盘愣神。
柳时初这人，用温润如玉两字形容他也不为过。
羊献蓉缓步靠近，看着他的侧脸，心底不自觉的油然升起那种隐秘的期盼。
柳时初朝她看了过来，眼神接触的一刹那，羊献蓉便清醒了过来，不是他，刘曜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越清楚这一点，她便觉得越痛苦，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痛苦，才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柳公子。”
“夫人好，这残局倒颇有几分意思。”
“你是说这残局？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