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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冷光寒寒的月光下，那头巨兽昂天怒吼，然后化作了乌云散开，天穹之内全是巨兽咆哮的回声。
天上银月高悬，漫漫月光映照着罪恶之城。妮娜身着银盔从高空中落下，那一刻她的身影被月光照亮，印刻进了历史之中。
啪地轻轻一声响，妮娜的靴子踩在了罪恶之城破烂的城墙上，她双手持剑，俯视着城内的亡灵，眼眸就如同这清冷的月光。
数不清的亡灵朝城外狂奔，无一人敢停留，他们亡命撤退，不知道踩死了多少战士，百万的亡灵军队朝着西部逃去，离开千米之后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妮娜依然俯视着城内，她矮小的人族身躯直直地挺立着，双手压在剑柄上，一动不动。
一股寒风卷起了她的发丝，也压垮了她最后的意志。
又是啪地一声轻响，她的盔甲出现了一道裂缝，之后裂缝越来越多，鲜血喷洒了出来，最后缓缓地流淌着，在她脚下形成了一滩血池。
她仍然站立着，当血液流干，她的圣剑也寸寸断裂开，她没了支撑，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脑袋缓缓垂下，再无生机。
这一跪，便是千年的消亡，罪恶之城的风哀嚎着，记下了这一段历史，静悄悄地飘向东边的大陆。
夭茗深深一叹，我感觉心里也被掏空了，什么情绪都没了。
罪恶之城的鲜血在消失，刚才的战争是虚假的，战争结束了，鲜血也消失了，最后骑士也消失了，妮娜也不见了。
剩下的仅仅是一座残破的古城，和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人群。
街上都是尸体，鲜活的尸体，还有一些人并没有死，躺在尸体堆内不敢动弹。
夜半时分，最是寒冷，雪域吹来的风并没有减弱，似乎在昭示着一场新的战争。
夭茗手指一松，一张看不到的网垂落至罪恶之城，奇特的声音响起，那是铃铛的声音，但又不是铃铛发出的，而是看不见的网发出的。
古老沧桑，带着风语的悠扬调子，在罪恶之城回响，像是在吟唱一首赞歌。
罪恶之城幸存的人也平静了下来，开始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城内温暖了起来，但城外依然冷得可怕。
夭茗目光看向雪域：“阿莱克，劳烦你了。”
阿红点了点头，注视着雪域。那边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说还要干什么？阿红目光锐利，盯着遥远的雪域：“又来了，这次可是活着的地狱亡灵，最好把他们拦在雪域中。”
夭茗嗯了一声，阿红看向我：“等我。”
她说完一跃上高空，身体暴涨，化作了龙形，双翼一振飞向雪域。
我大吃一惊，高声喊道：“带上我！”阿红头也不回，径直没入夜空。
我十分着急，说她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呢？夭茗微微一笑：“带上你更加不好应付。”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我担心啊。
我急得冒汗，千年前的地狱亡灵我已经见识过了，那头乌云凶兽着实强悍，连远古巨龙都能打败，阿红连远古巨龙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她如何能应付呢？
我说不行，阿红会死的。夭茗安慰道：“放心，魔法的消失也会让敌人变弱，现在的地狱亡灵依然不是龙的对手。”
我说那头凶兽呢？夭茗摇头：“不知，它是个迷。”
那怎么能冒险呢？我实在担心阿红啊。我说你这么厉害，赶紧去帮忙啊。
夭茗还是摇头：“我需要守护罪恶之城，万一亡魂们又钻出来就麻烦了。”
我挠挠头，夭茗把我带下高空：“你连飞都不会，如果刚才不是我带着你，你已经摔死了，你没发现吗？”
他是在告诉我，我太弱了，不能帮忙。
这时候其余风语者也过来了，个个脸色凝重。
我盯着雪域看，可惜什么都看不见。夭茗叹息了一声：“看来你一定要去，那就吞了雷灵吧。”
我吓了一跳，提起雷灵袋子看了看，然后摇头：“不行，这是要释放的，我吞了怎么行呢？”
夭茗淡声道：“只是吞，并不是消化，就像你使用木灵一样。我施法，让你使用雷灵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雷灵会爆开，你若不及时吐出来，必死无疑。”
还能这样？我说好，赶紧施法。他无奈道：“都还没打起来，你要白白浪费时间吗？先看看吧。”
我说看什么？他手掌在虚空中一抹，虚空中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的是雪域边缘暗淡的月景。
阿红站立在边缘的一座雪山上，我们能看到她的背影，她在眺望雪域。
夭茗调整了一下镜子，我们也能看到雪域了。无边无际的雪山，天空中雪花飘零，冷森森的寒意透过镜子穿了过来。
“这是空间魔法的一种，理论上可以看到大陆的任何地方，可惜我能力太弱，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夭茗轻声解释道，我十分惊喜，这样好啊，能了解战况。
我盯着镜子看着，那片雪山是雪域的入口，此刻十分安静。但天上的云朵无比漆黑，黑得不正常。
阿红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我心里提了起来，嘴唇死死抿着。
紧接着，镜中的雪域翻滚了起来，无数积雪翻飞，高山倒塌，山峰上、雪地中，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地狱亡灵钻出来。
他们不是虚假的，是真实存在的，人族、兽人、精灵、猛兽……
数不清的亡灵，延伸到了雪域深处，咆哮着冲向罪恶之城的方向。
就像是海浪，破开积雪，扑向罪恶之城。
阿红双翼展开，威严的身躯散发着强大的龙威。
“吼！”
龙族的气息扑向亡灵，阿红毫无畏惧，凶悍地杀向地狱亡灵，龙吟声震碎了千米内的亡灵。
第七十四章吞雷灵
西部的雪域素有地狱之称，不止是因为其严寒，更因为其地底沉睡着数之不尽的地狱亡灵。
千年前雪域亦是肥沃的高山平原，但后来被冰雪覆盖，连黑暗魔堡都无法逃脱，这千万里的雪域就变成了死地。
我盯着镜中的画面担忧不已，夜色之下，阿红的龙身驰骋雪地，将钻出地表的亡灵杀得一干二净，但我总是不安，感觉真正的危机尚未降临。
我询问夭茗：“雪域这些亡灵究竟是怎么来的？它们是活物还是死物？”
夭茗平静道：“千年前的西域生机勃勃，不知道孕育了多少生灵，无数东方生灵亦迁移过去，开辟了第二个文明地带。可惜大陆诡变，他们都被邪恶所控制，最后冰封于雪域之下，如今千年更替之际，他们又钻出来罢了。”
夭茗虽然说得很清楚，但其中的细节根本无法了解，他自己也不了解，比如邪恶究竟是什么东西，西域为何会被冰封呢？
我们甚至无法确认现在的地狱亡灵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
画面中的亡灵数之不尽，他们无比弱小，连远古巨人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阿红没有遇到丝毫阻力，凡是向罪恶之城冲锋的亡灵都被她杀死，鲜血落在雪域，染红了土地，又被冰雪凝结，形成了一朵朵诡异的血花。
这场屠杀持续到了天亮，东方的鱼肚白浮现，白光照亮了罪恶之城的断壁残垣，雪域的冰雪也反射着光芒，让血花更加灿烂。
阿红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亡灵也尽数被斩杀，画面中看不到一只活着的亡灵了。
从雪域边缘延伸到万米深处，几乎都是尸体和血液，冰雪甚至都被血液融化了，汇聚出了几条浅浅的河流。
阿红伫立在高山上，她已经直不起腰，趴在山峰上大口地喘着气，身体被鲜血染红，鳞片结了冰，血红色的冰。
我松了口气，说这算是结束了吗？夭茗凝视着画面，不点头也不摇头：“或许吧。”
他目光一眨不眨的，并没有放松下来。我又提起了心神，看来事情并没有结束。
半个晚上的消耗已经让阿红无力支撑，若是再有亡灵入侵，她可能会被活活累死。
我祈祷不要再有亡灵了，然而事与愿违，当阳光越过阿红头顶的时候，我看到遥远的雪域尽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仿佛是从雪域深处走出来的军队，整齐划一。有凶兽开路，有飞禽翱翔，没有一丝生机，却又是活生生的种群。
地面在震动，那是军队踩踏雪地传来的波动，罪恶之城都感受到了。
幸存者都爬上城墙眺望，面如死灰。我在这里也能看到地平线中的黑点，密密麻麻，断断续续，只要没有高山阻隔视线的地方都能看到黑点。
那是雪域中的军队之威势，让人心惊胆战。
汪洋大海一般的亡灵军队，踩着雪地，翻过雪山，一步步逼近罪恶之城。
阿红在雪峰站立，昂天怒吼一声，然而她已力竭，无力再战。
我抓紧了雷灵袋子，沉声道：“那些都是千年前的西域生灵？这么多怎么可能阻挡？”
夭茗悠悠一叹：“不能阻挡便放弃罪恶之城吧，我们往东撤，让人族和兽人的军队来抵抗。”
在我的印象中，人族和兽人的军队几乎没有出现过，大陆衰败至今，完全靠少数的顶尖强者支撑着，人族帝国和兽人部落的军队一点用处都没有。
此时我们若东撤，这一支恐怖的亡灵大军必将碾碎大陆，任何强者都不敢抵抗，更别说那些弱小的军队了。
“三大帝国有两百万军队，兽人部落若联合起来亦有百万军队，加上数十万精灵弓箭手，实力不容小觑，完全可以抵抗西域的亡灵。”
夭茗轻声分析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前提是，他们敢于赴死。”
这话让我心里拨凉一片，如今大陆衰弱，各种族苟且自保，谁敢赴死？谁愿意赴死？
亡灵东侵，携百万生灵之威，恐怕三大帝国的国王贵族只会逃命，所有人只想逃入精灵之森避难，现在已经没有人拥有荣誉感了，龙骑士身死之后，荣誉便成了一个笑话，这是对历史的遗忘和侮辱。
画面中，阿红再次飞起，身体摇摇晃晃地朝地平线飞去，那些黑点越来越大，天空中的飞禽密密麻麻，嘶鸣声响彻雪域。
庞大的凶兽拖着武器，几下就敲碎了雪山，让军队畅通无阻。他们远比第一波亡灵强大，他们是从雪域深处疾行而来的。
阿红肯定要出事了，我抓起雷灵袋子道：“施法吧，我要过去了。”
夭茗迟疑了一下：“就算你吞了雷灵，也不会成为真正的龙，实力可能只有阿莱克的一半，她已经力竭，你去了也无用。”
无用也必须去，我起码要把阿红接回来，憋屈一点逃回龙岛也好过葬身于此。
我让他赶紧施法，他叹了口气，手掌一摊，念了几句咒语。
一道奇妙的五芒星印记出现在他掌心，上面符文飞舞，他径直将这道印记拍入了雷灵袋子中。
雷灵顿时黯淡了下去，雷光尽数收敛。
“吞了吧，记住我的话，只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雷灵会炸开，你若回来我们就能顺利释放，若回不来，你身死，雷灵也会被大大消耗。”
我点头表示明白，张口将雷灵吞了。
雷灵已经分裂成了无数块，此时糅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圆球，上面全是裂痕。
我一口把它吞了，雷灵入肚，我身体猛地暴涨，眨眼间就变成了龙形。
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夭茗叮嘱道：“能不打就不打，大陆的命运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我心里一沉，蹬着城墙飞上高空。
我虽然是龙形，但没有翅膀，身体长达十米，四肢粗壮，所有鳞片都闪烁着雷电的光芒。
我能飞，体内涌现无穷无尽的力量，像是在载着我飞行一样。
身体化作雷电，带着霹雳声响冲向雪域。
阿红已经朝军队飞去，我没入雪域追了过去，不能打，只能撤，这份耻辱让伊瑟拉来承担。
第七十五章人皇
亡灵军队看不到边际，他们的战线占据了目所能及的雪域地带，犹如一条从北到南拉伸的黑线，而黑线后面是更多的黑线，无数条黑线组成了一个面，平铺着往罪恶之城逼近。
天空中是数不清的飞禽猛兽，这些都是千年前的西域飞禽，现在又出现了。
没有魔法的时代，体型和力量就是王道，光是这些飞禽就能摧毁无数城池。
我飞快追上阿红，她距离军队不过两千米了，我追上她后直面军队，能看到最前面的开路巨兽，高达几十米，手持狼牙棒，看见雪山就砸碎，开出一条条巨大的沟壑来。
我在半空将阿红拉住，说别去了，我们回去吧。她已经感觉到我来了，但并不肯回去，虚弱道：“你先撤，他们很弱的。”
我说他们弱，但数量是百万级的，你已经快累死了，别再抵抗了。
阿红忽地发火：“我们是龙族，你岂能说这种话！”
她眼眶都红了，我看出了她眼中隐藏着的悲伤和愤恨，一时间沉默了。
柯蒂斯给她的打击一定很大，不然她不会这样的，亡灵军队不可能让她如此执着，她只是在气柯蒂斯。
我抓住她的前肢，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回飞，她几乎力竭，无力抗拒我，被我拖着飞行。
但飞行了一段距离后她缓过来了，翅膀猛地一扇，将我扇飞了几十米：“你先撤！”
她调头又朝亡灵军团飞去，仿佛奋起了最后的力气，靠近千米之处，一口龙息喷了出去。
炙热的火焰穿过千米的空间，将前方众多飞禽和巨兽烧成了灰烬。
亡灵军队发出震天怒吼，恐怕罪恶之城都能听到。
接着百万亡灵同时受到刺激，阵型一变，如同无穷尽的蚂蚁朝着阿红冲去。
附近所有雪山都被震塌，庞大的巨兽抓着武器冲过来，一跃上高空，悍然攻击一头龙。
阿红在吐出龙息之后就再无力气，身体摇晃着朝下方落去，巨兽的狼牙棒一下子砸在她背脊上。
我大惊失色，内心也震怒无比，怒吼一声飞扑过来：“滚开！”
龙威震慑亡灵，接近的巨兽停滞了一下，接着更加凶悍，疯狂攻击我们。
他们竟不敬畏龙，显然不是正常的生灵。我摆动着龙尾，快速冲向阿红将她抱住。
她背脊上并没有伤口，但巨兽的震力让她很痛苦。数之不尽的亡灵都扑向我们，若是被包围了哪怕是我们也无法逃脱，会被活活砸死！
我朝天吐出一口龙息，将落下的几头巨兽烧成了灰烬，然后抱着阿红直上云霄。
地上的亡灵无法追击，可天空中的飞禽军团如同蝗虫一样扑了过来，绕着我们攻击。
它们很弱小，然而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完全不要命，拼命攻击我的鳞片，鸟喙断了都不依不挠，用身体撞击我。
其中亦有长达十米的巨鸟，直接撞击过来，逼迫我们降下。
我怒火冲天，一手抓着阿红，一手猛拍过去，将一群鸟族拍成烂泥。
继续冲上云霄，但更多的飞禽飞了过来，等我上了云层依然逃脱不了，密密麻麻，无数层的鸟人族将我和阿红围住，一下一下地攻击或撞击，逼迫我们又坠下云层。
阿红喘着粗气，让我放开她。我说你别说话了，你已经害惨我了，还要分我心啊。
她深深地叹气，陷入了无比的哀伤当中。这个时候她或许还在想柯蒂斯的事情。
飞禽已经逼迫我们落下云层，下方的亡灵跳跃着，迫不及待地攻击我们。
看来已经逃不掉了，或许只能用龙族的身体硬抗了。
我卷缩起来，阿红也卷缩了起来，她身体比我还要大，我说你变成人吧。
她点点头变成了人，我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将她抱在怀中，整个身体缩成了一个圆球，直直地落下去。
亡灵的攻击是无法杀死我的，我想落入雪地之中硬抗，他们总归会放弃的。
尚未落下地面，身体就遭到了重击，几头巨兽的狼牙棒直接砸在我脑袋上。
我脑海一震，一股剧痛袭来，然而并没有受伤，鳞片也没有脱落。
巨力把我拍进了雪地，积雪覆盖住了我的身体。亡灵们一拥而上，朝着积雪疯狂攻击，把我越埋越深。
他们就仿佛在攻击一座坟墓似的，但很快就不攻击了，我听到了剧烈的惨叫声，那是成片成片亡灵死亡的惨叫声。
我头上雪地的亡灵在奔跑，似乎改变攻击目标了。
有人来救我们？
我小心翼翼地钻出雪地，看见亡灵大军都在朝北方冲去，而那边的天际是火红的，一道恐怖的烈焰墙竖立在天穹间，无数火焰冲向亡灵大军，把整个雪域的空气都烧得扭曲。
那是何等的威势？烈焰墙高耸入天，宽达千米，无数火焰如同炮火一样发射出来，融化了雪山和亡灵，把一切东西都焚烧得干干净净。
我在马尔海矿见识过法师的光泉涌动屏幕，那是百位黑袍法师和数十位蓝袍法师施展的，弱得不像话。
而眼前的这道火焰屏幕，强了不止万倍。
我感觉空气中所有火元素都疯狂聚集了过去，听其号令归其所用，我额头开始冒汗，空气太热了，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空气已经热得扭曲了，地上的积雪融化成了温水，露出被覆盖了千年的黑黝黝的土地。
阿红睁大眼睛看着，惊声道：“是火系魔法，现在竟还有如此强悍的法师？他灭杀我也不过是抬手的事。”
我心里震惊，带着阿红飞上高空，远远地凝视着那道火焰墙。
看不到人影，就一道墙矗立在天地之间，百万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