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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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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动,安伯尘转向判官道:“你且说来。”

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判官正容道:“上仙虽有鬼军相助,可是……总之,勿要与那蛇妖为敌。”

“这是为何?”

“上仙虽为修行中人,无命根,也就是元寿不录于生死簿。然则若封大劫,即便修为高深者,也难逃气运命数的桎梏,阳寿显于生死簿。”判官苦笑着说道。

闻言,安伯尘若有所思:“大人的意思,因为变数生出,我又有了命根?阳寿也出现在生死簿中?”

“正是。”

“敢问我阳寿终于几时?”

安伯尘静静的问道。

犹豫许久,判官面露苦涩,目光复杂道:“生死簿记,安伯尘生于承平初年,卒于……开平七年,腊月初五,亡于兵刀之祸。”

第149章三日夺命

腊月初五,也就是三日后……三日后大劫降,而我也会亡命乱军。

……

墨云楼七层,少年静静看向华灯初下时的朱雀街,一如既往的死寂,连同墨云楼中的他也一起陷入。

人之生死录于生死簿,一旦定下,几难更改,除非大劫大福。安伯尘踏足修行之途,命运无常,元寿已非生死簿所能看清,却因三日后的那场大劫,再度将此生命数扭转。

还有三天……亡于兵刀之祸。

安伯尘双拳握紧,遥望茫茫夜色,眼里浮起不甘。

早先因为从虔婆口中得知七日后离左将要祸乱琉京,安伯尘便已打定主意,势必要尽力制止。而今大劫再度拉近,从七日变成三日,非但七十里琉京将会变成血海尸山,就连安伯尘也会有血光之灾,元寿将止。

墨云楼中少年看似神色平静,实则神经紧绷成弦,只觉手心冒汗,脊背凉飕飕一片。

前所未有的紧张将他淹没,生死一线,只在三日后。

无论是琉京血劫,还是他将近的元寿,都让安伯尘无比紧张,再无法像从前那般闲游琉京,悠哉悠哉的探寻秘密。

阴差阳错的变数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也让他乱了阵脚,可安伯尘又怎能坐以待毙?

独拥墨云,安伯尘四下无助。萧侯面对离公子早已没了对局的胆子,李小官粗枝大叶只会惹祸,无华和张布施虽有一身远超同济的修为,却碍于神师弟子,交心有限,就连她也在千里之外的吴国,空有八百鬼军斥候,也无法前来援助。

今时今日,面对转眼即来的血劫,安伯尘能靠的只有自己。

晚风吹落最后一丝晚霞,顺着窗棂袭来,卷起少年堪堪及腰的长发向后飞扬。

此时若有人看来,定会微微吃惊。

楼里的少年整个人没入风中,飘渺如影,眸如星月,炯炯有神,眉毛向双鬓斜飞,锐气无匹。

紧张虽紧张,可早在从前,安伯尘便能临危而洞察秋毫,彼时一区区仆僮尚且如此,现如今,呆头呆脑的小仆僮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安校尉,更有一神秘莫测的无邪居士身份。历经种种磨难,安伯尘于危难之际洞察蛛丝马迹的本事更胜数筹。

又看了眼夜色下的云霾,安伯尘挥洒襟袂,坐回榻前,拉开白卷,提笔而书。

正如那回诱各路人马夜袭墨云楼,佯装修为全失一般,安伯尘用笔墨来整理眼下种种关键事项。一字一句,落于卷上,悟于心头,纠缠在一起的凌乱局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墨毫按下,少年人捧卷而观。

卷首出现四个人的名号,李鈺、龙女、离公子以及左相。

这四人为琉京十四载沉浮乃至更久的幕后掌控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所布的棋局中,好戏连台,戏子伶人粉墨登场,却都是被他们牵着线,操控于台前。

当然,这只是琉京之局,此局若是铺展开去,上京帝王,中都皇叔,亦有关联。可安伯尘并不去理会,他所要做的只是在这七十里琉京中安身保命,救得满城百姓于大劫之下。

琉君李鈺明知离左身份,却置之不理,反而用于朝野,他一非昏君,二非懦弱之主,为了报杀妻之仇隐忍于江南,却也不会坐视琉京乃至琉国毁于二妖之手。如此说来,他定有后手,方才有恃无恐,任凭左相离公子斗于京城。一个凡间君王,能不畏大妖,除非他是神仙下凡,又或者有神仙相助……因此,他的后手也呼之欲出,龙女。

烛灯下,少年穿着单薄的青衫,目光随着摇曳的烛火闪烁着,渐渐变得笃定。

李宣梦见龙女,窗台上的那盆水仙绝非偶然,或许是来自玄德洞天的龙女和大匡琉京联手之征。

龙女借助琉君于琉京养伤,避开离左耳目,安乐坊中水仙花凋零之际,便是龙女恢复修为现身之时。而琉君知道离左在等龙女,坐视不管,只因他有龙女相助,不但能制二妖,还能为他报得大仇璃珠梦中,匡帝曾说陆司空是老君山神君转世,想来修为极高。

却因小官捣毁了水仙花,龙女提前现身,原先的布局被打乱,或许龙女修为还未完全恢复,不是离左对手,虔婆方才如此歇斯底里。

烛火轻晃,少年睫毛眨闪,一番整理下,只觉已将这一切看清。

离左相斗于琉京,说到底只为了争夺龙女所修的龙珠,吞食成龙。龙女虽然势单力薄,可未尝不能借此对付离左,然而,若是她的修为尚未恢复到巅峰,即便离左相争,两败俱伤,恐怕她也会难以对付……或许白日里虔婆正因为此才会那般痛苦绝望。

深吸口气,安伯尘业已理清头绪,虽仍有几处细枝末节上的看不明,可大致应当如此无差。

为今之计,想要杜绝四日后的大劫,却需做三件事。其一,等待司马槿送来神龛,想要对付离左,需得龙君出手不可,其二,寻出龙女的所在,若不能在离左之前找到龙女,安伯尘就算等来神龛,召出龙君也是无济于事。其三,想尽一切办法拖住离左二人,直到安伯尘找到龙女,司马槿送来神龛。

这三件事息息相关,缺一不可,安伯尘可不敢在琉京命人打造神龛,万一泄露出去,被离左得知,他也将浮出水面,势必会被猜到一切的离左杀害。

这三件事,首当其冲的是拖住离左,令他们暂时分心。

如今琉京之中,能做到的,却有两人。

收起卷轴,安伯尘起身来到窗前,犹豫片刻,并没神游出窍。神游必降天雷,双头蛇喜食天雷,安伯尘可不想惊动离公子或是左相,引来他们的注意。

“急急如律令,鬼影去无踪。”

手捏印法,口吐咒语,安伯尘化作一汪无痕无影之水,匍匐于地,涌出窗棂,仿佛长蛇般曲绕游于朱雀街,朝向栋苑而去。

栋苑街之末,一座并不高大的府邸里灯火通明,三十来岁的将军坐于灯下,捧卷而读。

他所看的并非兵书,也不是奏章,而是一部漆黑的小册,边看边吐息。

似有冷风拂过,煽动烛影左右翩跹,胡不非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窗口。

窗口空无一人,少时却传来一阵低笑。

“胡将军好兴致。”

胡不非身躯一颤,虎目中精光闪过,直直盯向窗棂处,喝声道:“何方高人造访?”

短暂的沉默后,笑声再度响起。

“在下无邪。”

胡不非脸色微变,伸向腰际的手缓缓垂落,目光复杂。

无邪居士这个名号早已在世家公子间传得沸沸扬扬,那些公子哥以为这只是他们间的秘密,终日沾沾自喜,却不知早被他们有意无意间泄漏出去,不单世家子们知道,连王公大臣也知道琉京有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高人。

世家公子们私底下对无邪居士信服有加,只当他有神鬼之能,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可他们的父辈大多不以为意,沉浮数十年,也见识过不少高人手段,因此大多数琉官对无邪居士仅仅好奇罢了,毫无敬畏可言,出身长门的胡不非更是如此。

然而眼下,胡不非再无半丝小觑。

神不知鬼不觉的现身自家府中,若非他开口,自己估计还一无所知,如此人物,若要想取自己的性命,怕是轻而易举……不过也没什么,这等高人在我长门之中可谓多如牛毛。

胡不非如是想着,可当他听到“无邪居士”接下来的话,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满脸的难以置信。

“胡将军,你身为长门中人,来到琉国本为斩妖除魔,而今妖魔未除,反而当起大官享起清福,你如何对得起你长门之徒的身份?又如何对的起被妖魔害死的霍国公?”

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胡不非张大嘴巴看向窗棂处,他看不见“无邪居士”,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无邪居士”的神秘莫测,通达天机,无所不知,便说有神鬼之能也毫不为过。

下一刻,胡不非面色一僵,眼中闪过剧惊,怔怔道:“霍令主被妖魔害死……那妖魔……”

“那妖魔为何人,你若还猜不出,也枉费我今夜前来。”

脚踩水影,安伯尘立于水影树下,淡淡的说道。

如今琉京王公大臣掌实权者中,胆敢对左相动手的,也只有长门胡不非,更何况他此时已知道左相为琉京大妖。

“除了当朝左相外,还有一妖,若非他相助,那也霍国公也不会被骗入王宫。那人便是墨云楼,离公子。”

顿了顿,安伯尘接着道:“两妖作乱,就在近日,望胡将军还记得你为长门法会中人。”

说完,安伯尘不再多看一眼呆立当场的胡不非,化作长水,流转而去。

时间紧迫,三天虽长,却又无比短暂,安伯尘可耽搁不起。

今夜他还要去见一个人,那人坐拥王宫,执掌琉国万千子民,却因一己之私坐视两妖祸乱尘世而不顾。

第150章百姓何辜

夜色深处,寒意将至。

子时已过,王宫上下灯落烛熄,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坐拥城池中央,隐隐和天头看不见的雾霭相接,正合望气士所言的天龙地虎之象。

琉君是不是龙虎,别人不知,可安伯尘却知道,能和北方真龙联手,隐忍七载无人察觉,琉君李鈺就算不是真龙,也可称得上一方雄主。

奈何造化弄人,龙未腾天便痛失珍宝,只得潜于平野泥泞,这一隐便是漫漫七年。

身化长水,安伯尘游转过亭台楼阁、长廊水榭,穿梭过鸣哨暗岗,终于来到没有侍卫也无宫女的宫苑深处。

溪水环流,绕着假山潺潺鸣唱,假山后的这座小殿和王子李宣的住所一般孤僻冷清,朴实无华,放在金碧辉煌的后宫中尤显寒酸。

殿内烛影摇曳,将高瘦的男子和他手中的奏章倒映于壁上,随风晃动,单看其影任谁也猜不出殿中那人的真实身份,只当彻夜苦读的书生学子。

“白龙当空,龙女将归,你就丝毫不担心?”

喃喃低语着,安伯尘眉中闪过疑色,随后游入殿中。

立身琉君之后,安伯尘刚想开口,就在这时,心头忽地生出浓浓的不安。

在琉君头顶三尺处裂开一道细缝,内中似有云雾缭绕,雷雨交加,向上望去,却又高远无际。

举头三尺有神明,打破神明修大道!

没来由的,安伯尘脑海中掠过这句修行箴言,心头疾跳,满脸的难以置信。

少时,从虚空中走出一身穿金甲手提雷锤的神人,悬浮于半空,怒目望向安伯尘方向,厉声喝道:“何方修士,竟敢惊扰人间君王!”

未等安伯尘开口,琉君便已转过身,目光落向周遭,蜻蜓点水般掠过安伯尘并没停留,显然没能发现安伯尘的所在。

眉头舒展开,李鈺忽而一笑,朝向半空欠身道:“上仙请回,来人并无恶意。”

那神人也不多言,虚拱回礼,踏足雷雨风云间,返身而上,骑着异兽奔向高天,而琉君头顶三尺处的裂缝也缓缓闭合。

安伯尘生平第一次见着这等奇景,心中惊骇,哪还能说出半句话。

举头三尺有神明,打破神明修大道,那可是神师的作为,莫非琉君真正的修为是神师?不可能,他若是神师哪会看不见自己,更何况,他若有凌驾大匡修炼一道之上的实力,早该出手杀了陆司空为故王妃报仇……刚才那个从虚空裂缝中走出的神人,究竟是什么?

安伯尘惊疑不定,不料琉君已开口为他释疑起来。

“阁下来无影去无踪,又对我琉国关怀备至,想必就是无邪居士了。居士莫怪,适才那员神将为天庭谒谛,昔年龙仙大人为保本王完全,发道符相请得来。”

原来如此。

听得琉君这么一说,安伯尘却也释怀,心道自己此前的推测果然没错。龙女和琉君联手,定不想琉君为离左二妖所害,请来传说中的谒谛,守护琉君,等她归来后共除二妖。

琉君是个聪明人,也不遮掩遮掩,道出龙女直入正题,免得两人再虚礼上半天。

“君上客气了,那位龙女果然了得。”

安伯尘平静的说道,他以无邪居士的身份而来,自然要摆起高人架势,言语间不卑不亢,隐隐带着孑然尘世的气息。

闻言,琉君笑了笑,坐回太师椅,看向安伯尘方向道:“居士既然赏脸来此,不如现身一见,本王也好命人看茶,让居士品尝一番我尘世茶艺。”

潜意识里,琉君已将“无邪居士”当作不出世的高人,只那日对付厉霖的本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令李鈺既敬既畏,隐隐间怀疑这“无邪居士”拥有神师修为。

“君上莫怪,在下行世素来不喜显露容貌。”

安伯尘淡淡道。

琉君含笑而坐,不以为怪,兀自品茶,也不开口。

两人同时沉默着,看似不急不缓,实则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安伯尘心中焦急,却又需保持高人的形象,平心静气,宠辱不惊。

过了许久,琉君终于放下茶盏,悠悠问道:“不知居士今夜来此所为何事?”

安伯尘暗舒口气,思索片刻道:“龙女将出,二蛇将掀大劫,君上高坐可安?”

“居士果然高人。”

琉君不置可否道,面对深不可测的“无邪居士”,他也懒得继续去装昏庸无能的君王。

又抿了口茶水,琉君忽而一笑道:“却不知居士以为本王该当如何?”

“逼退左相,重掌兵权,二妖纵然作乱,也可免得兵刀之祸。”

安伯尘毫不犹豫的说道,生死簿中言他死于兵刀,若是将左相罢黜,收兵权于琉君手中,左相离公子和龙女相斗也只是斗法而已,不起兵戈,安伯尘便不会亡命兵刀,自然不会在三日后大限便至。

孰料话音落下,琉君居然笑了起来。

“居士果然是世外人,不通朝堂之事。”

闻言,安伯尘脸色一红,幸好身化水影,琉君无法看见。

“本王若是收回兵权,左相又岂会善罢甘休?到那时,非但无法掌得兵权,还会逼得左相抢先发难。”

安伯尘暗道有理,可也好奇琉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就这样坐视不管?

就听琉君话头一转,突然道:“不知无邪居士以为世家如何?”

安伯尘一愣,不假思索道:“世家手掌特权,滥施于民,虽然未成祸患,可却不利于民。”

“若本王欲凭一己之力,背负百世骂名,铲除世家,造福百姓,居士以为如何?”

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出,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乍响于安伯尘耳边,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怔怔看着端坐太师椅,手扶椅臂,一脸淡然的君王,安伯尘再无法保持心中平静。

普天之下,帝王最大,其次是各方诸侯,然则无论在帝都、行省还是诸侯国里,中坚力量都是那些手揽大权,敛尽民脂民膏的世家。就拿最大的司马门阀来说,出身前朝皇族,暗执吴国国祚,门生子弟遍布大匡,可谓专横之极。而在大匡建朝后,十三诸侯的国祚也屡有更替,取旧君而代之的往往是国世家,就比如琉国李氏,原本就是唐国世家,趁势而起,上通皇室,下取民心,终于成为江南之地新主。

这世家大多为建朝初年所封的功臣,悠悠岁月,到如今,无论权势还是钱财都已膨胀到极点,尾大不掉,不遵法纪,于国于民都是大患。

虽是大患,可就连强大的北方秦国国君也不敢对国中世家如何,只因世家的根深蒂固,相互勾结,若是联手起来,就连诸侯君王也只有退让的份。

现如今,这位琉国“昏君”竟说出除尽世家之言,如何不让安伯尘震惊。

细细打量向李鈺,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三十多岁就已鬓角生白,平日里被他藏于冕冠之下,扮作安乐君王,也只有夜深人静,独对铜镜时方能看见,也只有他自己大才能得见。

或许早在那年王妃被害时,他便丢了本该有的雄心壮志,呕心沥血,隐忍于深宫只为报得大仇。他丢了雄心壮志,却未曾抛弃祖先打下的这方山河,一边等着报仇的那一刻,一边布下大局,宁愿背负千秋骂名,做得一世昏君,也要为后人留下太平世间。

似乎察觉到安伯尘的想法,李鈺忽地起身,朝向安伯尘一揖到底。

“李鈺自知大限将至,尘归尘土归土,宁愿身负骂名,留下干干净净的江南琉国。此事罢了,宣儿登基,然则世家除灭,朝中文武恐怕所剩无几,又恐小人作乱,外敌相攘。望居士怜李鈺苦心,长留我琉国,辅佐宣儿,鈺愿代吾儿以师礼相谢。”

话音落下,安伯尘愣在当场。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鈺会道出这番话来,或许因为“无邪居士”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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