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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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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开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有了我的孩子?我爸他知不知道?”关意晟换了一个问题,这也是最令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林朝澍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你不要再问了。我一个问题也不想回答。”

“是,我的确没必要问你。你现在对我有一句真话吗?去找你的不是程萌,是我爸,对吧?你说你离开我以后遇见的所谓的林一一的父亲,其实根本没这个人,对吗?”关意晟怒极反笑,讽刺地说:“林朝澍,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还从来没有人能把我耍得这样彻底。现在你让我他妈的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他从茶几下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走到窗边点燃了它,深深吸了好几口。他转身看了林朝澍一眼,又回头去看着在尘土里变得晦暗的北京,突然笑了:“呵,你们女人,真蠢!一个人偷偷养大了孩子,自以为伟大是吧?遮遮掩掩的,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等男人发现了以后,感动得痛哭流涕?”他轻哼了声,走到沙发旁,又把烟掐灭。

林朝澍依旧是充耳不闻,始终纹丝不动,好像身处在另一个时空之中。关意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多说也无用,直接说道:“过去的事情,既然你不想再说,我也可以不问。我给你两天时间准备,两天后,你和女儿搬过来。”

听到这句话,林朝澍终于有了反应,她仰头看向他,眼神空洞,缓缓地摇摇头:“不可能。”

如果可以,关意晟真想打开林朝澍的脑子,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他试过所有可能的逻辑去解答他们之间的疑题,没有哪一个推理能得出现在的情况。他本来是想让人查一查当年关孟河在美国的行程,以及之后林朝澍的去向,却不料发现了林一一的出生纪录。那个孩子出生在第二年的2月,现在其实已经6岁了。当他看到传真过来的资料时,腿软了,忽喜忽忧,乍惊乍怒。

“林朝澍,我不是问你意见。你愿不愿意,这件事情都必须这样做。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你也没有问过我要不要。”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只有硬来。

“难道有人问过我要不要吗?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我当时严重贫血,不能引产…”林朝澍垂着眸子,反驳他,“我生下她,只因为我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这个决定,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没有关系?她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关意晟被她激得吼了起来,见她被自己的失态吓得身体一震,心里又懊恼不已,他在林朝澍的身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而低沉地诉说心里的愿望:“不要再任性了。我们谁也别再追究过去,好不好?以后,我,你还有女儿,三个人,一起生活。”

林朝澍低头看着他握住自己的大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得短而整齐,这是一双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手。她看着看着,眼泪慢慢涌了出来,极力隐忍仍是啪嗒啪嗒砸在关意晟的手背上。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垂下眼帘,掩住瞳孔深处的哀戚与绝望:“关意,这样的生活,永远也不可能。”

第35章江水不深山不重

“幸福从来不会唾手可得,反而总是岌岌可危。”——关意晟

关意晟没有想过,居然会是关孟河先来找自己。

这几日,他抑郁不安。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逼林朝澍就范。一一是他的女儿,这是太犀利的武器,进可攻,退可守。然而,一想到她那日被泪水洗得湿漉漉的大眼睛,意味难明的眼神,他就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把自己困在笼子里,暴躁地来回走动。

在关意晟还无暇去顾及自己的父亲时,关孟河竟然先沉不住气了。

关孟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关意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父子轮廓其实很像,只不过长年的宦海沉浮,让关孟河威仪自重,而关意晟还承继了冯月华的美貌,更俊秀儒雅一些。此时,这两张相似的脸,正隔着办公室对望,空气里的飞尘都几乎静止不动了。

“我和你妈妈是不会同意你和高家的小丫头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关孟河开门见山。

“所以呢?”关意晟挑眉,不以为意。

“你如果只是一时兴起,只要方家不说话,我们也不打算管。但你要是真有其他想法,我劝你还是早点儿放弃。”

关意晟笑笑:“我要是不放弃呢?”

“你必须放弃。”关孟河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对。

“我真是不明白。也不是皇亲贵胄,怎么就把自己看得这么高了?还是,您这边儿出了什么问题,到了要卖儿子的地步?”关意晟语带嘲讽。

这些年来,关意晟无论是公事还是关冯两家的家事,一直都是处置得宜,态度成熟,手腕圆滑。关孟河对这个儿子很是放心,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关意晟会这么一意孤行,甚至不惜和自己撕破了脸,他气得脸都快紫了,深呼吸了半天才控制住自己。“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是关家长子长孙,是你妈唯一的儿子,说话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

“高明这几年势头不错,我妈不是一直看好他吗?这样的家世背景也应该能入得了您的眼啊。如果您顾虑的是她的那个孩子,那大可不必。一一是我的女儿,您的亲孙女儿。”

“胡说八道!”关孟河拍掌而起,“你犯浑也要有个边儿!随便乱认女儿的事情,你也能做得出来?”

关意晟对于父亲的暴怒并不在意,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起身送到了关孟河的身前:“您好好看看。”

关孟河拿起放在一旁的老花镜带上,越看脸色越黑,抖着手上的DNA检查报告问他:“这到底是哪儿来的?”

“这是我用自己的实验室做的DNA比对,您大可放心。”关意晟看着父亲被打得猝不及防的表情,心情复杂,“爸,我会和她结婚。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从大局考虑。唯有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的决定。”撂下话,他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站住!”关孟河暴喝一声,随即又低下声调,甚至有些软弱无力,“你回来。”

关意晟转身,看见他颓然地倒在座椅上,神色疲惫,问道:“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关孟河闭着眼睛,脸朝向窗外,说道:“你告诉我,是不是非她不可?”

“是,非她不可。”关意晟慎重地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关意晟很讶异,他和父亲之间从来没有讨论这样的话题,但仍是认真地回答:“没有为什么。”

关孟河点点头。是,的确是不需要原因,在遥远的几乎想不起的过去,他依稀也有过这样的心情。“如果你真心喜欢那个丫头,那就离开她,离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关意晟浑身的刺又竖了起来。

“因为…她是你的妹妹。”关孟河背过身去,避开儿子的目光,尽量语气平淡地简单描述了当年那段隐秘的出轨。他等了很久,背后仍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纵使再怎么尴尬,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关意晟垂着眼,一指撑在桌面上,手背上青筋毕露。很久之后,他才语速缓慢地说:“您能确认吗?”

关孟河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推到关意晟的面前,低声说:“你弟弟出事那年,我已经做过检查。当年,她妈妈曾经把她的一束胎发寄给了我。”

关意晟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良久,才拿起检验报告,从第一行看到最后一行,不漏过任何一个字。末了,他脸色铁青,把报告掷回桌面,转身走了出去,门被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砰!砰!砰!”门被拍得巨响。高弘毅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听到敲门声,面面相觑。林一一溜下椅子就跑着要去开门。黄嫂连忙拉住她:“慢点儿,先让我看看是谁。”她从猫眼里瞧了瞧,有点儿眼熟,西装革履的,也不像是坏人,于是打开门问道:“请问您找谁啊?”林一一站在黄嫂的身后,好奇地探出脑袋来,仰头看着客人。

来人没有回答黄嫂,而是低头看着林一一,神情怪异。黄嫂仔细看了看对方,这才想起来是林朝澍的朋友,忙回头要唤她,结果看到林朝澍正僵直地站在客厅中央,眼睛瞪得快要占了半张脸的大小。

“小雨,是谁啊?”范佩云见半天也没有响动,也放下碗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关意晟,突然就慌神了一下,怔了怔,轻声问:“你是谁?”

关意晟反应过来,他收回黏在林一一身上的眼光,看见客厅里站着的老妇人,恭恭敬敬地应道:“外婆您好,我叫关意晟,是小雨的朋友。我找她有点儿事儿。”

范佩云听到他的名字,眼神一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林朝澍不太敢看外婆的反应,匆匆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会儿”,冲出去,拉着关意晟就走。

两人一直走到家属院门外的大路上,林朝澍才松开手,抖着声音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你这个人就听不明白人话?我们不可能,就算林一一是你的女儿,我们也不可能!”

关意晟拉着她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上车再说!”林朝澍醒过神来,注意到四周好奇大量的目光,甩开他的手,低头快步跟上。

关意晟把车开进校园湖边一处浓密的阴影里,四周静谧无人,两人反而一时间各自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关意晟把车窗摇下一半,让风吹进来,稍稍平息了他胸口沸腾的岩浆。他直视前方,硬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什么?”林朝澍还在心里一遍遍打腹稿,该怎么说才能够让他彻彻底底放手,不要反复纠缠,听到这么突兀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

“我和你…当年,是不是因为我父…关孟河告诉了你我们的关系,所以你才离开的?”从关孟河的办公室里出来,关意晟仿若醍醐灌顶,过去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林朝澍所有不合情理的反应都有了合理的逻辑。而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林朝澍早就知道了,她怀揣着这个秘密,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泄露分毫。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生出了无数个新的疑问,只有她能解答。

林朝澍隐隐约约明白了他说不出口的问题,所有的血色霎那间从脸上消失,她不能动弹,不敢看关意晟的脸,喃喃自语道:“他说过,绝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挣扎着挤出来。

“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多一个人知道,就能改变这个事实?告诉你,我就能少痛苦一点儿?你现在大概也能体会了,这是个地狱…何必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来?”林朝澍浑身发寒,嗓子干涩得像是有粗粝的岩石在互相摩擦。

“那…那为什么,你还要把一一生下来?”关意晟一想到刚才见到的那张笑脸,心里面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团荆棘,细细密密的小刺深深地扎在肉里,不知是哪里疼,哪里都疼。

“我说过,发现得太晚了。我当时状况不好,严重贫血,引产太危险,没有医院愿意帮我做这个手术。”林朝澍想到那时的自己,从关孟河给她的房子里逃出来,窝在中部的一个偏僻的小镇里,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如果不是遇见白皓,她一定会去找个黑诊所。是白皓守着她,困住她,不让她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如果我有其他办法,一定不会把一一生下来。这些年,我几乎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终于,终于有一个人,能让她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担忧。身边曾经有朋友见过她给一一做体检的项目,都觉得她要疯了。一次体检,几乎就是普通美国人一年的收入。高明和高弘毅给她的钱,差不多全花在了一一的身上。而关孟河给她的钱,她不是因为骨气和自尊不去碰——在生活面前,她早就学会了抛弃这些无用的累赘——那些钱,她要留着以防万一,是给一一救命的钱。

关意晟说不出话。他连看一眼林一一都觉得疼,林朝澍天天对着她,要有多坚强才能不崩溃?

血气在喉间翻滚,沉吟半晌,他才又低低问道:“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还要回北京?”

林朝澍惨然一笑,自嘲道:“是我太贪心了。外公病了,我本打算照顾一段时间就回去。只是,你不知道…在北京生活,林一一有多开心。我太想太想对她好点儿了…我想让她像别的孩子那样,有很多人疼,有一个家…北京那么大,怎么会说遇见谁就遇见谁呢?可谁能想到…”

关意晟的心被揪得生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又该怎么安慰。他还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他打算就让它们烂在肚子里吧。每一个问题,几乎都是林朝澍的一个伤口,问一次,她就再痛一次。她回答得越来越坦诚,越来越详细,那是终于有了机会,发泄她心头的痛,向他展示她多年来秘不示人的伤。现在,在林朝澍的心里,他既是那个最远的人,也是最近的人。

林朝澍转头,泪眼朦胧,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好多年了,她都没有机会在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如此毫无顾忌地看他。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是,她心底里从来没有接受过他身份的改变。在她独享这个秘密的时候,面对关意晟的亲昵举动,她一边拼命抗拒,一边偷偷沉溺。而如今,他们之间就连一个拥抱都不再可能,咫尺天涯。远远地路灯,微弱地落在她的面庞上,隐隐闪动的全是泪光。

“关意,不要再来找我了。咱们…要是真想对方好,那就是不要再见面。”痛痛快快地流一场泪,林朝澍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关意晟拳头捏得死死的,想了想,伸手过去,慢慢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我知道,你能过得很好。你也知道,我一直活得多努力。所以…保重。”

林朝澍推开车门,隐入黑夜浓厚的沉郁之中,又慢慢地现身在路灯的光晕之下,纤瘦细长的身影,一步一步,渐行渐远,剩一人独坐天明。

第36章午梦千山

“爱情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自己做决定,自己承受结果。”——林朝澍

清月如钩,树影憧憧,乍暖微风,暗香浮动,这个世界被一种叫做“美好”的氛围缠绕、包覆,裹挟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轻快前行,在路上洒下来一串串朦胧而柔软的笑语欢声。林朝澍迎着光,拖着长长的巨大的阴影,经过此时此刻的繁华世间,与每个人背道而行,茕茕孑立。她木然地想藏匿在黑暗里,不要让自己的泪水惊动这个世界难得的美好一刻。这一路走来,她背弃了黑暗,却不一定能触碰到光明。

走进家属区所在的园子,青春、希望、热情…甚至春天都消失了,世界变得清冷,即时在这样春风沉醉的夜晚,依然有种抹不去的苍凉。林朝澍站在楼下,仰望一个一个亮灯的窗户,一盏一盏暖色的灯,仿佛又回到了13岁的那个夏日,即便她击碎了玻璃,却依然没有人知道她正身在绝境。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早就在那个漫长得没有尽头的黑夜里消失了,之后的种种,不过是妄念滋生的幻境,不知道哪个瞬间便灰飞烟灭。

拿出钥匙,林朝澍轻轻打开门,怕惊动了应该已经休息的老人们,谁料到在客厅一角还亮着昏暗的光,范佩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见到她回来,便撑着膝盖站起来,眉目低垂地说了声“跟我来”,拢着羊毛披肩朝书房走去。她满头的银发,略有些乱,平时挺直的背,似乎有些松塌。

范佩云坐定,让林朝澍关紧了门,立即严肃地问她:“刚才来找你的小伙子是什么人?”

“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最近才又碰上的。”林朝澍镇定地回答,反问道,“怎么了?”

“他的父亲是不是叫关孟河?他的母亲是冯月华,对吗?”

林朝澍愣了,看着眉间颓然成灰的范佩云,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小雨,这件事儿你别瞒着外婆。”范佩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黄姨说,之前送你去复诊,天天给你送汤的,就是他。你跟外婆交个底,和他到什么程度了?”

“外婆…”林朝澍偷偷打量她的神色,忍住心里的慌,尽量语气诚恳,“真没事儿。就是老朋友,跟白皓一样。”

范佩云闻言,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只是攥紧了她的手,肃容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当真了。只是多余再嘱咐你一句,和他之间,多一步都不许,最好是能不见就不见。”

“为什么?”林朝澍心里像是空了个洞,黑黝黝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这件事儿说来牵扯太多,一时也说不清楚。小雨,你听外婆这一次。”范佩云不肯多说。林朝澍不知道外婆究竟知道些什么,思量一番,决意继续试探。

“他倒没什么。只是上回舅舅生日,您和外公没去,我遇见了他妈妈,听说当年我出国上学,他妈妈也帮了忙的。后来,舅妈说…她想介绍自己的侄子给我认识。”

“胡闹!”范佩云显然是动了真怒,向来语不高声的人突然扬声喊了一句,随即又问:“你舅舅呢?他没说什么?”

林朝澍摇摇头,问:“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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