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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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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江湖的人,每一道疤,每一个伤,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乔猛的左眼,却是一个令人许多人佩服的故事。

那是七年前的秋天,乔猛的左眼还没有瞎,两只眼睛还是闪闪发亮的,能迷倒少女的。

他的左眼,是在枫树林中被强盗刺瞎的。

当时镖车上一共有十万两官银,乔猛的二十三个兄弟已经统统倒在血泊中了。

十三个带刀的绿林好汉,看来今天是要发大财了。

乔猛的兵刃是一口三十六斤重的狼牙棒,很普通,就和他的外表一样。

他打起架来,却比任何人都凶。

于是他打断了狼牙棒,付出了一只左眼作为代价,在全身被砍了八刀后,了结了这十三个劫镖的强盗。

他把强盗插进他左眼的柳叶刀拔出来,狠狠的扔在地上,怒气腾腾的啐了一口鲜血,对着十三具尸体大喊:“老子姓乔,打起架来很猛,所以叫乔猛!”

自那以后,乔猛就声名大噪了。

从那天起,他的左眼上就蒙着黑布,黑布上绣着金龙。也成为了水清涛最得力的助手。

这次飞瀑山庄和侠威镖局联营的计划,也是他提出的。

所以乔猛带着飞瀑山庄里八成的趟子手和镖师,亲自去将原刑天请到这里,商议联营的细节。

一大清早的,原刑天就等候在侠威镖局的门口,等他看见乔猛兴师动众到达的时候,脸上就有些吃惊了:“你带了几个人过来?”

乔猛大笑:“算上我,一共八十八个人!”

原刑天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要想发,不离八。八十八,妙极妙极!”

一行人马踏上去飞瀑山庄的路途时,乔猛就发现华山五剑也在其中。

他私底下问原刑天:“怎么华山的这五个牛鼻子也来了?”

原刑天正色道:“我们联营的计划,还是请几个在旁观看的见证人比较保险。”

乔猛道:“凭华山五剑的名望,做见证人再合适不过了。”

原刑天道:“我们将来在生意上,要需要这五个人多多照顾,所以让他们做见证,再合适也不过了。”

冷云风的刀,吕子墨的内功,单雄的拳头,莫魂的毒。这些惹不起的人,都有过人之处,无论是在外表还是内在。

相对的,孙华通就朴素许多了。他的衣着不华丽,剑也很旧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和态度,也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甚至骑不惯马,无论多远的路途,他都靠两只脚。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师弟,当然也跟他一样,布衣草鞋,走的却不比骑马的慢。

乔猛看着午时的烈日,想起回到飞瀑山庄后,水清涛给他安排的接风宴席,想起了宴席上舞娘的小脚丫子,他脸上就笑开了花。他冲身后的手下们使个眼色,趟子手们也跟着坏笑起来。

赶了四天的路,乔猛也确实累了,需要痛快的喝上几杯,再和舞娘们在床上销魂一番。

只不过他们回到飞瀑山庄时,看见的既不是美酒和美女,也不是水清涛等候的面容。

而是水清涛冰冷的尸体,和染满鲜血的项恒。

白蓝的瀑布,也已被血染色。

项恒的脸色,并不比水清涛的脸色好看多少,他看着车棚里的朱梦航,苦笑着低声说道:“看来你在黑羽城里,是故意被我们擒住的。”

朱梦航笑的非常满足:“为什么?”

“你算准了我一定会让你带我去找忆柔。”项恒道:“所以你在路上拖拖拉拉,估计好乔猛回来的时间,将我引入了飞瀑山庄。”

朱梦航娇笑:“所以这个黑锅,你就脱不下来了。”

项恒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只要找到忆柔,就会放了我,那一刻我真的心软了,不想把你引入这计划好的陷阱,可我知道,你只不过是说谎骗我,你爱透了忆柔,恨透了我。”朱梦航低下了头,黯然道:“你若不说谎,也许我也不会用谎话把你骗到这里。”

项恒沉默。

这几句话,项恒和朱梦航都说的很轻,因为他们都不想让别人听见。

“碰!”的一声,乔猛怒跃而起,狼牙棒挥过,车棚就成了碎片,然后朱梦航就倒影在了所有人的双眸里。

只不过她方才在车棚里,对着项恒的那副笑容,现在已经变回惊慌失措。

乔猛当然不认识朱梦航,他拉住朱梦航的手,大声道:“姑娘你莫怕,我们现在就从这个杀人凶手的魔爪下救出你!”

“怎么是你?”原刑天和孙华通两人脱口而出。

朱梦航看见原刑天和孙华通,全身一颤,装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原来是你们。。”

孙华通的脸色很不友善,道:“你为什么会跟着项恒在这里?”

“孙前辈,在你原谅我上次会贤庄里迷倒你这件事以前,请听我说几句话。”朱梦航的语气几乎哽咽,眼睛里快流出泪了。

女人哭,通常比男人笑还容易:“项恒和水清涛早就有过梁子,想必各位都知道吧?”

原刑天点了点头:“水总镖头住在飘香酒家时,曾因为小事和项恒动过手。”

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小事,因为水清涛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糟蹋了柳儿,项恒阉了自己这件事。

朱梦航抽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小事,但项恒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就带着刀,血洗了飞瀑山庄。刚好被我撞见。”

原刑天在江湖上行走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丰富的阅历使他马上就发现不对:“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灭口?”

项恒的脸色铁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等朱梦航先讲完这荒唐的一切。

朱梦航被身子绑着的身子动了动,大声道:“因为这个王八蛋在杀我之前,还想糟蹋了我!”

孙华通看着朱梦航,截口道:“我不管会贤庄上你为什么迷倒我,总之,我先原谅你。”

项恒气的快吐血了,朱梦航原本苦水满脸的表情,马上就笑开了花儿:“真的?”

孙华通道:“但你要替我们做个见证。”

朱梦航连连点头:“什么见证?”

孙华通的六根手指,已经握上了剑柄:“项恒血洗了飞瀑山庄,我,原总镖头和乔镖头三人,杀掉项恒这个凶手,替水总镖头报仇雪恨。请你给我们做个见证,免得将来朋友们说我们滥杀无辜。”

朱梦航的声音不哽咽了,笑道:“好,我一定给诸位做这个见证!”

项恒的脸色虽然不好看,语气还是和善的,他对孙华通说:“你是不是长眼睛了?”

孙华通道:“是的。”

项恒道:“那么你应该看得出,我项恒玩儿的是刀。”

孙华通道:“这又如何?”

项恒道:“飞瀑山庄里的人,都是死在剑下的。”

孙华通道:“用刀的人,可以故意用剑来掩饰。”

项恒的脸色黑了三分:“你的眼睛有没有瞎?”

孙华通道:“我的人老了,眼睛却还算年轻。”

项恒道:“既然不瞎,那你应该看出这里被血洗,至少有三天以上的时间了。”

孙华通的六根指头摸着胡须,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是刚到这里的?”

项恒道:“是的,我刚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并且和你一样惊讶。”

孙华通道:“你也有可能已经来这里三天了。”

被砸碎的车棚里,朱梦航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像跳蚤一样弹了起来,指着项恒的鼻子说:“我是两天前的晚上到这里的,刚好装在了这王八蛋的手里!”

项恒对着朱梦航眨了眨眼,语气变的非常温柔:“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就砍了你。”

“有我们在,你伤不到她。”孙华通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朱梦航前:“你的衣服上有血,这又怎么解释?”

项恒道:“你有没有长脑子?”

孙华通道:“有。”

项恒道:“如果我三天前就杀了姓水的,会将这带血的衣服穿到现在?”

孙华通道:“有可能你根本没衣服可以换。”

项恒道:“这飞瀑山庄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一件衣服?”

孙华通道:“也有可能你心慌了,根本没想到这些。”

项恒的脸色更黑:“我再问你,如果我三天前就血洗了飞瀑山庄,为什么不跑?反而要在这里给你们撞见?”

孙华通叹道:“和飞瀑山庄的人大战后,你或许很疲倦,很累,走不动。疲乏到只能擒住一介女流。”

孙华通这个朴素的人,说的道理也很朴素。

虽然有些逼迫,但每一句却都有道理,令人无懈可击。

朱梦航的脸上虽然都是委屈,但是和项恒双目相触的时候,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狡猾和得意。

乔猛历喝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一声大喝,那些镖师和趟子手,原刑天和华山五剑,都缓缓的围了过来。

项恒一眼掠过这些将自己围住的人,铁青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挥了挥手,道:“还有一句话要说。”

孙华通的六根指头已经握紧了剑柄,原刑天的枪尖也已指着项恒,乔猛挥了挥狼牙棒,道:“你说吧。”

项恒没有马上说,他慢吞吞打开酒囊的盖子,又慢吞吞将竹叶青喝的干干净净。

人们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项恒抹了抹嘴,很随意的将酒囊挂回腰畔。

沉如水的表情,忽然扭曲,鼻子皱起,眉毛倒竖。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项恒的表情变的非常可怕,他的吼声不但响亮,且非常的愤怒。

“这些人统统都是老子杀的!你们想怎么样!”项恒爆喝,额头和手臂上都凸起了青筋。

辈分小点的趟子手被吓的后退了几步,原刑天这个大镖师却没有,他见过的世面实在不少,他手里的银枪寒光闪烁,冷然道:“你应该知道会怎样。”

华山五剑手里的剑都已经出鞘,乔猛和他的手下们,也亮出了家伙。

看着这些马上要扑上来的虎豹豺狼,项恒当然知道会怎样,所以他的心里已经在叹气——我一个人,好像打不过这几十个人。看来今天虽然能活下来,但挂彩却是免不了了的。

项恒道:“你们七八十个打我一人,不觉得丢脸?”

孙华通又说出了一个很普通的道理:“对付卑鄙的人,本来就是不需要讲道义的。”

夕阳血红,秋风刺骨。

原刑天和孙华通看着项恒,仿佛已经能看见他流出和夕阳一样鲜红的血,触感到他炽热的胸膛变的和秋风一样冰冷。

就连项恒,也第一次感觉到心慌了。

几十年后,项恒告诉后人们:“孙华通率领的华山五剑、乔猛率领的八十七镖师和原刑天这批人马,那一次将我围困在飞瀑山庄里,就算是无羁刀的光芒,在这么多高手前,也显得有些黯然。那是我一生中,唯一心慌的一次。”

项恒说:“无论是面对多少人或是什么人,我只要握住无羁刀,全身就充满了信心就劲力。可是那一次,在孙华通和原刑天这批高手前,我握刀的手几乎开始颤抖。”

后人们问他:“那后来你是怎么突围的?”

“我已经做好拼命的打算。”项恒笑着对后人说:“但是帮助我突围的,却不是无羁刀。”

后人们惊问:“还有比无羁刀更厉害的刀?”

“那次救我的有三把刀,一把鬼头刀,一把破风刀,还有一把和无羁刀一样,是雁翎刀。”项恒的目光里充满了信心:“我会铭记这三把刀和这三个朋友。”

项恒握紧了无羁刀,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夕阳中,闪过一道寒光。

一柄硕大的雁翎刀,从天而降,插入了青石地,插在了项恒和他的敌人中间。

项恒从这把刀的寒光中,抓住了一丝希望和安慰。

孙华通和原刑天看见这把刀,给他们带来的却是心慌和不安。

大家都能认得出,那是夏元空的刀。

夏元空的人,也和刀一样,仿佛是从天而降的。

扛着破风刀的钱丈坤和扛着鬼头刀的丘谭,跟在他身后,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项恒握无羁刀的手松开,大笑:“你们三个来的真是时候,再晚出现一些,项恒恐怕就要成肉酱了。”

夏元空的手,摸着插在青石地上,和自己手同样粗大的刀柄,笑的比项恒更大声,更狂妄:“我们出现的太是时候了,你不但不会变成肉酱,我们还可以把别人剁成肉酱!”

钱丈坤的眼睛斜飞,盯着原刑天、乔猛和华山五剑,摸着破风刀的刃口,狰狞的笑道:“比如把这些大镖师和大剑客剁成肉酱,钱老六不介意弄脏刀子。”

大镖师和大剑客们听完,脸就变的比驴还长了。

第十二回:黑锅(第一章)

星光点点,秋风瑟瑟。

夏元空、钱丈坤和丘谭三个人的衣襟,都敞开着,任由寒冷的秋风灌进去。

他们的胸膛里,装满了男子汉们洒不尽的热血和流不完的汗。

三个人在月光树影的掩护下,静悄悄跟在项恒的马车后面数十丈。

夏元空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去看一看马车里的情形?”

丘谭道:“好像是的。”

夏元空道:“你去还是我去?”

“当然是我去,因为我比你年轻,身子比较轻便。”丘谭大笑:“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的轻功开始退步了。”

夏元空叹道:“至少我的刀子还没生锈,也还没有变的迟钝。”

丘谭吐气开声,加快了脚步,追上马车后,轻轻一跃,像一片叶子一样,挂在了车棚的后面。

钱丈坤看着丘谭的背影,苦笑着说道:“老七的确比我们年轻许多,轻功也是我们中最好的。”

夏元空大笑:“我才不管轻功好不好,因为姓夏的玩儿的是刀,至于轻功这类东西,就留给崔京龙和安凤这些欺软怕硬的小人吧。”

丘谭的轻功的确不错,才两句话的功夫,他竟然就回来了。

夏元空问道:“马车里现在什么情形?”

丘谭怒气哼哼的说道:“我真佩服那婊子,都被捆成粽子了,竟然还能睡得着。”

夏元空道:“项恒呢?”

丘谭白了他一眼,道:“你在问废话,他当然在赶车,比我们这三个用腿跑的笨蛋要轻松多了。”

夏元空苦笑:“但你不要忘了,他的背后有个魔鬼。而我们,却是在魔鬼的背后。”

“你觉得项恒的处境也很危险?”丘谭大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马上会觉得他的处境一点都不危险。”

夏元空道:“什么鸟事?”

丘谭正想说,钱丈坤却截口说道:“我知道。”

丘谭盯着他,眼珠子几乎都快掉出来了:“你知道?”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项恒的朋友,恐怕都不难猜出他现在在做什么。”钱丈坤笑道:“现在天上有月亮,他也一定带着酒囊。”

夏元空挥了挥手,道:“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那混蛋现在已经在赏月喝酒。”

丘谭道:“我们身上也带着酒,为什么不坐下来喝几口?”

夏元空瞪了他一眼,道:“因为赶车的能坐下,追在马车后面的三个笨蛋,却不能一边跑,一边喝酒。”

马车继续前行在月光小道上,正赏着月亮喝着竹叶青的项恒,当然不会发现有三个鬼魅一样的朋友,跟在马车后面。

丘谭道:“朱梦航虽然睡着了,但有可能是假睡,或许就想趁项恒不备的时候动手。我是不是应该贴在车下面,观察动静?”

夏元空道:“不能,因为你的轻功还不到家。”

丘谭怒道:“至少比你的强!”

夏元空又瞪了他一眼:“老七,你认为自己若贴在马车的下面,项恒会蠢到发现不了你?”

丘谭嘀咕着说了几个字,就没继续说了。

夏元空道:“我们只不过是跟在项恒身后作为后援,若朱梦航现在真的想偷袭项恒,那死的一定会是她。”

钱丈坤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马车,这时候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马车现在走的很快。”

夏元空喘着气:“我已经累的半死,所以早就发现了。”

钱丈坤道:“项恒为什么走的这么急?”

夏元空道:“当然是为了早些找到忆柔。”

钱丈坤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但也没必要这么急啊。”

夏元空注视着前方的马车,看着项恒的后脑勺,目光里逐渐有了欣慰的光芒,淡淡道:“你没有过情人,所以你不懂。”

钱丈坤的头终于转过来,像看小猪小狗一样看着他,奇怪的说道:“老大你有过情人?”

“虽然我和很多女人上过床,但和我有感情的女人,却只有一个。”夏元空的语气中,充满了男人天生的那种哀伤和痛苦。

丘谭怪笑:“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夏元空狰狞的眸子,忽然变的温顺,那柔弱的瞬间,仿佛春风暖化了冬雪,那个带着雁翎刀的男子,嘴上多了一抹柔情的微笑,他默默说道:“因为真正的情,是藏在心里,而不是到处宣扬的。”

钱丈坤的表情更奇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元空的表情又恢复原本的豪爽:“很久以前的事了。”

丘谭还想在这个话题上多问些的时候,夏元空霸气的语声阻止了他:“不要在说这件事了,我们现在应该来谈一谈项恒的马车。”

男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隐藏自己的痛苦,甚至连挚爱的朋友,也不能与其分享。

丘谭道:“马车?那马车除了速度有些急以外,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错了,马车这么急,就是该注意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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