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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心想离开我，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想我出现在他面前，可是至少不应该是这样的……”孟川幽幽地说，嘴角一丝自嘲的笑意。有些话只能和陈童聊聊了。“小枫一心要离开，不让我插手他任何事，当作这十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放他走吗？”
陈童看着孟川，知道他并不是想询问自己只是想倾诉而已：“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
孟川笑笑，吸了一口烟说：“十年，他除了生病就是练功，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个社会，什么也不会，他又不准我和他有任何联系，我怎么能放心他一个人面对。”
“也许，会好的。”陈童说。
“也许，你也说只是也许，我不会允许有‘也许’在小枫身上发生。”孟川坚定地说。
饭菜摆在程枫面前，程枫连看也没看，脑子里只是反复出现那个梦境。关洛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清晰的在眼前出现。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梦而已……
“吃点儿吧，肚子不饿吗？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程枫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孟川正坐在身侧的沙发上看着自己说。
孟川看程枫回过头来，眼神里带着一抹幻彩般的活力，却又瞬间黯了下去，隐藏在那琥珀色的眼眸下，无迹可寻。“都是辣的，你爱吃的，吃两口吧，好不好？”孟川仔细的搜寻着程枫脸上的表情，发现他的眼睛会盯着自己的唇型看，稍稍有些放心了，只要还有反应就好，孟川最怕程枫陷入自闭的精神世界里，在那个阴暗恐怖噩梦般的地方，程枫的心灵会被慢慢的腐蚀掉永远的不能挣脱，永远不会醒来，这话是心理医生说的。
“哥。”程枫看着孟川说。
“我在。”孟川有些惊喜，从程枫说留下后，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想说什么？”伸手将程枫额前的碎发拢了拢，露出他饱满的额头，眼看着程枫居然嘴角轻扬冲自己笑了一下，带着一脸的孩子气。
“哥，我做了一个梦，想说给你听听。”程枫看着孟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说出来，这个梦在心里、在脑子里、在眼前一遍遍清晰地出现，程枫已经不能承受了。
“好，说说听听。”孟川看着程枫，他脸上出现一种茫然无助，甚至是痛苦的表情，像小时候一样对着自己央求。
程枫扭过头去盯着院墙外的那块儿天空，轻声说：“我梦见我从招待所门口出来，在前面不远的长街上散步，拐过路口的时候，看到一个拿着盲杖的男孩子正要过马路，我就走上去说……”孟川挪了一下地方坐到程枫的身前，看他盯着窗外诉说自己的梦境，慢慢的甜蜜的微笑出现在程枫的嘴角，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还扁着嘴。 “……然后，我就说眯一会儿，他说别睡了，一会儿就到了，我就说没事儿，就睡一小会儿，然后，我再睁开眼睛……就是……哥，你说如果一直不醒，该多好。”程枫终于说完了，缓缓的转头看孟川，眼圈儿红着，低下头将脸埋在膝上。
孟川起身走到另一个窗前，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半晌叹口气说：“小枫，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别说我从来没有拍过和你……和你的录像，就是拍了，我也决不会让第三个人看到的。”
“哥。”程枫抬起头来看着孟川。
孟川几步走过来坐下，扶着程枫的肩膀说：“小枫，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陪着你做你想做得事，如果，如果真有一个人像你说得这样，我决不会为难你们。”
程枫笑笑，没说话。怎么可能呢，我上哪里去找一个这样温柔、善良、阳光、爱我的关洛。孟川也没再说话，这世上难道还会有和我一样这么爱你的人吗？
住了几天，虽然程枫还是萎靡不振，但是会吃东西，会对着陈童微笑，还和他说梦见自己在肉联厂上晚班。这是程枫小时候自闭刚刚好点儿的时候，大夫说要有人在他身边和他聊天说话，别人孟川也不放心就让陈童在他面前自说自话。因为程枫一言不发，陈童本来就少言寡语的，逼得没办法就把自己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都搜刮出来说，没想到程枫还记得挺清楚。孟川打过招呼所有公事通过网络和电传办理陪着程枫住在这个小镇上，没想到程枫说想开一家牛肉面馆。
“在这条街上吧，那儿就不错。”孟川亲自开车带着程枫在马路上转，程枫一眼就找到那个地方，现在是一家五金店。
“好，没问题，回头就让他们去办。”孟川点头答应，车子拐过长街。
“停车！”程枫大喊一声，声音颤抖，调子都变了。“停车！快停车！”
车子正在路上开着前后都有车，孟川奇怪忙问：“怎么了？”
“停车！哥，你停车，停车！”程枫转头抓住孟川的胳膊晃动，带的孟川手里的方向盘乱拐。车子还没来得及停下，程枫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小枫！”孟川伸手没抓住，程枫落地顺势往后滚落，旁边车道的车紧急刹车，堪堪在程枫身前停住，司机探身出来狂骂。程枫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往前跑。
孟川探出身来喊：“小枫！” 当孟川看清了前面的景象后，慢慢的愣住了，嘴角一丝苦笑。
远远的，一个男孩子穿着牛仔裤，棉夹克，手里拿着跟红白相间的盲杖站在长街路口。
程枫在马路上一阵狂奔在那人身后不远处站住，心跳的要蹦出嗓子眼儿了，想往前走竟然一步也迈不动。摩托车、汽车在马路上飞逝而过，修长的双腿，短短的头发，那熟悉的背影就站在路口，手里的盲杖一下一下的顿着地面。程枫定定神慢慢走上前，扶住了他的左臂，低着头，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没事儿，我送你过去。”
那人转过头来，程枫却不敢抬头，只看着自己扶助的他的左臂。 “谢谢你哦，哎呀，你还真是个好心人哦，哈哈。”那人笑说，声音爽朗清脆。程枫的心扑通通的跳着，刚要往前走，那人“嘿嘿”地笑了说：“呵呵，不逗你啦，我能看得见的，这根盲杖是给别人的，啊哈哈。”
程枫僵硬着慢慢抬起头来，果然是他，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梦里遇见的那个，还是那熟悉的妖孽的笑容，露着雪白的牙齿，笑得没心没肺。可是，不是应该扶他过了马路后他才说的吗？然后他就应该说自己笑起来“真他妈的好看”吗？然后自己跑开，然后他在身后大喊说“哎，别那么小气，开个玩笑嘛，我叫关洛。”然后一切就这么开始，不是吗？
关洛站在路口，忽然有人说要扶自己过马路，觉得挺好玩儿，可一看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就没撑住，笑了，说了实话。没想到，这个人慢慢的抬起头来，俊朗的脸上带着哀痛绝望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眸里慢慢渗出一层泪水。关洛眼睁睁的看着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落下来，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然后又是一颗……关洛手足无措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下意识的看看自己，我，我没干什么呀？！看着他无声的哭泣，关洛挠挠头，头一次把男孩子弄哭了，这可怎么好。看着他凄然落泪的脸庞，关洛抬手用拇指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水说：“你……我，我没干什么呀，你……你别哭了，我说什么了？我，我没说什么呀。”茫然无措，只好不停的用手给他擦眼泪。
程枫眼看着他茫然的看着自己，有些惊慌，有些探寻，这几天里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全都爆发在眼前的人身上。“啪”的一声把关洛的手打掉了，程枫攥紧了拳头怒吼：“神经病啊你，没事儿站在马路口干什么？没事儿拿着盲杖干什么？没事儿穿着牛仔裤干什么？没事儿理这么短头发干什么？没事儿你龇着牙笑什么？你笑什么？扶你过马路你过就行了，废什么话你，我就乐意扶人过马路怎么啦？我他妈的就乐意扶人过马路！”程枫吼完了，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跑，一边儿跑，眼泪一边儿哗哗的往下流。孟川看清了这一切开车追他。
“哎，哎！”关洛喊了两声，挠挠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搞什么呀，我怎么了我。”又低头看看自己，摇摇头走了。
“洛妈妈牛肉馆”选在周六开张了，早上九点十八分放了鞭炮，门口围观的人纷纷上前领了优惠券。程枫坐在门口无动于衷。中午陆续的有人进来了，孟川请了最好的牛肉面师傅，虽然大师傅看这穷乡僻壤的一开始不乐意来，但架不住孟川给的工资高，也就高高兴兴来了。
“三号桌的。”传菜把面放到窗口，雇的服务员刚要上面，程枫走上前端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三号桌，“咚”的放下，吓了等面的人一跳。第一天人不是很多，程枫关了门，孟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程枫低头上车。
“哥，明天开始你别来接我了，我买辆自行车自己回家。”程枫小声说。孟川知道自从那天在路上遇见了那个拿盲杖的男孩儿后，程枫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整天整天的不说话，要不是牛肉馆顺利开张了，他窝在家中的角落里连点儿动静也没有。
孟川考虑了一下，程枫的性子倔强，容易较真，还是随着他去吧，说：“好，听你的。”红灯，车子停下，孟川摸了摸程枫的头发说：“开心点儿。”程枫点点头看车窗外。
过了两个星期，孟川因为国外的投资事情必须亲自处理就出国去了，要留下几个人给程枫，程枫拒绝了。“洛妈妈牛肉馆”的口碑传了出去，来吃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也不允许程枫没事儿坐在店里发呆了。
“加肉的是六号、二号、八号的。”传菜的说。屋子里一共十几张小桌子中午头儿都坐满了。程枫就帮忙端面。
门“叮咚”一声进来一个人，一边儿进一边儿笑呵呵地说：“这名字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妈开的，呵呵。”熟悉的声音，程枫转头一看，就把脸拉下来的。想他来，可看他来了，心里就难受。
“哎，是你啊，原来你在这儿啊。”关洛说着笑嘻嘻的走到程枫面前，程枫一屁股坐在小收款台后面，关洛趴在收款台跟前低下头来看他的脸。光滑细腻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垂着，挡着眼睛，皱着眉头紧抿着嘴，面无表情。“那天……你怎么了？”关洛小声地问，看他睫毛动了动，歪过头去，一脸赌气的表情觉得好玩儿。“和我没关系吧？”关洛觉得逗他挺好玩儿，又追问。
“没位子了，吃面一边儿等着。”程枫冷声说。
“哦。”关洛答应了一声笑嘻嘻的又凑上来，盯着程枫身后墙上贴的价格表，嘴里嘟囔说：“牛肉面五块，加肉，六块、八块。哎，这六块、八块比五块的多多少啊？”
程枫皱着眉头抬眼看他，看他笑心里就难受，无名火蹭蹭的就上来了：“就是钱越多肉越多，白痴啊你。”
关洛吐吐舌头，正好有人吃完了走了，关洛掏钱说：“得，我不知道哪地方得罪你了，行了，来八块的，不好吃我可再不来了。”
程枫一把把关洛手里的十块钱夺过去，找了两块扔给他：“爱来不来。”“啪”的把收款箱推上，递给他张小条，恶声恶气地说：“窗口等着。”关洛哭笑不得拿着小条到窗口交上。
关洛一边儿唏哩呼噜的吃面一边儿看程枫招待别人。这不会笑嘛，怎么就冲我这么凶啊，关洛一边儿大口吃面一边儿脑子里过，确实不认识他啊，确实没见过啊，确实没得罪过他啊，搞什么啊。心里纳闷就盯着程枫看，别说，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嘴角弯弯的，眼睛也弯起来，整个人会发光一样。
程枫一转头就看见关洛含着一大口面条看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关洛差点儿没噎死，咽了嘴里的那口面条，抹抹嘴笑说：“别老皱眉头，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关洛说完又吃惊的发现，他站在自己面前僵住，眼圈儿又红了……“别，别，千万别……我不说话了，我吃完就走。”关洛忙摆手，低头大口大口的把碗里的面吃饭，赶紧放下筷子拉开门就溜。
程枫愣在那儿半晌想哭却哭不出来了，只眼睛酸酸的，吸溜了下鼻子，一回头差点儿撞上人，一看还是关洛。
“我真是想不起来我怎么得罪过你了，不过看你红眼圈儿我也怪难受的，要不，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们家面挺好吃，我还想再来呢。”关洛挠挠头看着程枫说，挺苦恼的样子。弄哭小姑娘是常事儿，可这男孩儿看见自己见一回哭一回，总觉得不是那么个事儿。
程枫看着关洛，心里叹口气，他知道什么呀，和他发脾气赖得着他嘛。半晌想了想忽得抬头对关洛笑笑小声说：“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针对你，因为……你长得像我男朋友，忽然一天睡醒了他就不要我了，所以……和你没关系。”
“哦，我还以为……哦？男……男朋友？”关洛愣了一下就开始挺尴尬的站在那儿傻笑。
“行了，说清楚了，以后……欢迎常来。”程枫说完坐到小收款台后面。
“哦，那什么，我……我先走了，回……回头见。”关洛傻笑着一边儿跟程枫打招呼一边儿往外走，程枫微笑点头，灿烂绽放的笑容让关洛瞬间失神。“哐”一声，关洛一头撞在了门上。
第十一章、静若
“静若”4月10号的生日呢，谨以此章送给 “静若”，祝小静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生日快乐！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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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洛一头撞在了门上，身后哄笑一片，自己也不好意思，抚摸着撞疼了的额角低头匆匆出门，逃窜而去。程枫看着他低头狼狈的背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微笑，可丝丝缕缕的苦在嘴里只有自己知道。
晚上九点关了门，程枫骑着自行车回家，骑得很慢，顺道浏览一下小镇的风景，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春寒的夜晚小镇上的门户关得比较早，长长的石板路响着自己孤单骑车的声音，月亮在前侧映着一点儿光亮，将自己寂寞的影子缩扁在自行车轮下，不离不弃的跟随。程枫轻轻的吹起了口哨，简单的音符在唇边响起，在静夜里格外的悠扬，（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哎，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一层水气蒙上了眼睛，吹着口哨的程枫带着一脸微笑在月色中缓缓的骑着车子……
程枫再见到关络是几天之后，关洛笑嘻嘻的又来到面馆，一边儿掏钱一边儿跟程枫说：“咱们住得很近呢，你不知道吧。”程枫看着他，摇摇头。无论怎样，能看到他这么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就好。关洛笑着拿着小票去了窗口，没一会儿就端了面自己坐下了。
程枫招手叫了一个服务员过来收钱，自己坐在了关洛对面。看他先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就开始唏哩呼噜的大口吃面，吃的真香。
关洛抬头给了个眼花缭乱的微笑说：“对了，我叫关洛，你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哦，我叫……程枫。”程枫笑笑，还是没能说出“何牧”这个名字。 “你叫关洛，是因为你爸姓关，你妈姓洛吗？”程枫好奇地说，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猜得这样。
“一听我这名字就是俩姓凑起来的吧，我爸妈竟糊弄我，呵呵。程枫，乘风，插上翅膀飞，你看你这名字多有意境。”关洛呵呵笑。程枫发现他真是一个开朗的人，好像从来都不会烦恼。关洛边吃边说：“你是哪儿的人啊，为什么到这个小镇上来？这几天左右邻居就跟我说，有人给了邻居张爷爷家好多钱把他那院子买下来了，后来他们跟我说就是那个开‘洛妈妈牛肉馆’的男孩儿住，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住在那儿。”
程枫正在贪婪的看着他生动的眉眼，细细揣摩他的每一个动作。听他问自己，笑笑说：“我男朋友是这个镇上的，所以，我就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哦，是么，他是这个镇子上的？”关洛放下手里的筷子，架起胳膊，一只手来回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我怎么不知道这镇上还有长得和我一样帅的人呢？！”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把程枫逗乐了，抿嘴笑笑。关洛这才嘻嘻笑说：“就是，多笑笑多好，我们镇上虽然找像我这么帅的不太容易，不过也是藏龙卧虎，英雄辈出，哪儿跌倒的哪儿爬起来呗。”说完又低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