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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琏打量迎春的时候,红岫悄悄退去。贾琏此时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倒也没有注意,想到年纪小小的黛玉,那是何等的风流?即便黛玉也不爱许多首饰,却总是鲜艳明亮的。再看看迎春……贾琏也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同病相怜。
她虽有个姨娘还在,不说三病五灾不断。便是那性子也跟个木头人似的。若不是王保善家的瞧着迎春可怜,又贪图姑娘身边儿好差事,将自己的外孙女司琪给安排在了迎春身边儿,怕是如今这般模样也是见不到的吧?
贾琏在观察庶妹迎春。迎春又岂能不打量这难得一见的嫡兄呢?贾琏唇红齿白,额际光亮,一身淡青色云纹儒衫。腰间系着同色缀青玉束腰,一块白玉双玉坠压在衣摆上。很是丰神俊朗。心中不由感慨,到底嫡子嫡孙是不同的。
贾琏见迎春也小心的打量自己。并无恼意,只挥挥手红岫便蹲身一礼悄悄退下,司琪也在打量着贾琏,她自是知道这半年来贾琏与邢夫人关系融洽,见红岫退下便犹豫着看了看贾琏又看了看迎春,到底是决定不下。
贾琏却不与她客气,直道:“去给你家姑娘那件斗篷来,天晚夜凉也不知出门给姑娘加件衣裳。”语气中多有不满,迎春见此心中诧异莫名,却也只对着看向自己的司琪点点头。
待只剩下兄妹二人时,贾琏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了,遂微皱这眉头看着迎春不语。迎春见此心中忐忑,不知贾琏叫了自己来是要做什么,便小心的开口道:“不知琏二哥唤我过来可是有事?”
一句“琏二哥”点燃了贾琏的火气,有些不受控制的斥道:“原我在你心里只是‘琏二哥’?那谁才是你大哥了!”贾琏这话语气甚重,迎春不由得退后半步红了眼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迎春如此模样,贾琏也知道自己语气重了,轻缓了口气才道:“你记住了,在这世上,我,贾琏,才是你亲哥哥!无论何时会顾着你的,便也只有你血亲之人。”说完便盯着迎春不再言语。
迎春虽奇怪贾琏如此语气神色,却也知道并无恶意,遂懵的点了点头。见迎春点了头贾琏才继续说道:“你父亲是圣上亲封的一等将军,你是一等将军府的长女,也是一等将军府唯一的姑娘!这些你可明白?”
迎春想着大姐元春,那是何等的风貌?自己能和她相提并论吗?迎春到底年幼,心中想着便问了出来,贾琏一听却是笑了:“元春是元春,你是你,何须比较?元春是我堂妹,你却是我亲妹,这也一样吗?”
说到这里贾琏见迎春还是一脸的茫然,皱着眉轻叹了口气才更直白的说道:“元春那是叔叔家的女孩,你才是父亲的女儿。如今不过是老太太还在。不能分家罢了。”贾琏说了一个‘不能’彻底的将迎春惊了!
迎春满眼惶恐的望向贾琏,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贾琏想了想转了个话题对她说道:“姑母去了。明儿一早我便要启程下扬州去。这一去许是一二年或是更久。”说完贾琏也不再说话,只拿眼看着迎春。
迎春还没能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此时贾琏又突然说要离开,迎春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没听说啊?”见迎春如此贾琏倒是笑出了声。贾琏一笑,迎春便也突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贾琏却不回答她的话,思索着之前的话题又转了回来:“你既是父母亲的女儿,那边也该尽尽孝心才是。”迎春一听此话,以为贾琏责备她不孝,唰的白了脸,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贾琏也不想吓着她使她误会什么。
思量了片刻才接着道:“明儿我走了,你就多去太太屋里走走。不说晨昏定省,也很该去请安的。”贾琏其实是羡慕黛玉的,一家人那般和美,心中想着自己也可以尽力一试。尤其是离开扬州时黛玉劝自己亲近邢氏的事。
回来以后并没有如何努力,只当邢氏如贾敏那般敬着,邢氏便开始关心自己,心中很是感叹。不免临行前提点迎春两句,故而又说道:“你是姑娘家,比不得爷们。年后你便十一了。再过一二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
说到这里,别说迎春如何的面红耳赤,便是贾琏自己也红了脖子。此时却又不得不说便接着道:“老太太年纪大了管不了许多,纵是管又能管你几时?二太太到底只是婶婶。元春也已经有了安排,还能顾得上你?”
这话够直白了,贾琏却嫌还不够。继续红着脸道:“父亲什么性子,你也该知道。将来你还得靠着母亲。母亲虽只是填房,又非大族出身。可说到底嫡母就是嫡母。”说到这儿贾琏停了下来仔细的看着迎春,见迎春低头不语的样子不由又问了句:“你可明白了?”
如此话语从未有人与迎春说过,但迎春虽胆小怯弱却不是个傻的,自然是听得出贾琏话语中的关切,便也点了点头。见迎春点头贾琏很是欣慰,便又继续说道:“明儿一早我便走了,也顾不了你许多,没事儿去母亲房里坐坐,既是尽了孝心,也是为你自己个儿好。”
见迎春这次没有异色的点头应了贾琏才继续道:“缺什么少什么也可以让司琪传话给王保善家的,或是你自己寻了母亲禀明也是可以的。母亲膝下无子,”说道这里又停顿了一下,等迎春不解的抬起头看他时才有继续道:“亦无女!”语气甚是严肃“你可明白”
如此迎春那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感激,从未有人为自己如此筹谋,不觉眼中便含了泪光,认真的看着贾琏道:“哥哥的话,妹妹明白了。哥哥且放心,妹妹会好好孝敬父母亲的。哥哥在外多当心身体。”
贾琏听迎春不在叫自己‘琏二哥’很是开心,见她神色恳切也很是满意,便点了点头道:“明儿我走之前会与母亲提议将你记在名下。”这话到底又惊着了迎春,但此刻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迎春如何不明白记在邢氏名下的意思?即便邢氏是填房,那也是正室夫人!探春不惜抛了身母赵姨娘,甚至不理会亲弟弟环哥儿,不就为了讨好嫡母吗?可二太太却从未说过要将她记在名下。贾琏此话可谓是犹如惊雷,使得迎春心中翻江倒海。
贾琏见司琪已经回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轻声对迎春道:“成与不成暂且不知,明儿试试吧,不成往后再寻机会便是,想来也无甚大碍。”看了看司琪又道:“天晚了早些送姑娘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儿便去寻你外婆王保善家的。”此话却是对司琪说的。
司琪不知兄妹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只见迎春满眼泪花,咬着唇望着贾琏的样子,疑是贾琏说了迎春什么,便想开口替迎春分辨两句,却不想迎春很是恭敬的给贾琏蹲身行了一个万福礼,也不起身便道:“妹妹谨遵哥哥教诲,定然在家中好好孝敬父母亲,也替哥哥尽份孝心,哥哥在外千万照顾好自己。”
见迎春如此贾琏哪有不欢喜的?便上前两步扶起迎春,笑着朗声道:“去吧,天凉夜深的,小心道路。”又对司琪道:“姑娘交给你,便要多上上心才是。”说完也不等司琪反应,对迎春挥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贾琏走后,司琪正想问问迎春,却见迎春望着贾琏的背影不住的流泪,一下子慌了神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想说是不是琏二爷骂人了,却又看着不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了。
迎春也不理会她,再看了一会儿见贾琏转过游廊,看不见身影了才对司琪笑道:“走吧,咱回去,明儿早起呢!”语气很是轻快,眼里虽还有泪光,却是含着笑意。如此司琪也不再多问,便与迎春回了老太太院儿里。(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回 奔丧扬州城(7)
第二日一早辞行前,贾琏果然与邢夫人提起将迎春记在名下之事。只见贾琏扯着嘴角露出些微笑意,看着邢夫人问道:“不知母亲可有意将迎春妹妹记在名下?”贾琏知她不甚聪慧,也不与她绕弯子。
见邢夫人疑惑的望向自己,贾琏连忙解释道:“儿子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回,怕母亲平日里寂寞。将迎春记在名下,也好名正言顺的叫来屋里陪母亲解闷,便是老太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邢夫人见贾琏临走,还为自己处处打算,心中很是烫贴。微红了眼眶道:“那里就用得着她来解闷了?过些时日你林家表妹不是要进府里来吗?”说到这里,又甚是得意。
邢夫人扭头看了贾琏一眼,见他无甚表情,便伸手拍了拍贾琏扶着她胳膊的手道:“我瞧着二太太对你姑母很是有些不满,便是不好明着对你林家表妹如何,不喜总是有的。老太太年岁大了,又能顾得上多少?还不得我帮着看顾着?”
贾琏一听这话,连忙奉承了两句,又接着说道:“便是因着林表妹要来了,母亲就更该将迎春妹妹记在名下才是。”见邢氏不解,便继续道:“元春已经进宫,惜春是东府那边儿的,且年岁太小。”说了元春,提了惜春。就是不说和迎春同样身份的探春。
贾赦在一旁听他娘俩嘀咕,开始也不在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满意。不想后来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黛玉身上,才认真听了起来,贾赦好歹在外面见得多。如今又在礼部当差,很快便明白了过来。直接就定板道:“就那么着吧,回头我跟珍哥儿说一声。将族谱改了。”
邢夫人原本就没明白,如今贾赦直接定板,她虽不说什么,脸色却有些难看,贾琏见此,怕她对迎春心有怨气,便解释道:“母亲您想啊,黛玉可是三品大员的嫡女。这府里谁有资格入她的眼啊?便是惜春,也年纪尚幼。”
此话一出邢氏彻底明白。不过是嫡庶之别。不由笑着对贾琏道:“还是我儿想得周全,如此往后你林表妹来了,便可让迎春陪着常往我这儿来。”说完还横了贾赦一眼。贾赦那个气啊!立马红着脖子嚷道:“说完了没?还杵在这儿干嘛?要让老爷饿着肚子去当差不成?”
邢氏被噎得不轻,却也只得立马起身去唤丫鬟将饭菜摆上。这边儿刚摆上饭菜,那边儿费大娘便来禀迎春请安来了。邢氏倒狠狠的愣了一下,不知吹的什么风了。迎春自小便被接去了老太太屋里,与自己并不亲近,这么些年也不见她来请安,今儿刚说起她。她便来了。
贾琏见邢氏愣着,便扬声开口道:“还不将姑娘请进来,站外面算怎么回事儿?”说完见邢氏望了过来,便笑着对邢氏道:“昨儿想着儿子要离开这么些时候。怕母亲在家中寂寞,昨夜里便找了迎春叮嘱了一下,倒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之前只是没人教导而已。”
邢夫人听贾琏如此说脸色才好了起来,又拍了拍贾琏扶着自己的手。对他笑道:“知道你是孝顺的,放心我心里有数。万事有我呢。”说完才转头看向刚进来的迎春。脸色也不如往日的冷淡,笑着问道:“用过早膳了没?没用过便同你哥哥父亲一道用吧。”说着在贾琏的陪同下走向了偏厅。
这却是贾琏自扬州回来后兴起的‘规矩’,当初还被贾赦斥责了一番,贾琏却是理直气壮的道:“姑父家便是如此。也没见谁就说姑父家规矩差了。”贾赦想到林如海乃是书香门第翰墨传家之族,便也不再说什么。
迎春不知其中缘故,很是惶恐,贾琏却对她笑笑道:“快些过去,一会子父亲还要去当差,没得让父亲饿着当差的道理。”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便是邢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贾赦在一旁听,着怒瞪了双眼,吼道:“知道老爷我还要辛苦当差,也不知道动作麻利点!”
见贾赦恼了,贾琏只闷声低笑,邢夫人却也不计较,只迎春诚惶诚恐的赶紧过去,站在一旁。一时间竟不知是坐呢?还是站着。贾琏也不管她,只扶着邢氏坐下,自己便转到贾赦一边儿挨着坐下。
贾赦见迎春还站在边儿上,就很是不满。怒气未消地道:“还杵着干嘛?要人来喂你不成?”贾赦的话让迎春更是不安,只拿眼向贾琏瞧去。这十来年她实在和这位父亲,没什么接触。还是邢氏终归看不过去,开口叫了迎春挨着自己坐下,这事儿才算过去。
一家四口人同时坐在桌上,这让贾琏想起了在林家的日子,那时候也如这般四个人坐在一起用餐。只不知如今姑父与表妹怎样了,心中很是担忧便也不再说话,只低头用餐。迎春心中也很是震动,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父亲,哥哥还有嫡母一道用餐,心中既是惶恐又是兴奋,一时竟红了眼眶不知该如何作想。
贾琏虽不说话,只低头专心用餐,却仍习惯性的不时给贾赦,邢夫人夹菜,也顺便给迎春夹了两筷子。迎春见此虽感到陌生而诧异,心中却觉得暖意融融。不由得也学着贾琏的样给贾赦,邢夫人以及贾琏夹菜,见大家并无反感,遂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完,贾赦便在邢夫人的伺候下换了官袍,一家子将他送出了门。贾琏因着一会儿就要出远门,也不多留。只在临走前,当着邢夫人的面儿对迎春说道:“东边儿院子人少,事儿也少,不过咱们一家子。平日里父亲忙着差事也不在家,母亲很是寂寞。如今我也要出远门,你没事便常来陪陪母亲,或是说笑解闷,或是学些东西都是好的。”
邢夫人见贾琏临走还念着自己。怕自己在家寂寞,心中很是感动。看着贾琏一时竟有些反悔让他去扬州,且想到一去那么些年。心中更是不舍。迎春却知这是贾琏再给自己找借口铺路,心中也是感激不已。遂双双将贾琏送出院门还依依不舍。直到看不见身影才转了回去。
行礼是早已归置好的,便是人手也安排妥当。赵嬷嬷年岁已高,俩儿子也已到了成亲的年纪,便不再跟着贾琏出去,如今跟着贾琏的外面还是昭儿,兴儿,又加了隆儿和庆儿。里面便只有红岫一人跟着,不过是照顾些衣食罢了。
这一去便不知何时归来。总要去给贾老太太磕头行礼,才能启程的。出了东边儿院子,贾琏便往贾老太太屋里去。刚到贾老太院里,便与贾政撞了个正着。贾政不由嘱咐贾琏几句道:“你姑母去了,你既去奔丧便好好的听你姑父安排。勿要与你姑父惹事!”见贾琏很是点头应了才转身离去。
贾琏心中不以为然却也不与他一般计较,凡事他说什么只管点头应着,既不必理会也不与其反驳。贾琏待贾政走后方进了老太太屋里,又听老太太叮嘱了一番叫黛玉上京的话,才起身告辞离去。
张鑫早已等待多时。见贾琏出来,便急急出了门子。出门后才发现贾琏身边儿只跟着一个兴儿,心中很是诧异。尤其是兴儿身上也只有个小包袱,再别无他物。
不由得疑惑的问道:“这一去多日。表少爷比不得我们,怎地就带这点子行李?纵是家里还有些许表少爷用过的旧物,很不必带多少行李。这昭儿怎地也不见带着?”
贾琏听了还不及回答,兴儿却是笑道:“张大哥怕是不知。爷怕路上耽搁误了行程,便让昭儿领着众人。带着行李坐了船去。这一趟是要准备在那边儿参加了秋闱才回的,带着东西着实多了些,咱们打马快行也好早些到扬州。”
听了兴儿的话,张鑫再看贾琏那眼神都不同了,却也不多说什么,只跟着贾琏一道出了城。张鑫看自己的眼神不同,贾琏自是知道的,却也不说什么,毕竟自己是真的很担心姑父和表妹。
一路上三人策马疾行,也不特意找驿站客栈,天黑即停,天亮便行。遇客栈歇客栈,有驿站住驿站,若是都没有那就随便哪儿将就一晚,是以此去的速度,竟与张鑫来时差不多。
幸而张鑫来时有过一些经验,一路上几乎都遇上了客栈驿站的。倒也没让贾琏在野外住两回,只一夜宿在破庙,张鑫也兴儿俩也是将贾琏护在中间儿歇息。一夜宿在荒坡下,张鑫更是将马匹都围在外面,自己与兴儿轮流守夜让贾琏歇息。
在张鑫一路的照顾下,贾琏终于在贾敏四七的头一天,赶到了扬州。此时站在城门外贾琏很是感慨,大半年前自己便是从这儿告别的姑父。那时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心中很是依依不舍,却不曾想世事难料,竟是这么快便又要见面了。只不知这次见面又将是如何情景。
贾琏站在城外感慨,却不知有人早他两日进了扬州城,此时正在林如海官邸。要说此人贾琏也是知道的,便是贾家的金陵老亲,甄家大家长甄应嘉。
此时,甄应嘉正在坐在林如海官邸正堂上,端着汝窑细瓷茶盏,任由茶香袅袅却也不喝。只拿眼睛盯着林如海,林如海则皱着眉,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也是顾不得茶香诱人。
太子遣人试探拉拢也不是一二次了,林如海却从没想过甄应嘉会为此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