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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夏稍稍迟疑了一下。
然而,苏萨却随口代她说道:“可以啊,她正好缺个舞伴呢。”
“哦?”艾夏没料到苏萨会这么说,有些不解地望着他。苏萨故意将头别过去不看她。
艾夏捉摸不透苏萨的心理,还以为他在跟自己闹别扭,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腰。苏萨却顺势往旁边一走,跟她拉开了距离。羽毛面具青年见缝插针,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苏萨的位置,冲艾夏一躬腰:“请。”
越过青年弓着的腰,艾夏瞪了苏萨一眼,然后气鼓鼓地将手放进青年的手心里,接受了青年的邀舞。
目送赌气的艾夏和那青年步入舞池,苏萨心里稍稍有些后悔,但很快,他就把这种无聊的情绪扔在了脑后。他今天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跳舞寻乐子。
他要了杯葡萄酒,绕过大厅的中央舞池,沿着红毯铺就的台阶,上到了二楼。他寻了个能够俯瞰整个一楼大厅的角落,手肘支在刻有蔓草纹的铁艺栏杆上,边啜着酒,边观察着场内的动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豪华水晶灯下的舞池。舞池中一对对戴着各式面具的男女正和着音乐翩翩起舞。苏萨的视线也捕捉到了艾夏和那名轻浮青年。艾夏的舞姿很优美,很老练,一看便知是经过训练的。苏萨简直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贫苦人家出身了。
舞池的边上,靠近侧厅的一面,几名宾客正端着酒杯说着话,那是王国的几位重臣。苏萨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面具——
戴着狐狸面具的矮胖子,一看身形就知道是财务大臣。苏萨认为他应该戴狗熊面具更合适一些;
站在巴巴罗斯旁边的瘦高个,尽管背对着苏萨,苏萨还是嗅得出他浑身散发的僵尸与吸血蝠的气味。不用说,他就是可怖的司法大臣;
与巴巴罗斯面对面的那人,戴着翠鸟羽毛面具,一袭红色的长袍上缀满了珠翠玛瑙。除了可敬的红衣主教大人,又有谁会穿得这么夸张?
至于边上那个总是情不自禁弯腰弓背,浑身不自在地乱晃的,一看便知是新晋的大臣,资历跟其他三人相比都差得太远,估计就是王国秘书官费曼了。
他们几个的面具,纯粹只是摆设,戴跟不戴一个样。苏萨哂笑着,将视线继续向上移动。于是,此次舞会的主角——索斯卡娅——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她坐在红靠背椅中,面具也许掩盖得了她日渐老去的容颜,却掩盖不了她那条不灵便的右腿。
站在索斯卡娅身后,像影子一样保护着她的,肯定就是公主的誓言骑士杜瓦耶。
苏萨视线游离,继续在厅内搜索。
是的,今晚,他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老宰相吕宋。
送给他的请柬中,夹了一张字条,是宰相亲手写的:
“舞会期间,抽空一晤。有要事相商。”
堂堂宰相之尊,而且新近成为王国实际上的执政者,居然会主动邀请自己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人物去商谈。这只老狐狸,究竟打算干什么?——从接到字条的那一刻起,苏萨的心里,就一直存着这样的好奇与疑惑。越是临近会晤的时间,他就越是急不可耐。偏偏到现在为止,舞会的主人还是不见踪影。
苏萨觉察到了自己心态的浮躁,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端着快要见底的酒杯,走到了阳台上。
厅内是灯红酒绿,音乐欢笑;阳台上是夜风习习,夜色温柔。一道阳台门,隔出两个世界。苏萨摘下面具,倚在阳台石栏柱上,听着遥远的音乐,吹着凉爽的夜风,心中的焦躁渐渐地平息下来。
交待铁匠去做的事,不知进行得怎么样了。工程量浩大,而且要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之下进行,把这么一桩重要的事交给一名普通铁匠负责,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苏萨心里正这么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也到阳台上来吹风了。就站在离苏萨不远处。
苏萨没有回头。他正沉浸在自己的玄想当中。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幽蓝天幕上悬挂的圆月。视线透过玻璃杯和杯里残存的酒液,看到的月亮,竟也是血红血红的,十分妖异。
“这么亮的月亮,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些什么啊。”苏萨喃喃地自言自语。
“是啊。”那人搭讪。
苏萨皱了皱眉头,为自己的宁静被打扰而不快。
“宰相大人在书房里等你。”那人又说。
苏萨转过头去,于是看到了宰相助手巴特的侧面。
第十八章 秘密会晤
“坐吧。”吕宋头也不抬,吩咐苏萨。
苏萨不卑不亢地在老宰相对面坐下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红木书桌。书桌上散乱地放着文件和蜡烛。一枚小而圆的宰相印签侧置在天鹅绒垫子上。用过的鹅毛笔尖还蘸着墨迹。
吕宋正拿着一把小刀,小心地将一把鹅毛管一根一根削成鹅毛笔。
老宰相虽然已经年届七十了,但他削鹅毛笔的动作依然稳定而沉着。一刀下去,一个完美的斜面便产生了;再在斜面正中间轻轻划一刀,一支精良的鹅毛笔便诞生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整个过程流畅得就像山泉水奔流。
苏萨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老宰相削鹅毛笔。
老宰相削完了三支鹅毛笔,放下了锋利的小刀,抬起了头。似乎是因为用眼过度,他的老眼眯缝着,苏萨看不到他眸子里的情绪。
“人老啦……最近才做一会儿事,眼睛就酸痛得不行了。”老宰相用左手拇、食二指揉着眼角,不胜疲倦地说。
“这些琐事,宰相大人完全可以叫别人代劳的。”苏萨正襟危坐,中规中矩地建议。
“不,不……”吕宋轻轻地摇着头,“有些事,必须亲力亲为,别人是代劳不了的。比如吃饭,比如睡觉,比如播种后代。”
苏萨一直以为吕宋永远都是一副风干腊肉的风格,却没想到威势迫人的他,居然说话也这么幽默。苏萨不禁脸上泛起了会心的微笑。
“那么,宰相大人认为,有什么事是可以请人代劳的?”说笑归说笑,苏萨可不认为吕宋将他请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讨论睡眠和后代的问题。他很直接地将话题引入正题。
吕宋淡淡地回答:“一些自己不便做,或者做不来的事。”
“譬如?”
“譬如担任使者去交涉;譬如担任将军去打仗。”吕宋说。
“宰相大人需要去跟谁交涉?又想跟谁去打仗?”苏萨直直地盯着对方。
吕宋涵意不明地微笑着,反问苏萨:“如果现在有一局中盘,黑方剩的棋子多,但回转的余地小;白方剩的棋子少,但回转的余地大。黑白双方都有赢的可能。让你选择,你会选哪一方下?”
苏萨飞快地瞥了吕宋一眼。他知道,对方在试探着自己。自己的回答,将会直接影响对方将作的决定。苏萨想了,很圆滑地这样回答吕宋:
“如果是我这种不关心输赢的小角色,执哪一方都无所谓。但如果是像宰相大人您这样的高手当中的高手,想必……会选择更富挑战性的那一方吧?”
哪一方更富挑战性?苏萨没有明说。作任何一种理解都可以。
吕宋深深地看了苏萨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捋着山羊胡,问苏萨:“听人说,苏萨骑士是由二殿下引荐给先王陛下的?”
“是的。”
“那么,你跟二殿下应该关系不错吧?”
苏萨沉吟了一下,谨慎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珂缇娜公主跟二殿下的关系最亲近,我作为公主殿下的誓言骑士,有更多的机会与二殿下接触,所以关系还算是不错。……宰相大人想跟二殿下交涉?”
吕宋再次无视苏萨的提问,看了看窗外的夜空,悠悠地说:“估计二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达卡里波里了吧。”
苏萨耐心地等待着老宰相收回视线。他明白,该说出口的,老宰相迟早会说出口。
出神了半晌,吕宋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二殿下的逃脱,有你在协助吧?”
“是的。”苏萨知道跟对方撒谎也没用。对方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调查地清清楚楚了,问自己一声,只是走个形式而已。老宰相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可怕。
“艾尔弗雷德的尸体,我已经安排人重新安葬在爱国者公墓里了。”吕宋突然说道。
“哦。……那我代二殿下谢谢宰相大人了。”苏萨微微有些动容。对方居然连这样的事都想到了,真是心思缜密。
“对于二殿下弑父的指控,等会儿我也会安排予以公开声明撤销。”吕宋又说。
苏萨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对方:“为二殿下做这么多事,应该不会是免费的吧?”
“苏萨骑士见到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吗?”
“没有。”
“那就是了。”
“宰相大人的条件?”
“苏萨骑士愿意充当使者?”
“我无所谓。二殿下能够重返王宫,也是一件好事,有利于王国的安定。我想这也是珂缇娜的愿望吧。”
“难得苏萨骑士能看得如此长远。那些王国重臣们,少有像你这样通达睿智的。”
“宰相大人过奖了。……有谁向宰相大人建议过什么吗?”
“是啊,”吕宋哂笑了一下,“愚蠢的人提的愚蠢的建议,居然说要将二殿下捉回王城。”
“我个人认为应该把提建议的那人关到猪圈里去。”苏萨淡淡地说。
“深有同感。”吕宋开怀笑道。
两人笑了一阵,苏萨又问:“宰相大人又是想跟谁打仗?”
“你认为呢?”吕宋狡猾地反问。
他是在掂量我。苏萨心里立刻反应过来。这只老狐狸,跟他打交道,真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苏萨故意装出思考的模样,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惊呼:“难道是齐格勒元帅?”
吕宋淡淡地道:“苏萨骑士何必掩饰自己的光芒?是欺我老眼昏花吗?”
“不敢。”苏萨讪讪地。跟王国第一智者玩心计,实在是自讨没趣。苏萨开始相信这种说法了。在深沉的智慧面前,任何阴谋与狡黠都显得那么可笑,还是老老实实直话直说比较省力些。
“那么,对抗王国战神的人选,宰相大人已经有了?”苏萨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放眼整个王国甚至整个西大陆,能够有资格与齐格勒在战场上对决的人,又能有几个呢?被灭亡的特里耶公国曾经有一个蒙加扎勋爵,可惜他已经在特里耶城破之际自刎城头,以身殉国。除此而外,在声名上能与之相比的,只有……
“枫玺伯爵华伦斯坦。”苏萨与吕宋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假面具都打飞了。
青年愣在当场,半爿脸顿时红了起来。
艾夏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舞池外走去。
“等等。”青年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惊讶与偷笑中追上了艾夏。他伸出手去拉艾夏的手。
艾夏用力一甩手,甩开了,然后愤怒地瞪着对方。
“你想干什么?”艾夏语气里带着极度的厌恶,脊背上又泛起刚才那只手留下的滑腻腻的感觉来。十分难受。
“艾夏——”
青年刚想解释,却被艾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忘了这个名字。今后不想与你缠上任何关系。”
“为什么?”
“因为你下流。”艾夏扔下了这句评价,气鼓鼓地向厅外走去。
该死的苏萨,把人家扔在这儿,自己跑什么地方去了?艾夏在心里诅咒着苏萨。
身后的青年还不死心地跟着自己:“艾夏,别走啊!我们再聊聊,再互相了解更多一些啊!”
“席德先生!”艾夏猛地转头,恶狠狠地冲对方叫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差劲的贵族!你懂得怎么尊重女士吗?”
“正需要你来教啊,我可爱的美人儿。”青年席德嬉皮赖脸地说道。
“无耻!”艾夏白了他一眼,“你们第一军团都是这个德性吗?”
“像我这样的是独一无二的。”席德恬不知耻地夸耀道。
“那你就去找能欣赏你这种人的女孩吧,我不奉陪了!”艾夏再次撇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别走啊,艾夏!”席德的声音像赶不走的苍蝇,继续粘上后背来。心烦意乱的艾夏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溜,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她狼狈地向前一扑,冲了几步,撞进了一个匆匆跑过来的人的怀里。
“啊!”对方将艾夏扶住,向后退了一步。是个信使模样的人。
艾夏还没来得及道歉,对方已经匆匆越过她,奔进大厅。然后,艾夏听到了夸张的报信声:
“不好了,第二军团叛乱了!”
第十九章 梦想
就在苏萨离开书房的那一刻,老宰相又唤住了他。
苏萨回转身去,立在书房门口,看着吕宋从扶手椅中站起来,走近自己。
老宰相浑浊的眼睛里蕴着复杂的神情。他问:“苏萨骑士,唐突地问一句:你做过梦吗?”
“什么?”苏萨不解地望着吕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做过吗?”吕宋重复了一遍。
“很少做。”苏萨据实答道。
“哦……”吕宋若有所思地漫应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也许是上了年纪,我倒是经常做。而且是同一个梦。”
苏萨聪明地保持沉默,等着对方说出他想说的话。
吕宋继续絮絮地说道:“我梦到,自己跟艾蜜儿——哦,也就是我的爱妻,很多年前已经去了天国——跟她一块儿,肩并着肩,站在叹息塔的平台上。那里是整个王城的最高处,比圣玛洛主教堂的钟楼塔尖还要高。站在那里,整个王城的风光一览无余。我和她,肩并肩,站在那儿,远瞰着整个王城。王城像一张羊皮卷,在我们面前缓缓地展开。一间间房屋排列得整整齐齐,就像码得很好的蛋挞;人呢,小得就像蚂蚁,忙忙碌碌地爬着,紧张而有序,从不争吵互斗。天空很蓝,蓝得跟蓝宝石一般。成群成群的鸽子飞过,她们是温柔的精灵啊,连咕咕咕的歌声都是那么动听。国王陛下——哦,现在是先王陛下了——依然那么喜欢打猎,身体还是像几十年前那样健硕。还有小公主、二殿下,所有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们,都欢快地在王城里跑来跑去,跟平民的孩子们一起嬉戏。大街上每一个走过的人,脸上都带着快乐而幸福的微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一例外,都微笑着……这样的梦,是不是很可笑?”
苏萨不作声。现在老宰相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发言人。
“人上了年纪,话也多了,梦也多了,觉倒反而少了。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吕宋喟叹道。
苏萨突然之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头发是那么白,背是那么驼,简直衰老得厉害,好像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似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所知的柔弱一面,强大智慧如老宰相,也不例外。苏萨在心里这样感叹。
“这是一个很好的梦。”苏萨说。
“是啊,很好的梦。”吕宋悠悠地道,“我想实现它。”
苏萨看着吕宋。
“我想实现它。”吕宋强调似地再说了一遍,“男女老少,都能打心底里微笑;王城上空,永远飞着白色的鸽子;天永远是宝石蓝;王子公主能跟鞋匠的儿子一块儿撒欢;国王要做的,不是砍人的脑袋,而是骑着马去打猎……每个人都是王国的主人,都是自己的主人,都为了自己而活,都能微笑而活……这样的梦,我想实现它。”
“这是不可能的。”苏萨突然很生硬地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吕宋反问。
“这是不可能的!”苏萨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但就是不愿认同吕宋。
“不可能的事,我会实现给你看!”吕宋原本昏花的老眼里,突然迸射出年轻人才有的激动的光芒来。这一刻,他固执得就像一个愣头青。
说不出为什么,但在苏萨眼前,吕宋的身影突然和里贝卡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虽然他们两个无论是外形还是年龄,都判如云泥,但当吕宋固执地重复他的梦的时候,那付神情,令苏萨一下子联想到了王宫教堂里里贝卡对艾尔弗雷德发誓时的样子。
“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苏萨的态度柔和下来,拿呓语般的语气说道,“他的理想就是缔造一个没有高低贵贱,人人亲如兄弟的国家。在那个国家里,奴隶也拥有权利,理发匠的儿子也能坐上高位。国王与乞丐也能把酒言欢,平等自由将成为王国的勋章。”
“里贝卡吗?”
“……”
“跟我一样的梦啊。”吕宋微微一笑,“都是很好的梦,为什么就不能实现呢?是实现不了,还是你不敢梦想?”
“光梦想有什么用?只要有国王和奴隶这样的差别在,就一定不可能实现。”苏萨悲观地断言。
“那就不要有国王。”吕宋随口应道。
“不要国王?”苏萨吃惊地瞪着他。那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从来没有在苏萨脑子里出现过,即便是他站在角斗场上浴血拼杀的时候。
“是的,不要国王。”吕宋微笑道,仿佛他不是在谈变革整个国家的体制,而是在商量野餐会的地点,“所谓国王,不也是当初一群人共同推选出来,代表他们进行公共事务处理的那个人吗?现在,回归到大家分担公共事务,又有什么不可以?权力这种东西,只要平均地分给每个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