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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容谦失去意识,一直同他嘻笑胡闹的风劲节,眼神才慢慢沉重起来。
一世又一世,不管如何挫败受伤,小容永远是他们之间最浑不在意,最云淡风轻的一个。总是微笑,总是不介意,总是振作重来,可是,当张敏欣和吴宇都对方轻尘的未来有极好的期待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轻尘的论题,不该继续了。和皇帝关系太紧密,不管那个皇帝是怎样的人,都不是好事……
若不是这一刻他心神疲惫而松驰,也许甚至不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一世又一世,全心全意来爱护那些少年皇帝的人,终于如此确切地承认,扯上皇帝,不是好事?
要有怎样的心境,怎样的认识,才会有这样的感叹,这样的结论。
风劲节心中苦涩。
当年小容受伤,在京郊乡村的小小茅舍之中,见了他,会诉苦,会哀叫,会烦闷,会发脾气,会无可奈何。而如今,如果不拿燕凛来刺他几下,几乎很难看到他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的情绪太温和平静了,静如井水,永远不起波澜。其实……就只不过是死水。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心中越想越怒,管他小容说什么误会,他暗中已是极为记恨燕凛了。
他一挑眉,转了身大踏步出来,一手推开了殿门。
他在内殿给容谦治伤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人人都以为他在施展妙手,接筋续骨,却不知道,他只不过是在相会的第一时间,利用药力振作容谦的精神,同他好好沟通一下,顺便让容谦能好好睡一觉。
这个时候,让他的精神能够休息哪怕只是一个晚上,都比所有的神技医术给容谦的帮助更大。
外头的燕凛和青姑等得无比心焦。宫中的贵人,朝中的重臣,也都听到了消息。
宫里自乐昌以下,几个贵妃都打发了贴身的下人来询问治疗的进度,外臣们大多不能随便进宫,只在宫外徘徊打听,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态,几乎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积极的态度表现出对容谦的关心。
史靖园是燕凛的亲近之人,皇宫大内素来进出无阻,这个时候,也已经赶到清华宫,只是也同样进门不得,只好陪燕凛守着罢了。
此刻见风劲节大步行出,大家都用急迫的目光看向他。若不是在君前有规矩,怕是立时就有好几个声音同声追问。只有青姑是不懂规矩的,第一时间就迎上去问:“风公子,容大哥的伤怎么样?”
风劲节平静地把他对容谦所说的伤情分析添油加醋地重复了一遍,伤痛的后遗症,可能会带来的折寿结果,他都是提高了两三倍,再转述出来。
青姑听得悲戚莫名,早已忍不住泪落如雨。
在场众人无不神色沉重,而燕凛,只是一直一直沉默地听着。他是冷静的,至少看起来,他始终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和理智。在场所有人都能轻易地自他眉眼间看出他内心的激荡与痛苦;也同样能看到,即使如此,他依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吼叫,不要咆哮,不要因为情绪激动,而作出任何不理智又与事无补的失控行为。他是那么的努力,似乎这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冷汗湿透了衣服,他却不知道。
容谦的伤势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基本上是根本没有生机的。他一直保持着希望,一直一厢情愿地想着,等容谦伤势好了之后的种种问题,基本上是很天真的,把所有希望都系在一个没见过面的所谓神医身上。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过于天真乐观,只是不敢深想,不愿深究,不肯去让自己面对现实做出正确的判断罢了。
然而,现在,无情的现实还是这样当头压下来。
神医只是神医,不是神仙。谁也不能吹一口气,就让容相完完全全好起来。
燕凛还在勉强忍耐着自己不要发作,勉力转动着僵硬的脑子,努力地让自己尝试理解接受风劲节的话,身边的史靖园就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容相说你是最好的大夫,他昏迷之前,就把希望都系在你身上。”
“我确实是啊。”风劲节毫不惭愧道:“我至少可以让他勉强活下来,我至少可以让他能走能动能说话……”
他冷冷扫视旁边几个御医:“你觉得现在还有什么名医,面对他这样的伤势,敢做出我这样的保证?”
他肆无忌惮地毁灭燕凛的希望,打击燕凛的信心。反正他是有恃无恐,就算他没本事把容谦立刻治得活蹦乱跳又怎么样?他是唯一能让容谦活下来的人,就凭着这一点,他就算扑过去,把燕凛的鼻子打扁了,燕凛也只能捂着鼻子对大臣们说,我走路不小心,撞墙了。
燕凛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就真的只能让容相这样日日受苦地活下来吗?”
“有。”风劲节淡淡道。
燕凛眼神微亮,看定了他。
不管什么奇才异宝,灵丹妙药,他都愿倾整个燕国之力去寻求。
“让我带他走。”
第223章 何堪永决
燕凛一怔,心中莫名地咯噔一声,终于失声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风劲节故意加重病情地跟他们解释容谦的伤情,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不管容谦愿不愿意,他自己是看不下去了!作为医者,看着病人无谓地自苦,实在是件不能忍受的事。而且他真是看不出在这个燕国,容谦还有什么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燕国国势昌盛,朝政稳定,燕王虽然还有些年轻,但也足够沉稳能干了。以后当然还是会有挫折,有风波,可是,人总要长大,人总要独立面对一切,解决一切,没有什么理由,非要容谦这个多事的家伙,一直守着护着。
如果容谦自己不能决断,他就帮他先一步把事情敲定。至少要让这帮家伙,心里明白有这种可能。就算现在不答应,将来看到容谦一点点努力恢复的苦状,只要还有一丝良心未泯,只要还不是自私到极点,自然知道该做什么抉择。
“带他去我的师门。”风劲节淡淡道:“我的医术灵药都从那里来,我治不好的伤,我的师门能治。”
“太好了,我派人护送容相……”
风劲节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师门从不与外人接触,也从不让外人进入。任何进入我师门范围的人,都永远不会有机会重新走出来。”
史靖园冷笑:“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风劲节悠然道:“这些是我师门的秘辛,无需告之外人。”
估计没有人能想到,在大燕皇宫里,对着大燕国的皇帝,还有人可以这么嚣张无礼,史靖园脸都气白了。
燕凛低声道:“容相若是去了你师门那里,岂非也不能再出来了。”
“他知道我的师承来历,也知道我的师门禁忌,自是明白去了就不能出来。但不去,他就永远无法完全治好。而且,我的师门虽说与世隔绝,却并非是个牢房,你不在其中,不知其间玄奥,在我的师门,有很多的自由快乐,不过,旁人不懂罢了。”
燕凛黯然无语。
青姑却已低泣道:“那我也永远见不到容大哥了。”
对于青姑,风劲节是十分抱歉的。也只能轻声道:“那是治好他的唯一办法。”
青姑只是落泪,默默无语。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那高高在上的大燕国皇帝,有多么羡慕她。
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哭泣,她可以坦然地表露不舍和悲伤,而他却什么也做不得。
原本他的打算是等容谦好了,远远送他去封地,永不相见。可纵使不再相见,至少他可以知道容谦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至少可以时时听说他的消息,至少可以遥望他所在的方向,思念怀想,猜测着他正在做什么。
可是,风劲节所说的那个神秘的师门,却又在什么地方?从此一别成永诀,永远永远不知道他在哪里,永远永远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永远永远都不能再知道他一丝半点的消息。
以后的日子,再没有惊喜,再没有期待,再没有盼望,几十年的岁月,却要如何度过。
他的脸色苍白,只能尽量平稳地问道:“容相愿意去吗?”
风劲节淡淡道:“我刚才已跟他提过了,他没说不愿意。”
燕凛的脸越发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沉默着一时说不得话。
史靖园却是知道他对容谦深刻感情的,也曾亲眼见过,容谦失踪那几年,他是怎么度过的。如今若是真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把容谦带走,那燕凛以后的日子,怕是比那几年,更加凄凉孤寂了。
他心中不忿,语气也就不甚客气:“我不信能有永远不变的规矩,以大燕国举国之力,要什么给不起,给不得?怎么就求不得你的门派破例一次。”
风劲节冷笑:“大燕国很了不起吗?若非容谦是我的朋友,便是你们举国相求,权势财富堆上天,我也懒得从赵国赶过来。”
“就算你们门派的规矩古怪,也没有权力治好了人就把人扣着不放。以燕国的强大,大军所向,什么跳梁小丑,不是土崩瓦解。”
风劲节大笑起来:“大军所向?燕国的大军,尚且奈何不得一个四分五裂,摇摇欲坠的秦国,倒来对我摆起了威风。”
史靖园脸色阴沉:“国家之争,岂是你们这些江湖门派,隐逸部族能明白的。一个国家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风劲节失笑道:“你们位高权重,凡事都习惯了以势压人,却不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与事,都会对权势低头,都会向暴力屈服。有本事你就试试,就算是倾国之力相逼,也不能让我的师门稍稍畏惧在意,便是十万大军,我也管保你们有去无回。”
他说的倒是实话,可惜,照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肯定当这是史上最大的牛皮。史靖园都给他气得不怒反笑了:“好大的口气!这世上哪里如此超出一切力量的存在,就是以魔教之强,还不是被诸国联手,逼得龟缩一地,最后还是向各国妥协求助,方能得到喘息之机。不惧我倾国之力,十万大军……”
他冷笑连连:“除非你的师门,是传说中的小楼!”
风劲节无惊无惧,只冷冷一笑:“爱怎么想都随你们。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能说的,你们再问也只是浪费时间。就算要送他回我的师门,至少也得等他身体略好,可以经得起长途跋涉才能动身,你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
他懒得再多说,回头进了内殿,砰地一声,当着皇帝的面,把大门重重关上。
一阵莫名的沉寂之后,青姑才嚅嗫着问:“皇上,容大哥真的非要跟他走不可吗?”
燕凛这个时候,还盼着有人能来安自己的心呢,偏又不能不强提精神安慰青姑:“他说了就算要走,也得等几个月。也许到时候容相的伤势会有好转呢。而且,这么大的事,我们也要问容相自己的意见才好。”
青姑怔怔地点了点头,怔怔地望着殿门,呆呆地发愣。
燕凛与王总管等人面面相觑,大家从没有和象风劲节这么无礼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一时竟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家摆明了是不想理会他们了,他们又唯恐风劲节还在里头继续治疗,想起风劲节开始的警告,倒是谁也不敢贸然打扰,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傻站在这里,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到底不象话。
燕凛的身份不象青姑,他有种种顾忌,也受到许多规矩的限制,最终还是有些羡慕地看了一心一意守在外面的青姑一眼,低声叮咛了外头的太监御医谁都不许走,里头无论有什么召唤吩咐都要好好办到,这才有些黯然地与王总管史靖园等人一起离去了。
容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醒来时,一直以来疲惫不堪的精神,确已恢复了少许活力。而风劲节也不知是否一直守在他身旁,一察觉到他醒过来,即时微笑:“早啊!”
容谦回以微微一笑,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治疗我?”
风劲节淡淡一笑:“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开始。但我还是要最后一次声明,过重的伤情和病情,其治疗过程都是艰难痛苦的,无论对伤者本人,还是爱他的朋友亲人都一样。大部份的时候,被治疗者往往会受尽痛苦且毫无尊严,而爱你的人在旁观之时,也将承受巨大的折磨。小容,我希望你再次慎重考虑这件事,你仍然坚持拒绝我最初的建议,不肯采取一了百了的方式吗?”
容谦不答话,只静静地看了风劲节一眼,目光那么深沉宁静,看得风劲节莫名得心中就有些恻然起来。
罢罢罢,旁观者总是可以漫不经心地指手划脚,真正身在局中,谁又能真的放下,他又有多少资格,可以教训小容。
他苦笑一声:“好,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
第224章 相伴不离
怎样才可以治疗如此沉重的伤患,怎样才可以回天改命?
在那些浩如烟海的传奇故事里,人们将神医奇术,讲得无比玄妙,令人啧啧称奇。然而,家中若不曾有过真正无比沉重的伤员病患,若不曾亲自陪伴这样的重伤者,数月如一日地治疗,人们永远不会真的明白,这种痛苦的感受。
容谦全身的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但是风劲节首先要下手处理的,却是他内腑的伤势。
容谦的肋骨也是数处断折,虽然这些天他被照顾得非常小心,内腑还是多多少少都被折断的骨头,略略挤压刺伤过,也因为虚弱的气血而衰弱下来。
这是这个时代的医术完全无法治疗的病症。可风劲节就敢直接开刀,切开血肉,剖腹开胸来处理。
内腑积了血,可以用古怪的方式抽取出来,可有的时候遇上淤结难解的血块,就不得不用更加霸道的方式。看着乌黑的淤血从刀下剖出,再被吸净,有时候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胆汁和胃液等其它液体,然后看着风劲节用银针肠线,一点点将剖开的内腑再次缝合,简直就能把人生生吓晕。
每一回的手术,风劲节都先用药让容谦彻底晕过去,并且严格禁止青姑旁观。不过,他也确实需要几个胆子大,手脚快的宫人协助。有的时候,也并不反对燕凛在旁边守着看。
几回之后,在风劲节的指点下负责协助他手术的宫人,私底下都偷偷与关系亲密的人说,如果是自己的亲人,伤成这样,要经历如此恐怖的治疗,他们情愿亲人痛快一死算了。
然而,燕凛却什么也不说,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撑下来,每一回,都脸无人色,眼神凄惨,然而,他一次也没有吼叫,悲呼,失控过。
他没有逃走,没有躲避,甚至不允许自己的目光稍稍离开那残酷的情景。
每一回,都是在容谦晕倒后他才来,又在容谦醒来之前离去,每一回他都拖着沉重的步子,身子有些摇摇欲倒。
然则,他没有落泪,没有痛哭,他甚至还要微笑着对一直守在门外的青姑说,一切顺利,风公子的医术很好,容相的伤势一直都在好转中。
他不知道,很多时候,风劲节那奇特的眼神,都在后方悄然凝视着他,渐渐地,那双眼中的冷漠,便悄悄地化尽了。
然而,并不是他隐瞒,青姑就不能猜出容谦的治疗有许多痛苦的,所有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破腹开胸的手术,十分伤人元气。容谦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但是他内腑的伤势,又不能不尽快处理。这样一场大手术下来,就算是风劲节的技术再高超,动作再熟练,再迅速,也只能是将伤害降低到最小而已。
接下来那些全身那些筋脉骨伤,风劲节却是无法一次处理完了。骨头断折,筋脉碎裂,那是要一寸寸地切开肌肉,找寻骨骼,拉出筋脉,再一点点重新用奇药异术,缝合修补的。容谦身上的伤处太多太重,而他的身体已经过于虚弱,禁受不起太大太频繁的手术。所以,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每回手术对身体都有一定的伤害,但是一次两次又不可能一口气治好,所以,只得不断反复,只得等容谦体力稍稍恢复一些,就立刻再次动手。
每隔个四五天,风劲节就要给容谦做一次接骨续筋的手术。
风劲节给容谦吃了大量的药物,不但有他自己带来的药,也有他开了单子,列了名目,写明方法,让太医院配治煎熬的药。
容谦的身体也过于虚弱,药量过多过大,种种副作用不可避免。身上很快出现了多处肿块,皮肤上满是血斑,全身热得发烫,喉咙完全失声。
风劲节每天都用针钆容谦的全身穴位,可饶是他针技高超,力道适当,无数次地扎针之后,容谦各处穴位上,终于浮现出许多硬块,有时风劲节都会头痛不知该怎么扎才好。
安无忌,史靖园,甚至乐昌,本来都常来看望容谦,可是,看到这样的治疗过程,这样的治疗情形后,几乎人人头皮发麻,不敢也不忍再来亲眼目睹这一切。
就连青姑当年曾独力照料容谦那么久,如今也快支持不住了。
在容谦的示意下,安无忌总找各种理由用各种方式把青姑拉出去放松。而几乎,每一次离开容谦的耳目,青姑就会不受控制地在安无忌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总是湿透了安无忌的衣衫。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许应该最痛苦,最早崩溃的燕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