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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房间里面每个人的表情。佛多尔。克莱恩王子微微低下头去，仿佛正在因为刚才的失言而感觉到悔疚；而雅古。克莱恩王子也似乎没有再继续出言讽刺自己的大哥的兴趣。于是伯爵继续他还没有说完的话：“我觉得，如果在新任皇帝坐上皇座以后、我叔叔的遗嘱才出现的话，那肯定是因为我们的大地女神莉娜的旨意。女神或者有比做一个皇帝更加艰巨的任务交给落选的人，他将会获得不会比坐在神圣亚赛尔帝国的皇座上更少的容光。”
伯爵相当之得体的这段话，如果放在其他场合中，相信会引来阵阵热烈的掌声；然而此刻，神圣亚赛尔帝国国家议会里的、布莱德。克莱恩伯爵的临时房间中，却迎来了所有人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暗自思考着自己的立场和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佛多尔。克莱恩王子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房间里沉闷的空气：“布莱德说的对，我们的确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争吵。而关于下一任的皇帝，我，佛多尔。克莱恩以神圣亚赛尔帝国军务大臣的身份，推举我自己、佛多尔。克莱恩王子，先皇安菲尔三十四世的长子继承皇位。”
雅古。克莱恩王子鼻间微微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他知道现在是三位掌管着神圣亚赛尔帝国最高事务的大臣发言的时间。而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发言的威斯利。鲁达男爵和尤金。柯玛侯爵对视了一样之后，财务大臣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各位，统率着血狮鹫骑士团在边境浴血奋战的是那一位王子，收复北方的西维亚王国、为神圣亚赛尔帝国带来这么一大片肥沃的土地的又是那一位王子呢？我，尤金。柯玛世袭侯爵以神圣亚赛尔帝国财务大臣的身份，推举雅古。克莱恩王子，先皇安菲尔三十四世的次子继承皇位。”
血狮鹫骑士团团长、雅古。克莱恩王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而政务大臣、也就是塞亚莉。克莱恩公主的丈夫威斯利。鲁达男爵就在这时开口了：“对不起，雅古。我想要作为神圣亚赛尔帝国的皇帝，更重要的不止是武力，而是那种气度。我，威斯利。鲁达世袭男爵以神圣亚赛尔帝国政务大臣的身份，推举佛多尔。克莱恩王子，先皇安菲尔三十四世的长子继承皇位。”
看着雅古。克莱恩王子开始紧握的拳头，布莱德。克莱恩伯爵决定尽快结束今天的讨论，以免威斯利。鲁达男爵的另外一只眼睛也落得被雅古。克莱恩王子打肿的命运。伯爵的话为这次的会议划上了句号：“按照神圣亚赛尔帝国的律法，三位大臣有关皇位继承人的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将会交由全国各地的领主来投票定夺。那么，通知各地的三十二位领主，七天之后在命运女神岛上进行投票吧。而我，到时候也会代表我的父亲、姆利安公国的领主，投出符合我自己心意的一票。”
克莱恩家族的末日 六
从下午到夜晚这整整大半天里，盗贼工会长老埃德加、黯精灵盗贼妮丝和地下城主恶魔安姆蒂尔斯都躲在玛瑙城内、北区的太阳花旅馆的厨房里。
这间厨房有个奇怪的特点，就是里面的设备和工具，全部都与这间厨房现在的主人极度不相称。厨房的主人花了足足五个小时的时间，向他的厨房里的客人讲述了一个很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真实度的故事，关于这间厨房的来历以及它原本的主人。不过恶魔最后都还是搞清楚了一件事：这间厨房是由一位多年前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巨人建造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在的厨房主人不得不在原有的壁炉、灶台以外，另外架设一套属于自己的设备。
厨房的主人，是长老埃德加的弟弟、一个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永远都不会停的半身人；在半身人这个种族里，他的职业相当之少见：埃德尔是太阳花旅馆的厨师。以通常的半身人而言，游吟诗人、盗贼甚至流浪者是最常见的，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维斯塔大陆上游荡；而作为一个厨师，却并没有四出旅行的机会。更何况在盗贼工会长老对自己的弟弟的介绍中，恶魔得知埃德尔已经在太阳花旅馆里的工作，已经超过了十年。这让恶魔同时也想到，不止太阳花旅馆的半身人厨师，就连盗贼工会长老，恐怕在玛瑙城里居住也已经超过十年了，难道半身人种族喜好冒险的天性已经从这一肥一熟的半身人两兄弟身上消失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这种末枝小节的时候，无论恶魔还是黯精灵妮丝，此刻都无法抑制自己心里对同伴的牵挂。恶魔的地下城里的伙伴、大法师阿其曼，黯精灵妮丝的姐姐妮雅，还有盗贼工会的一个盗贼艾萨克，在龙牙骑士团对盗贼工会总部的攻击中，不幸与他们分散了。虽然有消息说他们成功突破的龙牙骑士团的包围，但是毕竟在那之前，大法师阿其曼已经受伤晕迷了，这使得恶魔更加担心自己的手下现在的处境。
盗贼工会长老埃德加则在这大半天里都紧锁着眉头，看起来像是在努力思考着，试图从自己对盗贼工会的成员的印象里将出卖盗贼工会总部地址的叛徒找出来。这的确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假如经过龙牙骑士团的攻击之后，这个叛徒依然留在剩余的盗贼工会成员里的话，很可能历时千年的盗贼工会就会因而烟消云散。
三个人就这样各自抱着各自的心事，在半身人厨师的喋喋不休之中熬到了深夜。除了对同伴的牵挂、对盗贼工会前途的担忧还有埃德尔那似乎永远都不会干竭的口水以外，还有他们从下水道里带出来的一身污垢和臭味，都让他们真正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滋味；直到从厨房外面传来的、属于酒馆大堂里特有的喧嚣声都平息之后，妮丝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开始动手整理自己身上的装备。现在，是离开这间属于半身人的、巨人建造的厨房的时候了。
盗贼工会长老埃德加也在小心地检查着手头的匕首的刀刃，虽然现在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说不定还是会有不少死心不息的龙牙骑士在街头上四处游逛、来找寻从盗贼工会总部逃出来的人影。长老实在不希望再发生一场战斗，早上的那场混战已经使得现在厨房里的两个盗贼和地下城主都已经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了。虽然已经用埃德尔拿进来的清水清理过一下身上的伤口，但是痛楚却不是清水可以洗得掉的。
恶魔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说是现在厨房里最强大的一个。恶魔无论体力还是自我回复的能力都远远超出其他人，因此当恶魔站起身来的时候，妮丝很高兴地看到恶魔背上、巨翼根部的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并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姿势、或者念出什么拗口的咒语，只是一阵白雾飘过，恶魔就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类的样子；这使黯精灵妮丝感觉到十分疑惑：恶魔使用的似乎不是类似大法师阿其曼的那种奥术魔法，但是像是黯精灵的姐姐所使用的、那种通过召唤无处不再的小精灵们来发挥威力的精灵魔法，又似乎不包括这种能够改变外形的法术。
“这不是魔法的效果，而是我们恶魔天生的一点小能力。”恶魔似乎感觉到黯精灵的疑惑，压低了声音向她解释着。
而半身人厨师则拉住了他的哥哥：“你们真的要走了吗？外面可能还有三大骑士团的巡逻部队呢，你们可能会面对想不到的威胁的。你们身上的伤势好了一点了吗？要不要我出去买一点回复药水回来，当然钱需要你们自己出？嗯，或者你们会需要一点干粮，还有一点的饮料？我在半小时之内就可以准备好你们想要的大餐。你们会需要武器吗？我自己的菜刀当然是不可以给你们的，但是挂在墙上的那把、属于原来的厨师的菜刀，你们可以放心拿去哦！反正我也拿不起来。你们想不想……”
讲着讲着，埃德尔却突然闭上了双眼、躺倒在地板上。盗贼工会长老连忙上前去查看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半身人厨师只不过是突然睡着了而已；回过头来的埃德加长老发现几片干枯的蔷薇花瓣从恶魔手中飘落，恶魔施展了睡眠术让喋喋不休的、盗贼工会长老的弟弟暂时投身到睡神赫卡忒的怀抱里。
埃德加也不多话，跟妮丝一起将半身人厨师搬到厨房角落里的小小床铺上，然后转身带头跨出了厨房的门槛。
很幸运地，今晚既没有醉鬼也没有流浪汉逗留在酒馆的大堂里。三个身影从柜台后悄无声息地鱼贯走出，静静地走过趴在柜台上睡着了的女招待身边。灵巧地避开大堂里横七竖八的桌子椅子之后，带头的埃德加长老轻轻推开酒馆的两扇木门，被称作“死神的弯刀”的月亮发出的洁白的柔光洒落在他们身上。然后在埃德加长老带领下，黯精灵和恶魔静悄悄地走到了大街上。
埃德加长老似乎对玛瑙城里的道路异常熟悉，每当前面的街道上有巡逻部队的脚步和马蹄声传来，埃德加总是能将这支小小的队伍带到某条隐蔽的小巷子、又或者是某处足以隐蔽大家身形的门楼下。所以当他们来到东区接近城门位置的一所房屋前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惊险情形。
说是完全一帆风顺，倒也不十分准确。最起码在他们即将通过连接着北区和东区的那条长长的石桥的时候，几个从天上掠过的影子让这只小队伍的成员吃了一惊。
那是一群既拥有强壮的狮身，有能以老鹰尖锐的喙和爪子撕裂对手的大型生物：狮鹫。神圣亚赛尔帝国的狮鹫与维斯塔大陆上其他地方的狮鹫有着不小的差异，主要反映在它们的羽翼上：普通的狮鹫翅膀上的羽毛是金黄色的、而神圣亚赛尔帝国的狮鹫的羽翼则是一种夺目的血红色。传说中，这是因为在诸神战争中，大地女神莉娜被死神迪斯偷袭，受伤的肩膀上流下的圣血滴落地面，从而将这些常年栖息在亚赛尔山脉的峭崖上的狮鹫的羽翼染成了现在的颜色。因此神圣亚赛尔帝国的狮鹫有一个特殊的称呼：血狮鹫。神圣亚赛尔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血狮鹫骑士团，就是以他们的骑士所钟爱的、这种比普通狮鹫要强壮和凶悍许多的飞行坐骑而得名。
“连血狮鹫骑士也出动了，我们盗贼工会的面子还真不小。”躲在桥头的树荫底下的盗贼工会长老注视着空中飞过的巨兽，还有骑在它们身上的全副武装的骑士。半蹲在她的指导者身边的黯精灵妮丝低声向恶魔解释着什么。恶魔一度以为这些骑着血狮鹫的骑士只不过在进行普通的巡逻，而黯精灵则告诉他：雅古。克莱恩王子的血狮鹫骑士团平时决不会骑着血狮鹫来进行夜间巡逻，因为这些凶悍的生物讨厌在夜间行动。
这同时也意味着，希望彻底消灭盗贼工会的，并不只有带着龙牙骑士团来到玛瑙城的布莱德。克莱恩伯爵，血狮鹫骑士团、再加上原本就将盗贼工会视作眼中钉的绿叶教会和教会指挥下的圣光骑士团；闻名全大陆的神圣亚赛尔帝国三大骑士团此刻已经全部站到了盗贼工会的对面。
原本就已经负伤的众人当然不希望与这些翱翔在天空上的敌人作战，十来只普通狮鹫如果一起发动攻击，那种疯狂的程度就已经几乎及得上一头小的龙，更何况这些还是血狮鹫；再加上骑在血狮鹫背上的骑士，在这时候被发现的话，简直就是死路一条。还好天上的骑士们并没有察觉躲藏在桥头树荫底下的、这三个人影，于是等血狮鹫骑士的身影在远处消失后，盗贼工会长老嘴里一边念叨着：“勇敢的萨米亚，请照顾你的子民吧！”，一边带领黯精灵和恶魔继续向东区走去。
通常而言，不同的种族会崇拜着各自不同的神祗；萨米亚就是半身人口中，由一位擅长冒险的半身人晋身的、看顾着半身人这个种族的神。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萨米亚的保护，通过那座连接着北区和东区的那条长长的石桥之后，盗贼工会长老所带领的、这一支三个人组成的队伍一路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名为“苏梅尔的火焰剑”的武器店。
克莱恩家族的末日 七
虽然这间武器店的招牌上，并没有来自深渊魔域里的深渊语文字，但是在月光照耀下的六种文字，恶魔最起码懂得其中的一半。天界语、大陆通用语和佣兵通用语都准确无误地表明这间武器店的名称：苏梅尔的火焰剑。虽然大多数深渊魔域的居民都懂得天界语，只是绝大部分情况下情况下这种语言只会出现在那些来自天界的、圣洁的生物口中；另一方面，尽管偶尔会出现某些来自正义阵营的人士的加入，但是仍然是由大多数的黑暗生物组成的维斯塔大陆上的佣兵队伍里通用的，则是简单明快的通用语。这两种文字同时出现在这间武器店的招牌上，让恶魔觉得有点滑稽。
“这是为了招揽更多的生意，武器店从来都不会将任何种族的顾客拒之门外；除非是那些完全没有战斗的观念、又或者根本无需要用到武器的种族。”盗贼工会长老埃德加看起来对这家武器店异常熟悉，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口，带领着黯精灵盗贼妮丝和地下城主走向屋内漆黑的大堂：“如果招牌上有足够的地方，我会再多加上几种文字。安姆，你或者可以帮我用深渊语写上一段广告；我店里的铁匠有足够精巧的手艺，打造出来的镰刀绝对能让你的同族满意。”
恶魔意识到盗贼工会长老正是这间武器店的主人，埃德加长老已经开始用一个小锤子敲打店里的柜台的一个角落。关上店门之后，妮丝走到恶魔的身边，并且低声告诉他这是盗贼工会一种隐蔽的传递信息的方式，这张固定在地板上的柜台，有一根金属打造的支柱直通到地下室，盗贼工会长老正用节奏十足的敲打声、通知他的手下自己的到来。
才一会儿功夫，几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武器店的大堂里。透过自己在漆黑的环境下毫无阻碍的视线，恶魔看到了大堂后面的房间里、和墙壁上的暗门中走出来的四个人类，以及从突然自己移动到一旁的、大堂里的铁砧下露出来的地下室里，钻出来的两个矮人；从他们灰色的皮肤和头发，恶魔知道这是两个本来应该居住在地底下的灰矮人，他们的故乡在比托尔火山的地下城更深的地底世界里。
其中一个灰矮人看起来比他身边的同伴年长许多，毕竟另外一个灰矮人的胡子似乎都还没长齐；年长的灰矮人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念叨着自己信奉的神祗的名字：“勤劳的拉杜格啊，你们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在为你们担心，今早的事情把大家都吓坏了。这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小伙子是什么人，埃德加？”
“这是我们盗贼工会的客人，很不幸地他们被卷入了我们的事务里，都是那个万恶的布莱德。克莱恩伯爵的错。”盗贼工会长老审视着大堂里出现的这些人，然后开始发号施令：“现在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威廉和杜尔回去后面的房间睡觉吧，明天早上你们还要开店；厄格带着你的手下到外面警戒去，一旦看见卫兵的身影，就立即通知店里面。摩根、凯里，把地下室的门口打开，然后给我烧些热水来，我们实在太需要好好地洗个澡了。”
于是那四个很明显是普通人类的盗贼工会成员立即转身回到他们刚才出来的地方；而两个灰矮人则开始合力推动那个沉重的铁砧。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回到原位的铁砧被推开以后，地上出现一个四方形的空洞，盗贼工会长老开始顺着洞口的台阶往下走：“欢迎来到我的地下宫殿，安姆！这里可能是我们现在在玛瑙城里，最安全的地方。”
七月，正好是神圣亚赛尔帝国首都、玛瑙城里最热的季节；而在大理石砌成的浴室里泡了二十分钟的热水的恶魔，更加感觉到全身发烫。跟恶魔一样洗过澡的妮丝细心地在恶魔受伤的巨翼上抹上一种浅绿色的药膏，这使得恶魔觉得伤口上一片清凉。
他们所在的、武器店的地下室，的确无愧于盗贼工会长老埃德加口中的“地下宫殿”的称呼。彩色的陶瓷装饰着两边的墙壁，另外几个墙洞里还有不少精致的雕刻品；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染着精美的图案；一路的天花板上都垂吊着式样相同的水晶灯，跳动的火焰所发出的、明亮的光线透过水晶灯洒落在走廊上。
恶魔和妮丝现在正在长老的房间里，半身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一份报告。听见恶魔和妮丝进来时候的敲门声，埃德加长老抬起头来，恶魔正好看见半身人脸上的两行泪水：“我的手下们已经去过盗贼工会总部查探。游荡者萨米亚啊！布莱德。克莱恩才是真正的恶魔！盗贼工会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有不少人躲到大厅里去了吗？大厅里的地道通向……”黯精灵妮丝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她的指导者。而埃德加长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手头的报告书递到黯精灵和恶魔面前。
盗贼工会总部倒塌以后，龙牙骑士们发现了被埋在倒塌的盗贼工会总部大厅里的地道入口。龙牙骑士们并没有下去追击，而是先倒下好几桶产自亚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