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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卷4:群鸦的盛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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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我妹妹,一位十三岁的处女,她差点说出口,但海尔爵士知道她没有妹妹。“我要找个男人,在一个叫臭鹅酒馆的地方。”
  “我还以为美人布蕾妮不需要男人呢。”他的微笑里带着一丝残酷,“臭鹅酒馆,这家馆子有个恰当的名字……至少是那个‘臭’字。好吧,它在码头边,但你首先得跟我去见伯爵大人。”
  布蕾妮不怕海尔爵士,但他是蓝道·塔利的军官,吹声口哨,百来个人就会奔过来保护他。“我被捕了么?”
  “为什么,为了蓝礼?他算什么?我们后来都换过国王,有些人还换了两次。没人在乎,没人记得。”他轻轻地将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小姐,请这边来。”
  她抽身躲开,“别碰我,谢谢。”
  “你终于谢我了。”他面带苦笑。
  上次来女泉城,镇子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空荡荡的街道,焚毁的房屋。现在街上到处是猪和儿童,大多数焚毁的建筑已被推倒,空地有的种上蔬菜,有的被商人和骑士们的帐篷占据。房屋也在兴建,石头客栈代替了被烧的木客栈,圣堂新添了石板屋顶,秋日凉爽的空气中充斥着锯子和锤子的声响。人们肩扛木材穿过街道,采石工的马车沿泥泞的小巷前进,许多人胸口佩戴着健步猎人标记。“士兵们在重建城镇。”她惊讶地说。
  “他们宁愿掷骰子、喝酒、干女人,但蓝道大人不让闲人们轻松。”
  她以为自己会被带进城堡,亨特却将她领向繁忙的码头。在那里,布蕾妮高兴地发现,商船又回到了女泉城,包括一艘划桨船、一艘三桅帆船和一艘巨大的双桅平底船,还有大约二十条小渔船。海湾里还有很多渔夫。假如在臭鹅酒馆两手空空,我可以搭船,她暗下决心。去海鸥镇的航程很短,而从那里上鹰巢城相当容易。
  当他们在渔市里找到塔利大人时,他正在主持审判。
  水边搭起一座高台,伯爵大人坐在上面俯视嫌犯们。他左边矗立着一具长绞架,上面的绳子够吊二十个人。此刻,架上悬着四具尸体,其中一具比较新鲜,其余三具显然有段日子了。某只大胆的乌鸦正从烂透的死尸上叼出一丝丝肉来,其他乌鸦因为聚集的人群而散开。镇民们正期望看到有人被吊死。
  慕顿伯爵跟蓝道大人一起坐在高台上,他肤色苍白,一身软弱的肥肉,身穿白上衣和红马裤,肩头用鲑鱼形状的赤金别针扣住貂皮披风;塔利则全然不同,他身着锁甲和熟皮甲,外罩灰钢胸甲,巨剑柄从左肩后面突出来,剑名“碎心”,乃是他家族的骄傲。
  一个披粗布斗篷,穿肮脏上衣的年轻人正在受审,“我没害人,大人,”布蕾妮听见他说,“只不过拿了修士们逃走时留下的东西。假如您要为此砍我的手指,那就砍吧。”
  “按照惯例,窃贼都要砍断一根手指,”塔利大人严厉地回答,“但从圣堂里偷,就是偷诸神的东西,罪上加罪。”他转向侍卫队长。“七根手指。注意留下两根拇指。”
  “七根?”小偷脸色惨白。卫兵们抓住他,他虚弱无力地反抗,仿佛已然残废了一般。看着他,布蕾妮不禁想到詹姆爵士,想到佐罗的亚拉克弯刀劈下那一刻,想到他的尖叫。
  接下来是位面包师,他被指控将木屑混入面粉中。蓝道大人罚他五十枚银鹿币。面包师指天发誓,说自己没那么多钱,于是伯爵大人宣布,一枚银币可以用一记鞭刑代替。在他后面是一个形容枯槁、神色暗淡的妓女,她被控传染毒疮给四个塔利家的士兵。“先用碱水清洗私处,然后扔进地牢。”塔利命令。当妓女抽泣着被拖走时,伯爵大人看到了人群边缘的布蕾妮,她就站在波德瑞克与海尔爵士之间。他朝她皱了皱眉,但没流露出一丁点儿认出来的表情。
  接下来是个双桅船上的水手,指控他的则是慕顿大人手下一名弓箭手,此人手缠绷带,胸口有条鲑鱼。“大人,这杂种用匕首刺穿我的手。他说我玩掷骰子时作弊。”
  塔利大人将视线从布蕾妮身上移开,打量着面前的人。“你作弊了吗?”
  “不,大人。我绝对没有。”
  “偷窃,一根手指;撒谎,上绞刑架。给我看看骰子。”
  “骰子?”弓箭手望向慕顿,但大人凝视着渔船。弓箭手咽口口水。“也许我……那些是我的幸运骰子,是的,我……”
  塔利听够了。“割下他的小指头。他可以选择哪只手。用钉子刺穿另一只手的掌心。”他站起身。“到此为止,其余人押回地牢,明天我再处理。”他转身挥手招呼海尔爵士,布蕾妮跟在后面。“大人。”站到他跟前,她感觉又成了八岁女孩。
  “小姐。缘何……大驾光临?”
  “我受人差遣,出来寻找……寻找……”她犹豫该不该说。
  “不知道名字怎么找?你有没有杀害蓝礼大人?”
  “没有。”
  塔利掂量着她的话。他在审判我,就像审判其他人那样。“没有,”他最后说,“你只不过听任他死去。”
  他死在我怀里,他的生命之血浸透了我的衣衫。布蕾妮怔了一怔。“是巫术。我决不……”
  “你决不?”他的声音像鞭打。“对,你决不应该穿上盔甲,决不应该佩带长剑,决不应该离开父亲的厅堂。这是战争,不是丰收节的舞会。诸神在上,我应该把你送回塔斯。”
  “你敢这么做,就准备好面对国王的质询。”每当她想要显得勇敢无畏时,嗓音就会变成尖细的小女孩声音。“波德瑞克,我包里有张羊皮纸,把它拿给大人。”
  塔利接过信,皱着眉头展开。他边读边蠕动嘴唇。“为国王办事。什么事?”
  撒谎,上绞刑架。“珊——珊莎·史塔克。”
  “假如史塔克的女孩在这里,早被我发现了。我敢打赌,她逃回北境了,去她父亲的某个臣属那里避难。嗯,她最好选对人。”
  “她或许会去谷地,”布蕾妮听到自己冲口而出,“投奔姨母。”
  蓝道大人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莱莎夫人死了,被某个歌手推下山去,现在小指头控制了鹰巢城……但不会太久。谷地诸侯不可能向一个只会数铜板的跳梁小丑屈膝。”他将信交还给她。“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要是被强暴了,别来找我主持正义。那都是由于你自己的愚蠢。”他瞥瞥海尔爵士。“而你呢,爵士,你应该守着城门。我让你负责那里,是不是?”
  “是,大人,”海尔·亨特说,“但我想——”
  “你想太多了。”塔利大人大步离开。
  莱莎·徒利死了。布蕾妮站在绞架底下,手里拿着那张珍贵的羊皮纸。人群散了·乌鸦回来继续享用盛宴。被某个歌手推下山去。乌鸦是否也拿凯特琳夫人的妹妹当大餐呢?
  “你提到臭鹅酒馆,小姐,”海尔爵士说,“如果你要我带你——”
  “回你的城门去。”
  他脸上掠过一丝恼怒。一张普通的脸,并非诚实的脸。“假如你真这么想的话——”
  “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游戏。我们没有恶意。”他犹犹豫豫地说,“你瞧,本恩死了,在黑水河上被砍死的。法洛和‘鹳鸟’威尔也死了。马克·穆伦道尔的伤让他丢了半条胳膊。”
  很好,布蕾妮想说,很好,他应有此报。她记得穆伦道尔坐在帐篷外,肩上是他的猴子,猴子穿一件小锁甲,跟他互相扮鬼脸。当晚在苦桥,凯特琳·史塔克叫他们什么来着?夏天的骑士。如今秋天到了,他们像树叶一样凋零……
  她转身背对海尔·亨特,“波德瑞克,过来。”
  男孩牵着他们的马,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我们要去找那地方吗?臭鹅酒馆?”
  “我去找。你去东门边的马厩,并问问马夫,有没有可以让我们过夜的客栈。”
  “好的,爵士。小姐。”波德瑞克边走边盯着地面,时不时踢一脚石头。“你知道它在哪儿吗?鹅酒馆?我是说,臭鹅酒馆。”
  “不知道。”
  “他说要带我们去。那个骑士。凯尔爵士。”
  “海尔。”
  “海尔。他对你干过什么,爵士?哦不,小姐。”
  这孩子或许笨嘴拙舌,但他不傻。“蓝礼国王在高庭召集臣属时,有些人跟我开了个玩笑。海尔爵士也在其列。那是个残酷的游戏,很伤人,毫无骑士风度。”她停下来。“东门在那边。在那儿等我。”
  “遵命,小姐。爵士。”
  臭鹅酒馆没招牌,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它在一间屠宰老马的仓棚底下,要沿着一段木阶梯走下去。地窖光线昏暗,天花板很矮,布蕾妮进去时脑袋还撞到一根横梁。里面没有鹅,只有若干张散布的凳子,还有一条长板凳搁靠在土墙边。桌子都是灰色的旧酒桶,被虫蛀出许多洞。不出所料,到处弥漫着臭气,她的鼻子告诉她,这味道是红酒、潮气和霉菌的混合,也有一点点茅房和墓地的气息。
  全场只在角落里有三个喝酒的泰洛西水手,个个留着绿色和红色的分叉胡子,用低沉的嗓音互相交谈。他们略略打量了她几眼,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其余人哈哈大笑。一块木板横架在两个桶上,店主人就站在后面。她是女的,身材圆胖,皮肤苍白,秃了顶,大乳房软软地垂在一件肮脏的宽松外套底下。这人看上去仿佛是诸神用生面粉捏出来的。
  在这里布蕾妮不敢要水,她买了一杯红酒,“我在找一个叫机灵狄克的人。”
  “是狄克·克莱勃吧。他几乎每晚都来。”女人瞅了瞅布蕾妮的剑与盔甲。“你要杀他,去别处杀。我们不想招惹塔利大人。”
  “我想跟他谈谈。你怎么认定我要杀他?”
  女人耸耸肩。
  “如果他进来时,你点下头,我会很感激。”
  “怎么感激?”
  布蕾妮将一枚铜星币放在面前的木板上,然后找了个可以清楚看到楼梯的阴暗角落坐下。
  她尝了尝酒,油腻腻的,里面还漂着一根头发。找到珊莎的希望就跟这发丝一样细微,她边想边将它挑出来。循唐托斯爵士这条线被证明徒劳无功。你到底在哪里,珊莎小姐?你是跑回临冬城了,还是跟丈夫在一起?波德瑞克似乎认为她跟丈夫在一起,但布蕾妮不打算去狭海对岸寻找,因为连语言都不通。在那儿,我得咕咕哝哝打手势好让别人了解我的意思,更显得自己像个怪物。他们会嘲笑我,就像在高庭时那样。回想往事,一阵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蓝礼加冕后,塔斯的处女骑马千里迢迢穿越边疆地加入大军。国王亲自迎接,礼节周全,欢迎她前来效力,他麾下的领主和骑士们则不然。布蕾妮本不曾期望热忱的欢迎,她准备好面对冷漠、嘲弄和敌意,这些滋味她尝够了。但这回令她困惑的并非大多数人的蔑视,而是少数人的善意。塔斯的处女曾经三次订婚,但从没有人追求过她,直到来到高庭。
  大个子本恩·布希是第一位,他是蓝礼营中少数几个比她高的人之一。他不仅派自己的侍从来给她擦盔甲,还送她一只银角杯。艾德蒙·安布罗斯爵士更进一步,他带给她鲜花,还邀请她一起骑马。海尔·亨特爵士比前两位还要热情,他送她一本附有精美插画的书,其中收录了上百个英勇侠义的骑士故事,他喂她的马吃苹果和胡萝卜,还送来一支装饰头盔的蓝丝绸羽饰。他给她讲营中的闲话,巧嘴利舌地逗她微笑。有一天,他甚至跟她一起训练,而这在她心目中比其他所有的都重要。
  她以为是他的缘故,其他人才变得有礼貌。不仅仅是有礼貌。饭桌上,人们争相坐到她身边,替她倒酒,递甜面包。瑞卡德·法洛爵士拿着六弦琴在她的帐篷外弹唱情歌;修夫·毕斯柏里爵士献给她一罐蜂蜜,标签上写道“甜蜜如塔斯之女”,马克·慕伦道尔靠他古灵精怪的猴子来逗笑她,那只猴子黑白相间,来自盛夏群岛;一个叫做“鹳鸟”威尔的雇佣骑士则提出要给她按摩肩膀。
  布蕾妮拒绝了他,拒绝了所有人。某天晚上,欧文·因契费爵士抓住她强吻,被她一屁股踢进了火堆里。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跟往常一样又宽又大,布满雀斑,突出的牙齿,厚厚的嘴唇,粗壮的下巴,丑陋无比。她只想成为骑士,为蓝礼国王效劳,然而现在……
  她并非营中唯一的女人,连最卑微的营妓都比她漂亮,而提利尔大人每晚都会在城堡里宴请蓝礼国王,美丽的贵族处女和可爱的女士们随着笛子、竖琴与号角翩翩起舞。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好?每当有陌生骑士向她献殷勤,她就想尖叫,你们想干什么?
  蓝道·塔利解开了谜团,他专门派两个亲信去召她来自己的帐篷。先前,他的小儿子狄肯听到四个骑士边装马鞍边大笑,便把他们说的话报告了父亲大人。
  他们设了个赌局。
  赌局由三位年轻骑士首先发起:安布罗斯、布希和海尔·亨特,他们都是塔利的直属骑士。随着消息在营地传开,又有其他人加入。每人必须先交一枚金龙才能参与竞争,无论是谁获得她的贞操,所有的钱都将归此人所有。
  “我终止了他们的游戏,”塔利告诉她,“有些……挑战者……不像其他人那么有荣誉感,随着赌注日益增加,有人动用武力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都是骑士,”她惊呆了,“涂抹圣油的骑士。”
  “而且都值得尊敬。错在于你。”
  他的指控让她不禁一缩。“我从未……大人,我从未怂恿过他们。”
  “你待在这里就是怂恿他们。一个女人,行为像个营妓,就不能责怪别人把她当营妓看待。军营不是黄花闺女待的地方,假如你还为自己的德行或者家族荣誉考虑,就该立即脱下盔甲,回家请求你父亲给你找个丈夫。”
  “我是来战斗的,”她坚持,“我要当骑士。”
  “诸神让男人战斗,让女人生小孩。”蓝道·塔利说,“女人的战场在产床。”
  有人沿地窖楼梯走下来。布蕾妮将酒杯推到一边,看见一个衣着褴褛、瘦骨嶙岣的人踱进臭鹅酒馆,他长着尖瘦的脸,肮脏的棕色头发。他迅速扫了一眼泰洛西水手们,又盯着布蕾妮看了很久,最后走到木板跟前。“红酒,”他说,“别在里面加马尿,谢谢。”
  女人看看布蕾妮,点点头。
  “我请你喝酒,”她喊道,“换一个消息。”
  对方警惕地望向她。“一个消息?我知道许多消息。”他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告诉我啊,小姐,你想听哪一个,机灵狄克就讲给你听。”
  “我听说你哄骗了一个小丑。”
  衣衫褴褛的人若有所思地呷了口酒。“或许是。或许不是。”他那件破旧褪色的紧身外套上原有的纹章已被扯掉。“谁叫你来的?”
  “劳勃国王。”她将一枚银鹿放在他们之间的桶上。银币一面是劳勃的头像,另一面是宝冠雄鹿。
  “是吗?”那人微笑着拿起银币一拨,银币旋转起来。“我喜欢看国王跳舞,嘿哪——嘿哪——嘿哪——嗬。是的,或许我见过你说的小丑。”
  “有没有一个女孩跟他在一起?”
  “两个女孩。”他立刻回答。
  “两个女孩?”另一个是艾莉亚?
  “嗯,”那人说,“说实话,我没亲眼见过两位小甜心,只知道他想让三个人搭船。”
  “搭船去哪里?”
  “海的另一边,如果我记得没错。”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一个小丑。”银币旋转的速度开始减慢,他一把抓起,银币消失在他手中。“一个担惊受怕的小丑。”
  “为什么担惊受怕?”
  他耸耸肩,“他没讲过,但老伙计机灵狄克嗅得出恐惧的味道。他差不多每晚都来,请水手们喝酒,讲笑话,唱小曲。只有某天晚上,一些胸口有猎人图案的人闯进来,你那小丑的脸色变得像牛奶一样苍白,他赶紧住嘴,一声不吭,直到他们离开。”他将凳子挪近。“塔利派士兵沿码头巡逻,监视每一艘来往船只。要找鹿,去树林;要坐船,上码头。你那小丑不敢上码头,因此我才提议帮忙。”
  “帮忙?”
  “帮这个忙的价钱可不止一枚银鹿。”
  “告诉我,我就再给你一枚。”
  “先让我看看,”他说。于是她把另一枚银币放到桶上。他先让银币旋转起来,然后微笑着抓住。“一个不能去找船的人需要让船来找他。我告诉他,我知道这种情况会在哪里发生。一个隐秘的地方。”
  布蕾妮起了鸡皮疙瘩。“走私者的山洞?你让小丑去找走私者?”
  “他和那两个女孩,”他嘻嘻窃笑,“嗯,只不过,我让他们去的地方有一阵子没船了。大概三十年吧。”他挠挠鼻子。“你跟这小丑啥关系?”
  “那两个女孩是我妹妹。”
  “哦,是吗?可怜的小东西。我也有过一个妹妹,她原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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