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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各个单位都有自己的子弟医院,只有治不了的病,才跑到市医院呢,这里得多少钱啊!所以,夏凡跑到住院部一打听,就立刻问出来了,一个岁数不小的护士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冷冷道,“在317病房,中间那个床。”等着说完了,还哼了声,“看完人赶快走,全病房就你们家人多,当这是旅馆啊,都守在这儿,让不让别人家属呆了。”
夏凡听了也不在意,直接按着门牌号找了过去。还没到门口,他就听见317病房里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你弄得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烫,怎么,你儿子杀人啦关在看守所里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你要替他报仇啊,顾芳你怎么这么坏,怪不得能生出个杀人的儿子。”
这声音有些年老,还带着口音,听着并不熟悉,但那句顾芳,夏凡还是听懂了。他没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垫垫脚,透过木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看,317病房里的确人不少,林慧慧躺在中间的病房中,一个老女人坐在她的铺边上,刚刚说话的人显然是她。一个男人站在一旁,顾芳则站在林慧慧对面,夏凡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仍旧能瞧见地上撒满地的白色液体,应该是奶粉吧。
顾芳听了这话,似是有点着急,“小虎不是杀人犯,这事儿是你们错在先……”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林慧慧突然尖声叫了起来,扯着那老女人喊,“妈,我不要听,她污蔑我,她欺负我,她儿子把我孩子弄没了,都成型了啊,妈!”
那老女人显然也生气了,一下子跳下了床,就冲着顾芳来,狠狠地往她脸上挖去,好在顾芳没蠢到极致,往后退了退,躲开了脸上,那爪子落在了她身上。
只听那老女人骂,“你说啥,谁错了,你儿子一个杀人犯,你还敢说我们错?你还想不想他出来了,我告诉你,没我们同意,他保释压根没门,你就等着一辈子别见他了。”
夏凡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王小虎没出来,而顾芳显然被这句话触动了,她一下子拽住了老太太,求她道,“你们同意吧,他一个孩子,你们怎么忍心啊。我离婚,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行不行,行不行?”
“呸!”老女人骂道,“那我外孙女呢,我外孙女呢,你赔我外孙女,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她呲着牙骂,“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道儿,你儿子杀了我外孙女,他就得赔命,离婚?你同不同意这婚都离定了,王瑞昨儿叫我妈了,他说了,你和那个孽种他一个都不要。”
说完,老女人一把甩开顾芳,顾芳显然被这种说法吓住了,竟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一把就坐在了原本洒在地上的牛奶上,满身的污迹显然取悦了林慧慧,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会子倒是不尖叫了,反而得意洋洋,冲着顾芳道,“我告诉你,王瑞早就不想要你了,说你性子高傲不会做人,同学同事都被你得罪完了,在床上也跟个死鱼似的,怎么戳都不动,他从来就没舒服过。”
顾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听话这些天她没少听,可却没一句比今天这个更打击人。因为昨天王瑞终于喊了妈?所以,他们才这样猖狂起来。她也是个高中生,知道离婚这事儿就算有一方不同意,也能离,就是麻烦点,可如果没有这个筹码,小虎怎么办?他儿子难道真的要去坐牢吗?没希望了,真没希望了吗?顾芳从没这么绝望。
可这时,一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胳膊,顾芳有些浑噩的看向了来人,就瞧见了夏凡那张满是愤怒的脸,这个男孩子冷冷地冲着她道,“站起来,坐在这儿像什么样子?你面前是插/入你的家庭,拆散了你的婚姻,夺走了你的男人的小三,不知道什么样家庭教出来的专门勾搭已婚男人的狐狸精,她害的你儿子现在还在看守所待着,你干嘛要在这种东西面前,这么软弱?你对得起王小虎吗?”
这段时间来,王小虎进去了,王瑞不见人影了,她处处委曲求全,就为了儿子,顾芳觉得自己软和了,让步了,就能将王小虎救出来,可压根一点用没有。
王瑞应该是生了小虎威胁他的气,不但不管这事儿,还带走了家里的存折,她也知道求他们是最不靠谱的,可又能怎么办呢?
夏凡的话让她渐渐清明起来,如果前些天,林慧慧没得到王瑞的保证,还吊着她,骗着她的话,今天也已经说明白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林慧慧是不会放过王小虎的。想到这里,顾芳心里那股恨,让她恨不得去抓死林慧慧,可夏凡那只手,同样拉住了她。
夏凡的声音清冷,“没必要跟他们费这个劲儿,这么脏的女人,不怕脏了手吗。”
这话显然太难听了,老女人立刻就跳了起来,一直在旁边当摆设的男人也走了过来,就想掳袖子打架,顾芳知道这男人的凶狠,连忙就想护住夏凡,却没想到,夏凡压根不怕,讥讽地看着他,“你说我把刚刚的话,到走廊里说一遍怎么样?”
那男人一听这话,显然犹豫了,拳头略微顿了顿,就被老女人一把抓下来,冲着夏凡骂,“gu——”滚字的音还没发出来,她就瞧见了夏凡冷冷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她心里一哆嗦,就换了话,“走,赶快走,再不要来了。”
夏凡扶着一身脏的顾芳一直走到了医院外面,顾芳的手一直在发抖,紧紧地抓着她,她低着头,一直不肯抬,夏凡知道,顾芳一定是哭了,只是自欺欺人不想让他看见而已。他叹了口气,原本那些对顾芳的怒气散了不少,纵然没用,但她一定很爱小虎,否则,那样一个高傲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受这个罪?
夏凡带着顾芳走了好久,等着她情绪恢复了,才认真地对着她说,“这事儿你别担心了,这几天你在家等着就是了,我会找律师把小虎弄出来,这些事都交给我办就是了。”
顾芳迷茫的看向夏凡,“你……你一个孩子……”
“我比你有本事,”夏凡道,“小虎对我挺好,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等着两人回了家属院,夏凡就与顾芳分了开,先去了关押小虎的看守所,只是却不准他见人,夏凡无奈之下,只能打道回府,随便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谷峰打电话,将事情大体说了一下,让谷峰直接从省城请个律师来,并多带些钱。
带钱来这事儿还好说,找律师却是需要点时间,即便虹雪帮了忙,可依旧需要几天,夏凡连往看守所跑了几次,试图送点东西,可惜的是,在小城,他的人脉为零,那边压根不通融。他一边用电话跟省城的人沟通案情,一边,入土的日子却到了。
安强他们家依旧没有人,大姨和谷峰却赶了回来,律师也带回来了,安置在宾馆中。
对于安葬的这事儿,讲究颇多。夏凡一大早起来,胖叔他们也早到了,看着夏凡和谷峰洗漱完毕后,穿上孝服,到了算好的时间,就让夏凡和谷峰给安老爷子和安茜的骨灰盒磕了头,然后恭恭敬敬地请了他们下来,抱到了一旁。随后,夏凡又将从外公留给他的铜钱里,挑出的两枚,各自放在了原本骨灰盒放置的地方,胖叔帮着将原本祭祀的香炉收拾好,这才算完成一项。
等着时辰差不多了,谷峰抱着外公,夏凡就抱着安茜的骨灰下了楼,楼底下早已准备好,请来帮忙的小伙子已经打开了引魂幡,更有人拿着引魂鸡等在原地,只待夏凡出来,他们先在家属院里绕上一圈,然后就会坐着车直奔墓地。
夏凡这事儿办的周到,规矩也是一项都不少,安老爷子人缘也不差,路上倒是遇见不少人过来送送,事情办的倒是顺利。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绕了一圈,走到家属院大门口,要上车的时候,却瞧见前面聚了几个人,只听一声哭号响起,在冬日天还未亮的早晨中,显得格外的嘹亮与悲戚,不少人吓了一跳,队伍随即混乱起来。
夏凡与谷峰交换了个眼神,一块停下了脚步,一直打点这事儿的胖叔连忙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就听见那边争吵了几声,没多久,胖叔就气喘呼呼的跑了回来,他脸色极为难看,看了夏凡几眼,却欲言又止。
其实夏凡已经猜出来那里是谁,刚刚那声音实在熟悉的很,既然王翠花说张晓华在算计什么,自然会找机会挑事儿,可夏凡没想到的是,他们会选择在出殡的时候,而不是等一切都结束再来。
胖婶还没想到是谁,一直追着问,“前面怎么回事?”
胖叔没办法,只好一跺脚骂道,“安强那兔崽子带着他老婆拦在前面,他说,他说,”胖叔咬牙切齿,“他说他连亲爹入土都不知道,说都没给老爷子捧个骨灰盒,凡凡不让他尽孝,跪那儿拦着路不肯起来呢。”
谷峰一听就炸了,这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安老爷子他亲爹入土啊,早早的就算了吉时,安强这是干什么,为了要钱连亲爹都不顾了吗!
按着规矩,手中的骨灰盒不到地方是不能放下的,谷峰左右瞧了瞧,恨恨地捧着骨灰就想上去跟他说理,没想到,他还没动,身后一直默不吭声的安瑶竟然突然冲了出去,凄厉的声音划破了黎明,“安强,我跟你拼了!我让你连爹入土都不安生,安强,咱俩一起死了去吧,省的凡凡他们还受你的罪,安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那是咱爹啊!你怎么能这么干!”
夏凡瞧着不好,连忙嘱托胖婶他们快步去护着安瑶,他和谷峰也抱着骨灰盒往那边跑,到的时候,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哭了一辈子的大姨,此时扑在了安强的身上,恶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不放,安瑶是机床工啊,力气一点不比男人小,安强开始就落了下风,被他掐的直接脸红脖子粗,旁边张晓华也吓了一跳,这会子反应过来,立刻就往安瑶身上扑,一双爪子已经拽住了安瑶的胳膊,正狠狠往下扯,脚还揣在安瑶身上。
此时的安瑶已经顾不上疼了,她那些恨在这一刹那全部蹦了出来,当年她嫁人,爹说给她陪嫁个三大件,安强却偷偷拿走了,说什么,“赔钱货,给这么多,谷万盛也不感激你。再说,你有钱咋不给我添呢,我那手表早坏了。”说好的陪嫁就不见了,她婆婆和小姑子为这事儿欺负了她多少年。谷万盛死的时候,婆婆和小姑子都想将她赶回家,霸占了房子,她明明是有兄弟的啊,可安强不肯揽事,不肯出头,要不是外公带着安茜过去了,她连家都没有了。
他是大哥啊,人家的大哥起码不拖后腿啊,可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他们啊,外人都不这么糟蹋自己人的。如今,竟是连入土都不让爹安生……想到这里,安瑶如何能抑制住?可安强毕竟是个男人,张晓华的加入,分担了安瑶部分注意力,他立刻轻松起来,扯住了安瑶的胳膊,一个翻转,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地下,这时候人们才看见,安强露出来的脖子上,血淋淋的一片,被掐得血肉模糊了。
安强显然是疼狠了,抡起碗大的拳头,就向着安瑶砸去,这要是砸中了,安瑶非得受大罪不可。“妈!”谷峰一把将骨灰盒塞到了夏凡怀里,直接冲了上去,扑在了安强身上,两人就着那股子冲劲滚做了一团。
谷峰年轻力强,又混过几年,他哪里也不抓,只是狠狠地用拳头砸安强的肚子,安强开始的时候,还能反抗,可随着时间的加长,却是完全挨打了。旁边有人觉得惨了点,冲着旁边愣了的男人们喊道,“快去帮忙拉开啊,这是要出人命了。”
却听夏凡冷冷的道,“谁也别管,这是安家事,谁都别管。胖婶,拉住张晓华。表哥,使劲儿揍,他既然敢在这儿拦着,就让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他阴狠狠地说,“打残了我养他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o^)/~
第41章
这话不可谓不阴狠。
一语既出;除了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其他人都静了静,不少人直接岔眼的看着夏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按着传统的想法,再不像话;那可是亲舅舅啊,外甥打舅舅,这不是要造反吗,
在一旁的胖叔也欲言又止;而此时;被胖婶仅仅箍着两只手;浑身不能动弹的张晓华却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哭号,“你个不孝子,你要打死你舅舅,你居然要打死自己的亲舅舅。”她一把挥开了胖婶的手,向着夏凡冲了过来。
胖婶被她拉了个趔趄,还以为她要打夏凡呢,慌忙喊着,“拦住她,拦住她!”
胖叔准备挡在夏凡面前,可没想到,他只是略微一迈腿,却被夏凡的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夏凡直接明了的告诉他,“不用,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撞过来。”
胖叔心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托大呢,她要在意老爷子,能挑了这个时候拦路吗?可这一顿,就将时机错过了,转眼间,张晓华就扑了过来。
夏凡左手抱着外公的骨灰,右手抱着安茜的骨灰,小小的人,穿着白色的孝衣,如白杨般笔直地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却是亮的犀利,紧紧的盯着张晓华,里面含着无限怒意,如实质一般,透过已然渐亮的天,投射到张晓华的身上。
那里有警告,更有一种气势,愣生生看的张晓华心头发凉,腿脚一软,在距离骨灰盒不过几十公分的地方,猛然跪下。她反应还算快,直接扑在了老爷子的骨灰盒上,嚎叫,“爹啊,我的亲爹啊,你看看,你睁眼看看,你亲儿子,你唯一的儿子,要被打死了。夏凡他没良心啊,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淹死他,您捞他上来干什么!”
她嗓门本来就高,而且多数人都在瞧着这边的热闹,压根没人说话,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这些来人,外公的朋友已经很少了,大多数是中年人,算是外公的晚辈,还有是一些年轻人,过来帮忙的,夏凡出生即要被淹死的事儿,已经过去十五年,多数人都不知道。
这一下子,所有人脸色各异。
不知道的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而知道的则是摇摇头,胖叔胖婶担忧地看着夏凡,大姨安瑶直接过来,叫着凡凡要解释,而张晓华,则是得意洋洋的扑在哪儿,肩膀抖着,发出痛哭的声音,夏凡却知道,她一定在暗笑。
只要是个人,他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们猜想着夏凡的举措,想着他会不相信,或者会直接扑过去,也发飙。可没想到的是,夏凡将左手使劲儿一甩,竟是将张晓华推了个跟头,然后对着她看过来的眼睛,不屑地说,“可就是我这个被捞上来的外孙子,还记得给老人入土!儿子又怎么样,明明知道了是外公入土的好时辰,却拦在这里,就为了跟我要钱!就为了算计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连亲爹都顾不上了,外公在天有灵,怕也后悔没淹死他。”
这话倒不算狠,只是在这个年代,也算是过分的了。何况,夏凡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们的目的,虽说刚刚张晓华哭诉的时候,说是夏凡没通知他们,可半年多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夏凡跟安强分家之事大家还记得,这么一说,倒是有不少人倾向夏凡。
张晓华见此,还想着说些什么,却见王翠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张晓华不解道,“这事儿夏凡一回来我不就告诉你了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要不知道,不年不节的,干嘛请假跑到你妹妹那里住了四五天,还跟安夏打电话说,让她这周别回家,家里没人。我可听见你俩商量了,说是要留在这里,肯定要出钱,安夏还要读书,这钱不能给。你说,你说,你说没说。”
张晓华跟王翠花就是死对头,哪里想到她这种关键时候敢冒出来,这会子也不哭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王翠花就呸道:“我呸你个臭娘们,你是钻我们家马桶了还是从粪沟里刚出来,我家里说了什么你怎么知道?证据呢!你拿出来试试,你拿出来啊!”
她以为这样王翠花就会退缩,却没料到王翠花的战斗力,这次,可是有夏凡在后面撑着呢,王翠花一蹦老高,冲着张晓华就喊,“我亲耳听见的算不算,不算的话,咱发誓,我说谎了出门一家撞车死,你说谎了安夏立马死,成不成?”
安夏是张晓华的命根子,听见王翠花敢这么说,哪里愿意,立刻就想上去跟她打架,没想到夏凡这回却指使了胖婶,上去就拽住了她。张晓华眼睛都红了,可胖婶一瞧就知道夏凡要收拾她,才不肯松手呢。
王翠花跟张晓华对上,打又打不过,拌嘴也半斤八两,这会子却难得占了上风,一下子疯了起来,冲着张晓华就喊,“我敢打赌,张晓华,你干嘛?你不说你不知道吗?你不说夏凡没告诉你吗?你要是敢拿安夏发一句誓,我王翠花跪下给你道歉。你说啊,你说要说谎了安夏立马死啊,你咋不说啊,你不是挺能哼哼吗?”
王翠花蹦跶的厉害,旁边虽有看热闹的,但也有看不下去的,冲着她喊,“你这娘们,说事儿就说事儿,拿孩子说什么?”
可立刻又有人不服气,“要是没干亏心事,她怕什么啊!他俩怕是压根就每一句实话吧!这是专门跑过来讹人的。呸,这可是亲爹入土!”
这个说法显然得到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