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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过头去不看他那双能让她的心结冰的眼睛,因为太通透,太沁凉,太洞若观火,让她那些心思无所遁形。
“如果我承认是因为这两个理由,你要赶我走吗?”
男人还是笑,这次笑得动静却更大了。呈现在她眼里的是他一览无余的自嘲,配着男人那张脸,英俊而落魄,落魄而寂寞。
他终于笑够了,才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了她的唇一下,沉声道:“我爱你,我不想让你和孩子离开。外面守着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悠悠,他们都说我疯了,但其实,我很清醒。只要你在我身边,因为什么理由都可以。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爱我不爱我都好,我只要你。”
段子矜低下头,“对不起。”
这很残忍,这对他来说很残忍。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因为爱和不爱是种感觉,是种她无法用理智操控的感觉。
她想努力修缮这段关系,可总觉得自己心里缺了什么。
或许,是那种见到他就会心跳加速的、单纯的喜欢和爱恋。
有他不会喜,没有他也不会悲。只是因为他需要她,而对她来说,和他在一起又不算是什么损失,所以她留了下来。
这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除了爱情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
除了爱情。
“你不用说不起。”他温声道,“虽然这样有些累,但比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太多。”
段子矜睁大了眼睛,原本以为已经没有知觉的心,蓦然感觉到了一点疼痛。
这样,还比她不在的时候好太多?
那她不在的时候,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段子矜攥着手指,迟疑片刻,踮着脚尖凑上去。
想吻住他的嘴唇,最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吻却还是印在了他微微有些青渣的下巴上,她推了推他肌肉劲瘦的胸膛,“你去洗澡,我让阿姨做饭……”
想了想,又说道:“等你一起吃。”
他眼里蓄起的笑意这才落得真实了些,“好。”
待浴室的门被关上后,段子矜在客卧他刚才躺过的床上坐了一小会儿,起身回去看了看熟睡的银耳,再下楼吩咐佣人去为他药膏、做饭。忙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别墅虚掩着的门被人敲响。
段子矜侧头看过去,门外,是一个穿着职场OL装的女人,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九分裤,细跟凉鞋,化着淡妆,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她的举止看上去很大气,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明干练的气息。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本章完结…
☆、第332章 她刚才找你干什么?
段子矜并不认识她,但很明显,外面那些保镖是认识她的——否则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把她放进来。
段子矜皱了下眉,还是礼貌地站起身问:“你找谁?”
门外的女人亦是礼貌回答:“我找江先生。”
段子矜挽唇,笑得还算客气,“他在楼上,一会儿就下来。”想了想又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对方黑白分明的眸中深藏着是个女人都能察觉到的打量,从上到下,好像在淡淡无形中就把段子矜扒了个皮。
这种目光让她相当不舒服,不过就对方第一眼看到她时那来不及收敛的惊讶来看,显然这个女人也没想到江临会在她家,或者说——江临所在的地方,家里有个女人。
不过她到底不是什么冲动的人,还是不动声色地微笑,“这个……我不方便说,毕竟是江先生的事。”
听着她这一副“你是个外人我凭什么告诉你”的口气,段子矜低垂下眼眉,不甚在意地翘了翘唇角,“哦,那你就在这等他一会儿吧,他应该快洗完澡了。”
对面的女人听到“洗澡”二字,眼底的温度骤然凉了三分,尽管段子矜没正眼盯着人家一直看,也感觉得很清楚。
她招来佣人为她上了盏茶,自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杂志。
过了不久,江临就洗漱好从客卧走了出来,大概是没料到她家里还来了其他人,他随便裹了件居家的衣服就走下了楼梯。
女人见他如此打扮,又不紧皱着眉头扫了段子矜一眼。
段子矜依然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偶尔托着腮吸一口果汁,有点心不在焉的懒散。
“初文?”
听到男人沉静而低霭的嗓音,段子矜的目光稍稍从杂志上挪开,余光眄向门口的女人。
帮佣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正一道道往上端着,段子矜放下杂志,走到男人身边为他理了理上衣的领口,“我先去餐桌等你,菜凉了之前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等了。”
男人顺势揽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吻了下,低声道:“很快。”
“哦。”
段子矜坐在餐桌旁等了大概五分钟,听到别墅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男人走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身前的一片灯光,就这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原本无聊地摆弄着筷子,这下也停了下来,看着那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打开驾驶座,驱车离开,这才瘪了瘪嘴,漫不经心地问:“那是谁?”
“初文?”男人正看着她玩筷子玩得开心,突然被冷不防地一问,语调平平地回答,“我的助理。”
“助理?”段子矜把两只筷子立起来,放在桌子上戳了戳对齐,夹了点菜放在碟子里,也没看和他对视,所以男人几乎看不清她眼里究竟是何种神色,只听她笑得有点凉,“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身边有女助理。”
江临同样望着她,闻言,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俊脸稍稍僵了下,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波无澜道,“亦程走了以后,虞宋一个人跟在我身边有些吃力。我准他请个助手,他就把初文带来了。”
“哦。”女人嗓音温软,唯独音节拖得有些长,“初文初文,喊得很亲热。”
男人面无表情,“她姓初。”
段子矜,“……”
还真是个稀奇的姓。
她也没再继续盘问下去,也没说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吃醋了。男人瞬间有点摸不透她的想法。
如果说她生气、吃醋的话,现在的反应太过平静。
就像是因为和他没话说,所以随便找了个话题,刚好初文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所以被她当成了话题,随便聊聊,聊完就完了。
段子矜确实没什么感觉,毕竟他也说了,那是他的助理。先前的不痛快大部分是因为那个女人不请自来,到她家里来找她的男人——唔,应该算是她男人吧?而且还用算不上很友善的目光把她“扒了皮”。
男人听她好半天没再吭声,皱着眉问:“你不喜欢她?”
段子矜小口小口慢条斯理喝着汤,耳廓有一缕头发散了下来,险些掉进汤碗里,她直起身子,暂时放下小勺,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随意绑扎起来,这才又重新拾起了勺子。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忽然意识到好像忘了回答男人的问题,于是抬头,正撞进他深沉而专注的视线里。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远远不如他那么如临大敌,“不是我不喜欢她,是她不喜欢我。”
女人见女人,真的就只是第一眼的事。
不过江临这样有时候在感情方面缺根筋的男人很难理解,她也没打算解释太多,正打算让他尝尝这道汤,就听他略显凉薄的嗓音淡淡响起:“明天我让她离开。”
段子矜喝汤的动作顿在那里,过了会儿又放下勺子,拿纸巾擦了擦嘴,“没必要啊,你工作那么多,需要个助理。”
更何况还是虞宋亲自举荐上来的人,总不好搏了人家的面子。
若是放在往常,她把话说到这份上男人应该就听懂了她话外的意思,可是这一次,他那淡漠里透着冷的神态分明就是一脸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换别人也可以做。”
段子矜捏了下眉心,“初文助理不是虞宋带来的人吗?你这样也不怕寒了他的心?”
男人还是满脸的无动于衷,唯独在将她明媚又干净的脸颊完全纳入眸中时,眼底才多了些许温度,他低声道:“就算惹你不开心的人是虞宋,我都不会留他,更何况只是他带来的外人。”
段子矜怔了怔,心中百转千回。
两年前他为了个周亦程能三番五次地去帮姚贝儿,她不信虞宋在江临心里还不如周亦程。
只是——
她想了一半,念头突然止住,转瞬间意识到,他在紧张。
也许就是因为两年前为了周亦程去帮另一个女人,让她不开心了。所以现在就算是为了虞宋,他也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曾经的他就是太把责任当回事,但是那些他自以为需要恪守的规矩,他在统统做到了的情况下仍然险些害死了她。
正义和责任感救不了任何人。
如今的江临哪里还会顾忌那么许多?
段子矜用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米饭,一句话,似叹非叹,“你这样真像个昏庸无道的暴君。”
他亦不否认,“江临不是圣人,我也自私。”
段子矜弯着唇,“念慈说你这属于偏执症,得改。”
男人远山般俊漠的眉峰忽而一蹙,唇角紧抿,不言不语。
“你不是说只要我留下,什么都听我的,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吗?”她单手撑着左侧的脸颊,眼神落在颗颗饱满的米饭粒上,却没了食欲,“说话算数吗?”
这次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嗯。”
“那你就改。”她把筷子放下,抬头直视着他,“从今天开始,我跟你要一百,意思就真的是我只需要一百,你不需要翻倍把几千几万的数额拿到我面前来,我很困扰。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只完成我说的部分就好,其余的东西都不是我要的,你做得再多我也不喜欢。”
“我很困扰”、“我不喜欢”这八个字不停出现在男人的脑海里,他压低了嗓音问:“真的有这么糟糕?”
段子矜道:“有。”
他沉默了好半天,似妥协般,“好……我尽量。”
段子矜这才觉得烟消云散的食欲稍微回来了些,随便扯了个话题问:“她刚才找你干什么?”
“送请柬。”
“请柬?”段子矜抬头看他,“她要结婚吗?”
“不是。”男人简单地回答,“校庆,请我回去。”
说完,他又征询似的问了句:“你去吗?”
段子矜愣了好久才想起来,又是四月了。
A大的校庆……这样想想,已经有三年没有去过了。
但她还是小小的矫情了一把,“人家请你又没请我,我去凑什么热闹?万一把我轰出来,我多没面子。”
明明是句玩笑话,男人却认真地板起了脸,“他们敢。”
段子矜扑哧笑出声,“那你要带我去吗?”
他看到她的笑容,忽然觉得被晃了神,“嗯。”
…本章完结…
☆、第333章 我爱你,你什么样子都漂亮
三天后就到了校庆的日子。
虞宋接了先生后,驱车到段家来接她,远远就看到她站在段家大门口,车驶近了,他仔细看了门口的女人一眼,顿时觉得眼睛都快看直了。
段子矜换了件米白色的长款毛衣,深色的九分瘦腿裤配一双松糕鞋,扎了个鱼骨辫,连妆都比平时淡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岁月好像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明艳如一树盛放的桃花,若非她眼里的内容更像是过尽千帆的沉稳,简直就和十*岁的少女没有区别,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个两岁孩子的母亲了。
后座上的男人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身影。
等到段子矜坐上车,他还是在看。
她整理着微微有些歪的毛衣链,抬头就撞进男人深沉的视线里。
“怎么了?”她侧着头问他。
他不说话,段子矜却忽然发现他还是平时那副西装革履的样子,稳重成熟,大有上流社会成功人士的派头,俊容清隽寡淡,态度冷清又持重,相比之下她的打扮一点都不够端庄,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学校,就好像是她的长辈来给她开家长会的。
段子矜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身衣服和你站一起不合适?”
男人的深眸里蓄着笑,嗓音低沉好听,回答得一点不犹豫,“没有。”
女人的眼珠微微转了转,看得出她今天心情也难得的好,“那你就是在想,为什么我今天这么漂亮,对不对?”
他还是笑,一个“嗯”字从高蜓利落的鼻腔里酿出来。
没想到她却板起脸,“那我平时不漂亮?”
向来精明的男人怔了怔,显然没想到还有后招,又道:“一直很漂亮。”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觉得?”
男人想了想,沉吟,“十年前。”
也就是男人乘坐的商务车里过于严肃无聊,没有靠垫、抱枕一类的玩意,不然段子矜一定抄起个什么东西就砸在他那张死板得不会动的脸上,“骗我玩?”
男人压着嗓音道:“实话。”
段子矜皮笑肉不笑,“十年前我根本不长这个样子。”
她的脸曾经被烧毁过一次,想到那时,男人的眸光陡然变得深冷。
但他还是在她的注视下,低声道:“你什么样都好看。”
他说的是实话。
就算是她毁容那会儿,他也始终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江临本来就不是注重皮相的人,他爱的是她,什么样的她,他都爱。
尤其是看到她娇媚的侧颜,胸腔里柔软的情愫愈发膨胀,从来深沉冷峻的男人第一次在没有外力逼迫的情况下,哑着嗓子对她说:“悠悠,我爱你,你什么样子都漂亮。”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震在段子矜心尖上。
她觉得自己应该回答一句,我也爱你,可那四个字就像鱼骨头卡在了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还刺得她喉咙生疼。
笑容稍稍凝固在嘴角,段子矜赶紧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眼底蹿过的一丝不适和茫然。
男人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笑意渐渐变得落寞,想要伸出去搂住她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顿了顿又收回来。
是他心急了。
这两天的相处,江临亦是发现,她已经慢慢可以开始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讲一些微博上看到的有趣的故事,但提到有关两年前的事、提到银耳刚出生的时候、或者他问起这一年多她是怎么过来的、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时,气氛总是瞬间就僵化起来。
他看得出来她在很努力地迎合他,或者说,很努力地修缮关系、努力地在一些反感情绪从她心底泛起时,克制自己不自觉地抗拒。
明明他应该觉得欣慰,却又总觉得心里拧得发疼。
以前她那么爱他,总是围着他转,见到他就恨不得扑上来抱着,现在却连他的触碰都下意识闪躲,还需要靠“努力”来接受。
段子矜也感到非常抱歉,也认为无论从男女朋友交往的义务的角度讲、还是从更多的感情进展能帮他更有效的治疗心理疾病的角度讲,她都应该配合他想要亲近的愿望。但是,感觉是骗不了人的,下意识的动作才最能反应心底深处的想法。
她没办法一边掐着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一边逼迫自己给他献上一个热吻。
昨天晚上,段子矜也找过穆念慈聊这件事。
穆念慈对她的状况了若指掌,根本无需她多说,很显然是阿青把她近两年的情况都说给她听了。
穆念慈特意带她去人多的地方做了一次实验,她让她在广场上走了一圈下来,并且录了一段小视频给她看,然后皱着眉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在经过异性旁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侧身,背对着对方经过?虽然说大多数女性在狭小的空间里会有这种自我保护的潜意识,但你和他们完全处在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中,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激发你的自我保护意识,这说明你对异性的排斥心理非常严重,可能不仅是对江临一个人。”
段子矜对此报以沉默,只问:“那该怎么办?”
穆念慈皱着眉头,给出了一个想法,“你的情况有点倾向于心理学上说的双相障碍,但又不能完全确定就是这样。我和阿青米蓝商量一下,过几天可能给你安排去见见其他异性,你找找感觉。”
“找什么感觉?”
“我这样问你。”穆念慈看着她的眼睛,极有条理地问道,“对你来说,为了给银耳一个完整的家庭,你以后迟早是要嫁人的,对不对?”
段子矜认真思考片刻,回答:“只要是对儿子好的事情,我可以接受。”
“那么对你而言,答应和江临在一起,是因为他是你所有追求者里条件最好的,而且又是银耳的亲生父亲,对不对?”
“对。”
“意思就是说,如果有人比江临条件更出色,你也会一视同仁地进行比较和选择,对不对?”
段子矜端着红茶的手顿了顿,茶杯停在唇边,久久都是沉默。
她的沉默给了穆念慈答案,于是穆念慈在本子上记下了她的意见,然后又问:“你还爱江临吗?”
手颤了颤,温热的茶洒了一点出来,段子矜怔怔看着皮肤上那一滴红玉似的水珠,突然想起米蓝也问过她相同的问题。
于是她把一样的答案给了出去,“爱不爱很重要吗?我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如果他不嫌弃我,愿意跟我结婚的话,我也不会反对。并不是每一段婚姻都需要爱情。”
穆念慈停下写字的手,忽然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目光虽然很平静,却分明带着洞若观火的锐利,一直扎进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