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眼下江临真的在祁门,明天、后天,他总会再去看他的母亲。
“段悠,你是不是疯了?”邵玉城难以置信地在电话里吼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大半夜的你跑去墓地找块碑?”
他的激动,反倒衬出段子矜面无表情的镇定,“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或者你叫人把祁门所有的酒店都清查一遍?”
那更不可能。
祁门不止有酒店,还有数不清的农家院,谁知道江临住在哪?
电话那头的人顿时语塞,段子矜淡声问道:“你们几个派的人什么时候到?到了让他们跟我一起找。”
邵玉城和旁边二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咬牙道:“行,我知道了,我们的人再过一个半小时就到。你的手机必须时刻保持在通讯状态,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听到手机扩音器里传来轻轻一声笑。
“你笑什么?”邵玉城问。
“没什么。”段子矜盯着自己的鞋尖,从容道,“我先挂了。”
她其实是在笑,他们三个,居然也会关心她。
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或者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段悠。”那边换了个嗓音,低沉的,淡淡的,却染着比夜风还惊心的凉薄。
是傅言。
段子矜怔了怔,似乎对他忽然接过电话的举动有些不解,“怎么?”
傅言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若是这次能把大哥平安找回来,你……也不要再走了。”
安静的古道上,倏忽间起了风。
段子矜站在陈家大门前,垂着眸,纷扬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眉眼,她整个人却像是化作了一块不会动的石头。
过了很久,她才点了下头,即使她明白,电话那边的人根本看不见,“嗯,好。”
不走了。
错失了六年,她怎么还舍得再离开一次?
*
古镇依山傍水而建,镇子北面的山上,一座古朴的寺院,隐匿在山腰苍翠的树林间。
入了夜,山中的寺院比山下还冷上许多。
夜凉如水,月色入户,后院里,老方丈问正在挑水的小和尚道:“下午让你去镇里的医馆开的药都取回来没有?”
小和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师父,我都取回来了,正在厨房里煎着呢。张大夫还给开了些外敷的,一会儿我就给江施主送过去。”
算算日子,那个气质非凡的男人,每年都会提前一两天到寺里,只有今年,压着死者忌日的当天,晌午都过了才赶到。
他到时形容匆忙,脸色青苍憔悴,话还没说两句就差点晕过去。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动身去了后山的墓园。
寺庙后山的墓地,葬的多是一些漂泊无依、身份不明、或是些生前作恶的人,普通人很少有愿意把自己的亲眷葬在寺庙里的,因此后山那一片墓园,长年累月也没什么外人来访。
不过,江施主就是个例外。
小和尚把熬完的中药倒在瓷碗里,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摸着耳朵,来回倒换着送进了厢房。
厢房里灯光昏暗,英俊深沉的男人坐在桌边,披着西装外套,右手执笔,正一笔一划地抄着经文。
浮动的光落在他紧抿的唇角、利落的鼻梁和倨傲的下巴上,一张侧脸,眉眼间深镌着认真和郑重,简直要震撼到人心里去。
只是,他看起来很虚弱——虽然虚弱这个词,在小和尚的印象里,和眼前这个含威不露的男人完全挨不上边……
哎,好纠结!
就在小和尚看着他发愣的时候,男人突然抬起左手握成空拳,抵在了唇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小和尚吓得回过神来,“先生!”
江临抬眸,目光掠过他手里的药碗,唇角抿得更紧,“麻烦你了。”
桌面上抄完的经文叠放得工工整整,小和尚找了个空地,将药碗搁下,“先生,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更遑论江施主每年都会为寺院里捐赠不少香油钱。
“您先把药喝了。”小和尚舔了下嘴唇,试探道,“要不然今年的经文……我替您抄吧?”
每一年,这个男人都会用住在寺院里的几天时间,把《地藏菩萨本愿经》抄上七遍。
地藏经记载着万物众生其生、老、病、死的过程,抄给死者,是最合适的。
江临淡淡道:“谢谢小师父的好意。这是抄给我母亲的经文,江临不敢怠慢。”
好执着的施主!
小和尚瞠目结舌了一阵,干笑道:“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再叫我。”
江临微一颔首,目送他离开,手指滑过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左上角仍是“无服务”三个字。
今早他睁眼时,就发现已经到了日子。他来不及犹豫,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扫墓、烧纸、诵经,当他终于想起来该跟身边的人说一声的时候……
山里的信号却始终打不出去电话。
也罢。
外面想找他的人,大概已经翻了天了。
可是再多人里,也没有那个他真正想见的人。
江临自嘲地笑笑,专注于手里的经文,继续抄了下去。
*
按照老乞丐的说法,古镇里的陵园总共有四座。她沿着他指的路,先去了最大的那座。
不同于大城市陵园里那些冰冷却规矩的石碑,镇子里的人,多数还习惯把坟墓堆成小山包。
月黑风高,她一个人打着手电,穿行在坟场里。
头皮发麻,腿肚子发软……
段子矜咬着唇,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一步步往前走着,每一个小山包上插着的木牌都不放过。
树林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低叫,那声音尖锐又奇怪,忽快忽慢的,回荡在空气里,刺入她的耳膜……
好像就在她背后!
段子矜用左手狠狠掐着大腿,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下一刻,有人拽住了她的包!
段子矜的脸色瞬间煞白,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心里的恐惧越放越大,一秒之内,她曾看过的所有鬼片和恐怖电影中血淋淋的场景统统涌入脑海。
她连呼吸都不敢,憋气憋得胸腔生疼,紧张和恐惧近乎要吞没了她。
“……谁?”段子矜小心翼翼地开口。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过了好半天,却没等到身后人有其他动作。
她一狠心,猛地转过头来。
却发现,原来只是旁边矮树上的一根树枝,挂在了她的背包上。
紧绷的神经刹那间像是松了,又像是断了。
憋了一天的眼泪蓦地就掉了下来。
段子矜跌坐在地上,渐渐泣不成声,“江临,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能爱的时候不懂得珍惜,想爱的时候偏偏见一面都奢侈。
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出来好不好?
段子矜纤细的五指深深埋入泥土,压抑的哭声,拨动着冰冷的空气。
伤心也不能停下。
她撑着脚下的土地站起身,踉跄着继续往前走。
岑薄的嘴唇被段子矜的贝齿咬出了腥甜的血味,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
整整一座陵园看遍,出来时,她扶着门口的石墩呕了好半天,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乍看上去,她才像是整座陵园里最吓人的东西。
邵玉城他们安排的人很快也到了,他们分别去了另外三座坟场,结果和她一样,一无所获。
耳边响起老乞丐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北边的山上有座寺院,寺院后山是有一片墓地的。不过那里葬的大多都是无名氏,还有一些生平不干净的贼匪。丫头啊,我劝你不用上山白费力气了,不会有人把自己的亲朋好友安葬在那里的。”
寺院,寺院……
段子矜靠在石墩上,望着古镇北方的山,和一级级通向高处的石阶。
这似乎是最后的路了。
也可能根本就走不通。
*
“师父,师父!”后半夜,小和尚敲开了老方丈的门,“有一位女施主晕倒在山门外了!”
方丈闻言披上外袍就匆匆赶了出去,看到寺院门前不省人事的女人,不由得震惊——
山间的小道崎岖坎坷,现在又是晚上……
如此难走的夜路,她是怎么上来的?
…本章完结…
☆、第142章 爱是天命(一)
段子矜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高大的男人迈着步伐,朝一片无尽的黑暗走去。她看不清他的脸,但那深沉又稳重的背影,他看一眼就知道一定是江临。段子矜跑着追上去,却离他越来越远。
她边哭,边叫他的名字,歇斯底里,肝胆俱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痛,心痛得快要滴出血来,手抚着胸口,重重按了两下,再摊开时,手心里确实是一片粘稠暗红的血液。
她尖叫了一声,前面的男人却突然停住了步伐。
段子矜颤抖着喘息,把手上的血随意蹭在衣襟上,不管不顾地跑到他身后。
“江临……”她弱弱地叫他。
男人没有回应,段子矜又拔高了声音叫他:“江临!”
这下,男人总算是回过头了。
他一回头,段子矜的瞳孔猛烈一缩。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英俊的容颜处处透着诡谲而阴森的恐怖气息,他岑薄的嘴角噙着几分怪异的笑容。
段子矜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可他的反应比她更快,忽然伸出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连避闪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都被他拎了起来。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风吹着砂砾,摩擦着坟地里的墓碑,“段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先追我,追到了又开始躲我?”
段子矜被他的手掌掐住了气管,根本无法呼吸,他的问题更让她窒息难受。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冷峻凌厉,他修长的五指毫不留情地探入她血流如注的胸口,把她的一颗心捣碎。
段子矜疼得厉害,又叫不出声,额间冷汗涔涔,耳边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虚弱,细小,有哭有笑……
其中有一道女人的声线格外清晰,“不想害死他,你就不要再出现!”
与此同时,江临的脸色愈发病态,到最后甚至和死人无异,他手里狠狠地攥着她,像攥着一只随意可以捏死的小虫,“你为什么要回来,是你把我害死的,是你把我害死的!”
“江临!”
段子矜凄厉地喊了出来。
她倏地坐直了身体,眼前原本模糊的景象,随着她瞳孔的聚焦,慢慢清晰了不少。
她正躺在一张硬硬的榻上,盖着一条简单的棉被。
这样的被子……段子矜上次见到,还是在大学军训的时候。
她所处的位置,正对着一面斑驳的墙,简朴中透着厚重的年代感。
那面墙上,一个巨大的“禅”字格外夺人眼球。
这里是……
断片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挤入脑海,定格的最后一段,是她跌跌撞撞地走夜路爬上了山。山上没有信号,她怎么也联系不到山下的人。只好一路向上,走到险些精疲力尽的时候,才看到了夜幕中遥遥伫立的一座佛寺。
她大喜过望,爬上一百零八级台阶,“砰砰”地用力敲打着寺院的大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体力不济倒了下去。
这是那座佛寺的厢房?
段子矜抬手摸了摸胸口,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原来是场梦。
门外传来了规矩的敲门声,“施主,您醒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刚才那一声喊,让段子矜此时再开口,嗓子像被活活撕裂了,“稍等。”
她蹭到榻边,穿好鞋子,一起身双腿无力得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小腿肚子抽了筋似的不停地颤,她扶着墙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口是个年级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和尚,穿着灰色的棉布衣,手里端着药碗,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善意的笑,“女施主,您已经病了一天了,师父让我给您送点驱寒的药。”
段子矜怔了怔,抬眸,天边果然挂着晚霞。
不禁懊恼皱眉,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门外的小和尚就一直端着药碗站在那里等着她发呆,段子矜回过神来,赶紧侧身让开一条路道:“谢谢小师父。”
小和尚进去放下药,转过身来仰起脸看她,“施主,您来寺里上香么?”
段子矜抿了下干涩的嘴唇,艰难启齿道:“不是。”
小和尚奇怪道:“那您是?”
“我听人说寺院的后山有一片墓园,我想进去看看。”段子矜说完,礼貌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方便的话。”
小和尚惊讶不已,他入寺已有十年,可以说他从小就是在寺里长大的。十年来,除了江施主以外,没有一个外人进过后山的墓园。
他不解地问道:“您去那里做什么?”
段子矜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朋友的亲眷生前是山下镇子里的人,死后就葬在古镇里,我受朋友所托,要找她到的陵墓。”
小和尚认真想了想,这后山葬的几十人,都是些无名无姓、亦或是生前作恶多端的人,唯一有亲眷的人,就是江施主的母亲了。可江施主本人就在寺里,他总不会托另一个人来找自己母亲的墓吧?
于是便道:“施主,这里恐怕没有你要找的墓,你不如到山下的镇子里看看……”
段子矜急匆匆打断他,“小师父,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但是这件事对我和我的朋友都非常重要。我保证不会在墓园里做任何对逝者不敬的事,麻烦你通融一下。”
小和尚见眼前她一脸认真,不像玩笑话,便也收起笑容,郑重地作了个揖,“阿弥陀佛,女施主,逝者为大,这件事我得先请示寺里的方丈。”
段子矜也朝他作揖,“谢谢小师父。”
*
一墙之隔,男人还坐在木桌前抄着经文。
右手时不常传来钻心的痛。他昨天早晨手上还缠着绷带,里面的断骨大约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了。临走前,江临没有丝毫犹豫,冷静而果断地将两块固定住他手心手背的石膏板全部拆了下来。
昨晚抄经文抄到了深夜,睡前尚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一早醒来,整个右手疼得几乎动不了。
他好几次握不住笔,更别说写什么字、抄什么经了,整整一天过去,他只抄了几行。
心头骤然升起些许躁意,英俊的眉宇拧成一个结。就在他盯着桌面上的经文,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江临。
他的胸口蓦然一震,黑眸间窜过一抹浅浅的不可思议。
那声音,熟悉得让他的胸腔和耳膜都跟着一起共鸣。
他一瞬间有些不能确定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这半年来,他经常出现耳鸣的症状。
江临便沉着眉眼,静静地等待了许久,被他灼烫而紧张的呼吸拨乱的空气,在夕阳中渐渐舒缓下来。
很长时间里,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果然是他的幻觉。
他抬手按在左侧的胸膛上,仅仅是一声幻觉中的叫喊,那语气中的焦急和无助,也能让他的心脏像被人死死攥紧了一般。
昨晚抄了几遍佛经,即使他不懂字里行间的深意,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心绪的沉淀。只是,这沉淀的心绪却被傍晚的一声幻觉,搅了个天翻地覆。
江临的眼前浮现出这一个月来,她每一个冷漠的表情,说过的每一句伤人的话。
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说过“不要拿我对你的爱做筹码,因为决定权……不在你手上”。
是不是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对他彻底死了心?再后来无论他为她做多少事,她总是安静地受着,不感激也不拒绝。
唯一被他激起脾气的一次,是因为在 Day。off 外面,他出手把唐季迟打伤了。
她心疼了。
江临觉得自己那天晚上一定是疯了,疯了才那样对她。
看着她满脸屈辱的泪痕,他心如刀割。
可是再多的疼痛,也缓解不了内心对失去她的惊怕。
他想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告诉她,她是他的人,谁也不能插足。
遇到段子矜之前,他以为他爱情就是对贝儿的宠爱和纵容,他们平淡如水,却相敬如宾。
遇到段子矜之后,他才明白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滚烫炙热,互相折磨,时时刻刻都想把对方推进熔炉里和自己一起化掉,这样才能完全的占有,完全的融合。
他对她的感情就是这样,咬牙切齿却恨不彻底,撕心裂肺却痛不死心。
所以不管这一个月来,他多少次告诉自己,放下这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击垮他理智的女人吧。可当她再出现时,哪怕只是路过,哪怕还是一脸伤人的冷漠,他却依然能感觉到死去的心在刺痛中活过来。
最后一天,雨夜江畔,他说他等,等到她想来的时候。
于是她便一整夜都没来。
段子矜,你怎么能做到如此决绝。
怎么会到了最后,放不下的人竟成了我?
江临突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喉咙间涌上几丝腥甜。呼出的浊气吹散了桌上薄如蝉翼的纸张,冷寂的眸光触到那一页页他看不懂的经文梵语,唇角勾起凉薄的浅笑。
我信缘,不信佛……
缘信佛,不信我。
*
小和尚不久便去而复返,段子矜一见他回来,忙问:“怎么样,小师父?方丈答应了吗?”
“我师父答应了。”小和尚朝着她笑,“不过,后山的墓园离寺庙有些远,还要再往上爬很久才到,师父说您身子还虚弱,现在时间也晚了,您最好明天再上山。”
明天?段子矜咬唇,她能等到明天,江临能等吗?
她现在确实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