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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踩着玉凳上了马车。
回到府中,绿珠为泡来一壶普洱,我寻了一本厚书坐下窗前,也才看了半个多时辰,寂静的傍晚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那一簇簇的绚烂烟花冲天而起,在微微泛黑的夜色中炸起连片的璀璨。
这爆竹烟花,从申时一直爆到了戌时,圣京城中百姓无不穿戴整齐,披了厚棉蓬的出来观看。众人仰头对着夜色中的满天烟花指指点点,皆在夸着泽恩王新娶的侧妃有福,竟然让泽恩王花重金,放了几个时辰的烟花。
百姓们笑着闹着,很是幸福的看着满天烟花,听着远方爆竹噼啪作响,简直比过年还高兴。第二日才知道,那并不是泽恩王娶妃放的烟火,而是城东一家烟花爆竹铺子里,一个新来的看库小厮手拙,抖手将火折子掉在成品烟火上,点燃了仓库。
烟火,绚烂的同时,也带着危险。
噼啪的爆竹溅起火星,经风一吹,便蔓起汹涌的大火。
爆竹中的大火,谁敢去救,东街之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好在有人在回圈外围设了障,这大火只烧毁了以烟火铺子为中心的二十多间民房。
那二十多间宅子。非常巧合的无人居住,而烟火铺子里的人因为逃的快,也是无人死亡,只是铺子老板急着进屋取东西,炸飞了一只耳朵。
一场大火,燃出一片灰烬,铺子,民宅,皆都华为平地。
城东的这场大火还没有熄灭,城北那边,另一场大火,也燃烧了起来。
京道台家的三公子,不爱娇妻爱男风,多年来一直与玉林院的清风公子入幕为宾。
谁知道,城北公子馆里有一公子,偶然间听说清风公子美名。倾之恋之,更是抢行让那清风公子为已入幕。
三公子自小娇生惯养,性子火爆异常。
人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冲关一怒为公子。
夜半宿酒后,他一怒之下,纵马去了城北,两桶火油,一只火引。这便点燃了子青馆。
夜半风大,火势偏突然大猛,院中所以有人都提着木桶救火,但奇怪的是,火竟然越烧越大。
风势大起,点燃了旁侧的小宅子,又点燃了旁处的钱庄,烧毁了一大片富家宅子,而这片宅子中,刚好有工部士郎孙成颖的府宅。
道台家的公子夜半纵火,烧了这么大一片宅子,罪责哪是一星半点,本该直接压到刑部论罪的,但就在城中护城兵帮忙救火的时候,孙侍郎家墙壁突然烧塌了,自那段墙中。一下子掉出了数块金光闪闪的大金砖。
护城兵队不敢做主,忙将此时上报大理寺司,刑司赶来后一声令下,连推了数处厚墙,从墙中夹缝中,搜出珠宝十二车,黄金砖十八大箱,白银三十六箱。另有珍贵玉瓶陶器无数,甚还寻出朗州等地的数座宅院房契。
一个工部侍郎,奉禄才多少,这翻搜查之下,所得金银装了十八九辆大车都还没装满。
大理寺司知其滋事体大,连夜递了一方奏折去皇宫。
如此规模的藏银,老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那孙侍郎,是个怕事之人,据说还没用刑,就交待了所有事。
他这一交待,牵扯可就大了,直扯出工部三人,礼部一人,朝中官员若干。合起来一共二十七人,其中有十几人,是工部大司空的门生和部下。
老皇帝大怒,随之想到前些日子,工部大司空自行荐已自查贪晖之事,更是怒上家
加怒,降工部司空为侍郎,责其辅助大理寺司秉公处理此事。如有发现寻思,斩!
龙颜大怒,谁敢再有寻思,那二十七人无不抄家。家中所有金银全部归于国库,论罪之重,皆判斩立决。
为起警示,这二十七命蛀虫皆被拉到了菜市口。
那天,晴空万里,碧蓝的天空半片云彩都没有,刽子手的刀光闪过,所有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所谓民心所向,众人这会儿,不但不归罪那个纵火烧子青馆,引燃大片民宅的道台三公子,还上了万民书,请求宽恕并嘉奖。
惹了这么大的祸。嘉奖是绝对不可能的,大理寺司经过研究,并奏请了陛下,最后,责其赔偿所有烧毁民宅,其父因管教不严,官降一级。
这个结果,可谓是法外开恩了。道台一家乐的恨不得一直磕头,以谢我主陛下皇恩浩荡。谁知道,还没开始进行赔偿,他家的三公子夜行小路,竟然被人腰斩了。
道台悲痛欲绝,这又上折子请皇命彻查此事。
事情很好查,有人看见一名男子,在三公子被斩的小巷出去,大理寺司便以这个线索再行调查,一来二去终于知道了事情原委。
那日子青馆着火,火势大起后,众人皆都逃了,唯有御监司管司之子佟东瑞喝多了酒,睡过去没来得及出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鹤立西行了。
薨在子青馆里,这事铺张开,可不是光彩的事,佟家前思后想,终是决定瞒而不报,本是想着,这道台三公子惹了这么大的祸,该是抄家灭门的罪,谁知道那些百姓竟然上了万民书,而陛下为平民意,更是象征性的罪了一下。
那佟东瑞,那是佟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平时胡闹,家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冤屈的烧没了,事主也还好好的,那怎是能忍?这便有了小巷腰斩之事。
身为重臣,教子无方也就算了,还知法犯法。老皇帝亲口御令,将御监司管司割职查办,其家族三代不许进朝为职。
三代,这可是想当大的惩罚了。
圣京百姓这可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将这几件事编成故事反复叨念,直说是上天之火,惩恶扬善。
百姓们是高兴了,泽恩王赫连云起却是愁了。
被扁的工部司空是他的人,处决的二十七人,也是他的人,就连被罪责三代不与入朝的佟家,也是他泽恩王正妃的娘家。
一场大火,将其前路烧的斑斑驳驳,势力一下被削去大半,他的地位亦是如风口野草,摇摇摆摆。
如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原本支持赫连云起的人,也都换了凤向,倒向赫连云沼。加上赫连云沼原本就是贤名在外,其声势,更是日日如鸿。就连老皇帝都在朝中大言夸赞。
我坐在郡主府中,捻了一颗腌梅,终是惋惜的叹了一声。
点火烧子青馆,提前放了不少火油,将人佟东瑞凑在馆中,也想当不易,本以为会是一箭三雕,可惜,百里天祁将那子青馆落在了别人名下,要不然,就更好玩了!
☆、第二百章 飞刀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还不错。
烧了他的爆竹铺子,烧了他的子青馆,又顺带烧了他的钱庄。不但给泽恩王的大婚点了个喜庆的炮仗,还顺带着让他载了跟头。
利用我坐棋子得利,还真是不知道姑奶奶前世是怎么玩的。
我能助百里天祁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落魄皇子,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拉个人下水,简直轻而易举。
那日在请清禅寺抽签,不是说让我“若谋略,望思量。”么,我思量了而且很详细的思量了,这个结果,虽然不算满意。也还凑合吧……
端了茶盏,轻抿一口雀舌润喉,腌梅子配清茶,这感觉,当真是舒爽呢……
我微微一笑,起身行至窗前,两只小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远处梅花已有败势,马上,就是年关了。
我在后面这一推动,泽恩王若想翻身,怕要修养很久了。
不过,如今局势已经等不到他修养了,老皇帝情况每日愈下,最多十日,储君之位,便会有所定夺。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不安,没由来的,竟是又想那日,百里天祁和赫连云起在子青馆中说话的情行。
那日,百里天祁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唇形,他究竟,对赫连云起,说了什么呢……
他说如此忤逆之事,什么事,会是忤逆呢……
忤逆……登基……
难道……我眸子猛的一缩,赶紧行至桌旁,展开文房四包,在信戈上写了几句话,吹干墨迹折好后,又用蜡封了。
“秋瑾。”我唤。
“秋瑾在。”
我将蜡丸递给她,“将这个,送去御亲王府。让泽恩王府里的信子最近留心一些若有异动,火速传信过来。”
“是。”秋瑾应了一声,嗖的一下跃窗而出。
我复又走到窗前,无意识的盯着一处快谢的花。
赫连云起,已是败局之帅,以百里天祁的性子,西祁越乱,他便越是有机可乘。他难保不会挑唆赫连云起逼宫。
若是那样,可就不好玩了………
“小姐,中陆宸王飞鹰传信过来了。”绿珠轻唤一声,行进来,将一个小竹筒递给我。
我将小竹筒的蜡壳剥开,里面啪的一下,落出一个小包来。
我将那小包打开,里面是几片囍小紫红色的花叶,边角略有枯萎,但依旧带着甜甜的花香。
这是中陆特有的紫罗花。
我心头暖暖,又将里面信纸拿出,轻轻展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龙飞凤舞的字迹劲力饱满,力透纸背,一语凤囚凰,浅诉衷肠。我拿着纸页。似乎能看到他写信时的模样。
他一定弯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里,一定韵着无尽的温柔。
轩辕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从不知道,思念也会这般熬人,我都是如此,你又会怎样呢……
我将纸页放回竹筒里。行至书架处,将一个木制锁扣匣子拿下来,打开后,把那木筒端正的放在里面。
这里面,有他的随笔,有信戈,还有提醒我吃东西的小纸条,我都留着,什么时候,将盒子装满,我便换个大箱子。
“小姐,皇后娘娘赐了新鲜的荔枝过来。”绿珠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我赶紧将盒子盖上,回头看见盘子里剥好的水嫩鲜荔枝。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荔枝,冰荔枝……
“小姐,你怎的了,怎的面色突然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给您去请大夫。”绿珠有点急了,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跑。
我赶紧叫住她,“哎,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热。”
绿珠疑惑道,“这大冬天的,怎是会热。”
我也不好皆是,胡乱找了个理由将她支使出去。
看着盘中冰凉凉的荔枝,我忍不住捻了一颗送进口中。
冰凉甜滑,像嫩豆腐一样……
我终于,又是红了脸颊……
动荡过后,是难得的几天平静,各地信子皆无消息传来,我闲之无聊,便牵出了轩辕宸送的那匹汗血宝马来,正好今日天气润朗,我便想着无溜溜马,刚是换上短打的骑服,青藤便急急忙忙的归来禀报,说是三皇子妃来了。
我还挺喜欢那个顾茯苓的,便迎了出去,一见面,我二人看了对方一眼。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竟然,也穿着骑马装。
“喂,不是说,让你去找我玩么,你怎是没去啊,害我巴巴的在府里盼你来,都快无聊死了。”她不大高兴的样子。
“最近总是下雪,天气不好,不愿出去。”
她切了一声,拽着我道,“今日天气不错,听说你马骑的不错,走,咱俩玩去。”
我微微一笑。也便由着她拽去门口,她的马儿不错,是南僵特有的纯种黑玫瑰。
见我多看了几眼,她很是高兴,道,“怎么样,我这马儿是不是特漂亮。夫君知我喜欢骑马,特意花高价过给我买来的,驯好了以后,这还是第一次骑呢,喂,你是不是喜欢,要不。让你先骑一圈吧?”
她那乐滋滋的模样,就像手里攥着天下最美的珍宝,我多看了两眼,也是觉得心情甚好。这功夫,内丁也将我的马牵了出来,她一看到,眼就直了,大声道,“喂,苏倾沐,你府里竟然藏了这么个宝贝,不行,今天这马你可不许骑,咱俩换一下。我就骑你这匹了。”
说完,她一把搂住马脖子,那稀罕的模样,惹人怜的很,既然她那么喜欢,换换也是无妨。
一凳跨凳,我跃上了黑玫瑰,她亦是骑上了汗血金骢,我二人寻了个方向缓行,待到无人处,默契的狂打马鞭,两匹骏马就如剑一般冲了出去。
行了盏茶功夫,我二人出了城,打马顺着官道一路飞奔。
两匹都是好马,速度不相上下,一会儿我超前,一会儿她又超了回来,一来一去的,我二人便行出几十里之多。
此处无人,两边皆是挂了厚雪的枯树,人在路中。仿佛画中。
“啊!简直太美了!”顾茯苓大喊了一声,不是深山,却也有回音。
她左右四望,指了前面一处偏道说,“苏倾沐你快看,那边有个亭子,咱们去那吧。”
“走吧。”我点点头。她撒欢一样打马。先一步进了亭子。
这亭中许是总有人歇脚,石桌石椅皆是干净,我们坐下后,她从腰上解下一只小葫芦,拧开盖子后,一股沁香扑了出来。
“要不要喝一口?”她将葫芦递过来。
我结果灌了一口,是松子酒。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点点头,“确实不错,哪里买的,我也买上两坛。”
她咯咯一笑,“这个你可买不到,这是夫君亲手给我酿的一共也才酿了两坛,我已经喝光了一坛,你若真是想要,我回去后,倒上半坛给你吧。”
既然是人家夫君酿的,我自然不能要,便道,“还是不用了,我府红梅酿也快好了,我比较喜欢那个味道。”
她也不在多说,点点头喝了一口酒。
我看着她一脸娇俏喝酒的微笑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出来,三皇子可是知道?”
她当即回道,“自然是不知道,他若知道了。哪里会人让我跑出来玩。天天在我耳边吓唬我,说什么坏人多,我看啊,他就是不想让我出来。”
我微微一笑,她眼睛一亮,凑近我道,“喂。苏倾沐,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引狼军破敌营的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在茶馆,听说你用这个办法破了敌营,真是惊讶到不行。我小时候差点没让狼给吃了,怕的不行,你竟然可以指挥他们,真是厉害。”
我笑道,“厉害什么,我当时也是怕的很呢。这事,着实就是个巧合,也没什么说的。不如,你给我讲讲,是如何与你那夫君相遇的吧。”
她一下来了兴致,离开石凳,一跳脚坐在石桌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她旁边。
待我坐了过去,她咯咯一笑,这便开始讲道,“要说我和夫君认识,那可真是能写一台戏本子了,那天啊……”
“咯吱……”
她兴致勃勃的说着,我似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凝神仔细去听,又是什么都没有。
我猛的回头去看,身后更是一片寂静。
风在吹,枯枝摇摆,偶尔有枝上的雪被吹落在地。
“怎么了?”顾茯苓奇怪的回头。
难道是错觉?
“没事,后面风大,我看一眼。”
我自嘲一叹,随口回了一句。
她应了一声,开口继续要讲,我突然发现斜刺里有寒光一闪,一炳飞刀,直追顾茯苓后心而来。
☆、第二百零一章 口中藏毒
“小心!”
我拽着茯苓猛的一旋,那炳飞刀帖着衣角而过,锵的一声,钉在斜刺树干上。
于此同时,又有两炳飞刀横空穿过,我一个后空翻躲过一枚。顾茯苓是江湖女子,功夫底子也是不弱,凌空一跃,躲过另外一枚飞刀。
“哪里来的狗贼,敢暗杀你祖宗!”她怒喝一声。
侧方树丛一闪,自雪窝里钻出十几个手拿兵器的劲装人来。这些人穿着灰白色的衣服,蒙住头发遮了面,二话不说,举着兵器便攻了过来。
心口,命门,喉咙……
这十几个人,个个都是高手,招式刁钻,每一招都直取人性命。我和顾茯苓左闪右躲,竟是被一帮人围成圈状,困在了中心。
我眸子一缩,抖手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
墨阙之华,比雪寒,比雪冷。
顾茯苓撇了一眼我的剑,眼中现出浓浓的惊艳,一甩手。将腰间的流星鞭锤甩出来。
这鞭乃是玄铁制造,上面隐着许多悬翅,碰到星点,皮开肉绽。
“苏倾沐,咱们比比伸手怎样?”顾茯苓声音中,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如何比?”
她轻笑了一声,傲然环视众人,“对方一共十八人,咱们就比比,谁杀的多好了!”
我微微一笑,“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说出这番打打杀杀的话,是不是有伤大雅?”
顾茯苓傲然道,“老夫子曾经曰过,大俗即是大雅,怎样,比是不比。”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对话。你们以为,会是我们的对手么!”他右侧的灰衣人不谑的一哼。
“多话!”茯苓斥怒一声,旋身一展,鞭锤应声飞出,缠住那人的脖颈……
“噗……”的一声,一股血气溅在地面上。
这顾茯苓,模样娇娇美美,对你娇俏一笑,就如弱柳抚风,酥软甜仄的使人忘了烦恼。没想到,动起手来,竟是这么……这么劲爽……
不过,我喜欢!
怎么早没认识她,这般性格,简直太对胃口了!
“喂,比不比了?”她旋身背对着我,护住对方弱势。
“比,当然比了!不过你刚才说错了,咱们面前,不是十八个,而是十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