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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天。风月正使劲儿往殷戈止嘴里塞点心呢,就听见观止来禀告:“主子,安徐两家少爷过来了。”
皱眉推开风月的手,殷戈止道:“请进来。”
“是。”
风月正坐在他大腿上呢,跟逗孩子似的喂他他看起来很嫌弃但是明明吃得很快的杏仁酥。一听这话,当即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旁边,方才脸上谄媚的表情一扫而空,端庄得像是刚受完教回来的世家小姐。
瞥她一眼,殷戈止摇头,然后看向门口。
“徒儿给师父请安!”两家少爷进来,齐声行礼。
“这几日我忙碌,没能顾上你们。”殷戈止问:“可有懈怠?”
“没有!”徐怀祖答得飞快,笑眯眯地道:“不仅没有,反而更加勤奋呢,昨儿跟世冲对练,赢了他好几次。”
殷戈止挑眉,看向神色不太好的安世冲:“怎么?世冲倒是松懈了?”
“不敢。”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安世冲道:“最近一段时间,父亲总带着我四处串门,与人结交,忙碌之中,练得是要少些。”
殷戈止自然是知道这回事的,毕竟这还是他给安国侯的建议,没想到安国侯的动作倒是挺快,瞧把他这小徒弟折腾得,都没时间练功了。
“马上会有选拔护城军统领和都尉的比试。”殷戈止道:“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做好在这里住上几天的准备。”
两人一愣,徐怀祖很是惊讶地道:“徒儿们就是为这事来的,不过……师父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还以为师父总是自己在院子里呆着。所以消息闭塞,故而他们来报信,顺便求师父多指点一二,谁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你们不用在意。”起身拂了拂袍子,殷戈止抬眼。看着他们道:“你们需要在意的是,怎么样才能把那两个位置拿下来。”
啥?两家小少爷傻眼了,相互对视,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个愣头青。
“师父。”安世冲皱眉:“我与怀祖资历尚浅,年纪又轻,故而这次比试,只是想去凑凑热闹,与人交手试试。那统领和都尉之职……”
“资历尚浅,那就多经历点东西。”没理会他那小心翼翼的表情,殷戈止直接道:“这次的比试就是一个很好的经历,你们要参加,就给我赢,我的徒儿,要是输给外人,我会觉得很丢脸。”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风月眨眼,拎着裙子跟在他后头走,路过两个少年身边的时候,挤眉弄眼地道:“你们师父,十六岁便击败魏国名将。成了三师统领了。年龄阅历,实在不算什么弱处,反而是优点。”
就因为年轻,所以经历得起失败,也敢拼敢闯。就是因为阅历少。所以才得去拼一把丰富自己的阅历啊。
安世冲恍然,看一眼旁边的徐怀祖,后者眼里尚有犹疑,但还是跟着师父一起往外走。
庭院的空地上,风月躲在旁边伸长脑袋围观,就见殷戈止脱了外袍,穿一身玄衣,折了她辛苦修剪的树枝当兵器,先教安世冲招式连贯,后纠徐怀祖用力不当。那身姿,瞧着还真有一代宗师的样子。
她本来觉得,本事特别高强的人大都有些怪癖,当得了英雄,当不了师父。但殷戈止倒是不同,教起人来一点也不藏私。而且十分有耐性,都没皱过眉,比对着她的时候温柔多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风月想不明白,趁着他过来坐着休息的时候,便问了一句:“殿下,您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吗?”
轻飘飘地睨她一眼,殷戈止道:“我倾囊相授,为的是让他们能有我七八分的成就。”
风月眨眼,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之后,嘴角就抽了抽。
这厮要不要脸啊?意思是他全教出去,人家也只能达到他七八分的境界?天赋异禀了不起是不是!
作为一个后天努力型选手,风月愤愤不平地道:“勤能补拙,您怎么知道人家不会通过刻苦,追上您那两三分?”
似嘲似弄地扯了扯嘴角,殷戈止凑近她,低声道:“刻苦可以弥补一些东西,就像爬山,爬的慢的人可以通过时间追上前头会爬山的人。”
“但是。到悬崖峭壁的绝境,不会爬的人再刻苦也没有用,只能看着会爬的人登上顶尖的位置,望而兴叹。”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可能是表情太欠揍了。风月气得磨牙,忍不住就跳下石凳,狠狠地踩在他脚背上!
眯了眯眼,殷戈止侧头看她,眼神冷漠。
风月笑得花枝乱颤的,收回自己的蹄子,很是真诚地道:“没注意看下头,踩着您了,疼吗?”
“晚膳少吃点。”殷戈止淡淡地道:“胖了不少。”
风月:“……”
徐怀祖练啊练的眼神就往殷戈止那头飘了飘,脚下一个瞬步就挪到安世冲旁边。小声道:“诶诶,快看那边。”
专心致志的安世冲被打扰,抬头皱眉看过去,就见自家师父靠在走廊旁边的长石凳上坐着,旁边一身红衣的风月姑娘蹦蹦跳跳的。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怎么的。这两人一个静如山,一个动如水,但凑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合适呢?
“你觉不觉得,师父挺喜欢风月姑娘的?”徐怀祖挤眉弄眼地道:“咱们是不是快有师娘了?”
收回目光,安世冲摇了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啊?”
“因为身份不合适。”
想起自家师父的身份,又想了想风月姑娘的身份,徐怀祖叹了口气,头一次吐出了一句诗:“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嘴角抽了抽,安世冲挥剑就冲他打,咬牙道:“不知道诗的意思就别乱念,丢你们徐家的脸!”
横刀接着这一招,徐怀祖撇嘴:“觉得合适就念了嘛,管那么多做什么?”
哭笑不得,安世冲干脆抽剑跟他打个痛快。
于是那头为人师表的殷大殿下在调戏完姑娘回过头来的时候,两个徒儿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
“哇塞,怎么这么激烈?”风月兴奋地看过去:“您觉得谁会赢啊?”
“要打个赌吗?”殷戈止道:“输了的人,明天一个人去买菜。”
“好啊好啊!”单纯的风月点头应了:“那我押徐少爷!”
“好。”气定神闲地点头,殷戈止抬眼看向那头,轻飘飘地道:“世冲。攻他下盘。”
安世冲反应极快,转身一个扫堂腿!徐怀祖堪堪躲过,身形晃了。
“剑谱第三式。”
安世冲立马挥剑左右横切,逼得徐怀祖倒退几步,一刀横在他面前。
“鹞子翻身。到他身后。”
“剑谱第九式,指他命门。”
风月瞠目结舌地看着,不是看这两人过招,而是看面前这丝毫不要脸的人:“殿下?”
殷戈止侧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她:“师父教徒弟,有哪儿不对吗?”
“……是没哪里不对。”深吸一口气,风月苍凉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幽幽地道:“您高兴就好。”
那头安世冲点到即止,赢了一局,眼里亮晶晶的。徐怀祖则是喘着气,委屈万分地道:“师父偏心!”
“她偏心你,我自然要偏心世冲。”殷戈止一脸正气地道:“这才叫公平。”
徐怀祖:“……”
风月无辜地傻笑,乖乖地捏着帕子当个花瓶,再也不打算乱说话了。
练完功之后,两人吩咐随从回去拿些换洗衣物,风月准备好晚膳,笑眯眯地招呼他们来吃。
瞧着这热闹多了的庭院,又看看那灯光温暖的屋子,以及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徐怀祖忍不住就感叹了一句:“还是有个女儿家在的好啊!”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哪里好了?”
“先前过来,感觉师父挺孤独的。”徐怀祖口无遮拦地道:“现在瞧着,觉得像是多了个师娘,师父都温和了不少。”
正在端菜的风月手一僵,殷戈止也皱了皱眉,嗤了一声捻了那两个字来念:“师娘?”
安世冲狠狠踩了他一脚,徐怀祖吃痛,委屈地道:“实话实说啊,风月姑娘是很有师娘的感觉,哪怕以后你们不在一起了,看见她,我也能想起师父来。”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第74章 都是套路
这世上有很多不会说话的人,但是能顶着殷戈止这恐怖的眼神还乱说话的,就徐怀祖一个。
风月都觉得背后发凉啊,很想说少爷您自个儿找死能不能别带上她?她还要好好过日子的啊,不想这么快死!
结果徐家二少爷后知后觉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师父不喜欢风月姑娘?”
这压根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啊!风月呵呵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少爷,厨房里还有两盘菜,您不如陪奴家去端?”
“好啊。”瞧着气氛是不太对劲,徐怀祖溜得飞快,拉起风月就蹿出去。走得远了,才皱眉问:“我说错什么了?”
风月叹息:“你们师父一向看不起妓子,奴家这样的身份,您怎么敢说成您二位的师娘?”
看不起吗?徐怀祖皱眉:“看不起他还偏留你在这院子里做什么?”
风月耸肩:“大概因为奴家做菜比观止好吃。”
“可是……”徐怀祖皱眉:“我就觉得师父挺在意你的,你俩在一起也过得不错,开个玩笑而已么?”
“您还是歇会儿。”风月摇头:“别再开玩笑了。”
点头应了,徐怀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师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想不到也有瑕疵。”
“嗯?”进了厨房把菜放在他手里,风月问:“什么瑕疵?”
“就是对感情之事。”徐怀祖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扯这些身份啊什么的,多折腾人啊。”
微微一顿,风月失笑。
感情之事分明就是这世上最难应付的,比骑马打仗难多了。要是一句简单的喜欢不喜欢就能有个结果,那这天下的痴男怨女。可都解脱了。
不过徐家这少爷还小,想来也没经历过什么儿女情长,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意外。
“菜凉了,走吧。”
“嗯。”
屋子里气氛缓和了点。几个人尚算平静地用了膳,之后殷戈止就扔了两个徒弟去继续练功,然后拎着风月到了房间里。
“你……”他抬眼,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蹦得老高,摆手道:“您不必教训奴家,奴家可没徐少爷说的那些想法,奴家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绝对不会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口气说完,都不换气的,殷戈止皱眉,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是那是,不然奴家怎么能在您身边伺候呢?”腆着脸笑,风月道:“比起易小姐,奴家实在差远了!”
轻轻白她一眼,殷戈止道:“换个人比吧,她不如你。”
啥?风月眨眼,头一次听殷戈止说这么耿直的话,倒是有点不适应:“为什么啊?您不是挺喜欢她的?”
“喜欢归喜欢。”沉吟片刻,殷戈止道:“但与她相处太累。”
微微一怔,风月耸肩:“也是,毕竟不是谁都像奴家这样能不要脸地哄着您的。”
“你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朝他做了个鬼脸,风月转身就跑:“奴家去看看灵殊。”
话落音。人已经跑得没影,他想再说点什么都不行。
殷戈止皱眉想,这人上辈子一定是只青蛙,喜欢鼓嘴就算了,跳得还快!
不过。跟她在一起,竟是格外地让他省心和舒坦。
勾了勾唇角,殷戈止转身,还是打算去尽一下师父的职责,尤其多关爱一下徐怀祖。
三天之后,选拔大会在校场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殷戈止带着两家少爷,并着丫鬟风月和随从观止,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
“来了好多人啊。”风月小声嘀咕:“都快赶上每年各家送闺女进宫的阵仗了。”
观止低声道:“赵麟一案在民间颇有影响,本来这种比试是不会让百姓围观的,但太子殿下特赦,邀了文武百官,也放了百姓在栅栏外头看,以求公正。”
这么一来是挺公正的,但……看了一眼候场台上站着的众多老将,风月摇头,这些人可是输不起的啊,更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输。要赢比赛不难,可赢了就要得罪一大片人,划算吗?
临行前殷戈止就拉着两个少年嘀咕了好一阵子,具体嘀咕了什么风月不知道。但看徐怀祖一脸兴奋,安世冲满眼担忧的样子,那多半就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呢,就听得那台上的叶御卿突然道:“殷殿下也来了?听闻带了爱徒,可是打算与在场各位一较高下?”
换做平时。这种问话,殷戈止会高冷地给个眼神,然后沉默。但意外的是,今儿他回话了,声音还不小:“自然,既然来了,总要带点东西走。”
“哦?”太子殿下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殿下的意思是,您这入门不到一个月的两个徒儿,能从一众老将手上讨得好?”
殷戈止颔首。
“哈哈哈!”叶御卿大笑:“本宫就喜欢与您这样自信满满的人打赌,殷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咱们开个赌局如何?”
“请殿下赐教。”
“好说,很简单,你的两个徒儿,要是有一人能进前两名。本宫愿意奉上两百斤天山寒铁。”叶御卿道:“那寒铁一共就这么点儿,今年刚送进宫,还没铸造成器,很是适合两位少爷。但,若是没进,殿下不妨当着众人的面,对本宫行个大礼,如何?”
这话语之间火药味儿极重,听得众人议论纷纷。
要不是知道这俩是什么德性,风月也会被这剑拔弩张的阵仗给吓唬住。可知道这两位的心思。她就只能翻个白眼了。
要殷戈止这样的人对吴国太子行大礼,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后果是什么呢——
“好。”殷戈止应了,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自家徒儿们,冷声道:“你们只管尽全力,不用顾忌对手身份和其他,若是有丝毫放水之处,为师便将你们逐出师门!”
“师父!”两家少爷慌了,殷戈止却冷漠地一挥袖子。将他们留在了候场台上。
“这殷殿下可真狠啊,刚收的徒弟,又不是什么没身份的人,竟然这么严厉!”
“这怪得了人家吗?太子殿下打的这赌也太狠了,分明是要人家难堪。就算是质子。可魏国还不是吴国属国,人家的大皇子朝咱们太子行大礼,那不是折魏国的颜面吗?”
“就看那两家的小少爷争不争气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风月看着前头走过来的人,忍不住摇头。
太阴险了!这样一来,安徐两家的少爷不管遇上什么对手,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什么尊老啊之类的东西抛在一边,对面的对手甚至能理解他们,输了不会太过怨恨。
敢情嘀咕那么久,就是对戏去了啊?叶大太子也是厉害。想法都能跟殷戈止对上,配合得还天衣无缝。
果然当皇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比试开始了,殷戈止拉着她在旁边看,一张脸波澜不惊,眼神也没个起伏。
风月忍不住道:“您好歹紧张一下啊。万一两位少爷输了呢?”
“拿什么输?”殷戈止抬了抬下巴,指着旁边发签定上台顺序的人,唇齿不动,声音极轻地道:“太子的人。”
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台上站着的七八个人,风月咬牙:“这也太黑了!”
“为了速战速决而已。”殷戈止道:“而且,恕我直言,今日来的其他人,都不是有本事的,只是想争个位置享福罢了。这样的人,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信心,并且,安世冲和徐怀祖的弱处只有他能看穿,这些老家伙还嫩了点。
徐怀祖第六个上台,将胡子都白了的老将胖揍一顿,一边揍一边跟人家道歉:“实在冒犯,师命难违啊!”
老将一边吐血,一边摇头:“也委实怪不得你。”
“呯!”老将落地,带着成全的微笑,鼻青脸肿地被人抬走了。
徐怀祖笑了笑。突然觉得更喜欢自家师父了,实在很对他胃口啊!
上台来的人有力气大的,有出手快的,但是徐怀祖觉得一点也不难对付,哪怕用很简单的招式。也能将他们掀下台去。
微微皱眉,他突然觉得,吴国的将领们,除了易大将军和自家老爹,其余的人,能真正上战场的,恐怕不多。是安逸太久了吧?
“请。”最后一个上台的是安世冲,徐怀祖回神,咧嘴一笑:“我不跟你打,我第二。”
脸色一沉,安世冲道:“为何?”
“你昨晚不是落枕了吗?”徐怀祖道:“胜之不武。”
“少废话!”低斥一声,安世冲余光扫了一眼远处观看的人:“这场比试要的就是公正,你闹什么?”
说着,拔剑就朝他命门刺。
堪堪躲开,徐怀祖叹息:“你这人就是太守规矩了,没趣得很。”
说罢,还是提刀迎上他,一招一式,倒比方才认真了不少。
叶御卿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旁边的老臣道:“竟然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宫是不是损失很惨?”
旁边的老臣拱手笑道:“当真能得人才,殿下的两百斤寒铁便不算什么损失。”
“哦?”叶御卿摇着扇子问:“宁大人也觉得这两人是良才?”
第75章 关她啥事啊!
宁国忠是皇帝身边的老臣了,说话一向有分量,但是这太子殿下的脾性他一贯摸不透,所以在他面前,遣词用句都分外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