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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后还有身体其他部位没有痕迹,不是人强迫。”
甄暖有条有理地观察分析着,只是一双眼睛认真细致地看着,便清清楚楚地排除了多种可能性。
虽然刑警和旁人一眼看见便认为自杀的可能性极大,但只有等她开口了,她的说法最让人定心。
她一字不漏地翻译着死者的身体遗言:不是以其他方式死后被挂上去,不是在别地吊死又移过来,也不是被人勒死后再挂上去。
谭哥在一旁看着她说完做完,拍了一下手,对她竖起大拇指。
苏雅亦稍稍惊叹。她一直认为自己专攻的心理分析和犯罪画像领域很神奇很厉害,法医只用看看死者是怎么死的就好,破案交给专业的刑警。这一次倒让她开了眼。
言焓低下头,声音更低,道:“下次还问我她是凭什么被招进来的吗?”
苏雅不做声。
言焓其实并没有面试甄暖。他在外出差,程放发过来最后两个名单,资料和面试视频。甄暖的表现很怯场,但因技术好也就没被刷下去。
言焓敲定甄暖的原因很简单:沈弋的女朋友。
小松问:“老师,这么说,是自杀了?”
到了这里,甄暖却轻轻蹙眉了:“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哪里?”
“身体和脖子上的挣扎痕迹太少了。”甄暖说,“脖子上几乎没什么摩擦和挫伤,也没有绳索偏移的痕迹。上吊后在重力的作用下,绳索会强烈压迫气管和骨头,让人极其痛苦。人即使是自杀,也会剧烈挣扎。而且……”
她捏住死者脚底的猩红色高跟鞋跟,轻轻一拉,稍稍宽大的鞋子就脱落了下来,
“为什么挣扎时,这么宽松的高跟鞋没有掉下来?”
甄暖悠悠说着,忽然想起关小瑜给她讲的鬼故事,说是午夜12点,穿着红裙和红色高跟鞋吊死的女人,心怀仇恨,会变成厉鬼。
甄暖看一眼死者胸口红线吊挂着的钥匙,无法解释这个密室,可死者的身体告诉她:
“她死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密室’里一定有人。”
第29章chapter29
上午6点,誉城理工大学学生活动楼内。
大家伙儿的目光都聚焦到甄暖身上。
苏雅问:“你的意思是……他杀?”
“目前还不知道。”甄暖诚实道,“我只是转述我从死者身上看到的东西而已。”
她的语言一贯平实而直白,却会莫名让人深思回想。
苏雅沉默了。
言焓慢慢踱着步,看她一眼,弯了弯唇角,道:“说出你的想法,不要怕出错。”
甄暖感受到了他的鼓励,咬咬唇:“我怀疑,死者是在活着而且安定的状态下,被人吊上去的。比如,安眠药。”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种“啊原来如此”“啊怎么没考虑到这种可能”的顿悟感。
但甄暖马上又谨慎小心地说:“我只是怀疑,要等回去解剖了才能确定的。不过从目前看,死者的确是在此地缢死,没有挣扎,所以我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
关小瑜鼓励一声:“暖暖美人,好样的!”
“没有好样的。”甄暖嘀咕,“真的要等回去解剖了再下定论。万一不是安眠药,你们别怪我。”
言焓笑了,低头摸了摸鼻子。
黑子则再度叹息:“这又是一起自杀变谋杀的案子?小猫儿,你回去检查药物得出结果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哦。”甄暖抬头去看,见言焓敛了笑意,修长的眉毛轻轻笼起,神色不明地看着死者。
甄暖顿时浑身一紧,精神高度集中,难道有什么遗漏又被队长抓包了?
“不用等到回实验室了。”言焓大步走过来,在甄暖对面蹲下,捡起死者头部旁的绳套端详了几秒,回头看教室中央被剪断的绳索。
他很快起身,走去那边,一步跃上桌子,探手把绳索接了上去。
甄暖抬头仰望,这么看着,他更显得身姿修挺颀长了,手臂刚好拦住教室里的灯光,看上去光芒万丈的。
言焓一边询问黑子死者吊在绳子上时面对的方向,一边把绳索的接口对应上去。
黑子一眼明白了言焓的意图,他也跳到桌子上去看,他看着绳索,说:“这是正常人的打结方式,没有问题。”
但言焓不予置评,他跳下桌子,重新回到尸体跟前,想抓起死者的手来看看,结果没抓动。
“……那个……”甄暖小声提醒,“队长,她僵掉了,抓不动的。”加一句,“你再用力,就要破坏尸体了呢。”
言焓瞧她一眼,她拧着眉毛盯着他的手,忧心忡忡的样子,生怕他一用力把尸体掰断一截似的。活像一个蹲在地上摆地摊又怕顾客摔碎她宝贝的小贩。
他轻笑,带了一丝哄弄:“放心,不会弄坏你的东西。”
“哦……”甄暖低下头,心想,这也不是我的呀。但还是规矩地说了声,“谢谢队长。”
“……”
言焓只得弯下头去看,也不知在死者右手上找什么,似乎找了半天没找到的样子,又挪去甄暖那一边,扬扬手示意她别挡着,再度猫下头去看。
这次……
他掏出手机在死者手指上拍了一下,一句话不说,屏幕直接递到甄暖眼前。
甄暖一开始以为他的手要碰她,吓得条件反射往后缩,可定睛一看,原来只是手机。她有点儿窘,偏偏言焓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举着手机,笑:“你躲什么?以为我要干什么?”
“没……”她愣了愣,脸有些发热,觉得他的眼神更是灼人。
她垂下眼睫不看他,又慢慢凑回来,定下心思看屏幕上死者的手指照片,她一下子愣住:
“她是左撇子。”
照片里,死者左手中指的第一段关节处有一个很明显的茧,那不正是学生长年写字握笔形成的?她立刻挪去尸体那边看,右手上没有。
她呐呐地,不知不觉又重复一遍:“她真的是左撇子呢。”
言焓听了她的自言自语,笑一声:“没人说是假的。”
甄暖囧囧地别过头去。
黑子也跳下桌子跑来看:“如果是左撇子,那个绳结就不是她自己打的,是别人,一个惯用右手的人。”
“是。”言焓站起身,定定道,“所以我认为甄暖的推测极很可能是正确的。”
黑子费解:“门只能从里边锁上,那凶手是怎么出去的?”
“所谓的密室,不过是思维定势的误解。”言焓眸光锐利,似乎什么不和谐之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想想这个女孩,她为什么要把教室的钥匙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也是苏雅一开始就觉得别扭的地方:“红裙红鞋,唯独这钥匙太违和了。这又不是珠宝首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她或者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甄暖脑子里亮光一闪:“就好像她要故意告诉我们这是密室一样。是不是……”她略作迟疑,“为了让我们陷入思维误区,故意想告诉我们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言焓回头,饶有兴致地看她:“继续。”
她脸微红:“或许,所谓的密室很简单。死者前一天偷了钥匙后,多配了一把。她料定,按正常逻辑,大家不会想到她会为自杀的密室多配一把钥匙,更不会想到她会把钥匙给凶手。”
思维定势造成的“密室”?!的确如此啊!
“可为什么?这种行为很奇怪啊。”苏雅无法从心理上分析。
甄暖却早联想到了前一天的游泳池电击案:“死者是自愿的。这又是一起帮人自杀的案件?”
言焓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看来她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甄暖撞见他的眼神,立马又低下头去。她捏着手指,真不明白为什么不敢看言焓的眼睛,却又不是不敢和其他人对视的那种害怕。
“又?”苏雅看看他俩,知道自己刚来,手上信息不够了。虽然觉得这种说法匪夷所思,但也没有过多的评价。
言焓接过甄暖的话:“和游泳池的死者一样,她搞出这些把戏,是为了证明没人可以进来,她是自杀的,她不想牵连帮助她自杀的人。”
这时,谭哥接了一个电话,放下后对言焓汇报:“老大,苏阳那边发现了几条线索,死者昨晚在校门口的药店买了分量很少的安眠药。这或许能证明小猫的说法。”
甄暖头皮一紧,哭丧了脸,这种严肃的时候就不要用代号了哇。
而且这也不是她的代号,她根本没同意。
“另外,活动大楼门口那条街的监控器显示……”
谭哥把手机递给言焓,把苏阳发送的监控视频给他看,“死者昨晚11点半独自出现并走过街角,可几分钟后,她并没有走过街道中段的摄像头。”
言焓:“她在等人。”
“对。大概5分钟后,有几个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的人走过街角,但后来一直再没见到这几个人。再过1分钟,死者从街道中段走过,摄像头边缘是死角,她好几次往边缘看。”
言焓很清楚:“她旁边,摄像头的死角里有人。”
“而且……”谭哥和他一起看着,停了一下,“你看,这里,她疑似塞了几枚药片进嘴里。她是自愿的。”
言焓渐渐皱了眉:“果然和游泳池一样,这次的这些人同样是约好的。帮她自杀。”
而甄暖潜意识里一直在思索那天言焓提出的两个问题,第二个解决了,第一个关于是否是团体的问题,她默默想了很久。
到了此刻,有些模糊的概念渐渐浮上心头。
“队长。”
“嗯?”他回头看她。
“我有事情要汇报。”
“说。”
她稍稍迟疑,
他眼神微变地看着她。
甄暖手轻轻发抖,鼓足了勇气:“我统计数据的时候发现,三队上个月处理的自杀和意外事件太多了,不太正常。而且有一部分存有疑点,会不会和这两次是同一伙人,是……是团体……连环……”
她声音越来越小,听不见了。
言焓沉默。
现场其他人也是大气不出。
如果是这样,三队的同事就是判了误案,工作失责啊。这事可大可小,最小也是记大过处分,严重的话就更加……
言焓微微抿唇,斟酌片刻,道:“回去后带着你觉得可疑的档案去我办公室解释。”
甄暖点点头:“哦。”
“另外,在场的,”他稍一垂眸,扫一眼身后,“这件事没有下结论之前,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以后就不用继续在一队干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跟冰封了一般寂静。
大家伙儿都被他不动声色的魄力给镇住。言焓平日里是允许上下级开玩笑或嬉闹的,可一旦严肃起来下命令时,绝对不容违抗,也不留半分转圜的余地。
甄暖懵懵的,后知后觉地心慌起来。看看大家的脸色,难道这件事很严重?
她猛地站起身,可突然一阵晕眩来袭,眼前发黑,人一下子找不到东南西北,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
言焓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她第一反应是吓了一大跳,慌地打开他的手,没想他握得极紧,挣不开。
她头晕目眩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却被他稳稳扶住,只是一瞬间,黑乎乎的视界忽然见了一丝光,眼前,言焓皱着眉:“怎么了?”
她慢慢回过神来,视线也渐渐清晰,她用力摇摇脑袋:“没事,好像蹲太久,又站得太猛了。”
他松开她的手,叮嘱:“以后注意一点儿。”
“嗯。”
……
收工撤离现场。
大楼外,很多学生围在路边指指点点,不少人议论着,说什么红衣女鬼索命的事。
甄暖觉得费解,大家怎么还会相信这种话。
经过几个女生跟前,她更是听到有人嘀咕:
“听说午夜穿红衣吊死的人会变成厉鬼呢。不知道她怎么会选这种方式自杀。”
“肯定心里有很多怨恨,想变成鬼报复那些说她家穷人丑的人。”
清晨的校园还很干净,空气也清新,那些话却叫人听了憋闷。甄暖快步走开,把耳机塞进耳朵听音乐。
没走几步,身后被人一扯,关小瑜把她拉到一边,戳她的脑勺:“你个没心眼的。”
甄暖捂着脑袋,拔下耳机,蒙蒙的:“怎么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也真敢说啊。”关小瑜揪她的脸,“我都替你捏了把汗。那么多人在场,要是有一个把话传到三队去,你不是和整个队结仇了?”
甄暖揉揉发痛的脸颊,不太明白:“我只是说实话啊,如果我错了,证明他们是对的,很好啊;如果我对了,纠正了他们的错误,这不也很好吗?”
“你……你这脑袋,一离开尸体就笨得慌。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有些人会觉得没面子记仇的。你应该私下和老大说。不过我们队自家人都知道分寸,会护着你,不会乱说。而且万一有什么,老大肯定会给你扛着。”
甄暖纳闷:“关队长什么事?”
“现在他知道了,他就会管。你没听刚才他那句话啊,他在保护你呢,万一你判断错,传出去了,三队那么多人杵在那儿,你以后还怎么办事儿啊。”
甄暖这才回过味儿来,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懊恼,沮丧道:“下次我一定私下说,不连累队长。”
她不经意看向前边,言焓的背影高挑而清瘦,像一棵伫立在晨曦中的树。
……
几十米开外,
苏雅对言焓道:“或许,你叫她去办公室的时候,顺便教教她一些人情世故。”
言焓侧眸看她。
“这种事就该私下和你说,万一真和三队的人结下梁子,算你头上了怎么办?”
“怎么会算我头上?”
“不会。但以你的性格,如果落在她头上,你肯定会站出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言焓淡淡笑了一下,不经意的样子。
“没事。我相信我的队员,不会散布出去。如果她错了,这件事便会就此打住。”
苏雅扭头,看见他漆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犀利的光,她一眼洞穿:“虽然还没听她的汇报,但你已经觉得她是对的了吧?”
言焓唇角慵懒地一弯,没有正面回答:
“我清楚我的人是个什么水平。”
如此直白坦荡的信任,又或者说,是自信。哪怕面对的是一整个刑侦三队。
苏雅心里一刺,很想提醒他,他少说了两个字:手下,我手下的人。
但,算了。
转过前边的弯儿就到停车场了,言焓走着走着,渐渐,敛起了眼瞳,脚步也顿了下来。
苏雅回头:“怎么了?”
言焓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
他静静听着,声音扩大的速度非常快,才几秒就一瞬间放大,是摩托车飞驰的声音,很响,很聒噪,由远及近,在身后……
言焓立刻回头,就见200米开外,戴着耳机线的甄暖正原地绕着圈圈,调整后背上工具箱的背带,好似小狗狗在追自己的尾巴。
而她身后,一辆重型摩托车正加速朝她冲过来。
第30章chapter30
言焓瞬间加速,百米冲刺地向她飞奔而去。
“甄暖!”
一声利喊让世界都静了音。
甄暖正专心又别扭地追背带扣,突然被平空骤降的喊声吓得跳起来,耳机里的音乐都震了下去。
她诧异又懵懂地抬头,言焓好似飞一般朝她急速冲过来,而老白等人全一脸拼命似的从四面八方朝她这儿狂奔。
甄暖回头,又见一个戴着头盔看不见脸的人驾着一辆重型摩托车毫不减速毫不偏离方向地呼啸而来。
“队长!!”她哇地一声吓哭,想也不想,伸着手就朝言焓跑去。
“把工具箱扔掉!”
两人都在和摩托车赛跑拼速度。
但甄暖无疑太慢,才扔了工具箱跑出去几米就感觉身后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几乎响彻天际,落到头顶,她觉得自己会在下一秒被撞飞上天。
可离她还有六七米远的言焓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一秒钟内冲过来抓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扯进怀里。
甄暖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他拎起来飞扑去他的胸前,小腿已经碰上了身后的车轮。
言焓仿佛在和死神较量,高速冲上来搂住她后,惯性即将带着他们俩和摩托车迎面相撞!
但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单手搂着甄暖,另一只手竟赤手抓住了摩托车的车把手,借着高速奔跑的惯性,直接腾空而起,从车身上飞跃了过去!
甄暖撞进他怀里后什么也没看见,他的衣领蒙住了她的眼。她只感觉他身上热气腾腾的,全是他的味道,而自己依附在他身上,完全违背重力的吸引,被他揽着飞了起来,凌空而上。
她再一次感受到他的肌肉蓬勃而紧绷,浑身都是力量。
她竟出奇地不害怕了,也没了瑟瑟发抖,闭着眼睛,觉得是安全的。
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周围路过的学生们看着这幕男人抱着女人单手跨越疾驰摩托车的杂耍般高难度动作,纷纷都看呆了眼。
但避开冲撞的摩托车后,巨大的惯性把两人甩了出去。言焓抱着甄暖摔落在地,一路翻滚到路边的台阶。
言焓透过余光已预感到甄暖会撞上台阶,想把她拉住却已无处使力,他伸出手想护住她的头部,却稍稍偏了一点。没护住她的头,却摸到了她的脸。
甄暖失控地滚出去,头颅“砰”地一声砸在台阶上,沉闷而清脆得叫人的心狠狠一沉。
他心里一刺,却是立刻起身回头看,摩托车已疾驰着远去,早已消失不见踪影。
手心软腻得不像话的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