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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啊?”这二小子迷糊了。大家都是男人,关门何意啊?
“我有话要跟你说”白九棠将自己丢进门边的一张椅子里,掠起眼帘扫视着兄弟的房间。
“你说便是了,关门做啥我还得洗脸呢”季十一嘟嘟囔囔的说道,抬起手来准备开门。
“我得私下跟你说,你若开门,保准后悔”白某人煞有介事的扬起眉来,狠狠指了指他的手。
“啧……”季十一悻悻的放下了手,想想似乎挺憋屈的,便一把抢过了那刚掏出来的烟夹,抽出一支烟来送上了嘴,“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秘?”
那厢随即夺回了自己的烟夹,悠悠说道:“我打算让苏三将她的承诺兑现,好好给你唱一曲,在你结婚之前,了却这桩事情。”
季十一千想万想未想到这一茬,张口结舌的望着兄长,良久之后,磕磕巴巴的说道:“你开玩笑的吧?你……你跟她说了吗……”
“当然……”白九棠脱口而出,想想有违事实,便改了口,“差不多算说了吧。”继而,抬起眼帘补充道:“即便没明说,她也懂得。你应该知道她很聪明……”
番外 『第179话』 夫君力撑
『第179话』 夫君力撑
季十一沉浸在震惊中,反应不及的瞪着眼,“你……可是……如果让老头子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九棠不悦的扬高了声音,稍事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这么说了,你赶紧换身衣裳。”
季十一惊愕的张着嘴巴,许久后愣愣的说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厢正在闷头点烟,闻声缓缓抬头,凛然相视、阴沉警告:“别以为有什么便宜可占老老实实听你的评弹”
……
苏三的目光一直纠结在楼梯口,只待白九棠出现在那里,便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你让我带上琵琶,不会是让我来跟季十一做个了结吧?”她抓紧了丈夫的手掌,幽幽的抬起眼帘。
白九棠偏头看了看她,一本正经的赞许道:“这个词用得好就是让你来跟他做个了结的”
苏三循声抬眼,细细的打量,却是怎么也看不透他,只是这么傻傻的望着罢了。可未曾奢望的事,反而得来容易,那厢郑重其事的主动开口了。
“过了今朝,你我将正式挥别过去我会给你足够多的信任,让你不受约束的管理门第,也会给你足够多的扶持,让你正式坐上白门的第二把交椅。你不用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不必听任何人发号的任何施令,在我的界域里,你只受我的约束听明白了吗?”
这一席话,因压着嗓子而声如蚊纳,却带来了洪钟一般的轰鸣,在苏三的耳道内声势浩大的摩擦碰撞。
他的表情如此严肃,严肃得好似英国皇家卫队在换岗,他的神色如此郑重,郑重得好似听证会的列位参议员在宣读誓言。
他每一次行使重大的交付,总是这样突兀而匆忙,也总是这样叫人意外而张惶。
若要深究下去,他到底是一个率性而为的草莽,还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精?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苏三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眼眸中盛满了迷茫。
白九棠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扶肩俯下了头,“因为你足以让我全权交付这时机再合适不过了”
那厢不能眨眼的回望,呼吸不畅的说道:“可是……这未免太突然了……”
这大男人则凑近了脸庞,催眠一般悄声说道:“一点也不突然,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
季十一穿了一身夹棉的短打,于大冷的天高高挽着袖子,含胸拔背端坐在椅上,如同圣徒在等待受洗一样。
这二小子不止洗了脸,还顺带洗了个头,那湿发乱蓬蓬的纠结在一起,冒着一缕缕热气。
一张脸庞周正洁净,一副神情阴郁严谨,一双四方眼嵌在眉下,一阵阵泛着光粼。
苏三如约来到他的房门口,怀抱琵琶叩响了门,“十一,你在吗?”
房门旋即洞开,季十一出现在了门内。那一张青葱的脸庞透着饱经风霜的苍凉,那一双盛满了千言万语的眼眸,泛着漠然而倔强的光芒。
也许他依然稚嫩,十七岁的雨季才刚刚翻过了篇章;也许他依然难忘,叩响心门的第一人就在近旁;但他紧抿着嘴唇、紧咬着牙,就像一个一夜长大的孩子,不肯再贪恋糖果的美好,在向世人宣告着,他的成长。
苏三怔怔的抬眼凝望,毫无尴尬的余地、亦无局促的闲暇,只将全副心力摆在了见证他的成长上。
男孩与男人的分界线,在于隐忍,在于克制、在于品尝苦果不叫苦、在于亲吻疼痛不呼痛,亦在于切断泪腺只用表情哭。
季十一那无泪的“哭泣”,抽打着她的心房,执鞭的人名叫“愧疚”,这顿鞭刑注定将贯穿她的整个演唱。
“嫂嫂,你来了……”那高大的身影终于说话了。
“嗯……”苏三顿了一顿,落下眼帘点了点头,从他侧身让开的空隙,快步走入了屋里。
季十一的房间干净亦凌乱,简单而阳刚,像是军营里的营房,才经历了紧急集合的军哨。
苏三在他安置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的调着琴音,那厢一步步退到一旁,就着一张椅子坐下。
“想听什么?”苏三抬手拨着琴弦,并着那跳动的单音,轻声问道。
“随便。”那厢凝重的揪着眉头,漠漠然回应。
苏三闻言停手,落着眼帘叹息,稍事斟酌措辞,小心的问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唱曲给你听,你确定不点一出自己喜欢的剧目?”
“我确定……”季家人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都有惜字如金的特性。
既然听众已明示了,演唱者也不再坚持,摆好姿势清了清嗓,娴熟的拨动琴弦,唱起了《莺莺操琴》。
悠扬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吴侬软语从唇际飘出了窗户,整个季宅顿时氤氲起“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的意境。
评弹有让人入境的魅力,似乎拨的不是琴弦而心弦,似乎唱的不是曲词而是曲魂。
这栋死沉沉的老式石库门宅子霎时有了生气,然而楼上楼下的情形却大相庭径;楼上那位听众痴了过去,楼下的父子吵成了一气。
“嫂嫂给小叔唱评弹这成何体统?亏你想得出来”季老爷子赶走了客堂里的旁人,冲着长子暴跳如雷的喝斥道。
“您嚎什么啊?不跟您说了吗,就这么一次”白九棠眉心纠结的猛拍了拍手心。
“老子又不是畜生,犯不着跟你‘嚎’”季云卿轮眼骂道,继而摆开了上楼阻止的架势,一把拨开了长子朝楼梯走去。
“喂季师叔……”白九棠忙不迭冲上前去,拦在了他身前,“您不能上去”
“这是老子的地盘,难不成还要听你的”季老爷子窝火的竖起了眉头,推开他来径直登上了楼梯。
白九棠紧追在后,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我跟您实话实说,您别把苏三当做寻常姑娘,她一不能藏着二不能掖着,就得摆在台面上,好好做她的白门嫂嫂那是她自家的兄弟,有什么好忌讳的?”
“撒?”季老爷子听得他话中有话,不由得猛地回头,俯落视线,高声问道:“你给老子说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你那媳妇难道还有背景?”
“一时半会我哪说得清楚”白九棠亦高声顶撞了回去,“我早就提醒过您,有些事您有资格问而我没有,是您自己没放在心上”
季大亨闻言生生愣住了,敢情这事还有内幕?念想间不禁从那楼梯上退了回来,冲他那大小子拧眉问道:“你提醒过我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怎么没提醒您?在您问我苏三与黄金荣有什么关系时,我不是跟您说了么,既然您与黄门舵爷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有什么疑问您大可以直接去问他,不必来问我这种小角色”
这一说可好,季云卿如当头棒喝,僵在了那里。白九棠可不管这么多,但见拦截成功,转身便开溜。
身后的老父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回到身前来,撑大了眼睛,迷茫的问道:“小赤佬,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那媳妇是什么来头…………”
白某人成年以来第一次被别人拧着衣领拽来拽去,心下不免万分郁闷,愤愤然拔高了音量说道:“不是跟您说了么这事得问黄门舵爷去,我哪知道啊”
说罢,奋力挣脱开来,整了整衣襟,没好气的说道:“我只能告诉您,即便我有心将苏三藏在家里,黄门的嫂嫂也不会答应,虽然用意多半是好的,可我不喜欢别人来操持我的家务、更不喜欢别人来操控我的妻,所以这事还得我自己来办”
季云卿仿佛视听严重受损,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尚在震惊中未能回过神,良久之后才目光呆滞的喃喃道:“这事儿是得自己办……”
说罢,总算是回了魂儿,缓缓溜过眼珠,死死钉在长子脸上,哀怨的斥道:“你一不肯认老子、二不肯拜季门,老子以什么身份和理由去问黄金荣这码子家事?”
那厢也终于冷静下来了,回望了老父片刻,愣愣的摊了摊手,“所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想操也操不上……”
“撒?你说说而已?好个小赤佬,你耍老子是不是”季云卿当即怒不可遏的咆哮起来。
……
1921年对季大亨来说是悲情的一年,他在这一年里获知了两个不幸的消息。
一是次子结了一门日本黑帮的亲;二是长儿媳极有可能是黄门的闺女。
一时间他似乎看到两个儿子将在鸡飞狗跳中度过余生……虽然他们在栽水的时候会比当年的他幸运,但他们的家庭生活是否能如常人一般安逸?
他是一位老派人物,讲求男尊女卑、讲求妻贤子孝、讲求三从四德、讲求遵循礼教……
然而,当他宛然叹息之时,却平白白坠入了往事。想当年,他那位挚爱,不正是一位不肯遵循妇德礼教的异类么。
可他至今记得,她手拿量衣尺的模样,那尺子一下下瞧在心上;他亦至今不能将自己原谅,整个心房被银针狠狠穿插。
有了这件事作底,他终于稍稍放宽了心。
幸不幸福,不能以常理作为定数,幸福是命运的给予、是造化的撮合、是缘定三生的际遇。
既然如此,横竖是不可控的因素,不如顺其自然,只求“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番外 『第180话』 门当户对上上婚配
『第180话』 门当户对上上婚配
世界在任何时候都是现实的,家境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的,这是一条横古不变的真理,流传至今亦在源源不断的往后流去。
凤凰男与孔雀女是一支催化剂,现代人将这问题白热化升级,且将寻常事吹成了俗不可耐的热门话题,事实上它们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存在得如此低调淡定。
门当户对是上上婚配,实在不然,则男要有才、女有要势;再不然,则男要有财、女要有貌,再不然,就属芸芸众生的平平人生了。
季云卿已五十而知天命,若不现实一点,岂不是老天真一名?
虽然他并不希望苏三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可当他获知这样一条信息时,却立即改变了最初对爵门清扫计划的认知。
至少,他不再过多的担心黄门的老狐狸会算计自己的宝贝儿子,当下便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只要黄金荣那边没问题,他便接纳陆连奎这位新的合伙人。
说到门当户对,黄季两门是标准的登对。即便季云卿处于江湖二线,但正如白九棠所言,他尚在力争上游,捐的官职不比法租界督察长的名头低,而黄门大亨亦在有目共睹中,渐渐朝碌碌无为的深渊滑去。
这两个屈指一数的黑帮家庭,从势力和财力上来看,无疑是平衡而适应联姻的。
……
拿到了期盼已久的答复,白九棠春风得意的准备打道回府,然而季老头子舍不得就此放人,不惜立即打电话约见干女儿卢文英,以撮合计划为由,留儿子吃了夜饭再走。
白某人初初还有点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惆怅,可惜那股神经生得太细,没能将这惆怅持续下去,稍事便平顺了起来,只管遵照老习惯,摆开场合邀约老父打牌,意在输了千儿八百的给他,当做是一点心意。
对于季老爷子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拿儿子的洋钿充自己的银库,这种有子撑腰的快慰,堪称无事能及。
家有二子一翁外加一媳,正好凑一桌牌搭,季十一被召下楼来打牌,虽然情绪有些低落,但亦能应对自如。
再则其兄刻意抛出一些轻松的话头来,迫着他一来一往的应答,几圈麻将搓下来,倒真是随和了。
屋子里没有外人,牌桌上那些看似家常的话题,则桩桩都是大事要事机密“绝密”。
季老爷子摸了一张八筒,打了一张万字牌出去,颔首罗列着门前的麻将牌,漫不经心的说道:“九棠啊,我听说你本有机会追缴赃款的,怎么最后无疾而终了?”
那厢正在摸牌,闻言僵了一僵,调过视线瞪了兄弟一眼,摆正脸色朝老父回应道:“这事下来再说吧……”
“屋里又没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季大亨纳闷了,收紧下巴定睛瞅了瞅他,接着快速扫了近旁一眼,但见苏三一副局外人的模样,便了然于心的吸了一口气,再度审起自己的牌来,“你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了么?既然要亲力亲为的扶持,首先就得开诚布公的交代重大事宜”
白九棠不愿在苏三面前提及与身世相关的话题,自然也就不愿提及刘琨煜一事,哪怕是自己欠老父一个交代,也仍是耍横一笔带了过去,“啧这是两回事”说罢,横眉倒竖的打了张牌出来,“九筒”
“你这算什么态度啊?”季大亨微愠的皱起了眉头。
“胡了”季十一兴高采烈的推倒了门前的牌,朝家兄伸出手来,“给钱”
“刚才苏三打九筒你怎么不胡”白九棠窝火的瞪着兄弟。
“她打九筒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原来季十一也是会耍赖的,而且不比他那家兄的恶劣程度低,总之是一脸流氓相。
“妈XX,你敢跟老子玩花样”白某人勃然大怒。
季云卿无数次的再一次被儿子们晾在了一旁,“砰”的一声拍响桌子喝斥道:“**,都给老子住口,当老子不存在是不是”
这二人悻悻然的白了对方一眼,偃旗息鼓不再纠缠了。白九棠不情不愿的掏了钱,那厢得意洋洋的接过了手。季云卿脸色难看的瞪着他俩,稍事才合着大家洗起牌来。
苏三瘪着小嘴摸牌打牌,甚有几分凄楚的味道。敢情她那男人只是说得好听,却绝无实际行动的证明,所谓的信赖就像是无良上司画的饼,加班加到死都只能看不能吃。
她那凄凄艾艾的神情,落入了三位男性眼里,亦不同程度的为此而分心。
白九棠轮了太太好几眼,终是敲着桌子责难起人来:“你哭丧着脸做什么?一家大小就我一人在输钱,你只管乐你的吧”
这随口而来的“一家大小”,简直说到了季大亨的心窝窝里,只待这心情一好,便和颜悦色的开口了,“苏三呐,家门是家门、江湖是江湖,你只管把持好家门,其他的事不用太过留意,再能干的女人也得把重心摆在家里,等将来孩子出生了,还够你忙。”
季云卿难得对人如此温厚,苏三自是见好就收,赶紧收拾一番,牵起了嘴角,“知道了,季师叔。”
语落,轻轻呼了口气,迫着自己振奋起来,兴致盎然的说道:“怎么一下子沉闷起来了?我还指望着掏点九棠的银钿出来补贴补贴零花呢来来来,咱们好好打牌”
季大亨眨了眨眼,故意板起了面孔,调侃道:“不是吧,你不是在管家么?还需得着掏他兜里的银子补贴零花?”
苏三抬眼审视了一番,但觉这言语里玩笑的成分颇重,便安心回以了一句,“哪能啊我管的是存款,他掌的是外快。这接管都大半年了,除了固定的俸禄之外,也不见他拿钱回来,尽知道拿钱出去罢了。”说罢,嘻嘻笑了起来。
“你就知道钱”白九棠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出手摸了一张牌,用拇指审了一审,“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二万。”
季十一正埋头理牌,但闻此言顿了一顿,抬起头来,朝老父说道:“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还有这回事,我听白门的兄弟说,九哥在津门花了两千多个大洋,要不您老给他补上吧”
“啊”季云卿愕然的张大了嘴,这才发现“二犬”欠缺一次**代事由的德性。转而沉下脸来,冲那二小子喝斥道:“为什么要我给他补还不都是为了你从你月俸里扣”
季十一本想借花献佛做做好人,哪知道老父如此精明,只得悄悄翻了翻眼帘,讪讪然说道:“喔……当扣则扣吧。”
此时此刻,苏三与她那公公不禁非常好奇的关注起了同一个问题,齐齐朝白某人探头问道:“你那两千个大洋是怎么花的啊?”
……
……
……
白九棠抬眼看了看他们,清了八声喉咙都没说得出话来,最后只得发挥他那混劲儿,高声嚷嚷着说道:“打牌打牌,得空再来说这些事”
……
季云卿喜好清静,却得两个聒噪的儿子;再则暴躁而性急,却又被迫遭遇了挤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