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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浮城-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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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而想:我和他被命运搅黄了,已无路可走。

人的一生里,总会有一些不能承受之轻,我的生命里,就只有他这个人了。那些快乐的、悠然的、心酸的、懵懂的,以及刻骨之痛的回忆,都与他有关,可终将随着意识泯灭那刻而烟消云散,随风而去。早曾就这么想过,在我的世界里尽可能地成全他的自由,如今不算完全做到吧,但我相信后面他能应付了,源头已灭,又有那人相助,定能离开这里的。

“你休想!夏竹,你休想!”高城咬牙切齿又痛恨地瞪着我,婉转思绪中反应过来,他又遁入了我思维空间听到我刚才所想了,然后他说:“纵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是我楚高城的人。我以楚之名对你起誓过。”

呵,心中轻笑,什么是以楚之名?当生命逝去,誓言也就泯灭了,高城,你难道不懂?

悲泣声传来,那个初见时那么的……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人,如今像个孩子一般把脸埋在我颈侧抽泣不止,而我却已经感觉不到那滚落脖中液体的温度了。只觉心口抽一下,再抽一下,渐渐的,最后一丝意识,灭了……

第234章噩梦

噩梦。

梦里有只怪物,饕餮似的张着大嘴一步步向我走来,我明明想逃,可是脚如生根在地一般,怎么拔都拔不动。直到怪物巨大的身形近在咫尺,眼看那大嘴就要噬咬过来,它却顿住,然后一个幽长阴寒的声音在说话:你们总喜欢把命定的劫数归罪于我,可怜我除了在这里虚幻承影哪都不能去,哪里还能来主宰你们?

我暗暗惊异,问:“你是谁?”

怪物腔调很是愤慨:“你将我召唤来不知道我是谁?”

我召唤来的?不懂,又问:“你到底是谁?”

“主宰一切人、事、物之运势好坏,那是以前的我。后来被打散了在这冥域空间无所为为,难得有个人还能进来并召唤我,就不妨告诉你吧:我是命运。”

命运?这是我听过最离谱的答案,命运怎可能还有形态?那不该是一种虚有的东西吗?等等,它刚才说这是冥域空间?心头荒凉而过,原来我真的死了,还到了这个空间。只是为什么不是下黄泉路,走奈何桥,喝孟婆汤呢?

我还想如果遇见孟婆就不问她要喝汤了,这一生能够记得的事实在太少了,再喝那汤估计就成傻子了。主要是,我不想把高城忘了,也就这么一点念想,应该孟婆会体谅我的吧。

正自冥思中,怪物突然叫唤:“诶,你倒是说话啊,快说,召唤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我抬起眼看那怪物,没了之前的惊怕,只问:“为什么说是我召唤你来的?”

“咦?难道不是?”怪物意外地反问。它又动了,但却是围绕着我缓缓走了一圈,突的失声而问:“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他的血?”

我更懵懂了,这头自称命运的怪物到底在说什么?和它好像一直不在一个频道上。

而它显得非常焦躁,来来回回围着我转,时而凑过来嗅一嗅,再往后退几步,最后往后撤离了大段距离,防备地问:“说,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谁?”

怪物答非所问:“我仔细分辨了,你不是成晓,气息完全不一样。你身上属于他的血是怎么来的?你们是何关系?”

我有磨牙的冲动,耐着性子再问:“你到底在说谁?”

可怪物却更惊疑:“你不知道?别说你不认识盛世尧。”

我怔住,盛世尧?这名字好熟悉,在哪曾听过呢?等一下,“刚才你说谁?”我问怪物。怪物嗔怪地回:“盛世尧啊。”我摇摇头,“不是,你之前说分辨出我不是谁?”

“成晓。”

脑中一顿,想起来了!许玖的那个朋友叫成晓,我与她还通过电话,后来她身旁的男人代她回答了我好几个问题,到收线前我问男人叫什么,他说他叫盛世尧。

可我与他素未谋面,只不过就电话里听过声音,这怪物为何说我身上有这个人的血?心头又是一顿,声音……突然间脑中出现一个荒诞的念头:那个神秘人的嗓音与电话中听到的这个叫盛世尧的人,好像。更荒诞的念还在后面:难道神秘人就是盛世尧?

我有些不相信怪物的话,怀疑地问:“你说得到底是真是假?没有认错?”

它冷笑出声:“这世上别人的血我可能会辨识错,但他的绝不可能认错。因为,就是他把我打散进这空间,剥夺了我所有能力。”说到后面,已是带了咬牙切齿。

听它几度说被打散形体,不由想到自己,讷讷而问:“现在我也是虚拟的形态吗?”

“你?血气这么重怎么可能是虚的?”

血气重么?我怎么闻不到?想了想又问:“那我现在是死了后灵魂到这空间来的吗?”

怪物怪叫出声:“你身体里有他的血怎么可能会死?好了好了,既然不是他召唤我,我也闪了,闻着这血气难受。”

话落间怪物大步而离,很快就遁进了黑暗。于是世界安静,只剩了我一人。三三两两的片段开始在脑中重复播放,最后定格在……伶仃身影枯站在岩石上望着黑沉的江面,孤寂、悲怆,遗世独立。

意识逐层抽离,所有影像幻化成碎片,只觉重重一顿像撞在了什么上面,然后,竟感觉到身体有了知觉。自然,痛是第一个没入神经的。形容不出来具体哪里痛,就是神经一抽一抽的,这般抵在痛楚边缘不知多久,意识又沉顿了。

浑浑噩噩,清晰又沉顿,几番反复之后,终于有一次我离清醒最近,听到了外界的声音。不知道要如何表述那声音的形成,有一点像敲击一样东西,三长两短,隔约一分钟再次三长两短地敲。听着听着,我的精神就集中了,甚至会去默数那中间的时长,数到60的时候就迫切等待那声音传来。

渐渐光是听觉已经不能再满足我,想要去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发出那样的声音的。但这个想法还没实现时,就听到一个……怪音:“啊!你们看,小匣子眼皮动了。”

多么熟悉而又令人惊喜,是疯子。

随而是陆续的声音呢:“都有眼睛看着呢,用不着你鬼吼鬼叫,把你那怪腔收收。”

许玖:“难得疯子有这耐心能够不眠不休敲醒魂钟三天,就别损他了。”

“醒魂钟?整天神神叨叨,他说的你也信?”

许玖带了笑意的声:“信,为什么不信?如果尝试能够唤回一条命,即使方法千百种,即使有的离谱有的怪异,但我相信总有一种是正确的。阿续,换成是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

陆续没说话了。

疯子似假泣了两声,可怜兮兮地道:“小九,还是你了解我。”

“行了,别耍宝,看看夏竹是不是要醒了?”

我是醒了,眼皮沉重,弹开一瞬又闭上,黑暗沉得深任何光亮于我都是刺激。尝试多次,才终于眯开一条眼缝,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吓到了。换成是任何人,如若睁眼看到一寸之外,眼睛瞪得铜铃那般大,脸黑如碳的人,应该都会被吓到吧。

“小匣子,呜呜……你终于醒了。”疯子抽噎着说,就是没见有眼泪。

我想回以一笑,但就是牵动嘴角或面部肌肉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疯子被推开,露出许玖的脸,她冲我轻柔一笑:“嗨,夏竹,欢迎回到人间。”

是的,我没死,噩梦一遭,不管是否真有命运的怪物,以及那冥域空间,我都回来了。

目光敛转,视界所及范围内搜找,没有,不在。转回许玖脸上,眼中询疑:他呢?不知道是不是许玖没看懂我眼神,她刚巧瞥转脸过去对陆续说话:“是不是到时间要换药了?”她起了身去,疯子立即又回来了,咧着口白牙冲我笑:“小匣子,给你看看这东西。”

他抬起双手,左手拿了一只钟摆一样的东西,右手是一根最普通不过的小铁棍。可当铁棍敲击在那钟摆上时,就发出了之前沉噩中听到的声。三长的音是来自中间部分,两短的音是敲击两旁。疯子敲了几次后,就道:“看到没?这叫醒魂钟,是一个高人送给你三哥的。”

我对他的故事和那什么醒魂钟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想问:高城呢?他在哪?

可疯子根本领会不来我眼神里的意思,只一个劲地讲他与那“高人”的趣事,听得我不胜厌烦,索性闭了眼。终于恼人的声音停歇下来,略带不安地在问:“小匣子你是累了吗?可不要再昏过去了哦,醒魂钟说是不能老敲的。小匣子?呃,我去找小九来。”

踢踏声去,终于安静了。但我一闭上眼,意识就又沉顿了,等到依稀听到人声而来,已经没有余力再睁眼,只能任由自己再度陷入沉暗。

这般醒醒睡睡大概有很多次,用许玖的话解释说是因为我失血太多。但基本上一次比一次醒的时间长,体力也恢复得多,可我却越来越不想开口,连询疑的眼神都不再有。

许玖的避而不谈,疯子的装疯卖傻,似乎都在向我隐射一件事。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也觉得不可能,那就只好沉闭了心不去想。

尽管如此,关于周遭的讯息还是会一点点反射进脑中。就好比,我们仍然没有离开那个峡谷,甚至我所躺的地方仍是在那古色建筑室内。但关于周景等人的事,他们只字不提。

等到有体力坐起时,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对疯子:“我想见盛世尧。”这几天许玖与陆续很少出现,只有他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都在的。疯子的反应总要比别人来得夸张些,他既惊又喜的:“小匣子,你原来没有变成哑巴。”

我很有些想把他撵出去的冲动,谁告诉他不开口就成哑巴了?

而他根本看不懂我嫌弃的眼神,高兴地上来把我抱了抱再退开,控诉地嚷:“小六骗我!他说你一直不开口是因为血气震伤了声带。就知道欺负我这老实人,我要……”

“疯子。”我唤住他。

他扬声而应:“呃,我在,快说说,有什么想要的,三哥都给你满足。”

我浅抿了唇,清晰了口齿,一字一句:“盛世尧在哪?”

第235章小囡

十分钟后,疯子背着我走在古色长廊里,嘴抿紧。原因是我虽然能坐起来了,但要行走,几乎是脚一点地起半身人就摔下去了,四肢完全脱力状态中。疯子提议背我,给他提了一个唯一的要求:不要说话。所以就有了当下情形。

走得并不远,只五分钟左右疯子就停在了一扇石门前。以从未有过的虔诚态度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低询:“谁?”我听得一愣,女声?

门开启,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几乎看到第一眼我的心头就划过一个人名:成晓。

果然听她开口:“倒真给他说中了,进来吧。”声音正是我在电话里听过的那个,柔和里带了沉定,而那双眼看着晶亮无比,却敛藏了好多难懂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阅历之后的沉淀。

疯子难得显得有些拘束,背着我走进石门时眼睛都不敢乱看,乘着成晓背身而走时,他突然压低声音说:“小匣子,我跟你说啊,你要见的这个人与我给你讲的那高人长得非常像。”

我的心思凝神在这石门背后的空间环境上,并没把疯子的话听进耳内。

是那间内室。

心中已有了肯定答案。尽管之前我因躲在巨型雕塑里面看外面的视角有限,而之后出来又惊险重重地带着周景跌进了池中,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有人比我更对空间方位敏感了,正前方到底是巨型蝙蝠雕塑,往回退回三米就是池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根廊柱。

而如今,廊柱还在,雕塑和池子都不见了。

一道沉暗的身影就背站在本该雕塑的位置,成晓走过去柔和提醒:“夏竹来了。”男人默了数秒,开口:“小小,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

成晓耸耸肩,回转身就朝着我们走来,近前时顿住,“疯子,你也把夏竹放下了跟我出来吧。”疯子愕然:“啊?这个……”

我低道:“疯子,放我下来吧。”轻轻一挣,从他背上滑落,脚点地的霎那成晓一个箭步上来扶住了我的胳膊,稳住了我绵软的身形,朝她感激而笑:“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她冲我眨了眨眼,压低声悄语:“他很闷,不好说话,有事吼一声,我就在门外,随叫随到。”态度是俏皮的,眼神是善意的,我浅笑着点头。

还站不住,成晓扶着我坐在唯一一张椅子里,等她也出去后,一室寂静。我等了片刻,见对方始终都没有转身要开口的意思,只能清了清嗓子道:“在醒来之前我做了个梦,令我很是困惑,可否为我一解?”

“说说看。”男人婉转回身,沉定内敛地看过来。

我目光一顿,声音、容貌、与人,全都对上了,神秘人真的是盛世尧。

我说:“本来以为是噩梦,梦中有个怪物,狰狞无比像要来咬我,可到了跟前它自称它是命运,被人打散了形遁入那冥域空间。然后又说是我召唤他去的,我本觉困惑,最后它说我的体内原来有一个人的血,这个人名字叫,”我顿了顿,轻扬语声:“盛世尧。”

想过用很多种方法婉转地来试探,但最终我选择坦然直言。目光没有离开过那张脸、那双眼,哪怕是极细微的表情都没放过,然而,这个人除了内敛沉定,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外露。无动于衷?我在心中否定。

他的反应也出人意料,淡淡地回问我:“你怎么看?”

我沉吟了下,浅声而道:“第一感觉,这个梦很荒谬,是无稽之谈。命运是人们常挂在嘴边实则是推卸责任的一种方式,它是虚幻不存在的,何来所谓打散了形体遁入冥域空间一说。而后面更加离谱,我与你素未谋面,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怎可能身体里会有你的血?”

留意到他的眉毛极细微地上掀了一下,这是正面相对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可以算是有反应。而他并没开口,知道我还有下文:“但之后我沉定了心去思考,梦的解释有很多种,但始终离不开对讯息的摄入形成脑神经反射这一理论。就是说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它们的构成首先是人接触到这一类的信息,然后再在梦境中呈现。所以,命运或许可能存在人脑意识层中,有意无意间把它想成了真实存在也不为过,可是你呢?在此之前,我甚至没办法将你的声音与容貌,以及你的身份相连在一起,这要如何衍生出这个梦境来?就好比凭空捏造也需要有一定依据,而我,缺这依据。”

盛世尧抿了抿唇角,低沉声传来:“你陈述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论证我们并不相识。”

闻言我浅笑了下,确实如此,这是最大的疑点。再次开口时连我自己都讶异居然对他完全不设防:“我会画影。画影是通过对外界环境与细节的感知,形成一种对脑神经的反射弧,抵达脑层成为影像。在那些反证之后,我以为那不是梦,而是一次特殊的画影。它在告诉我一些事,一些其实存在,隐露细节而没被发觉的事。”

我以为,冥域空间和命运都是子虚乌有,它们出现是为了产生一个媒介,来引证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讯息。首先,我与成晓通话时是第一次听到他声音,产生一种莫名感觉以致于追问了他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盛世尧这三个字;其次,他以神秘人身份来救我们,听到他声音时我有一种熟悉感,只是当时发生的事已让我没有多余心神去思考这声音为何熟悉;再然后,我与高城被关在池内被蛇群包围,是他在上提示我的血可以让高城恢复清醒,并告诫我不到万不得已别走那最后一步。这是最重要的一条讯息,他何以知道我的血可有那特殊效用?

这些讯息加在一起,揉合后再重组,从而有了我梦中画影。

“很精彩。”盛世尧不吝啬赞美,“行为逻辑推理,正与反相结合论证。”

等过片刻,发觉他在说了这句赞美之后没了下文,不由眉宇微蹙起,“为什么我与你从未谋面,却可能流着你的血?”我用了“可能”两字,在看他仍然没有动容时已经可以肯定。

有时候,面无表情也是一种情绪的反射。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被提出来,普通人都会感到迟疑、吃惊,而如果这些情绪都不存在,只说明他对这件事并不为奇,甚至是笃定的。

“既然会画影,不妨画一下我。”但见他话落就突然席地而坐,将背后的帽子拉至头顶阖盖大半张脸。我心有狐疑,当真闭上眼去感应,但不过数秒就睁开了,惊愕地瞪着那处,“你……”他抬起头,隔着距离问:“这么快?”

我摇头,“没有画影。”是一闭上眼,脑中就自动呈现某一幕,时光、剪影、迷离,全都重叠于眼前那道颓坐的身影,就连坐姿……也是一样的。

盛世尧掀开了自己的帽子,直起身走至我面前,俯看的视角与我四目相对,他说:“看来你已经想出来了,小囡。”

心头重重一震,小囡?这名字我……从未听过,却仿如有把锥子直击心脏。

我仰看着那双眼,“你是那个儿时教我缩骨功的老者。”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老者,如今却变得这般年轻?再驻颜有术也不可能吧。我下意识去看他的手,在梦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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