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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
人呢?我看了大厅,又找了厨房,没人啊。后院?
果然。客路在后院,劈柴。
“客……路……”怎么办,要怎么说?
客路猛地回头,大概是太出神,被我吓到了。
随即,我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脸红了。
呃……君临果然没骗我……
“昨天……我喝醉了……”脸好烫,“所以……”
他转过头,继续劈柴,“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当真啊……”我怯怯道。他应该也不会当真的吧……
“我知道。”他捡起劈好的柴,放到柴堆上。
“这样……”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呢……也许是最近走的人太多了吧。客行,客随,还有爷爷……这些话,原本应该是要对他们说的啊……
他走了过来,“进去吧,会着凉的。”
着凉?这么一说是有点冷呢!哎?原来我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好冷啊~好丢人啊~我惨叫一声,拔腿跑进了屋里。
……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我坐在房间里,开始发呆。
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哎?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亏了的感觉?如果我清醒的话,至少……啊呀,我到底在想什么?
“汀姐姐,有空么?”客忆的声音。
“嗯。”我走过去,打开房门。
客忆笑笑。
等等,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来嘲笑我?
客忆在桌边坐下,“姐姐的宿醉,好些了吧?”
“嗯。”其实头还是很痛。
“姐姐也真是的,逞什么强?”
“哎,我是帮你们啊。她们摆明了是要灌醉你们嘛!”
客忆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是怕灌醉了客路哥哥吧~”
哎?
“姐姐你真是帮倒忙啊~以客路哥哥的功力,把酒逼出体外是小事一桩啊~”
不是吧!那我到底是……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我瞪他,转移话题。
客忆的笑容渐消。
“汀姐姐……如果,你一直对一个人很好,有一天却发现他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样。他是天生的凶器,满手的血腥……”他缓缓说着,又突然皱起了眉,“——当然,那不是他自己情愿的——你会怎么样?”
什么啊?他是不是在说他自己啊?
“你恢复记忆了?”
他顿了顿。“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姐姐你会怎样?”
明显就是在说自己嘛!看来是恢复了。他……真的是“凶器”吗?的确,他是伴随着命案而来的。可是……
“你都说了他不是自己情愿的啊,那就没什么了。”我笑笑。这么答很正常不是吗?
“真的?”客忆看着我,“即使他背负着赎不清的血债?”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真的。因为我已经对他很好了不是吗?我既然接受了他,就不会在乎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这样的,因为我也像这样接受了客随……
客忆看着我,仿佛在寻求话里的真实性。
我这么不可靠吗?
“我知道姐姐会这么说……”他笑得无奈,“可是,太完美的承诺,会让人觉得惶恐呢……”
是么?太完美的承诺……是啊,我也听过很多啊。
“不过,我信。”客忆笑着,温柔无邪,“姐姐,也要相信啊。”
“信什么?”和我有关吗?
客忆看着我,“姐姐相信的事,就是真实。”
哎?什么意思?听不懂。好像很禅。怎么办?要问他么?会不会很丢脸?哎呀,头好痛。还是睡吧。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我不懂的,都是我不需要弄懂的!只要相信,就是真实。……就是这样!
织结
记得,那天是正月初五,天气很好。暖暖的阳光铺在院子里,就着水仙的花香,让人觉得很安逸。早上,邻居家的猫儿屈尊降贵地跑来这儿睡觉,但却遇上了脾气不好的小白。它们两个在院里折腾了好久,直到看到了吃的,才罢手言和。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媒婆倒是抽空又来了一回,说了一些她已经说过了好几遍的话。快近午时的时候,张廉带着捕快们,来店里吃了一顿饭,还是一样没有结帐。下午,刘大嫂问起了那位南宫世家少主的事,听完我的胡诌之后,同情对我说“天涯何处……”。晚上,我早早关了店门,就着温暖的烛火吃饭。一切都很平常。就像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唯一的不同,是早晨,客忆对我说:客路走了。
走了?
直到我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的佩剑也消失了的时候,我才真正地确信:他走了。
走得毫无预警,无声无息。像极了他一贯的沉默。
可是,我没有弄明白的是:为什么?
当我要思考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脑子里空空的,竟然没有办法去想。
爹走的时候,觉得不舍;客行走的时候,有一点伤感;石斫走的时候,心里是无奈;客随走的时候,只是伤心;爷爷走的时候,悲喜参半……客路走了,我却突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落寞,甚至没有为他的不辞而别生气……
就是那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是,心里明明是空空的,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会想起,他说过,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送他的不值钱的护身符,他会随身带着,他告诉别人,那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有人说他的身手排名江湖三百之内,他说,留在醉客居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了……不会打马吊,经常忘记摸牌,可是,那种时候,他笑得很好看……记得他每天会磨豆浆,然后说,顺便帮我煎了药……当我想要留住什么的时候,他伸手,拉住那个人,说:她要你留下……别人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会很虔诚地回答:客路……
客路……
明明走了的人,为什么却好像无处不在?为什么,醉客居里的每个地方,都留着那么深的印记。提醒着我,我曾经遇上过一个看起来很冷漠,可是骨子里却单纯善良得一塌糊涂的人。他在这里做了很久的免费劳工,而我给他的,仅仅是一个名字。那个预示着,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名字……
客路。
为什么要走?如果问他的话,他也是沉默吧……
于是在这样想来想去想不通的情况下,年过完了。
醉客居里不再有那么多的客人,而我也觉得懒了。其实坐吃山空也蛮好的,败了家产,看看爷爷是什么样的表情。就这样,醉客居又开始只买早餐夜宵凉茶点心,在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心却更加空了……
当油菜花开到最灿烂的时候,我自己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可是偶尔到店里来的温文,却只是冲我意味深长地笑,然后问我:怕苦吗?我回答:不用放桂枝了,谢谢。听完,他就笑着直摇头。
笑什么?放了桂枝真的很难喝嘛!
看着海棠盛开,我决定还是打起精神来,和月姨一起去游西湖赏花。可是,西湖边上,文人雅士云集,君临一曲弹完,所剩者寥寥无几。接着,赏花就变成了客忆和君临的互相嘲讽。那样暖的风,那样美丽的花,还有,那么多的噪音……只是觉得更加寂寞。那样的空,好像是这明净无云的蓝天一般……
到底,我在想什么呢?
到了吃粽子的季节,我才意识到,今年不仅跟往年一样,没有人帮我包粽子,而且还有客忆这个越帮越忙的。害得我的粽叶损伤惨重,连糯米都只剩下了一半!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是,客忆却说我随便引用,夸大其词!
唉……屈原大伯,我对不起你……
……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我曾度过的那十八年头一样,平静得平凡无奇。所有细小的欢乐,不足挂齿的痛苦,一点点的累积,变成了回忆。然后,等着在某个日子里,被一个不小心地忘记……
在这样的平和里,我甚至从不去思考,在我身边所发生的事,究竟有怎样的意义?在种种的偶然、巧合、突如其来之后,究竟又隐藏着什么?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必然。芸芸众生的命运,一开始就是密织在一起的网,没有人能置身于外。爱或恨,都早已打了结,无法解开……
这些必然,变成了汹涌的暗流,像是巨大的漩涡一般。我从没有意识到,有多少人的生活因为卷入了这个漩涡而被粉碎……我身边的风平浪静,却恰恰是因为,我,就在这个漩涡的中心……
何处不江湖
今天一起床,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啧,一定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
“小忆,关门打烊!”流年不利,还是不要做生意了。
客忆立刻起身。“好啊!”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
“等等!”
这个声音好熟噢。
“哎?张爷?”
张廉走了进来,一脸严肃。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吧?
“江老板,”张廉环顾了一下店里,“最近有些妖人在镇上出没,你可要多加小心,有什么生人来店里,要向我们举报,知道么?”
妖人?“什么妖人?”
“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武功高强不说,目标好像还是我们这小镇。最近晚上没事别乱走。遇上了,我也保不住你!”张廉一脸的痛苦。
会吗?我们这小镇有什么特别的。干嘛盯上这里?
“好了,江老板,我们走了。”张廉叹口气,离开。
真是奇怪了……我刚转头,却发现客忆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忆?”
客忆抬头,笑了一下,“没什么。”
没什么?假的吧。难道,和他有关?
他笑着,上楼。
实在是好奇怪啊……
夜,万籁俱寂。上弦月,略有些凄凉地笼罩着这无名小镇。问题是,怎么会一点风都没有?好热啊~
我不甘心地起床,站在窗口扇扇子。我要是是公主就好了,怎么着也有人帮着打扇子。唉~
突然,有几道黑影掠过。
从我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后街。现在差不多是丑时了,什么人还会在街上?嗯?妖人?不是这么巧被我看到的吧?
一身黑衣,脸上还有面具。这么怪的打扮,是妖人也不奇怪啊……
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关窗子比较好?
我还没想完,那几个黑衣人就散了开来。
好快的身法……到底搞什么啊?
这时,又一个身影落下。
小忆?!难道,真的和他有关?
……
这算不算是该死的好奇心?我竟然没事找事地打着灯笼,在街上瞎逛。不过,外面真的比较凉快……
远远的,听到打斗声。
“呵呵,没想到,你们这些后辈的功夫倒是不错嘛~”
祁锋爷爷的声音?
我熄灭灯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怎么,怕了我这个老头了?”
那些黑衣人并不接话。
“你们的胆子也不小了,这儿是禁地,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们?”祁锋爷爷笑着,“擅入者死!”
说完,他立刻攻上。
清冷的月光下,刀剑的锋芒交替,让人不自觉地心寒。
几个回合下来,祁锋爷爷竟落了下风。毕竟是寡不敌众。
他被逼退了几步,朗声笑道:“苍龙堂的千刃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后生可畏啊!”
苍龙堂?千刃众?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听说过……
那群人一样是不答话,只是继续攻上。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
“祁锋爷爷!”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
那群人的攻势突然顿了下来。接着,反应过来的人,已经转而向我攻来。
这时,几道银光划过,想攻击我的人竟负伤退了下去。银光消逝,客忆悠闲地走了过来。
“真是的,汀姐姐,不是说了不要晚上出来么?”他皱了皱眉,叹气。
“你不是一样。”我看着他,道。
“当然不一样……”他还没说完,那群黑衣人就向他攻了过去。
“放肆!”客忆的声音里透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威严。他迎上攻击,道:“凭你们的身份,也敢跟我动手?!”
好厉害。以客忆的年纪,和不下十几个人交手,竟然一点都没有弱势的样子。
“呵呵,有趣!”祁锋爷爷不由也加入了战局。
没过多久,那群黑衣人就撤退了。
“啧,跑得倒快!”客忆收起兵刃,不满道。
祁锋爷爷却一下子跪了下来,喘着气。
“祁锋爷爷,你没事吧?”我上去,扶着他。
“没事。”祁锋爷爷笑着,开口。
“你受伤了。”客忆走过来。
受伤了,不会啊。方才那群黑衣人应该没有伤到祁锋爷爷啊。
“哼,这群卑鄙的东西。上次没杀成我,看来还是不罢休。”祁锋爷爷恨恨道。
“上次?”还有上次吗?
“啊……没事,这不是爷爷我年轻的时候结下的仇家嘛,不要紧不要紧,小汀你回去吧。”祁锋爷爷笑着,劝慰。
“祁锋爷爷,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到我店里去吧!”至少我店里还有客忆,应该挡得住才是……说起来,难道,这也不是客忆第一次出来?
“是啊。”客忆开口。
“没事没事,杀我哪儿那么容易~”祁锋爷爷站起来,拍拍胸脯。
“可是他们还是伤了你啊!”不争的事实。
“那是因为那个是十刃……”祁锋爷爷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总之……我不会有事的……”
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啊,这位小兄弟的功夫不错嘛!”祁锋爷爷岔开话题,笑着对客忆道。
“还好啊。”客忆也笑着,顺着祁锋爷爷的话,把话题岔开。
“你是小汀的伙计吧?”祁锋爷爷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小汀啊,说起来,你的伙计的功夫都不错嘛!上次那个呢?好久不见了?”
“客路哥哥啊,他回老家了。”客忆笑着,替我答。
“回去了?真可惜,我还想找他好好玩玩的……说起来,他的武功路数……”祁锋爷爷刚想说什么。客忆却开始大声地咳嗽。
客路的武功路数怎么了?为什么客忆不让祁锋爷爷说下去?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姐姐,我们回去吧。”客忆拉起我的手。
“啊?祁锋爷爷呢?”
“没事,他自己都说没事了!”客忆笑着,拉着我往回走。
祁锋爷爷一个劲地点头。
莫名其妙……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这一切与我有关吗?
看来,要是想知道,只有靠自己了……
……
还是美丽的上弦月。说起来,这身衣服我也有很久不穿了,好像有点小了。面具搁置了好久,这些羽毛是不是脏了?戴着真不舒服。这杆长枪怎么那么重啊?心理作用?还是我太久不练功了?
那么,大概我的轻功也退步了。还是不要上屋顶了,走走大街就好。
突然,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我立刻反手,用长枪划开杀气。
“你是谁?”娇媚而好听的声音,那个向我出手的人,竟然是君临。
原来,她并不是个简简单单的青楼姑娘。
现在开口的话,基本属于暴露身份。还是闪吧!
君临却追了上来,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她打量了我一番,开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银枭’,原来是个女人?”
这么久了,这种怪怪的名号为什么还是有人记得啊?
“哼,丑话说在前头,这里是‘圣教’的地盘,我劝你还是不要僭越为好。”她一脸严肃,与那身妖娆的唐装形成鲜明对比。
“圣教”?什么怪名字啊?哪里有人取这种教名的。
这时,那群黑衣人又出现了。
君临看着将我们围住的黑衣人,笑道:“怎么,堂堂千刃众,就只会以多欺少,占女人的便宜?”
“贺兰姑娘说笑了。”黑衣人中有人接话,那人与旁人不同,面具上有龙形文饰,地位看来颇高。和他一样有龙形文饰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你是十刃中的哪一个?”君临开口,不屑道。
“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这次来是请姑娘去寒舍坐坐,我家主上,可是仰慕姑娘已久呢!”
“哼!”君临冷笑,“就凭你?”说完,她立刻出手。原来,飘带还可以当武器用的。
现在这种局势。我要干什么?
“这位想必是‘银枭’阁下了吧。”那个身材娇小的人开口,声音也是娇小的,“我们千刃众无意与阁下为敌,请。”
话是这么说,你也蛮有礼貌的,可是,怎么说那个也是君临啊……看来非战不可了。
果然太久没有练功,招式有些生疏呢。
被人围攻的感觉,果然不好。但是,不是我说什么,这些人的功夫也不是太高啊。我这种江湖上排不上名的人都能化解他们的攻势的说。
这时,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黑衣人,出手攻了过来。
带那种面具的,应该是什么“十刃”吧。果然,功夫比那群人好很多。这才发现他手中的那把并不是剑,而是一把直脊直刃的钢刀。无论怎么样,我总觉得这把钢刀找对了主人。他的攻击单纯直接,丝毫没有花哨取巧的地方。感觉是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将所有不必要的招式摒弃,攻击中充满了凌厉霸气。那样平实的攻击却不自觉地让我产生华丽的感觉……不过,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