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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凤卿看著佐藤迷茫的模样,也怔了。
俩人在这清香蔓布、煞醉人心的天地里,寂寥无声。
终於,凤卿开了口,恍若深渊谷里飘出的寂幽凄声,连瞳仁里都映上一丝丝慑气:「佐藤,你该不是还未做好心理准备……或者,你该不会是,反悔了?」
《腥黏的爱》(131)→年下淫邪攻平凡受
凤卿突如其来的冷列言语,像是被说重了心头话,让佐藤身形顿时猛然一哆嗦。
他著急地想要对凤卿解释些什麽,希望他能够体谅时,却不料一个抬头,就呆楞了。
此时的凤卿,秀丽的面庞竟是扭曲的,仔细一看,平日宛若春泉的水眸,如今甚至透出了震慑人心的气氛。
佐藤忽地从脚底凉到头顶,张著嘴巴,无法动弹。
这是他第一次见过凤卿这般模样。
凤卿哪个时候不是温温文文,儒雅说话,清如和风的?
佐藤终於动了动眼珠子,心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复杂的愧疚。
没想到自己竟把他惹得如此……
「进去。」凤卿倏地厉声说道,脸上漠然的表情还是没有生出什麽柔来。
只是,从未被凤卿凶过的佐藤,根本反应不过。
竟在弹指瞬间,凤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忽然一股惧怕感从心底浮现上来,几乎冻结了手脚,而且愈加涌现,无法遏止。
──凤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扪心自问,佐藤怔著,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凤卿。
一直以来的相处,佐藤只认为,凤卿是个彻头彻尾的温柔,总是细心待人,犹如春风吹拂一般。
然而佐藤今天才第一次发现,他从未探究过凤卿真正的想法与内心,总是主观地猜测,如今不过碰上凤卿的转变,就震惊地无以复加。
这个样子,他竟还想与他堪称相知相惜。
佐藤突然生出一股不明白的悲哀。
看见佐藤愕然呆傻的模样,凤卿似乎认为自己吓到了他,冰凉的神情霎时顿下,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盖的疲倦。
凤卿摇了摇头,终於用手掩住那张难堪的脸,软下有些颤的声音:「不好意思……我能理解你的害怕。我是,太著急了……」
「如果这次再不出去,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牺牲,被不可能再爱的蓑田硬生扼杀。」
凤卿的音量很轻很柔,似乎是讲给自己听的,安抚自己的情绪,於是一飘出口中,那几个词语就随风消散了。
佐藤也只依稀听见几个字,但却莫名觉得,瞬间憔悴的凤卿显得特别可怜。
不管怎麽样,凤卿都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吧。
凤卿为了自己承受了多少,自己是永远也不会明白。毕竟他们站在不一样的高度,理解的东西自然不同。
只不过,倘若他能为他做的,他就应该去做的。
否则如何弥补那份无穷无尽的歉疚与感激。
况且,现下的情况危急,若是再犹豫下去,自己将会永远待在这里了。
先前,他就已然下定决心,不要继续面对夜夜恶梦。
也要替那些人,跟凤卿一起,活在自由里。
更要与那个只带给他永恒伤痛的男人作诀别。
--他将要以这样的形式与这个岛上道别。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不过要去实践总是有些距离。
如今凤卿莫名地推了自己一把,让佐藤终於是铁了心,也不去看凤卿,吸了口气,蹲下身子,从那洞口里三两下爬了出去。
一出去,海水的咸气更加刺鼻,却依稀有股让人想哭的味道。
佐藤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头昏目眩。等到总算站定了脚步,就看见无涯无际的碧海蓝天。
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再也没有被框住的世界。好像连撒在身上的阳光都格外灼热,烫著了佐藤的皮肤。
凤卿跟著在後头出来,一从地上站起来,清瘦的身躯就被霎时金光撒满,特别的耀眼动人。
凤卿略微低下头来看著佐藤,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软,一对漂亮的眼珠子也装满无尽晶采情愫。
接著凤卿勾起了唇瓣,好似用天底下最柔和的旋律,对著佐藤银铃宛转:「谢谢你。」
此时此刻,好像什麽都再不重要,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消退,化为一片平和与清宁。
就好像毕生所追求的极致平淡,就在霎时成真了。
佐藤发现,打在身上的微风,如今都像在抚慰人心,於是也笑著:「我才是……要谢谢你才对。」
是啊。
自己对凤卿的那份谢意,是一辈子都偿还不了的。
凤卿帮了自己太多,他根本无法还予。
但若凤卿不离不弃,他愿把他剩馀的一生,用来与他作陪。
尽管未来是条无际而渺茫的路途,尽管他们此刻不能全然理解与相容,但是只要这样走下去,终有一天,他们都能相笑望天罢。
凤卿听闻佐藤的话,始终挂著柔情的笑,而後执起佐藤的左手,不似方才稍微加重,轻柔的力道让佐藤恍惚了阵子。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凤卿这样说了。语调委婉里带著坚定。
佐藤理解这句话里的涵义无限,於是朝凤卿点点头,跟著而去。
此後,他们将有紧密的枷锁缠绕。
但只要他们不分开,悲伤与伤痛也不会从隙缝中涌现出来。
他们要一体,一起走。
这个念头跑出来,佐藤心中那片对将来畏惧的茫然,也被现下涌出温软所取代了。
凤卿牵著佐藤慢慢走著下坡,似乎是觉得,出了外面,就不需如此著急了。
掌心的温热不断渡到佐藤胸臆之中,他热著眼眶,理解凤卿果真是个怎样暖如春的人。
後来,他们一路往下,终於走到了一个小浅湾。
佐藤略显惊愕地发现,那小湾上竟停著一艘中型的船只。
他看向凤卿,但凤卿只是笑,看来并没有要解释这艘船的来历,只用眼神告诉他,他们能成功,就是好事情,不需要在意太多。
凤卿率先上了船,而後对著佐藤伸出手:「来,握住我。」
佐藤一愣,感觉倘若上了船,灵魂就会被留在这里,缺了什麽似的。
但是如今已然不容置喙。
他虽不知道,这个选择会有怎样的将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後悔懊疚。
但他只能去做。
他相信,已经在谷底的自己,不会有更悲惨的人生了。
於是佐藤还是缓缓伸出左手,准备搭上凤卿青葱般纤细如玉的手掌心,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付於他。
然而,此时远端的後方,却传来心焦难耐的吼喊。
竖耳一听,那嗓音的悲伤,竟透著什麽珍宝将要消逝而去的急迫与担心。
《腥黏的爱》(132)→年下淫邪攻平凡受
听闻远方传来的声音,佐藤楞了楞,伸出的手也霎时停下。
他停止动作,细听之下,竟觉得那嗓音有些似曾相识,而且喊的名字也如此熟悉。
於是佐藤回过头,却一时被向阳给刺痛了眼。
他睁不开瞳仁,因此蒙蔽了双眼。
「佐藤--」
佐藤眯起眼睛,听著那声又沉又响的呼唤,心想,这该不会是梦罢。
这个男人,竟会喊他的名字,还用如此慌张又心疼的声音。
佐藤持续定格著动作,过了好一阵子,才把视线从豔阳中恢复过来。
而後他清晰地看见了远方站在城堡高楼阳台,手抓著栏杆的蓑田。
虽被阳光打在身上,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佐藤却还是觉得,蓑田周遭布了满满的阴郁灰暗。
是因为阳光在里面而显得不耀眼,还是那个男人本身无法被照亮呢。
佐藤不懂,也不想懂。
男人终究还是追了上来……上一次的逃跑,让他与凤卿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倘若这次再被捉回,那佐藤还真是不知道会怎麽死无全尸。
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方才心中生出的那点犹豫,也在看见蓑田後全然无踪。
佐藤即刻惊慌地别过头,正想要上船,却听得低沉而悲凄的嗓音,再次呼唤著自己。
「佐藤……留下来。」蓑田这麽说了,语调失了平日的稳著及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悲凉苍白,就像丢弃了一切,只为求有他。
佐藤狠狠一颤,却没有回头。
那声音里的真实度究竟有多少,是否在演戏,佐藤混乱著,竟一时间也无法分辨了。
只不过蓑田再次开口时,似乎已找回了气息,声音中再次透著平日几分厉冽:「……我没有允许你走,你就不准离开这里。回来。」
男人一下子又变换万千,佐藤听到耳里,一怔,脑内空白。
他是知道蓑田不容易被摸透,所以除了冷酷畏惧以外的情绪,他从来当作男人在演。
只是他从没看过男人演出这样差劲的戏码。一下子可悲,一下子骇人。
怎会如此混乱而毫无章法呢。
「别到了现在还这样自私。」凤卿这时猛然朝蓑田回吼,近距离之下,佐藤被愕住,抬头一看,发现凤卿眼神里充满愤恨以及……悲伤?
此时的佐藤身心都空荡荡的,因此不是相当确定。
凤卿清亮的声音一下子就传遍风中,蓑田当然也字句入了耳,於是他眯起眼,沉芜的瞳仁隐藏著无尽渊底:「你说什麽?」
「他不是你的东西。」凤卿说,丝毫没有畏惧地与蓑田对望:「没有任何人是你的东西,你没有权利扼杀他们。」
「这样的你,是不配去拥有谁的。我不会再让你继续这样下去。在你轮回你的情感之前,我要替你接收佐藤,好好照顾他。」
「你敢?」蓑田的声音霎时冷下,充满迫胁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让人不寒而栗,接著吐出的语珠,一个个字清晰地宣告:「他是我的。」
「你就等著我有没有那个胆子吧。为了你,为了他,为了他们,我什麽都做得出。」凤卿说完,也不等蓑田回应了,收回视线,朝著佐藤温柔地说:「来,把手给我。」
「不要去!不许去!」见佐藤愣著,似乎在踌躇,蓑田心中一横,竟开始紊乱地喊了起来。
佐藤心中一惊,愕於这样的蓑田。
他从未见过男人这般失控而没有理智。而且更像是孩子般稚气无理的口气。
不过佐藤也明白,这是因为他们确实逃了出来,蓑田已经对他们无能为力,被逼急了,才会语出无法。
不过,事到如今,为什麽还不肯放过他?他还打算怎麽折磨他?
佐藤感觉心底对男人复杂的情感,再度悄悄涌现,犹如一潭源源不绝的黑泉,难以消退。
但他早已决定,不打算再让那些情愫倾巢而出。
於是佐藤闭上眼睛,铁下心来,不再徘徊,不再因为男人而踌躇,接著朝著凤卿伸出手。
「留下来,不要走……」就在指尖触碰到凤卿温暖的掌心时,佐藤听见了蓑田几乎堪称微弱的声音。
男人当时的声音竟是如此脆弱而易碎,还相当细微,还是透过风的传讼,才得以到佐藤的耳里:「你留下来,你要什麽,我有什麽,都给你……」
改变如此剧烈,佐藤再度顿了一顿。
他无法理解那个总是冷静沉著的男人,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才像生了病一样,不断在急躁之间,用要胁与软声来挽回。
男人到底是出了什麽毛病。
而自己又是出了什麽毛病。
他没有理由要为了男人而停下脚步,因为男人也从未为他驻留。
那麽,他心中此时此刻的一再拉扯,到底是怎样泛滥出来的懦弱与同情所致呢。
《腥黏的爱》(133)→年下淫邪攻平凡受
佐藤狠狠地怔住,持续了一段时间,仍旧无法理解,也不可置信,那声音,竟来自於一个如天之骄子的男人,平日那份霸气,竟然再也找不到。
感觉肩膀沈重得如重石所压,佐藤僵硬著移动,总算又回过了头。
此时的太阳刚好被一片大乌云给遮蔽住,因此让佐藤得以清楚看见男人此时的面目。
看来远在天际,却又恰似尽在眉睫。
蓑田略微低著头,看不见表情,手紧紧抓著栏杆,好像当那是什麽救命草,挺拔的身影不知为何都显得瞬间清瘦了。
佐藤惊愕到无以复加。他不晓得男人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自己与凤卿要逃走带给他的打击,亦或是其他原因使然?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模样,根本不是蓑田贤一。
根本不是那个君王该有的面貌。
他虽然从未了解男人,也永远不可能了解,但是这个样子,变得太过彻底,也太过离谱,就好像一直存放在心中的真理,突然间竟被打碎了。
佐藤的心脏顿时好像被人狠狠一敲,难受得很。
他蹙眉,胃中翻搅,捂住胸口,千言万语滚在嘴边,却始终没有对蓑田讲出任何一个字。
──因为这是男人在演。
佐藤只能如是想。也是几乎病了的这麽去想。
就算没有他,男人还是能活得好好的。
在这个岛屿上,这个世界上,决然一身,永远像个翩翩君王,冷峻冽魅。
男人从来不需要另一个谁。
所以佐藤明白,也病态般强迫自己明白,他不该再为他心痛、心软、心死、心酸、心悸。
毕竟,他只有这麽一颗寻常心,早就被践踏一地。
尤其男人也明白,他从来懦弱怕事,他没有这麽多颗心给他折腾。
然而尽管如此,佐藤还是无法掩盖此刻心脏的绽裂,愈发强劲,几乎蹦出了无法断绝的绵密情愫。
此刻蓑田又开了口,佐藤含著苦涩看过去,好像依稀瞅见,蓑田的眼眸从额间的发丝间露出。
那对又黑又沉的眸子,佐藤从来望不穿。
然而此时,那双瞳仁却沉芜不再,早已没了平日的深不见底,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悲凄哀伤。
「佐藤,你要什麽,都给你。」男人用那双纯粹的双眼看著佐藤,声音悲伤淋漓,像是经历了古今往来最为可怜的事:「回来……你要安定,我就给你……」
此话一出,佐藤的世界霎时失色,几乎天裂地崩。
心脏彷佛在这顷刻间停止跳动,佐藤瞪大了双眼,不晓得自己是否还在呼吸。
方才从男人嘴里讲出的话语,直直击中了佐藤心中最为脆弱柔软的部份,将他完全地击溃,无法再起。
--细水长流的安定生活。
男人说要给他。
即便佐藤完全知道,这些话的真实性根本没有几分,甚至可能只是蓑田为了捉他们回来,才随口耍的手段。
男人哪里值得人信任。只要是稍微了解蓑田,谁都可以这样断定。
只不过因蓑田而破碎而完整的佐藤,却还是无法抑制那份涌出的蔓生,深深陷入了。
他不管这是真心还是谎言,男人确实握住了他最难言的欲求。
於是再一次被男人狠狠捏在手掌心,沦陷莫脱。
佐藤这个时候心脏难忍悸动,喉间哽咽得再也忍受不住。
他欲开口,终於要对那个几近绝望的男人,说些什麽东西。
什麽都好,他要言语那些无法言喻。
即便他从未了解自己的情感,即便自己也无法将他对他的情愫说尽,至少,现下他必须把他的所有说出来。
男人从来不顾他的感受,所以他也从来不对男人言喻。
不过到了这个时刻,能说多少,就是多少了。
不管自己的现下,会决定怎样的将来,他仍奋不顾身,要把他对他曾经的那份心意,断不了的那些情感,延续给那个男人。
於是好像被谁大力地灌输了力量,佐藤朝著那个拉扯他心波的男人,张开了乾裂的唇,音节正要吐出。
然而就在决定性的一刻间,手腕却被人粗暴地扯过,接著整个人被往後一拉,跌落在摇晃的地面上。
佐藤感觉天旋地转,且原本就身体欠佳,这样一摔就更为疼痛。
他紧紧蹙眉,在甲板上狠狠地咳了许久,惊慌之馀,转念一想,在自己旁边的,也只有凤卿。
果然一张开眼帘,就是凤卿那张略显苍白,而毫无波动的脸,眼瞳沈静,好似下了什麽坚毅之心。
佐藤怔著身体没有移动。
他这才发现,或许是因为自己心生踌躇,以至於自己被凤卿硬生生拉到了船上。
凤卿是不允许反悔这种事情的。
佐藤明白。那是凤卿特有的温柔的强硬。
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自己哪里忍受得了那份无法遏止的情绪,他想与男人说一说话。
可倘若凤卿真坚决地不允许……
佐藤明白,凤卿虽然看似温和,但是对於以决定的事情,是绝不会轻然松手,在关键时刻,甚至会显露出原本没有的面貌,只为求得他所要的结果。
那麽若是现下把凤卿逼急了……
──会出事。
虽还脑中没有确切想法,到底会出什麽事情,又是谁会出事情。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佐藤心脏狠狠地一缩。
他猛然看向凤卿此刻壮烈得像是要丢弃一切的面庞,心中霎时出现不好的预感,简直犹如要被那份深深地恐惧所吞噬。
《腥黏的爱》(134)(完)→年下淫邪攻平凡受
「佐藤--!」
就在佐藤内心焦虑不安之时,蓑田又从远方朝著这个方向喊,声音凄悲著急得划破了苍穹天际。
并不是「宝贝」。不是替身,不是诺。
除却冷酷无情,那样的声音,是对著「佐藤」喊的。
这是第一次。
佐藤身形顿下,被喊得心脏一紧,紧绷得氧气全无,几乎要挤出血液,甚至是满满的情愫。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