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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慕肖云到B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正月的高速堵车是非常严重的，尽管他心急如焚，可是中途，他收到了民警的电话，他妈妈已经得救了，现在在医院的病房里，是吞安眠药自杀的，刚洗了胃。
这个消息对慕肖云来说，非常珍贵。他甚至很紧张，紧张于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
停好车直冲住院部，病房是民警安排的，慕肖云到的时候，民警还在病房门口等着。看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男孩子，有些意外。
13岁的男孩子，160多公分的身高，在同龄中，慕肖云长的算高大了。
这归功于李艾青。自从慕有成把他们接到大市之后，李艾青在身边人的耳闻目染之下，也知道孩子要从小时候开始补起。
以至于从小到大，慕肖云的书包里，钙片奶片，那是整瓶整瓶的带。不过慕肖云自己也喜欢吃这些奶香味的东西，每天早晚牛奶，那也是从来不断的。
看到门口跟着站起来的警察，慕肖云反倒是不着急李艾青的情况了。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感激的对民警道：“叔叔您好，我是慕肖云，感谢你们救了我妈妈。”男孩子特有的青涩脆嫩声音，听起来很纯净，可是眼前的民警阅人无数，这个孩子，有一种超越了年龄的稳定和冷静。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救人急，所以医院答应帐还欠着。”民警本来想说，联系下你爸爸，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处理，可是转而一想，老妈自杀，不正是这个十三岁的孩子报的警吗？
想到这里，民警蹙眉，眼底闪过几分复杂。
“谢谢，我会联系我爸爸的。”
民警点了点头，离开了。
慕肖云的心，随着民警的离开，而变得沉重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是单人房，可能是考虑到慕有成的名气，所以民警找医院给特别弄的吧。而且现在不是住院高峰期，单人病房也多，医院也是愿意安排出去的。
床上的女人，苍白夹着暗黄的脸色，是慕肖云熟悉的容颜。他愣住了。
直到现在，他仍然在怀疑自己莫名其妙的经历。
难道真像电视里电影里放的，自己回到了以前吗？
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抚摸上李艾青的脸。粗糙的皮肤，就算现在慕有成有钱了，她也舍不得买昂贵的护肤品，也舍不得去美容院。而慕肖云的记忆里，姚晶晶那个女人，可是把自己打扮的雍容极了，恨不得全身都标上有钱人的标志。
在慕肖云游神的期间，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的有了意识。她动了动手，感觉被人认紧紧的握着。握着她的手并不大，甚至不够宽厚，可是，手掌中的温度，竟然让她心疼。
慢慢的睁开眼，眼神垂下，看见了坐在床头的孩子。眼眶一下子红了，李艾青闷声哭了起来。
第7章
慕肖云是因为李艾青的哭声而回神的，回神时还来不及安慰，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手机从他开着慕有表的车离开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
电话无一例外，是慕有成打来的。
一般家庭的13岁孩子，在2002年还没有手机，所以慕肖云是个例外。
慕肖云看着来电，蹙了一下眉头，然后抽出几张纸巾塞进李艾青的手中，一边说：“妈，我去接个电话。”
慕肖云的电话是避着李艾青接的，他能想到慕有成打电话的起因，他不想让李艾青知道，自己是开着慕有表的车一路高速回来的。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
“爸。”走到病房的门口，慕肖云靠着墙壁。13岁的年纪，160多公分的身高，慕肖云的身形非常的修长，加上成熟男人的灵魂，那靠在墙壁上的懒散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清澈中夹着冷淡的少年声音，并没有引起慕有成的注意，电话一被接通，话筒中就传出他的关心：“肖云，你二叔说你把他的车开走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电话不接？你现在在哪里？”
慕肖云把电话拿远了些。父亲的性格，他很了解。为人不坏，耳根子有些软。而父亲和母亲造成这样的结果，慕肖云作为儿子，不能说这是谁的错。一个家庭出现了第三者，男人和女人都逃脱不了责任。可是，人的心都是偏的，他不容许，至少这辈子，他不容许任何人再像上辈子那样来欺负他的母亲。
即便，那人是他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或者是他的父亲，他也不允许。
“我现在医院里。”面对着慕有成一连串的问题，慕肖云用最好的理由回答。
“在医院？怎么回事？”慕有成原本就紧张但还算稳的声音，现在有些不稳了。对于慕肖云，慕有成是个爱的，甚至也是愧疚的。而在不久的将来，慕肖云利用了慕有成的愧疚，好好的回报了姚晶晶母子。
“我没事，是我妈在医院里。我下午打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打我妈手机也关机，我很担心，所以……所以报了警。”说到这里，慕肖云顿了一下，他成功的听到了慕有成因为报警两字而突然加重的呼吸声，“警察送我妈到了医院，医生说，我妈吞安眠药自杀。”
“什么？”
“不过爸放心，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嘴角勾起几分玩味的笑，阴沉的双眼，射出箭一般锋利的口子，只是，没人看的见。13岁的慕肖云长的非常清俊，他的身高遗传了慕有成，相貌却像极了李艾青年轻的时候，十分的秀气。“爸，你要来看我妈吗？”
慕肖云的字里行间，说的十分缓慢。一字一字，他清晰的咬字很能混淆人的神经。慕有成没有马上回答，而慕有成这几秒钟的犹豫，让慕肖云对这个父亲的恨，猛然升起了。他又不紧不慢的开口，用一个13岁的孩子，特有的脆弱，他说：“爸，你如果来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带那个狐狸精过来，我怕我妈受不住。”
“肖云，你？”
“爸，你如果不来的话，可不可以托人给我送点钱过来，我妈的医药费还没付。”
第8章
在慕有成承诺马上过来之后，慕肖云就收了电话进了病房。
病房内，李艾青不再抽泣了，她躺在床上，眼神看着门口进来的慕肖云，可是眼中没有焦点，很空洞。
慕肖云心一疼。
“妈。”他坐到床边，握住李艾青的手，“你如果走了，我怎么办？我成了没有妈的孩子，找对象的时候被人家说，慕肖云的妈是自杀死的，这样，还有哪个对象敢要我？妈，你忍心这样对我吗？”慕肖云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李艾青而言，唯一不舍的在乎的，应该就只有自己了。
李艾青眨了眨眼，少年漆黑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年轻的脸上，是担忧也有不安，可是还有更多的坚强。
泪，无声的从李艾青的眼中流下。当时万念俱灰，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孩子，可此刻，李艾青有更多的懊悔和愧疚，她的孩子，才13岁啊。
“妈，不要难过，不是说养儿防老吗？你的以后，还有我。”慕肖云握住李艾青的手，“妈，我爸有今天，是你在背后默默的付出，家里穷的没有钱还债的时候，是你去舅舅家借的，爸爸开公司需要注册资金的时候，也是你去借的，妈，你如果就这么走了，那么慕家属于你的那部分，就被别人抢走了。”尽管这些没有钱的日子，慕肖云因为当时才出生而没有经历，可是李艾青每每在他耳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讲起。
上辈子，慕肖云觉得李艾青有些啰嗦，可是现在才明白，原来李艾青的啰嗦，是因为寂寞，是因为她只有自己这个儿子可以依靠，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曾经，是希望这个儿子能记得她的苦。
柔弱却善良的女人，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着。
“肖云，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李艾青还来不及为自杀的事情找个借口，却从儿子的口中听到这些话，顿时，她眼中布满了惊讶。
“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慕肖云青嫩的脸，认真的眼神，让李艾青突然觉得，儿子长大了。“妈，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我们，就算只有我们母子，也要好好的活着，好吗？”
“好。”生死线上走过一回，再醒来，看到眼前幼小的儿子，她的心，又怎能不疼。摸着儿子的头，李艾青感叹了起来。
死是一瞬间的想法，可是现在再回想死亡，她已经没有勇气了。
“妈，等下我爸来了，你不要跟他闹，好吗？”
“肖云？”
“妈，我怕你跟爸闹，我连做梦都是你跟爸在吵架。妈，咱不闹，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我爸问起了，你就说睡不着，只是想吃安眠药让自己好好睡一觉而已。”慕肖云的头，在李艾青的手掌中磨着，母亲手掌的温度，那么真实，真实到他想撒娇。
虽然不明白慕肖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李艾青好歹也读过书，她也是有脑子的，她知道儿子的话没有错，如果让慕有成知道她是吞安眠药自杀的，这场婚姻会变得更可笑。
儿子说的对，她已经没有了丈夫，可是，她不能让儿子被人看轻了。而且属于她和她儿子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李艾青平时也有一群姐妹，偶尔跟她们打麻将玩牌的时候，也听他们说过，如果掌握不住男人，至少把得把男人的钱藏在兜里。刚才又听慕肖云提起早年借钱的一些事情，李艾青顿时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肖云，你放心，妈不会再让你担心了。”自杀醒来，身边陪着的不是老公，这已经够让她看透了。“肖云，妈才是你爸的老婆，你爸的公司和钱，妈不会留给那个野种。”
“妈。”慕肖云摇头，“你知道我爸公司的情况吗？”
“这个？”她从来不去慕有成的公司，而且她连小学都没毕业，公司的事情，当然也不懂。
“妈，我爸在慕氏集团，有70％的股份。你是他的原配，根据我国的婚姻法，夫妻的财产，是夫妻共同所有的。所以，这里面有35％是属于你的。”慕肖云知道，这些话所谓的股份李艾青不懂，所以他换种说法，“妈，你可以跟爸谈判。”
“什么意思？”
第9章
慕肖云知道，太深入的话，对于一个只有小学毕业的农村妇女来说，听不太懂。
他上辈子23岁大学本科毕业，然后直接进入慕氏。慕肖云读书成绩好，加上后来姚晶晶“宠”的厉害，所以心高气傲的很。对于慕氏，他是研究过的，从慕有成把建筑公司转型成房产集团，慕氏的起步、开拓、到后来的傲人成绩，虽然没有上市，但是几十亿的资产氏有的。
也许在真正的上流社会里，这几十亿的资产算不得什么，但是慕有成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汉子，白手起家能有这样规模的公司，这本身是一个奇迹。
慕肖云接任慕氏总经理期间，他为慕氏带来了两项高收益的计划，因为这两项计划的成功，以至于慕肖云的气焰更胜，这两项计划，跟李瑞是分不开的。李瑞，慕肖云上辈子的情人，他一手捧上慕氏设计部经理位置的男人。
慕肖云在临死前，听到了李瑞和慕肖林的谈话，虽然不清楚，可是结合前因后果，够让慕肖云明白了大概。
李瑞和自己的认识，姚晶晶对自己的“疼爱”，甚至还有因为自己骄傲而得罪过的那些公司高层，或者背后，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而被算计的阴谋。
慕肖云回想，觉得自己蠢的可以。
只是再回想，那种被至亲至爱背叛的痛，并不深，深的是愤怒。
李艾青看着自己的儿子，才几天不见，她觉得儿子变了很多。狭窄的见识让李艾青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儿子的变化。但是，儿子脸上此刻阴沉的神情，锐利的眼神，让她疑惑，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唯一的想法，是儿子突然之间长大了。
感觉到来自母亲那不安的打量，慕肖云赶忙收回心神，然后认真的解释：“妈，你跟我爸谈判，要他30％的股份，然后承诺不再干涉也不再闹他和姚晶晶之间的事情。你跟我爸谈的时候，用委屈一点的语气说，你要这30％，是为了我，你怕自己有个万一，我会得不到好的照顾。”
李艾青心里那张惊讶的网，在慢慢的扩大。她就算再无知，也被儿子的这席话，震住了。只是，“肖云，如果你爸有70％的股份，我跟他平分之后也应该要35％，为什么是30％？”
“妈。”慕肖云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我爸是男人，男人对权势有一种天生的掌控欲，如果你跟爸要了35％，那么在股东大会上，我爸不是唯一的大股东了，你们会平起平坐，这会给我爸造成反抗性的心理，他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拒绝和你的谈判，甚至怀疑。但是如果只是30％，没有威胁到我爸在董事会的地位，那么他出于对你和我的愧疚，有80％的可能性不会拒绝。妈，你跟我爸谈判，并不是跟他离婚，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利益。也许有一天，我爸会突然回头，但是这一天，也得在你独立自主的时候，现在的你……不能跟姚晶晶比。妈，我不是说你不好，相反的，你太好了。”眼眶一红，慕肖云的声音又哽咽了些。
他想起了上辈子，她的妈妈就是因为太好，所以才这么年轻就死了。
李艾青沉默了。慕肖云说的这些道理，很好懂。可就是因为太好懂，所以她反而更加疑惑：“肖云，告诉妈妈，这些道理，是谁教你的？”一个13岁的孩子，怎么会懂这些？
第10章
慕肖云露出孩子应有的天真表情：“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啊。”清澈的声音，加上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李艾青觉得，这孩子真是电视看多了。
不过私心下，她却反复想着慕肖云的话，不得不说，儿子从看电视得出的这些话，真的很有道理。
半个小时后，慕有成到了。
慕有成虽然是南方人，可是身子骨高大，很有北方男人的气概。加上这几年慕氏发展良好，他穿衣开始讲究得体，若是不知道他的人，一点也不相信，他曾经只是一个初中毕业来自农村的民工。
慕有成到的时候，慕肖云正在吃饭，饭是医院食堂里的。母子俩不知道说了什么，都笑了起来。慕有成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印象中的李艾青，这几年一直在跟他吵架，似乎已经忘记了，原来，她也可以这样笑。
“来了？”看到他进来，李艾青主动打起了招呼。语气平淡，叫慕有成惊讶不已。刚刚在路上，他还在想，在医院里吵架不好，所以无论如何，他得忍着，只是没想到李艾青的反应，跟他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路上有点堵车，怎么来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慕有成空手来的。听李艾青和颜悦色的打了招呼，他也话多了几句。
春节怎么可能堵车？其实是慕肖林缠着他，别让他来。
“没有，这两天睡眠不好，趁着肖云不在家，就吃了几片安眠药想好好的睡一觉，哪里知道肖云打电话来没人接，就紧张的报了警。医生说我安眠药吃的太多了，刚洗了尾。”顿了一下，李艾青又道，“你也知道，我书读的不错，对这个缺少常识。”
这话至情至理，却让慕有成心酸了一下。他和李艾青，好几年没这么聊天了。
可是对着李艾青的话，他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只能沉默。
“你如果有事情就先走吧，这里有肖云陪着没事，不过，住院费药麻烦你先去交一下。”李艾青的话，有赶人的意思。
慕有成僵了一下，倒也没急着要走了。看到慕肖云，他还有疑惑要问，只是不好当着李艾青的面问。
“也没什么事情。”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医院里缺什么吗？缺的话我去买。”
“医院里什么都不缺。”李艾青不去看慕有成，看了，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有成，我们结婚16年了，刚开始嫁到慕家，我三年没生，那个时候受的气真不少。”声音有些颤抖，是气的，也是感慨的。
慕有成蹙眉，以前每次说起这个的时候，就是李艾青要跟他吵架的前兆，所以这次，他也是紧张了起来。
“我现在想明白了，为了肖云，我不想一直这样闹下去，对孩子的影响不好。”
“所以？”慕有成不明白李艾青的意思。这跟他印象中淳朴的妇女，相差太大。
“肖云，妈妈想吃苹果，你给妈妈去买几个，好吗？”李艾青支开慕肖云，就算这话是慕肖云教她说的，她还是想把儿子支开。
“好的，爸，你要吃什么？”慕肖云其实，还没回神过来。从慕有成进病房开始，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他。十五前的父亲和十年后的父亲有着很大的区别。如果说十五年前的父亲还有着农村人的乡土味，那么十五年后的父亲，已经习惯于商场的尔虞我诈了，甚至，开始势力了。
这想着交换间，慕肖云的心情十分复杂。
“爸不吃，你买点自己想吃的。”慕有成对慕肖云微笑。
“哦。”慕肖云却是转身走出病房。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门口，听里面的谈话。
第11章
只剩下慕有成和李艾青的病房，突然之间压抑了起来。慕有成惊讶于李艾青的转变，他细细的看着这个女人，他们之间，曾经也幸福过。那些没钱的日子，四处借钱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