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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站在灯火下,那双眼眸也泛着暗黑的光泽。
他就这样看着解舒,然后淡淡地说,“恶意?”
“难道不是恶意吗?”解舒看着广陌寒,丝毫不示弱,“来日若国师大人真的成功,你认为承担罪名的,会是谁?是你,又或者是你身边的柳姑娘?”
解舒怒极反笑,“他们在乎的是身后的人,是你真正的目的!国师大人,淮安王去世多年,你连他的身后名都不放过吗?”
当年,淮安王死的冤枉。
无论朝廷后来对萧家怎么弥补,办了多么隆重的丧礼,甚至还将淮安王的尸骨迁到了京城里离皇陵很近的地方,都弥补不了一个事实。
萧家,真的没了。
元定帝做的一切,无非是做给那些活着的人看的。
人都死了,弥补这些有什么用处?
谁稀罕皇陵附近的风水宝地,谁又稀罕朝廷所谓的弥补?
解舒一直想要的,无非是父母还在,弟妹还在……
然而,他想要的,却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元定帝做的很聪明,他这样的做法,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不妥。毕竟,皇恩浩荡,元定帝都如此对待萧家了,淮安王的远亲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所谓天子,他的恩赐,都是恩德。
天子,上天之子,怎么会有错误的时候?
解舒曾也想过要复仇。但是他每次想起母亲和他说要活下去的时候,便又断绝了这样的念头。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大燕王朝覆灭。
他没有做的事情,然而,广陌寒却做了……
解舒想到这里,又看着柳文仙说,“柳文仙姑娘,往日我仰慕你的才华。却没想到你如此的卑劣不堪。你已身在地狱。又何必让人陪着你一起?原来所谓的喜欢,便是让你喜欢的人给你陪葬!”
柳文仙皱着眉头,低吼。“你到底是谁?”
“柳姑娘不说你是我妹妹吗?怎么,连哥哥都不认识了?”解舒挑唇,终于明白为何晏锦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这是,属于他萧家的事情。
他是淮安王唯一的儿子。这些事情自然该他来处理。
这也是他身为男儿的自尊。
柳文仙自称是他父亲的女儿,用他的妹妹的身份来欺骗广陌寒。然而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谎言,国师却相信了。
这些年来,国师看似中立,其实一直都在帮薄相做事。
柳文仙是喜欢广陌寒的。但是她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她不能和广陌寒在一起,她认了广陌寒做义兄。只是为了将这个人捆在身边。
广陌寒那张冷冷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错愕。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解舒。过了许久,才翕了翕唇角。
广陌寒喃喃地说,“恒哥?”
有些人在你生命里出现,你会认为是偶然,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你认为是偶然的人,也许会将你当成必然。
对于解舒而言,广陌寒的出现,就是偶然。
而相反……
他在广陌寒的心里,却是必然。
广陌寒的身份特殊,他虽是藩王的孩子,却又因为是外室所诞下的孩子,所以从未享受过一次该有的待遇。
自他懂事之后,便一直在白鹤观里居住。
后来就算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没什么值得太惊讶的。
世态炎凉,他早已习惯。
在很久后,他师父曾问他,若是此刻要去世了,心里最牵挂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才回答师父,最牵挂的无非是未曾兑现自己的承诺。
或许,一个人被遗忘的承诺。
解舒年幼的时候,曾陪父来京城,然后一直信奉道教的父亲又带他去了白鹤观,在哪里他遇见了长的像个女孩的广陌寒。
那时,他也忘记是怎么和广陌寒说上话的,道观里很多人排斥广陌寒,因为广陌寒的身份,让他们觉得污秽。
外室子,纵使孩子没错,母亲低微的身份,总是让人认为,广陌寒的存在是碍眼的。尤其是观主将广陌寒收为关门弟子后,他们便更憎恨这个人的存在。
唯独解舒会和广陌寒说说话,而且身为解舒的父亲,身为淮安王萧逞绥也从未觉得广陌寒出生卑微,他偶尔也会买一些东西给他。
淮安王带着解舒在白鹤观住了一个月,期间,他对广陌寒多有照拂。
在离开白鹤观的时候,解舒无意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了来江南找我和父亲吧。
广陌寒那时有些惊讶,他说,我可以去找你?
解舒笑着说,自然,这是约定。
他说的无意,而淮安王萧逞绥却记了下来,包括年幼的广陌寒。
在解舒的眼里,广陌寒不过就是个过客。他有不少弟妹,所以在看着弱小的广陌寒的时候,也会出手帮一下。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施恩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报答。
所以,许多年过去了,他却也再也记不得广陌寒的名字了。
至于萧逞绥在回江南后,每逢过节都会送东西到白鹤观给广陌寒,他待广陌寒很好,而广陌寒也记在了心里。
广陌寒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能去江南看看……那个宛如仙境的水乡。
然而未来,谁又能料的准呢?
他父亲晋南王被杀的时候,他都未曾那般伤心过,毕竟对于这个父亲,他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在萧家灭族的时候,他却痛彻心扉,恨不得丢下一切跑去江南看看,去祭拜下他们。
再后来,他在那场动乱里活了下来。
作为代价,他要进宫去做所谓的国师。
这些年来,他痴迷天文,无非是想占卜出,萧家是否有人如师傅说的那般,还活着。直到后来柳文仙的出现,她说她是萧家的人,他便信了……
其实这个谎言,要拆穿也是轻而易举,他却没有拆穿。
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的恩人的孩子,真的能活下来!
所以柳文仙的话,他信了,也不想再去怀疑什么。(未完待续。)
第635章:信又如何
解舒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我没想到,你还和从前一样固执!”
被尘封的记忆,无论过去再久,只要愿意去想,总是会记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
广陌寒的固执,也是因为萧家的覆灭。
柳文仙此时再愚蠢,也明白了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广陌寒,又看了一眼解舒,良久无言。
如解舒所言的那般,她是喜欢广陌寒的,但是……再喜欢又如何?她注定不能和广陌寒在一起。
她是个棋子,哪里能左右自己的人生。
“你是萧家的……”柳文仙声音有些颤抖,却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萧家世子萧予恒。
她清楚萧家的所有人的姓名、喜好、厌恶……从她当年被薄家上一代家主从人牙子手里买走的时候,她的以后便不能自己做主了。
解舒看着柳文仙。
那张妖媚的女人,此时脸色惨白。
明明如此可恶,但是却依旧吸引人。
容颜,当真是个能欺骗世人的东西。
其实,柳文仙是真的喜欢广陌寒,但是她的喜欢,也是造成广陌寒今日结局的祸根。
元定帝会病,是因为中毒。
长期服用丹药,便会如此。
三个人站在廊下,过了许久,解舒才叹了一口气对广陌寒说,“我如今住在虞家,这糟心的事,往后再说吧!”
他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他的离开。更像是狼狈的逃离。
从前,他父亲淮安王有不少手下,在听闻他还在世的时候,曾费尽心力来找到他,问他,“少主,你可曾想过复仇?”
复仇?
他怎么没想过。
他在梦里将元定帝碎尸万段无数次。
然而。这些年来大燕朝在元定帝的治理下。慢慢的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元定帝是个明君,他将大燕朝治理的很好。而且。显而易见,三王在被灭之后,朝廷也稳固了不少。虽然薄家一直妄想造成什么动乱,但是朝廷上有沈家。还有诸多的忠臣,绝对不会让薄家得逞。
先帝成广帝的昏庸。造就了薄家的野心。
而且,薄家多年来都准备谋反,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们就会抓住。
解舒若复仇。元定帝一死,倒霉的不是纪燕皇室,而是天下的百姓。
他自幼见过了太多的血液。那些粘稠又难闻的血液,让他无比的厌烦。
他选择了做逃离者……
他得活着。他是萧家唯一的希望。
造反,若是不成功,不止他会付出生命,跟随他的人也是一样!
就算成功了。
他也不过是为薄家铺平了道路。
薄家的人一旦成为帝王,那么多少百姓会遭罪?又有多少个家族,会成为下一个萧家。
解舒对来寻找自己的人说,“复仇?复哪门子仇?我怕死,也懦弱,你们找错了人!”
之后,他被那些人大骂没有良心,是个小畜生。明明可以替父亲报仇,却选择了逃离……
解舒为了逃离这些纷争,便去了关外。
他这一去,便是很多年……在关外的时候,他遇见了重大夫,也遇见了不少的人。
渐渐地,解舒明白。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那么活的意义又是为何?他花心,却不滥情。
他也想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子,和自己白头偕老,有一堆的孩子。
然而……
解舒咳嗽了起来,血液从他的嘴角蔓延了出来,他露出几分苦涩的笑。
他的身子其实比虞方更单薄,当年萧家没有一个人逃过了那些被灌下的毒药。他的母亲为了救他,在剧毒发作的时候,还在唯一保命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纵使他活下来了,却是整日病恹恹的。
这样的他,如何复仇,如何做好一切……
他怕死。
解舒逃离的脚步过于匆忙,看着解舒背影的广陌寒,怔了许久,才转身准备离开。
柳文仙急的抓住广陌寒的袖口,“寒哥!”
“文仙,从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但是往后,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广陌寒没有伸出手来推开柳文仙,而是继续说,“所有人都能欺骗我,唯独你……不能!”
他是相信柳文仙了。
尽管知道柳文仙是在帮薄相做事,他也是愿意相信柳文仙的。
这些年来,柳文仙为了讨好薄相,甚至有段日子总是陪伴在薄相的床榻上。他那会心疼柳文仙,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乖乖的做薄家的棋子,希望这样来减轻心理的内疚。
当年,他答应师父,炼丹只为救人。却不想,今日的他,却有炼丹来毒害帝王。
柳文仙喜欢他,而他却不能回应。
他的以后其实是看不清的……
他死,却不愿意带着柳文仙一起死。
若一定要说感情,广陌寒对柳文仙,便如兄长对待妹妹一般。
柳文仙在听了这句话后,眼里全是惊恐,“寒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聪明,布的局也很巧妙。
她甚至,都帮广陌寒留下了活路……
若广陌寒不介意她的出生,她们会有以后。
她对晏锦示好,无非是怕来日薄家造反失败的时候,晏锦能看在她昔日帮过晏锦的份上,饶恕广陌寒一死。
柳文仙哭的梨花带雨,“从前,你问我,你说若是我可以选择,我是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寒哥,我从未后悔过……我不愿意后悔,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嗜血的人。是因为,若是当年薄家不救我,我便死了。我不做薄家的人,我便不能遇见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寒哥,我真的从未给想过要害你……真的,你信我!”
广陌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我当年问你,若是可以选择,其实是在问你,为何可以逃离薄相,却愿意陪他同眠!文仙,你何必折磨自己,让我来同情呢?”
同情,从不是爱情。
哭的凄惨的柳文仙,在听了这句话后,身子顿时僵住了,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也说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636章:诀别
喜欢一个人,便如同卑微的尘埃。
柳文仙没有说话,广陌寒便继续说,“你应该知道皇上从来不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薄家让我做这些,会让我做这些,无非是因为我的身份。我身上有庄家的血,所以来日皇上出什么事情,都是庄家的错!我父亲对没有半分养育之恩,也是谋逆之人,他们愿意这样想,我觉得,没关系!”
庄家的名声本就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自然不介意来日庄家继续背负这些。
只是,今日解舒的话让他彻底的明白,他这些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
若是元定帝真的死在他的手里,就算薄家将错误都推给他,那么朝廷上其他人不会去查探吗?若是查到他曾和萧家有来往,那么背负这个恶名的,便是萧家了。
淮安王何其无辜,死了还要承担这样的骂名。
薄家太聪明了……
无论是晋南王庄家还是淮安王萧家,他们都是已经不在世的两个藩王,就算是被冤,又怎么能出来辩白?
而且,一个是真的造反过,一个是有造反之心的嫌疑。
他们会加害元定帝的理由,已经给的充分足够了,没人人会怀疑他们再次被冤枉。反正已经有恶名了,再多一点又何妨?
薄家,永远都是无辜的。
一个昏庸的帝王,造就了一个奸臣的存在。
薄家……
上一代家主便开始策划谋反,若不是薄太后坐上了太后之位,或许他们的脚步会更快。只是现在元定帝在位,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广陌寒想起元定帝的容颜。又觉得哪个帝王是自找的!
当年,若是听从了沈砚山的建议,薄家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世人皆以为定国公将沈砚山送去边疆,无非是想让沈砚山接管程家军。
实际上却不是……
当年十岁的沈砚山在赴了太后的寿宴后,因为一直沉默不语让元定帝觉得有意思,是个很沉稳的孩子。
私下元定帝还想让沈砚山给太子做陪读。结果,沈砚山却开口说。让元定帝提防薄家。他还将薄家图谋不轨的心思说了出来。他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还拿出了不少的证据。
那会,他正在大殿内。听的完完整整。
谁都没想到,一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慎密的心思。若换成是明君,那么薄家真的会彻底的完了。
然而。元定帝并非是个明君……
元定帝闻言立即大怒,训斥了沈砚山。甚至还有灭口的心思。
定国公出面求情后,便将沈砚山丢去了边疆。
那个时候的沈家,其实便已经是元定帝的眼中刺了。只是,元定帝按捺没有发作。是因为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
保薄家还是保沈家。
江山,毕竟是纪家的。
而且当年,先帝成广帝当年会遇刺也是薄家上辈做的。
结果。成广帝没死,却造就了现在的清平侯晏家。
薄家一直针对舒家。无非是因为当年舒家老爷子是御前的人,和晏家那位将成广帝从刀下救下。
薄家对付了舒家又控制了晏家……
至于晏三爷……更是笑话。
薄家人向来刻薄,晏三爷帮薄家做事,表面上是想消除薄家对舒家和晏家的嫌隙,但是实际上,他是有野心的,是希望能站的更高一些的!
如今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很正常。
晏三爷如今活着是苟延馋喘。
广陌寒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柳文仙,淡淡地说,“你很好,你会遇见喜欢你的人,走吧!”
柳文仙哭的厉害,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全是眼泪,“我很好又用什么用,我很好,只是你不喜欢很好的我!带我走吧,寒哥,你不要再对皇上下毒了,我也不要再继续做薄家的棋子了,寒哥你带我走吧!我真的是喜欢你的!”
她哭的厉害,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
纵使是哭成如此,柳文仙依旧是柳文仙,那个好看到让男人一眼就心动的女子。
这次,广陌寒没有回答柳文仙,便离开了。
他,不会是个好丈夫。
所以,与其给柳文仙留有想象的余地,不如告诉她。
他其实一直都在拒绝,只是柳文仙却给了他更多的压力。
柳文仙说,她陪薄相睡,是想保全他们。
柳文仙说,她今儿又陪了多少朝廷大臣,他们下手很重,但是只要她和他安稳,都无碍。
柳文仙说,今天我被人羞辱了,但是还好你在。
柳文仙说……
广陌寒没有想到,他这是最后一次见柳文仙。
翌日清晨,他在准备去虞府的时候,便听见宫外传来消息说,柳文仙吞金自尽了。
他捧在手里的东西,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柳文仙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她长的出众,容颜又堪称绝色,虽比不上晏锦,却也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再加上她琴棋书画都略懂,所以她的恩客不少,连薄家的薄相,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今,宛如盛开的牡丹的柳文仙,却突然自尽了。
消息传的很快,不少人议论,柳文仙前一日去参加了虞方和沈苍苍的婚宴,没准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再漂亮,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来日又能有多好的归宿呢?也有人说,她宁死不屈,不想再伺候这些臭男人了。
男人们伤怀,女人却大骂活该。
像柳文仙的狐媚子,早该死了。
本来要去虞家的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