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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言信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戚年手一抖,摇摇头,下意识选择遮掩:“没有啊……”
刚抬起头,他便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本来两个人因为倒咖啡而靠得很近,他这一步迈上前,戚年只能往后退才能和他维持正常的距离。
她小心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唇角还故意弯起,露出笑容:“就是想着……有好久见不到你……”
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抿了抿唇。
突然就充满了无力感。
她握紧方糖罐子,转身想要把它放回柜子上层。
但踮了脚,还是不够高。
戚年囧了囧,正盘算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忽然的——
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她的手被握住,纪言信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把罐子放了回去。
第三十八章
这突如其来地靠近,让戚年蓦然一惊,直到手里捏得很紧的糖罐被他用手指一抵推回了柜子里,她才慌忙地转回头。
纪言信也正好看着她,那深邃的眸底有光影沉沉掠过,像深海里的一道光,明亮得几乎惊艳。
戚年在这样的目光下,觉得自己像是个闯入别人领地的侵略者,无所适从。
“躲不掉是不是?”他突然开口,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着被湿润过的润泽感。
说话时,温热的呼吸从她的耳畔拂过,说不出的撩人。
戚年说不出话,也无法回答。下意识地想避开这样亲密的接触,想躲开他的掌控,放轻了呼吸,自以为不会被察觉地往前倾了倾身体。
重心一变,她的脚尖再无力支撑她身体的重量。她只能靠撑在流理台上的手,费力维持。
纪言信的目光在她用力得泛白的指尖上停留了几秒,勾起唇角露出个微妙地笑容:“还不愿意说?”
戚年这才哑声问:“说、说什么?”
他略低下头,凝视着她:“那我换种问法,纪秋跟你说什么了?”
戚年被他这么围困在流理台和他的身体之间,脑子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
她闭了闭眼,小声要求:“纪老师,你能不能往后退一退……”不然,她一抬眼就避无可避地对上他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很容易分神的……
纪言信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眼底的光影几变,最终还是没有为难她。往后一退,给她让出空间。
戚年这才收回用力得有些酸疼的手,背在身后揉了揉:“我就是突然拿到了一张准许证,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了……”
她没直接回答,更不会供出纪秋来,就只能三两拨千斤地拨开。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他最近对待她的态度实在诡异得让戚年心慌,猜测着他这些举动后的目的,连带着自己也束手束脚,无法施展。
就像是生存在野外的猛兽,再凶猛,在遇到自己没有见过的新奇东西时,也总是先保持三分警惕。直到确认它是被动的,这才开始发动攻击。
显然的,纪言信也只是随口一问,她给出了勉强解释得过去的答案,他便不再追问。
他低头呷了一口咖啡,侧脸在带着冷意的光线里显出几分清冷。
戚年却看得目不转睛。
看他被咖啡沾染的唇漾着一圈水光,看他吞咽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渐渐失神。
她至今都有些想不通,明明纪言信的性子薄凉又清冷,平常对谁都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可这些很平常的生活细节,他却总能做得优雅又诱人……
甚至,带着几分蛊惑,让人挪不开眼。
如果戚年不是遇见纪言信,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相信一见钟情,可就是……遇见了,见色起意,最后弥足深陷,再也回不到当初的轨道上。
小腿上一暖,戚年回过神来,低头看去。
七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懒洋洋地把自己靠在戚年的腿上……蹭了蹭。
戚年这才想起一件被忽视了很久的问题:“你们去美国,那七宝怎么办?”
纪言信正要回书房,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愿意代为照顾?”
戚年:“……”
所以最近这些反常的亲近,真的不是为了让她收留照顾七宝吗?
——
戚妈妈怕狗,戚年从小到大只在家里养过金鱼和乌龟。
这把男神的狗带回家,还能不被戚妈妈连人带狗地扔出来……还真是一个让她头疼的难题。
学校附近的公寓好久没住,别说没有烟火气,光是打扫收拾都够戚年喝一壶的。眼看着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过年,她往外搬也不合适,只能先斩后奏。
她提前一天把七宝接到家里,这次要住大半个月,她差不多把七宝的全部家当都搬了过来。
戚年前脚刚安置好七宝,戚妈妈后脚就买菜回来了。
一开门看见那么大一只狗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跃跃欲试地想扑到她的身上来,差点炸毛。
七宝也许是察觉到了戚妈妈对它的抗拒和不欢迎,挑了个离戚妈妈最远的角落趴下来。全程保持安静,乖乖地看着戚年。
偶尔听见她口中提到它的名字,它才抬起头,轻轻地摇摇尾巴。
七宝的懂事听话,让戚年三十六计只用了一半,就说服了戚妈妈接受这只狗会在他们家住大半个月的事。
李越晚上来戚年家吃饭,看见戚年家多了这么一条金毛,错愕了半天:“这是纪老师没偷着,把纪老师家的七宝给偷回来了?”
戚年气得翻了个白眼,用力地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以后不准进我家门。”
七宝同仇敌忾,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咬着戚爸的裤脚把戚爸拉来当帮手。
戚年顿时乐了:“还是七宝知道心疼我啊。”
吃过饭,戚年送李越下楼,顺便遛狗。
戚妈妈对她收留七宝的其一条件就是自己负责。
一直静默着走到了李越的车前,戚年这才问道:“过完年,你和夏夏一起回来吗?”
李越摇摇头:“我提前回来。”
戚年“哦”了声,也没什么话可讲,挥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李越笑了笑,解开车锁拉开门才想起有事忘记和她说了,转过身叫住她:“昨晚在饭局上遇到金宪誉了,他跟我问起你。”
戚年牵住七宝,神色莫名地问:“问你什么了?”
“问你从j市回来了没有,是工作还在上学,哦……”他顿了顿,笑得意味不明:“还问你是不是单身,最后要走了你的手机号码。”
戚年的表情顿时僵住。
金宪誉,李越同寝室的室友,也和他们三是初高中的同学。
高一开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说要追戚年。即使戚年每次面对他的追求攻势都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金宪誉依旧执着地从高二一直追到……追到大二?
反正是忽然有一天,金宪誉和她说:“戚年,我不追你了,你不用再躲我了。”
尔后,就再没有联系过她。
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已经工作了,就在z市,这两天应该就会联系你。”李越眨眨眼,暗示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这个室友挺好的,你怎么就对他没感觉?”
戚年撇撇嘴:“夏夏对你这么恶劣,你不照样死心塌地的?”
李越脸一板,作势要揍她。
没等他靠近,戚年已经牵着七宝跑出了老远。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下越来越模糊,李越才小声嘀咕了句:“情人眼里出西施,打是亲骂是爱都不懂?”
戚年就是在围观七宝蹲地如厕时,接到了金宪誉的电话。
她从来不接陌生号码,摸出手机看了眼挂断,塞回去。没多久,铃声坚持不懈地响起。
她这才接起来。
金宪誉的声音比戚年记忆中得要低沉许多,带着满满的笑意,叫她:“戚年,我是金宪誉,还记得吗?”
刚被李越复习了一遍……
戚年“唔”了一声:“记得。”
“我听李越说你现在在家?我公司离你家蛮近的,明天中午一起吃饭?”话落,他又赶紧补上一句:“我有女朋友了,你别误会啊。”
戚年默了默。
这算不算是带着女友来耀武扬威来了啊?
她叹气,回头看见七宝一本正经地用力拉粑粑,心情莫名地很舒畅:“行啊,明天中午。”
——
不用赶稿也不用备课,戚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盯着窗外的艳阳天半晌才豁然清醒——狗还没溜呢!
手忙脚乱地遛完狗,投完食,戚年连歇口气的时间也没有,换了身衣服出门赴约。
金宪誉约她在酸菜鱼馆见面。
戚年听到这个地点时,默了默,才若无其事地应下来。
高三的时候,戚年整整两学期都迷恋酸菜鱼,每星期雷打不动地要吃一次。金宪誉每次都会恰好地在她点完菜出现,然后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蹭一顿,去结账。
到酸菜鱼馆时,金宪誉已经到了。他提前预约了靠窗的位置,边玩手机边等她。
远远地看见戚年推门进来,挥了挥手。
戚年扯了扯围巾,走过去。
几年未见,金宪誉原本的青涩早已褪去,已经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样子。五官虽然并算不上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倒也很是耐看。
戚年坐下来,解开围巾搭在身边,第一句话是:“女朋友没带来?”
金宪誉愣了一下,笑起来:“谁见初恋带上现任的?”
戚年一僵,朝他挑了挑眉:“我怎么记得你的初恋在幼儿园就发生了?”
金宪誉似乎是没料到戚年会这么回答,朗声笑起来:“几年未见,嘴皮子功夫渐长啊。”
戚年勾勾唇,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从迈进酸菜鱼馆就开始蔓延的后悔渐渐地侵占了她全部的情绪。
金宪誉从他幼儿园的初恋一直细数到现任女友,更是拿他大学时丰富的感情史当谈资,说得戚年哑口无言,完全接不上话。
……
这都什么鬼!
她装作在听的样子,刷开微博,吐槽——
“曾经追过我几年的男生现在正在我面前炫耀他的‘集邮史’,要怎么不动声色地脱身?在线等,急!”
她原本只是开玩笑,并未指望小天使们能解救她,正思索着找什么借口打断他,手心里握着的手机响起。
戚年低头看去,看到来电显示的那刻,浑身跟通了电一样,抖了抖。
这、这么巧?!
第三十九章
戚年看到来电显示上纪言信的名字时,第一反应是四处张望。
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或低声交谈,或朗声大笑。更何况,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美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戚年自嘲自己多疑了,可又忍不住猜测。
毕竟这个电话来得时机……委实太巧妙了一些。
金宪誉这番话说下来,早已经口干舌燥。灌了口温水润润嗓子,见戚年盯着手机发愣,疑惑地问:“不接吗?”
戚年这才回过神,晃了晃手机:“那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话落,不等给金宪誉说话的机会,就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临近过年,深冬的寒冷已刻入了骨髓,身体像是四面透风的载体,冷得空洞。
戚年没穿外套也没系围巾,一脚踏出酸菜鱼馆,就被迎面兜来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脸都白了一大片。
哆哆嗦嗦地接起电话,戚年握着手机往坐着泊车大叔的避风处躲了躲:“纪、纪老师。”
纪言信正准备挂电话,手机刚离开耳边,就听见她冷得发抖的声音,皱了皱眉,又把手机贴回耳边:“在哪?”
戚年对上下打量自己的泊车大叔尴尬地笑了笑,背着风口掩住手机:“我……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
“有时间吗?”纪言信问道。
风声太大,纪言信的声音戚年听得并不真切,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多走几步去卫生间接电话。在餐馆外,真是太受罪了。
她呼出一口气,点头:“有。”
纪言信握着笔的手指轻轻一转,语气闲适:“我有一份紧急的文件落在家里了,能不能麻烦你走一趟,给我传真过来?”
他解释:“邵醉也不在国内,只有你……”
戚年听懂了,立刻表态:“没问题,我现在就去你家。”
她实在冷得受不了,跺了跺脚,干脆返身回餐馆。刚往回走了没几步,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又猛然停住脚步:“可是我没有你家的钥匙啊。”
纪言信沉吟片刻:“有。”
“在装七宝零食的收纳箱夹层里。”
——
戚年急匆匆地回了家,在七宝装零食的收纳箱夹层里找到纪言信的公寓钥匙时,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微妙。
七宝在桌下高高地仰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从刚才听到戚年翻包时听到零食袋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它立刻抛开最近疯狂热爱的怪叫鸡在这里蹲点。
见戚年只是找出了一把钥匙,一把搂住她的脚脖子低声撒娇。
“回来喂给你吃……”戚年蹲下去,拉开它的两只前爪。
奈何,她刚用力拉开,七宝就立刻圈上来,死死地抱住。脑袋胡乱地蹭着她的小腿,沾了她一丝袜的狗毛。
搞不定,她只能发短信给纪言信求助。
“纪老师,七宝抱着我的脚不给走……今天能破例用零食满足下吗?”
纪言信回复地很快:“我记得零食收纳袋的最底层放了七宝的浴液,你找找。”
戚年一头雾水地去翻包,刚拿出浴液,死皮赖脸讨零食吃的大金毛霍然一脸严肃地站起来,夹着尾巴溜了……
就这么,
溜……
了……
几秒后,纪言信问:“解决了?”
嗯……解决了……
大约半小时后,戚年就到了纪言信的公寓里。
从鞋柜里找出鞋子换上,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声,一路直奔书房。按照纪言信之前的指示找出放在书桌左侧,压在最底下封存在档案袋里的文件传真过去。
没有一丝人声的书房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空旷又寂静。
还是中午,窗外却乌云沉沉,冷风肆虐。如果不是戚年知道时间,恐怕都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正午还是傍晚了。
呼呼的风声里,树影摇曳。
戚年莫名地觉得心底泛起了凉意,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又会半路夺门而逃,低头给纪言信发短信。
“读取进度条20%……”
“读取进度条40%……”
“读取进度条60%……”
第四条短信刚编辑了两个字,就收到纪言信的回复:“z市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戚年删了,重新编辑:“不怎么好,早上还有太阳,中午的时候天就阴下来。风大,还冷。”
纪言信了然:“害怕?”
戚年:“……”承认了会不会有些丢人?毕竟大白天的也能把自己吓出一身汗来的人,实属少见啊。
不料,没等戚年回答,纪言信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戚年顿时有种被人看穿了的窘迫感。
纪言信丝毫没提短信的事:“纪秋想去北巷古城,攻略都做好了,问你是不是要一起去?”
戚年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转移:“北巷古城?”
纪言信扣住笔帽,低垂的眼眸里漾过一丝清浅的笑意:“嗯,初九。”
“要去要去!”
北巷古城还是戚年和纪秋提起的。
按照原定计划,戚年下一个坑的梗是前世今生。只是遇见了纪言信,就……临时改成了《美人宜修》。
前世今生的故事盘亘在戚年脑海里已经有很多年了,当初因为一时的共鸣,对这个故事一执着就是好几年。可惜几年前和路清舞还是基友的时候,戚年不设防地和路清舞说起过,决裂之后,路清舞没皮没脸地盗用了她的故事她的创意。
无论是出于避嫌还是别的原因,戚年都无法再写这个故事。哪怕依旧是前世今生这个梗,可到底,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了。
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遗憾。
而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纪秋就是其中之一。
传真机的声音把戚年拉回现实,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纪老师,你去吗?”
纪言信不答反问:“我去不去很重要?”
戚年无意识地咬住手指,含糊着回答:“对我而言,很重要。”
——
除夕夜,失联了大半个星期的纪秋终于给她发来了视频通话。
戚年刚放完烟火进屋,身上还带着寒冬的清冷之气,纪秋就看着她又是抱暖手袋又是垫着七宝暖脚,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正想提醒她注意形象,她堂哥就坐在电脑后……
话还来不及说,就听戚年贼兮兮地问:“你哥在不在?”
纪秋眉头一挑。
电脑后翻书的人抬起头来,清冷的眉眼静静地盯了她一瞬。
纪秋轻咳了一声,“在”字还未说出口,便听戚年又问:“相亲的结果怎么样?”
这一刻,
纪秋好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立刻掩唇咳嗽了几声,挤眉弄眼:“戚姐姐,我哥就在这呢……你是不是有话要跟他说?”
戚年:“……”
片刻沉默后,戚年秒速关掉视频通话。
捂着烫红的脸一低头,就看见七宝抬起脑袋看着她。
轰——
炸了炸了……
同一时间的美国。
窗外是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室内却在瞬间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纪言信翻过书页,目光随着书页上的文字移动,缓慢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微毫未受戚年刚才那两句话的影响。
只有始作俑者坐在电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