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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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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呢?你看看那小蹄子,都妖成什么样儿了?身为女子,竟然这般不知廉耻,爬上——爬男人的床,简直是岂有此理!她爹好歹也是前朝太傅,书香门第,竟然教出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是太可恨了。”

白馥淡淡一笑,“我倒是觉得如释重负,没什么可生气的。既然他们两个,你情我愿的,那我退出就是。横竖这场婚事,对我而言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我原本以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如今我才知道有时候你愿意。并不代表别人也愿意。”

听得这话,林申愣住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白馥一怔,“以前?师父知道我以前的事儿吗?”

“我只是觉得,寻常女子遇见这种事,应该大哭大闹才对。林婉言抢了你的位置,霸占了你的夫君,还毁了你的新婚之夜。”林申想着,换做以前敢爱敢恨,杀伐决断的白馥,还不得一刀结果了林婉言。

眼前的白馥,似乎成了另一个人。性格淡淡的,处事淡淡的,即便天塌了也是波澜不惊。

“本就没有多少期许,没了就没了吧!”白馥起身。凤冠摘下,发髻轻挽,一支木簪子是她清素本色。她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一切,只是拿了一些银两。出门在外总得有钱傍身,她又不是那种清高之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还能跟自己过不去吗?

见白馥收拾了细软,林申有些诧异,“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父不是说要走吗?如今这里诸事已毕,你不走更待何时?”白馥淡淡的笑着,“还是说,师父舍不得这儿的好酒好菜?这会子,想留下来了?你这是想喝林婉言的喜酒吗?”

林申白了她一眼,“这喜酒喝得倒胃口,还不如不喝呢!”语罢又问,“你要跟我走?”

“师父难道想把我留下来,是要我跟林婉言一争高低?还是说我跟她,一人一夜才算公平?”白馥已经收拾完毕,三两套衣服够换就行,轻便简行。这夜家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带走的。

“呸!”林申道,“走走走,还以为夜家庄家大业大,没想到脏得很。”他带着白馥离开了夜家庄,当然——不是光明正大走的,光明正大怎么能离开夜家庄呢?

等夜凌云装够了,睡够了,想着回来安慰白馥,好好解释一番。谁知道白馥只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空空荡荡的新房里,什么都没有。

喜服被好好的摆在喜床上,红枣与桂圆莲子铺满了整张床,可见她昨晚压根没睡。可恼的是,谁也没发现在白馥离开了,更不知道白馥去了何处。

只知道,白馥离开的同时,林申也走了。

师徒两个,消失在夜家庄,没有惊动任何人。

夜凌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自以为白馥和寻常女子一样,到时候自己哄一哄就不会有事。对于林婉言的态度,白馥应该也看得出来,他对林婉言没有半点私情。

可她为什么连问一问都不肯,就这样无情无义的走了?

是恨到了极致,还是失望透顶?

然则作为新夫人,不是该闹一闹吗?那才表示她真的在乎,真的在乎过——如今这样,算是惩罚?还是解脱呢?白馥走了,夜凌云没能再得到答案。

夜凌云开始翻天覆地的找寻白馥的踪迹,城里没有就去城外找,城外找不到就挨个州县的去找。夜家庄的产业目前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生意伙伴还是不少的。可他不敢说自己的夫人丢了,也不敢把白馥的画像给任何人。

毕竟有时候人都是自私的,白馥虽然改头换面,可他还是怕,怕有朝一日纸包不住火。没听说吗?那容景睿为了白馥之事,都已经疯了,可见其中魔怔。夜凌云就算自己得不到,永远失去,也不想让容景睿听到一丝一毫的口风。

林婉言自以为得到了夜凌云,处于责任与道义,夜凌云会留下她在身边。何况白馥的离开,让她看到了更多的曙光,以为这夜家庄,以后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

可他没想到,夜凌云始终没有松口要娶她为妾。

至始至终,她都是一人做戏。

也是从这时候起,夜凌云经常不在府中,到处去找白馥。直到后来林婉言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才勉为其难的纳了林婉言为妾。毕竟孩子需要名分,他终究是夜家庄的庄主,不能教人笑话。

只不过这孩子福薄,始终是有缘无分。

林婉言刚刚燃起的希望,终究覆灭于无形。更可悲的是。夜凌云宁可在外头花天酒地,也不愿回来碰她。偶尔她逼得急了,他也只是淡淡的哄着。因为夜凌云觉得,林婉言似乎真的不太知情宝藏的事情。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还逼走了他的小香儿,那就更不值得他眷恋分毫。

所以有时候,他连最起码的怜悯都不愿施舍。对于这一切,林婉言都归咎与白馥,心里对白馥的怨恨愈发畸形,愈发不可收拾。

可她越过激,夜凌云越是不愿见她,越是不回家。

夜家庄的生意越做越大,黑道白道皆有所涉及,饶是如此,夜凌云始终没找到白馥。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他自以为长久的陪伴,能让白馥原谅他一次,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鸡飞蛋打,功亏一篑。

他们只是拜堂成了亲,而后再也没了关系。

“你想去哪?”林申问。

白馥想了想,“去江南吧!”

林申一愣,“不随我北上吗?”

“好像跟谁有过约定似的,但想不起来跟谁说过这些话。我喜欢江南水乡,即便不去江南,也得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不喜欢喧嚣,也不喜欢大城镇,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她脑子里有些模糊的东西,但她想不起来为什么突然对江南水乡如此向往。

早前在夜家庄的时候,似乎也没这么希望过,如今出来了,她竟满脑子都是江南烟雨。

总觉得,跟谁有过约定。

约定了,江南之喏。

林申刚要开口,却见白馥面色一紧,“师父你看,那儿好像有个人。”

不远处,有个瘦骨嶙峋的少女,躺在路边的草垛里,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第279章 宫里来了一罐松子糖

“是饿的。”林申轻叹一声,“饿晕了而已,给点吃的喝的就没什么事儿了。”

闻言,白馥取了一个饼,而后将水壶打开,往女子的嘴里喂了点水。等她稍微缓和过来,白馥将饼递了上去,“吃吧!”

少女战战兢兢的盯着白馥,神情有些异样,一副茫然而惊惧的模样。大概是真的饿极了,她抓起饼就往嘴里塞,因为下手太快,指甲在白馥的手背上留下几道红印。

白馥倒吸一口冷气,林申慌忙俯身查看,“没事吧?”

“没事。”白馥摇头,继而望着她,“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你家里人呢?”

她吃着饼,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瞪得斗大,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你问她什么,她一句都答不出来。

白馥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

“估计是个流浪的乞丐。”林申轻叹,“走吧!”

“都死了。”少女突然开口,“被杀死了。”而后,她突然抢走了白馥的水壶,撒腿就跑。

“喂!”林申脚下飞快,自然追得上她,却发现她并不走远,而是到了一座小土包跟头坐了下来。

“师父?”白馥蹙眉。“她好像不太对劲。”

“她的脉象表示,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眼神不太对,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林申轻叹,“走吧,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哪都顾得上呢!”

白馥点点头,却突然发觉少女的胳膊肘上,有个印记。初见印记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了?”林申急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好像突然灵光一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白馥皱着眉头,快速上前抓住了少女的胳膊。白馥深吸一口气,捋起了少女的袖子,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胳膊肘上的图案。

林申微微一怔,“这好像是画上去的,不是什么刺青吧!”

“我对这个好像有点印象,可我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白馥犹豫,“师父,我能带着她吗?”

“小徒弟,你的想好。”林申别有深意的望着她,“有些东西能忘却是一件好事,那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如果有朝一日上天许你想起,希望你还能保持如今的淡然处之。”

白馥带你点头笑道,“师父放心就是,慕白知道分寸。我也是瞧着她可怜,横竖师父到时候一个人走了,我也没有伴儿,留着她也是好事。”

林申轻叹一声,“她是后天之症,还有治愈的机会,也许某一天她会自己突然清醒也说不定。你想留着就留着吧!”

“谢谢师父。”白馥嫣然浅笑。

白馥在清河县住了下来,这儿地处偏僻,有山有水倒也安静。虽然县太爷是个抠门的人,但对白馥而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用夜家庄带出来的钱,弄了一家医馆,林申早前就把毕生所学写了下来,如今留给白馥也算有个交代。

林申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的人,所以等到白馥安顿下来,他便又开始他的浪迹天涯。听说自己的大徒弟在月氏受了点伤,他估计得北上走一走。只不过临走前,师父给她留了一柄莲伞,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甚是欢喜。

等到师父走后,白馥便开始研读医术,她本来就聪慧,如今对这些东西倒是颇为有天赋。以前她的心静不下来,所以总是毛毛糙糙的,如今她脱胎换骨,安静得可以一整日都不说一句话。

清河县来了一位女大夫,人们都很好奇,也不知她医术如何。

但白馥自己采药,偶尔还帮着穷人看病,不收一分钱,这让老百姓渐渐的对她有了改观,最后林氏医馆在清河县也算是小有名气。

一些看不上病的穷人都闻讯而来,而一些喜欢占便宜的富贾乡绅也开始找上门来。哪知道白馥列了三不治,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她可不是谁都能治的,当日刘员外出了十两银子让她过府治病,却被白馥一口回绝。要知道清河县的人均收入太低,十两银子在老百姓的眼里已经是巨款。

可白馥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给拒绝了。

刘员外为富不仁,欺压百姓,不治。

就算八抬大轿,千金来访,恕不招待。

一时间,林氏医馆又出名了。

可那又怎样,白馥不在乎这些东西,能为百姓看病治病,是她如今的夙愿。钱财什么的,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只要能吃上饭就行,哪来那么多要求。

小徒弟望着天边的月,低低的喊了一声师父。

白馥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师父。人家都有名字,为什么我没有?”她问。

白馥深吸一口气,瞧瞧天边的落日,“你当时病着,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也没法子。”

“不如师父给我取一个吧!”她一脸期许的望着白馥。

白馥想了想,“暗香浮动月黄昏,不如就叫暗香吧!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想起过往的事情,暗色自去,馥郁香来。”

“暗香!”小徒弟顾自沉吟,“谢谢师父,我得去告诉姐姐一声,我有名字了。”

白馥面色紧了紧,轻轻叹息一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治好了那么多人,却始终治不好暗香一人。这心病还需心药医,终究不是能轻易治好的。所幸,自己有的是时间。

只不过这县太爷近来似乎喜欢找自己的麻烦,总是隔三差五的让人来医馆瞧着,大约是觉得她这个外乡人来到清河县行医济世,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馥也不屑理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必言说。

她,不喜欢过多解释。

只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忘了某些最重要的东西,而自己在这里兴许就是为了等某个人。到底在等谁呢?她自己也不清楚,记忆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没有半点痕迹。

医术愈发精湛,可惜治得好别人,她治不好自己,也治不好暗香。

再后来,她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似乎对暗香有意。

白馥寻思着,暗香一个人操劳内外也着实辛苦,有个人能帮暗香一把倒也是极好的。有个伴儿,来日自己上山采药,暗香也不会孤单,若是有人上门找麻烦,也有个人能帮一帮暗香。

清河县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白馥在这里落地生根,行医济世。渐渐的,没有人再追问她是从何而来,而是把她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她行医济世,深得百姓喜欢。

在这里一住就是四五年,到了最后那抠门的县太爷找白馥当了女仵作,医馆里的生意便渐渐的淡了下去。白馥倒也不在意这些,大夫和仵作其实性质上差不多。

一个是给活人看病,一个是给死人伸冤,说起来都是利国利民的事儿。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平静的生活会被容盈打破,过往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子里。也许是缘分未尽,该在一起的人,历经生死,终究还是会在一起的。

一起生一起死,风雨同舟,此生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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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熹六年,春,御书房。

皇帝容盈的病时好时坏。但处理朝政还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太子容哲修前来请安,如今的他已经十二岁了,褪去幼时的稚嫩,愈发的能独当一面。容思慕突然窜出来,一下子蹦到容盈跟前,“父皇!”

容盈放下手中御笔,看这小小的人儿,他便想起了当年的白馥。

昔日的白馥,不也是这样古灵精怪吗?当年白崇启几乎把白馥宠到了骨子里,而今就换做容盈,把自己的女儿宠上了天。谁人不知道,皇帝对这个小女儿可谓宠爱有加,恨不能成日都捧在手心里。

不过也难怪,后宫无妃,皇帝仅有的子嗣也只是林贵妃留下的一儿一女罢了!

儿子已经长大。不宠这个女儿,还能宠着谁呢?

不过这位公主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公主生得好,小小年纪五官精致。细看之下,倒是跟当年的恭亲王妃极为相似。公主手持凤凰令,从宫里闹到了宫外,却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只不过有些时候公主闹得有些离谱,比如小小年纪就去了青楼馆子,见着那些漂亮的花魁就冒充是太子府的人,自作主张就给送去了太子府。

更可笑的是,公主让人给自己做了假肢,踩在脚下就能长得跟容哲修一样高。她大摇大摆的冒充自己的兄长,在外头沾花惹草,还把容哲修看中的那姑娘给骗到手。等到容哲修发现的时候,差点没给气死。

这妹妹,纯粹是个祸害,小小年纪一点都不学好。

“思儿,又闯祸了?”容盈问。

容思慕撇撇嘴,“在父皇的心里,思儿只能闯祸吗?”

“你又看中了什么?”容盈问。

容思慕摇头,突然眨着眼睛,“是不是我不管要什么,父皇都能给?”

容盈一笑,“说说看吧!”

“父皇先答应我。”容思慕笑得坏坏的。

“好!”容盈点头,“君无戏言。”

容思慕抿唇,“父皇能不能把你寝殿里的那幅画,送给我?”

容盈的面色陡然一沉,俄而松开了怀里的女儿,“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不行。思儿,你下去吧,父皇有话要跟你太子哥哥说。”

“父皇,你答应我的。”容思慕不肯。

“下去!”容盈加重了口吻,几乎是翻了脸。

“快点走吧!”容哲修拽了妹妹一把,他当然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不管父亲有多宠着你,但在某个敏感问题上,父亲会变得极为暴躁。他是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走到最后那一步的,所以个中疼痛,容哲修感悟极深,也是因为这样,他对感情这东西不敢轻易涉及。

“父皇息怒。”容哲修行礼。

容思慕第一次被赶出去,倒也没有生气,毕竟那幅画是父皇的宝贝疙瘩,这些年也一直陪着父皇。可是——容思慕扭头望着乳母,“可我想母妃了。”

乳娘轻叹一声,终是无奈。

身为帝王,什么都拥有了,唯独这生离死别,皇帝也没辙。

容盈手把手的教容哲修如果处理朝政,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将来的江山社稷势必会落在容哲修身上。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可——命当如此,又有什么法子呢?

容哲修出来的时候,莫浩在宫墙外头等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如今还是形影不离。虽然容哲修见着莫浩,还是一脸的嫌弃。不过他现在是太子,对着莫浩不能太过凌厉。

“今儿个百花楼选花魁,殿下去不去?”莫浩压低声音问。

容哲修斜睨他一眼,“你那只眼睛看出本宫是这种人?青楼女子选花魁,本宫身为太子,岂能自降身份去那种地方?”

莫浩垂头,“是!”

却是急急忙忙的出了宫换了衣裳,只等着夜里的花魁竞选。

只要不穿着太子服,只要暂时忘记自己是太子,不就成了?!入宫是太子,出宫嘛——自然要找乐子。平素处理朝政那么繁琐,当然要及时享乐,权当解压。

容盈没有什么乐趣,偶尔会对着柳藤球发呆,偶尔就待在寝宫里静静的望着床边的画。他画着林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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