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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幢幢，没什么动静，只有后面的四季青簌簌地抖动了两下，复又恢复了平静，好像是一只野猫，又隐约什么都没有。
顾青城也十分有耐心，抽完了一支烟，走到垃圾箱旁边，将烟蒂扔进去，手指间把玩着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抬脚踢了一下垃圾箱，鞋底接触到垃圾箱，嘭嘭闷响了两声。
“还不准备出来？”
四季青又簌簌地抖动了几下，从后面冒出来一个身影。
23 让我觉得物有所值
杨拂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是她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昨晚顾青城带着她来到的紫荆园。
面前的垃圾箱嘭嘭的响了两声，她心里一惊，心道不好，果然就听见了顾青城的声音。
“还不准备出来？”
反正是躲不过了，在四季青后面蹲的也有点腿麻了，她走出来，跺了跺脚，眼角的余光扫到正在盯着他的顾青城，抬起头来，刚刚准备冲他一笑，却没有想到，这个万年冰山脸居然先对她笑了。
杨拂晓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就因为顾青城刚才的那一笑，她感觉到心脏好像是被一只小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顾青城伸手把杨拂晓头上的两片枯草树叶摘下来，顺手扔了，打火机丢进口袋里，双手插兜，转身向楼层走过去。
杨拂晓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匆匆忙忙地在后面跟上，只不过和顾青城之间始终隔了有三米远的距离，顾青城脚步慢下来，她的脚步就更加慢下来。
“顾先生，我从杨家出来了，我没地方住，能不能在你家里借宿一个晚上？只有一个晚上，我已经找到房子了，明天就去交房租。”
顾青城没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到顾青城开了门进去，留下她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头顶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了。
杨拂晓直接把背包摘了抱着，靠着墙坐在地上。
她一向是随遇而安，对于别人的脸色向来不在意，但是，如果现在对方是许慕珩……
其实，她现在已经越发的不肯定，这人到底是不是许慕珩了。
三年前，是她亲手把许慕珩残缺不全的遗体推进火葬场的，然后手捧着骨灰盒，从杨栋梁那里交易拿到了买下东区一块墓地的钱，把骨灰葬进去。
还记得下葬那天，大约是傍晚，天蒙蒙的飘着雨，在许慕珩的墓碑前，只有她和墓园的守门人。
守门人问：“他是你什么人？”
然后杨拂晓看着照片，露出笑，“我爱人。”
黑暗的走廊上忽然亮了一块光斑，方方正正地从门内投在黑暗中，好像是一扇天堂之门。
杨拂晓看过去，地上投下颀长的身影，片刻之后，人影晃了一下，重新进去，不过门却没有关上。
她想了三秒钟，从地上爬起来，拎着包，进了门，看着顾青城刚好想要上楼的身影，说：“谢谢你顾先生。”
顾青城上楼上了一半，转过身来，双肘撑在楼梯栏杆上，“我不是慈善家，不会平白无故施舍，你总是要做点什么事情，让我觉得物有所值。”
杨拂晓拎着包，没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顾青城，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顾青城问：“懂了？”
杨拂晓说：“懂了。”
顾青城回到房间内，洗了澡，看了两个文件，又把杨家的文件仔细看了一会儿，甩手扔到一边。
杨家现在其实只剩下个空壳子，想要拿到，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了。
私人手机铃声响起，顾青城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是顾青凉，并不打算接，直接按了静音键。
咚咚咚。
门响了几声。
顾青城揉了揉眉心，说：“进！”
没人进来。
他这才走过去开门，门打开，是穿着一件白色浴袍的杨拂晓，头发尚且湿漉漉的向下滴着水，眼睛晕了一层水膜，亮晶晶的好像是可怜巴巴的小鹿。
“顾先生，我这个人很保守，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顾青城的目光幽凉，从杨拂晓莹润纤细的脚踝，向上一直到滴水的发梢，再锁住她柔嫩被热水蒸腾的双颊，尾音上扬：“嗯？”
24 下次要闭眼
杨拂晓仰着脸，也没有顾及到现在自己身上是一件浴袍，而顾青城身上是十分宽大的睡袍，睡袍的带子有点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露出大半个肌理分明的胸膛，她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说：“顾先生，我并不想要一夜情，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喜欢上我之后，再上床？”
这对顾青城来说，应该是一个近乎无理的请求吧。
顾青城挑了挑眉，眉梢上扬，“然后呢？”
“然后，现在的话，”杨拂晓微微垂下眼帘，“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补偿你。”
“哦？”
顾青城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致，现在听杨拂晓这样说，困意削减了几分，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
他向后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什么别的方式？”
杨拂晓重新抬起眼帘，迎着顾青城的目光看过去，说：“我在大学读的是酒店管理专业，我拿过两次国家奖学金，协助办过奥运会酒店分配督办，我想要在毕业之后进入亚寰，我觉得我可以胜任。”
“你现在不就是在亚寰实习么？”
“不，”杨拂晓摇了摇头，“我说的并不是做服务生，我说的是做管理，你现在给我一个……”
“给你一个支点，你可以撬动地球？”顾青城哼了一声，“这样的话，从一些刚刚大学毕业的有志青年口中听的并不算少数了。”
“我不是那样的！”
“不是怎样？”
顾青城笑了一声，忽然向前走近了一步，杨拂晓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栏杆上，虽然心里已经如同打鼓，她抿了抿唇瓣，唇色有些惨淡。
“就凭你身上有一亿三千万的婚约么？”
杨拂晓内心咯噔一下。
果然，顾青城知道。
就算是顾青城并没有刻意调查她，凭借昨天的照片曝上新闻，不仅仅是顾青城，恐怕沈家也知道消息了，如果杨拂晓没有想错的话，沈家马上就会找上来的，所以，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她想要悔婚，也必须有悔婚的资本才行。
顾青城单臂撑在杨拂晓身侧的栏杆上，看着杨拂晓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忽然靠近，呼吸拂在脸上。
杨拂晓侧首避开，低垂着眼帘不去看顾青城，快速地说：“我并没有想要一飞冲天，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都只是理论上的，需要实践，我肯学，我肯吃苦，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她逼迫自己把面前这个男人当成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必须完全忽略他和许慕珩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让自己更加有底气。
顾青城低首看着杨拂晓喋喋的嘴唇，暗自发笑，俯身，单手已经扣在她的腰身上。
“顾……”杨拂晓向一边躲了一下，“先生，我给你打工，你信我，我有这个能力……唔。”
愕然之下，顾青城已经吻上了她唇。
杨拂晓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黑眸，觉得顾青城放在她腰间的手掌心灼烫，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他撬开她的齿关，有一股水果的清甜气味。
杨拂晓在震惊之下，紧张的双手已经抓住了顾青城胸前的浴袍，但是被抵靠在身后的栏杆上，身体完全没有依托。
顾青城轻笑了一声，起身移开，“我不喜欢聒噪的女人。”
杨拂晓气息已经完全乱了，大口得喘息，原本苍白的脸色和唇色，红的像是能滴血，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顾青城抬手覆上杨拂晓的双眼，杨拂晓唇上凉了一下，耳边有温热的呼吸。
“记得，下次要闭眼。”
听到前面房门突兀的响了一声，杨拂晓扶着身后的栏杆，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全都是汗了。
这是已经过关了么？
杨拂晓抚了一下胸口，才发现自己的浴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完全松散开了，露出一个圆润的肩头，明显可以看见没有穿内衣的丰盈。
她抚了抚额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先去睡一觉，不管过程如何，明天醒来，再来看结果吧。
回到房间内，杨拂晓的手机在响，她跑过去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皱了皱眉，杨拂晓接通电话。
“喂，您好。”
“我是沈骏，是沈宅的管家。”
杨拂晓握着手机，手掌心微微汗湿，勉强从喉咙里找出一个音节，“嗯。”
知道这个电话会打过来，却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之前三年，杨拂晓和沈家的联系，基本上全都是依靠杨栋梁和宋天骄，她一直是在学校住宿，只有偶尔才回到杨家，连杨家的钥匙也都没有，一直到亚寰实习，距离杨家比较近，杨栋梁才让王阿姨给配了家里的钥匙。
而这一次，沈管家却是直接和杨拂晓联系了，她并不知道，这是杨栋梁的授意，还是沈家人的意思。
她只知道，接通了电话之后，沈管家在电话里说：“明天下午，我会接杨小姐来量尺寸，婚纱设计师已经到了。”
25 容易脱容易穿
第二天早上，来叫顾青城下楼用餐的不是李阿姨，而是杨拂晓。
杨拂晓来敲了敲门，“顾先生，早餐做好了。”
她是根据李阿姨口中所说的，敲两声门，得到允许之后再进去，这是在顾青城这里必须要遵循的。
从半开的门向里面看，顾青城只穿了一条西装裤，上半身赤裸，正在衣柜里挑选衬衫。
“早餐准备好了。”
杨拂晓以为顾青城没听见，就又说了一遍。
“进来。”
顾青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浅灰色衬衫，衬衫衣扣系到领口处向下第二颗，衬衫衣摆扎进西裤内。
杨拂晓依言推开门进来，顾青城背对着她站着，在落地镜里，显示出强壮却并不是肌肉虬结的胸膛，他的身材属于那种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穿着衬衫西裤显得双腿修长。
和许慕珩一样的好身材，但是不同的是，许慕珩身上永远都是休闲装和迷彩，用他口中故意色眯眯的话来说，就是“容易脱容易穿”，让杨拂晓不经意间就闹了个大红脸。
顾青城从落地镜里看着杨拂晓对着镜面发呆的神色，从衣柜里拿出来两条领带，一条深蓝色的，一条黑白条纹格的，问道：“哪一条比较好？”
杨拂晓回神，看见顾青城手里的两条领带，顺手指了指深蓝色的领带。
顾青城便直接把深蓝色的领带扔到一边，系上了黑白条纹格的。
杨拂晓在心里腹诽了两句，明明不相信她的眼光，还问她做什么。
吃早餐的时候，李阿姨特别夸奖了杨拂晓。
“今天早餐是杨小姐做的，早上六点钟就醒来做了。”
杨拂晓其实刚刚已经向李阿姨澄清了和顾青城的关系，不过所谓的越描越黑，就是这种道理，现在李阿姨心里，恐怕已经把她当成是除了秦笙之外，之于顾青城最亲近的女人了。
顾青城随口“嗯”了一声，并不表态。
李阿姨看着气氛有点冷场，赶忙说：“杨小姐很认真的，刚刚在切番茄的时候都切到了手。”
杨拂晓忙摆了摆手，“不要紧，已经不流血了。”
其实，杨拂晓的厨艺并不算是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孟奶奶教的煎包和番茄鸡蛋汤，慎之又慎，再拌了一个蔬菜沙拉，作为一顿中式的家庭早餐来说应该是可以了。
顾青城抬眼，目光掠过杨拂晓食指指尖贴着的创口贴，“早上六点钟起来做饭，到七点半一个多小时，色香味先不说，就做了这么一点东西，而且还切了手，也是够棒的。”
杨拂晓：“……”
快吃完早餐的时候，方树来了。
杨拂晓去开的门，开了门笑了一下：“方秘书早！”
方树看见杨拂晓讶异了一下，她之前有过来给顾青城送文件，紫荆园里可以说除了她和照顾顾青城起居的李阿姨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女人踏足，就连传闻中顾大少放在心尖上的秦笙也不曾来过。
毕竟是风浪中打滚多年，方树很快敛下脸上的惊异，笑了一下，“杨小姐早。”
方树来的比较早，是要给顾青城说当天的行程，包括下午要去上海见方达集团的梁宇凡。
“机票订好了，是下午三点的。”
顾青城吃过早餐，向椅背上靠了一下，“再多订一张。”
“好。”
顾青城补上一句：“杨小姐也要去。”
杨拂晓手中的汤匙在碗沿撞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很响，她有些愕然地看向顾青城。
这是什么意思？
顾青城转过来，“没听懂？那方秘书，不用订了。”
“听懂了！”杨拂晓急忙说，“我懂了，谢谢！我要去的！”
能看得出来，方树是有话想要跟顾青城单独说，杨拂晓飞快的吃完饭就起身上楼，说是要去收拾一下东西。
到了楼梯的拐口，杨拂晓回头看了一眼，捏了捏掌心，空气从掌心中缕缕穿过，好像是虚幻的一样。
说实话，昨天夜晚，她真的是赌了一把，用了一点小伎俩。
她只是一个大四学生，虽然说理论过硬，但是没有背景，想要在毕业之后直接进亚寰乃至MSC，根本就是一件难事。
但是如果不进亚寰也就没有办法接近顾青城，她现在必须要找机会接近顾青城，不会太主动招惹顾青城反感，也能跟在他身边，验证一些事情。
只不过，却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顺利的让她有点怀疑，会不会是自己的心思被顾青城看穿了？
杨拂晓晃了晃头，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沈管家打过来的电话，今天下午三点要来接她去量尺寸试婚纱，而顾青城的航班也刚好在这个时间点，这样一来，就冲撞了。
有点麻烦了。
…………
楼下餐厅内，等到杨拂晓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方树才说：“珠宝盒已经查出来了，是华庭国际下面的一个典当行，当时出价是那人出价是三百万，应该是在报纸上看报道了，但是当时华庭只给了他一百五十万。”
顾青城颔首，示意他在听。
方树继续说：“最后，查到去典当行的人叫孟鹏和，拿了钱去还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
顾青城抬起头来，撑起下颌，很自然地问：“还有呢……”
确实是还有。
方树说：“孟鹏和是孟曦的哥哥。”
而孟曦，就算是方树不说，顾青城也知道是谁了。
顾青城托着腮，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等到楼上响起脚步声，才起身，对方树说：“给华庭国际的华总送上一份回礼，那条项链，这几天找个机会，送薄玉心。”
方树敛下眼底的神色，说：“是。”
26 走着去机场
杨拂晓来到酒店，拿了周向东开的单子，去后勤部领制服。
原先她穿的制服和工作证，之前被来调查的警察当做证物带走了，只不过这过了两天，也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刚要上楼去后勤部，就被从后面赶过来的孟曦给拉住了。
“你等等，”孟曦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条编织的红色绳子，说，“你这几天太不顺了，奶奶去寺庙里给你求了一条转运珠的手链，嘱咐我给你戴上，避邪。”
杨拂晓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转运珠，眯着眼睛笑了笑。
孟奶奶对杨拂晓特别好，也算是在孟奶奶那边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来自家的温馨。
杨拂晓领了制服出来，正巧在电梯内遇上了方树，便笑着打招呼。
方树颔首，下电梯的时候，她叫住了先走出电梯的杨拂晓，递过来一个纸袋。
“顾总交待给你买的两套衣服，用得上。”
“谢谢。”
下午两点，方树就已经开车在门外等候了。
因为她是和顾青城一起去上海的事情周向东并不知道，所以下午请假的时候就花费了一些时间。
周向东看向她的眼神明显是不善的，“这样三两天的出事情请假，是会影响你们在这里的实习鉴定的！”
杨拂晓道歉：“对不起周经理，实在是有事，以后绝对不会了。”
从经理室出来的杨拂晓几乎片刻都没有停留，没有顾得上上电梯，就直接下楼，跑的扎在脑后的头发都散了，冲出酒店大门，开了副驾的车门要上车。
“顾先生对不起，我在经理室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坐到后面来。”
杨拂晓刚好想要迈步上车的腿一顿。
她可以说她就是故意要坐前面的副驾的么？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坐到了后面，不过，和顾青城靠的很近的时候，那种气压真的是让她透不过气来。
顾青城正在看报纸，扶了扶鼻梁上戴着的一副眼镜，吩咐前面的方树：“开车。”
车内，杨拂晓看着他顾青城为英俊的侧脸，偶尔根据手中报纸中的消息和前面开车的方树说一两句话，杨拂晓忽然觉得这个人本就不是许慕珩，一直以来，只是她的错觉。
“你是酒店管理专业的，梁宇凡应该不陌生吧？”
顾青城转过来看向杨拂晓，只是一眼，就把杨拂晓脑中好像正在成长的藤蔓一般的思绪给打断了。
“啊？”
她刚才只顾着对着顾青城的脸发呆了，完全没有听到他和方树在刚刚在说什么，又忽然转过来问了她什么。
所以现在就尴尬了，顾青城在等着她的回答，而她完全不知道从何答起。
开车的方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仿佛有点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