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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了水月子留在极乐殿屈指可数的时间作掩护么？就为了这个，杀了他全家，毁了他本可以坦荡磊落的一生？
他情绪不可自抑的激动起来，垂在两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以为他已经够恨了，没想到还能够更恨。他以为他还能忍耐下去，却觉得素来理智的那根弦快要崩断。
这时，一只手拍到他的肩上。
“欠的债总是要还的。”传入耳中的声音很平静，那种平静与笃定仿佛能够传染人，迅速的抚平了他内心翻涌的情绪。
花凉抬眸，望进叶九幽黑暗宁静的眼睛里，想起了最初的印象，宛如同类。
他静了静，稳稳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叶九秋过去崔一刀倒下那边，将鸟笼法宝捡了起来。那石蜥兽并没有将落到地上的这个法宝也一起带走。
但拿起这小鸟笼后，他试了数种方法，不仅打不开，甚至连与其内的燕行云传音交流都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法宝认了主，而崔一刀现在没死，所以他人驱使不了它。如今只有两种办法了，一是等崔一刀身死，二是强行抹除法宝上印记，都需要时间。
不过强行抹除法宝印记，万一崔一刀察觉到，来个鱼死网破，将法宝自毁，那燕行云也没得救了。
当然还有第三条选择，带着法宝远离崔一刀所在，距离足够了，崔一刀即使有心毁去，大概也是做不到的。
叶九秋想了想，就是为了干掉水月子，也就是荀术，他们现在也不能转身就走。
他将鸟笼提在手里，晃了晃，不管里面人听得到听不到：“燕行云，再等会儿就放你出来呀。”
因为鸟笼里有活人，没法收入储物袋中。也没认叶九秋为主，更不能收入丹田内。且就像储物袋内不能装储物袋一个道理，水晶宫殿与鸟笼应属同种空间物品，自然也不能彼此收纳。
所以叶九秋只能将鸟笼提在手里。
而此时，远处战斗已尘埃落定，结果只消看连发丝都未紊乱的封玉书，便可知道了。
得知了要去追杀崔一刀与荀术两人，收剑后，衣袂间还残留着一丝寒沁沁冷意的封玉书也只是素来的两个字：“走罢。”
他们朝树干并成的木墙走去，那里有一个被水蓝色光芒撞开的大洞，一直在飞快蠕动着愈合，却被何山见面无表情的一下下重新劈开，让其无法长好。
叶九幽将白然收入黑棺后，在经过四个七神宗修士倒下的地方时，忽然开口问了叶九秋一句：“后悔吗？”
叶九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要不是因为他曾救过往生沼的那行人，就不会在事后遇上七神宗这等麻烦。而且往后，或许还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
当时的选择，他并不后悔。若是他将众人舍弃在往生沼不顾，这有违他做人的底线。或许某一天他的底线会一退再退，变得跟出卖他的家伙一样，但那也是以后，至少不是现在。
叶九幽勾了勾唇角，收起白然的厌恶心情顿时一清，畅快极了。
第110章 苏七醒来
先前崔一刀说“就是此处了”；后来又对封玉书解释，他们来此是为了凰血仙晶与其伴生灵池。虽然那番解释是为了动摇封玉书心神，方便他们偷袭动手，但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
同为元婴修士；崔一刀自然知道，用假话是骗不了封玉书；更动摇不了封玉书的。
观遍此处，叶九秋也寻不到凰血仙晶与灵池的影子，唯一可疑的，便是阻在前方的木墙。由巨树树干并排形成的墙壁；单是从外表看就透着一股神秘与诡异。
且先前石蜥兽护着崔一刀跟荀术逃跑；在木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透过这个大洞；本该看见木墙另一边的景色；但叶九秋看到的，却是望不见底的黑洞。
他暗中将四方珠扣在掌心，然后被一片近乎刺眼的白芒占据了所有心神。他是用神识在看，本不该有刺眼的感受，但却感受到那白芒时，觉得眼珠都被刺激得快要流泪，可想那白芒的耀眼明亮程度。
果然有天材地宝！
天地玄黄四阶，或许就是天阶灵物！
他的心跳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惊喜却不觉得意外，他面色不变的跟着封玉书走向木墙的黑洞，白芒就在他们走去的这个方向，或许那就是凰血仙晶所在之处。
在跨入木墙上的大洞前，叶九秋传音给叶九幽，说明了这一情况。
叶九幽神色微动，凰血仙晶么？这等仙矿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倒是与其伴生的灵池，传言有令人脱胎换骨涅槃重生的力量，那么能不能替凡人重塑根骨，踏上仙途呢？
还未深想下去，就见封玉书袖袍一转，将叶九秋与何山见都收在了身后护着，而后朝黑洞里跃去。
叶九幽勾了勾唇角，紧随其后。
花凉也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木墙上的大洞没有了何山见一直折腾破坏，很快就蠕动着长愈合了，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木墙从外界看，是由无数粗壮树干并排而成。但进入其中后，才能发现内部另有乾坤。
这里是一个空旷的空间。一片漆黑，且不着边际。
叶九幽从进来后，就一直在往下坠落。他并没有刻意的悬空，甚至与封玉书花凉二人，故意朝下方飞去。
黑暗中的时间很难计较长短，但叶九幽终于将脚踩到实处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地应该深入地下很远了。
不过这里倒不是全然的黑暗。
其实在快落地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下方赤红色的光点闪烁，鲜红的光芒将地底的世界映衬出一片浓烈的血色。
封玉书扫过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威胁，这才将叶九秋与何山见从保护中放了出来。
何山见道了声多谢封长老，而后就四下探察起来，想寻到崔一刀的下落。他是彻头彻尾的魔道修士，想的自然是怎样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但这一看，他就皱起了眉。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洞穴，四周已经不是木质的树干，而是坚硬的石壁。石壁上有古怪的藤蔓攀爬，其上盛开着巴掌大的朵朵红花，血色光芒就是由这些花朵散发出来，显得分外妖异。
让他皱眉的不是这些，而是环视四周，竟有七个洞口。也不知那石蜥兽是带着崔荀师徒二人走了哪个洞口。
叶九秋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他弯了弯眸子，像是早有准备般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窥地镜来，而后手掐法诀，一道灵力从他手中打出，再在他拎着的鸟笼法宝上溜了一圈，这才没入了古朴铜镜里。
铜镜表面荡漾起浅浅涟漪，像是就要显像出来。
但很快，仿佛遭遇了什么干扰似的，镜面上的波澜忽然汹涌起来，剧烈波动，乱无章法，什么都显现不出来了。
待到镜面重归平静，叶九秋才叹了一声，看来在厄难谷中，是用不了窥地镜的。
窥地镜并不能确认崔一刀他们走了哪条路，最多是照出崔一刀所处的环境。而他就是想看看崔一刀他们有没有抵达那口伴生灵池边上。
既然用不了，他稍微遗憾了下，就将窥地镜收了起来。
“走这边罢。”他抬手指向其中一个洞口。
他选的，自然是四方珠中白光所在的方位。
与其随便挑选一个，不如选个更实惠点的。
封玉书也不问叶九秋使用窥地镜才失败，为何能立即选中一个洞口，他见自家弟子选好了方向，就再次将人卷起，脚踩斩魔剑，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此处。
花凉也拿出了一支乌黑短匕，踩在其上跟了上去。
而叶九幽化作一缕黑烟，若聚若散，竟然也跟上了两位元婴修士的速度。
这地底世界虽然瞧着诡异了些，但比之地上世界，没有了毒物侵扰，也没有了致命禁制，乍看之下好似骤然轻松了几分。
封玉书几人在地底畅行无阻，逐渐发现此处地形无比复杂，每一条路都会分出数条岔道。洞口连着洞口，岔路接着岔路，好似一个巨大的迷宫，让人迷失其中。大概没人想到，厄难谷下方还藏着另一番天地。
不过有叶九秋气定神闲的指路，几人并没有在其中胡乱冲撞。
至于叶九秋为何能指出方向来，这里没一个是想探本穷源的。
凰血仙晶距离他们不算太远，否则也不会被四方珠探察到。
在行了莫约一个多时辰后，叶九秋就是不看四方珠，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灵动活泼起来的气息了。好似吸一口气，就让四肢百骸舒畅莫名。
这下不用叶九秋指路，封玉书也能循着气息去了。
拐过一个弯，进入一条窄道。这条路是笔直往上的，给人的感觉好似要从地下抵达地表。
很快事实便证明，这路的确是通往地表的。
这条路走到尽头，朦胧昏暗的天光就映在了眼底。
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叶九秋从封玉书的庇护中走出，抬头仰望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并不怎么宽敞的凹谷，或者说深渊，好似地面突兀下陷，形成了这处地方。
四面都是湿漉漉的岩壁，仰断了脖子差不多才看得见岩壁的最顶层，那里才该是地表，生长着蓊郁的漆黑植物，应该是那片毒物密布的林子。
然而这里最吸引眼球的，却是距离这个出口不远的一座祭台，由森森白骨垒就，那抹冷白色在厄难谷红与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那白骨上也有洒落着一些血迹。
直觉告诉叶九秋，那血迹应与白骨一样，存在了很长时间，但那鲜活的色泽，却让人觉得那血迹才是新洒上去不久。
他紧握着四方珠，这枚珠子告知他，那抹刺眼的白芒，代表着天材地宝的白芒，与白骨祭台完全重合了。
没有什么凰血仙晶，也没有什么伴生灵池。不过确确实实是样宝贝。
可是……叶九秋脑子里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值钱的究竟是这些骨头，还是那一抹鲜红欲滴的血迹？
他这边琢磨着，却不知道自己藏在丹海内的水晶宫殿里，自家大哥正一脸微笑的冲着一双睁开的眼睛打招呼。
“你醒了？”
叶明春看见那双睁开的眸子鲜红似血，妖异邪气，不似常人，无意识的盯着虚空，目光没有焦点。他先是暗中挑了挑眉，心道换作以前的小弟，怕是没胆子与此人接触，没想到现在却能交上这样的朋友。而后他才扬起温暖如春的笑，道：“我是小秋的大哥，叶明春。”
他没想过这人会是叶九秋的仇敌，只是被叶九秋困在此处这种可能。
因为叶九秋敢将他与此人放在一处，那就说明此人对他应是无害的。
他话音落下，就见那双血红的眼珠子缓缓转动，而后定定的落在他脸上，直勾勾的看着。换做一般人，大概很快就会被这诡异的注视看得头皮发麻一身冷汗，但叶明春很好耐性的微笑着，一副随你看个够的姿态。
“……在下苏七。”良久，那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血色骤然褪尽，当真是眼如点漆，子夜般纯粹深邃。
他双眸血红时，显得妖异邪气。此时恢复了黑眸，又一身清贵雍容。
简直判若两人。
叶明春好似未察，他从苏七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诧异道：“你不认识叶九秋？”他家弟弟从哪里拐来的这人？一身气度怕是连大燕国的几位皇子都无法相比。
苏七微微点头，他已经撑着上身从床上坐起。
环顾四周，他眸中兴起波澜，如暗流涌动，安静却汹涌，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囚苏殿。”他轻声喃喃，“闭眼前，睁眼后，竟都摆脱不了。这名字倒也取得贴切。”
叶明春未打扰苏七，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人与事，大概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样简单。
“敢问叶兄，今日距藏灵宗覆灭，已过多少年月？”苏七看向床前的凡人男子，这人既然入得了这宫殿，那么与修真界也是有几分牵扯的罢？
叶明春正待解释他对修真界中事情不甚明了，随后就看见苏七的眼睛一眨，一下子又变得殷红。
“已经这么多年了。”苏七的眸色忽然变得苍凉又悲伤，“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叶明春眨巴下眼睛，闭嘴了。
这人果然是两个人。叶家大哥了悟的想。
第111章 台阶
白骨祭台给人的感受并不可怕；反而是那股沁人心脾的灵气源头。叶九秋正估摸着究竟是白骨值钱还是那几滴血来头大，忽然面色一变，惊呼出来：“诶！醒了？！”
他莫名其妙一开口，叫身边几人都将目光收回；落到他身上。
什么醒了？
而叶九幽也疑惑了一瞬，而后才目光一凛，像是想起了什么。
叶九秋神识中映出此时水晶宫殿内的情景，之前苏七动静小；他又注意在眼前这些，因此没能察觉。但现在苏七完全苏醒；坐起来与他哥说话了；这让他如何察觉不了？
他正待解释；却见那红眸苏七目光越过他大哥，笔直朝外看来，一瞬好像与他的视线撞到了一起，让他心中蓦地一紧，有种被发现了的错觉。
而后那人口中吐出几个古怪晦涩的音节，带着某种奇异无形的力量，穿透了水晶宫殿，也透过了他的身体，传递到了这外界来。
叶九幽几人好似并未听见这声音，却感受到了空气中突然激荡起来的振动涟漪。
眨眼的功夫，这涟漪触动到了白骨祭台，好似热油里倒进了凉水，嗞的一下起了反应。那白骨上的血迹刹那间大放光芒，处于血芒笼罩下的叶九秋几人，突兀的从原地消失不见。半刻钟后，一个鸟笼状法宝从虚空中跌出，其上碎了一道口子。
叶九秋在苏七口吐音节时，就预感到了事情有变，想要开口提醒几人，但奈何变故发生太快，他还没开口，眼前就红芒一闪，又是一阵被传送的熟悉感觉。
再睁眼，意料中的已不是方才那处深谷。
他镇定的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虚无，唯有前方有一条雪白的骨质阶梯，笔直的没入远方未知的空间，好似能够通往虚无的尽头。他此时就站在此台阶的第一阶上。
九幽他们都不在这里。
大概是被分开传送了。
他并不惊慌，反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他的水晶宫殿里。且方才他并未感受到苏七的恶意，想来此处对他们应是无害的。
而且，虽然这么说他有些不甘心，但在他们几人中，他才是最令人担心的那一个。
唯一的问题是……他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他好像把燕行云给弄丢了。那鸟笼法宝竟然没有跟他一起传送过来——还是说，与其他人一般，被单独传送去了别的地方？
思量片刻，他摇了摇头，已经弄丢了，再想这些也无用。最要紧的是赶紧将其找回来。当务之急便是从此处离开。
观察好四周情况，确认此处的确是空旷寂静，除他之外再无另外存在，他才沉了一半心神入水晶宫殿内，向苏七询问道：“你将我们送来了何处？”
苏七已经从房间中走了出去，在宫殿里好似追忆缅怀般的缓缓走着。
听见叶九秋的话后，他瞥了一眼还呆在房中，只是目光一直跟着他的叶明春，问道：“叶九秋？”
“是我。”叶九秋道，“此宫殿与你的事，待之后出了厄难谷，我再和你细说，如何？”他可不想在这里跟苏七话唠半天。再说，与苏七相熟的是九幽，之后让九幽跟他好好解释。
这个地方被人类叫住厄难谷？厄难么？苏七站定，一双血眸随意的看过来，明明身处不同空间，却让叶九秋觉得那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到了他身上。
“此处炼心。走得越远，对你的好处越大。”他只道，“去罢，成或不成，你都会与他们再见。”
叶九秋闻言，想了想，给自家大哥传音一声，让其不要踏出房间，随后调动宫殿禁制，将大哥保护起来，这才闷不做声的抬脚，踏上了台阶。
一脚落地，他眼前景色再变。
天空阴云常年不散，谷内瘴气密布。小黄泉边，一个年轻修士神色疯狂的瞪着他：“你要敢切下去，我再也不找你麻烦！”
王林？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怕是再过百年，他也不会忘记的屈辱。
叶九秋看了一眼自己握着金雷竹剑的手，是少年时候养尊处优的手，拿着剑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子生嫩。
幻境么？苏七所说炼心……
他略有所悟，目光淡淡的扫过叫嚣的年轻修士，如同在看一样没有生命的器物，勾了勾唇角：“如你所愿。”
金雷竹剑在他手中一转，抹过这人脖颈，一颗头颅落下，血溅三尺。
四周看热闹的众人有一瞬的鸦雀无声，各个目瞪口呆，好似想不到刚才还被王林气势震慑住的大少爷为何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竟真的杀了王林。
“你杀了他？”白然拨开人群，一脸担忧的跑过来。
叶九秋转头看他，似笑非笑：“杀了又如何？要禀报老祖宗么？”
白然迟疑看他：“九秋你……”
既然是幻境，那他随心所欲一把又如何？何必与这些人虚以委蛇？
他扔下一堆烂摊子，背着黑棺匆匆赶回自己的住处，想着将九幽提前唤出来。
然而他轻易就打开了黑棺，却见到了一具陌生的男子尸傀，并非叶九幽。
他怔住，知晓了此幻境并非是完全现实的还原。
之后，他行事肆无忌惮，打着老祖宗的旗号，凡是对他有所怠慢的修士，统统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