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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继续随在重廷川身后,而常寿则闪身到一旁隐在了暗处。
重廷川迈步入院门,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侧耳细听。
他本是打算细听片刻便走。后发觉那小丫头一声声的喊着“姐姐”,听着声音有些急,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重廷川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清楚,已经不自觉的就迈开了长腿,大步往那边行去。
郦南溪心中焦急,一声声的喊着“姐姐”宽慰着四姑娘。无奈四姑娘一直摇头,咬着嘴唇不声不响,根本听不进旁的话去。
郦南溪气极,环顾四周,恼道:“刚才究竟是谁做的?”
刚才花一拿过来,郦南溪眼尖,一下子就挑中了花篮里的木芙蓉。只因一品红太过艳丽,建兰稍显低调不适合做主花,而牡丹的话怕是冲撞了重大太太,毕竟重大太太珍珠耳坠上的金箔是牡丹花形状。
木芙蓉最合适,清丽雅致,很好与旁的花相配。
郦南溪将木芙蓉给了四姑娘。而后六姑娘选了牡丹,五姑娘选了一品红,郦南溪就择了剩下的建兰。
至于花瓶,向妈妈让人拿来的全是青花瓷瓶。只不过其中三个分别是绘了松竹梅岁寒三友,另有一个则是绘了小儿蹴踘图。
郦南溪本就无意参赛,待到三个瓶子都被她们拿走了,她就用了剩下那个青花瓷蹴鞠纹瓶。
待到向妈妈将那些适合搭称的杂花拿来,郦南溪便没再去插手四姑娘那边了。毕竟这是四姑娘的比试,她也相信四姑娘有能力能够做好。
谁知刚开始没多久就出了岔子。
四姑娘在处理搭配的花枝时,有一株花上面的刺扎了她的手。她痛呼一声只能放开了花,然后小心翼翼的想要将花刺扒出来。
郦南溪就在她的旁边,看到姐姐被刺扎了,赶忙接连唤了几声“姐姐”,想要上前相帮。
——因着花艺比试的关系,丫鬟们都被遣了出去,屋里就她们四个人在。等丫鬟们赶过来帮忙拔刺,倒不如她现在就帮姐姐弄出来的好。
前世时她为了伺弄花草,不知被花刺扎伤过多少次,早已对各种花刺的处理方式了然于胸。
以往在家里的时候,四姑娘被扎到的时候郦南溪也曾帮过她,故而这次听闻妹妹要帮忙,四姑娘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却并未让郦南溪过去,而是她走到了妹妹身边寻求帮助。
“我这边的花有刺,你若是过来了连你也扎到,可是麻烦。”四姑娘扬着被扎疼的手笑着说道。
郦南溪手法很准也很快。花刺离开后,四姑娘只觉得伤口刺痛,却没流血。
姐妹俩又看了下,确认伤口没甚大碍,俱都松了口气。四姑娘便往自己插花的桌子行去。
还没走到桌边,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她的木芙蓉竟是从中撕裂开来,花瓣掉落,已然是毁了。
四姑娘见后当即红了眼眶,一拂衣袖将那碎了的木芙蓉撂到地上,厉声责问五姑娘和六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六姑娘凉凉说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连护好花的本事都没有就莫要过来搀和,当真是自不量力。”
这个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们四个,国公府的丫鬟婆子也都退到了屋外立着。六姑娘说话就也少了顾忌。
郦南溪气极,满面怒容的质问五姑娘和六姑娘:“究竟是你们哪一个做的?究竟是谁!”
五姑娘看看郦南溪,又看看六姑娘,没有出声。
六姑娘冷笑一声,斜斜的去看五姑娘,“怎么?想赖到我头上?”
郦南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审视的在五姑娘和六姑娘之间看着,最终择定一个想要上前质问。
眼看着争吵一触即发,四姑娘反而改了主意。她一把拉住郦南溪,苦苦劝道:“西西,西西你别激动。再要一朵吧。这个既然不成了,你帮我再要一个,嗯?”
郦南溪还欲再言,四姑娘死死的拉住了她,把她往屋外推,“你去帮我看看,她们还能不能再要一朵花来。”
当时向妈妈拿过来的时候,每多主花都只有一支。而且向妈妈已经知晓了哪一朵花是哪一位姑娘选了。如今木芙蓉既然坏了,她只能再要一个来,不然这一次的比试,她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郦南溪知道这时候再耽搁下去也是误了自己姐姐的事情,只得暂时将此事搁下,转而去到廊下,唤了一个丫鬟过来详问。
重廷川先前是从花园边上绕行而来。如今他立着的这个窗户是屋后的一处。立在墙外角落,从窗口斜斜的俯视过去,倒是没有人发觉他的存在。
看到郦南溪又拿了支新的完好的木芙蓉进屋,重廷川这才转过身去,打算从旁边绕行而回。谁知甫一转身,他却发觉向妈妈正站在远处望着他这边,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重廷川眉目不动,淡淡的撤回视线,依着来时的路线迈步朝外行去。却没有去练武场,反倒是转回了自己的书房。
这一回就连常安都不明白了,忍不住问道:“爷,咱们不去射箭了?”
“嗯。”重廷川简短的应了一声后就没了旁的话语。
常寿常安不敢大意,看他不愿多说,谁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回到书房后,重廷川随意抽了一张纸一支笔随意的写着,不到五个字就发现运笔不顺畅,当即将纸张拽了出来丢弃到纸篓中,又另拿了一张来画山水。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外面便响起了轻微的嘈杂声。不多时,屋门口响起了万全的询问:“爷,向妈妈带了人来,说是有个事情需要您来定夺。不知您的意思是?”
“进来罢。”
重廷川将笔一丢,撩了袍子在屋中坐下。也不看刚刚进屋的向妈妈,只沉声问道:“何事?”
向妈妈低眉敛目的恭敬说道:“之前太太做主举办了个花艺的比试。依着太太的意思,这比试的结果,需得国公爷定夺才好。”
“哦?”重廷川将目光淡淡的投向院中垂柳的柳枝,“为何。”
向妈妈笑道:“既是太太的意思,婢子总不好随意揣测的。”
重廷川低低嗯了声,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向妈妈心惊,知道他这样并非是要去外面看那些插花,而是要直接走人了。于是赶忙疾走几步将人喊住,好生说道:“爷,这真的是太太的意思。太太说往后终归是一家人,您先自己看看也好。”
重廷川微微侧身,自上而下俯视的看着她。
向妈妈分毫都不敢大意,微微躬身静等着。
最终重廷川旋身走了回去,“既是母亲的意思,那就这样罢。”
向妈妈暗松了口气,赶忙将院中捧着花瓶的四个小厮唤进了屋子。
——她知道国公爷不许女子近身,特别是年轻女子,屋里也从不准丫鬟进去,故而选了四个小厮来搬花瓶。
重廷川沉默的看着四个花瓶被依次摆在了桌上,黝黯的双眸愈发冷厉。
他知晓自己刚才在窗前驻足的那一幕被向妈妈瞧了去。
他也心知以梁氏那性子,断然不会让他如愿。
皇后娘娘说起要和郦家结亲一事,梁氏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爽快,正是看准了他厌恶郦家人这一点。而陛下,更是不赞同他和郦家再有什么瓜葛。
想必是刚才他在窗外情不自禁站的那一会儿让梁氏起了疑。
因此,明知哪一个是小丫头插的,重廷川依然只淡淡的略扫了一眼便没再去看,而且强迫着自己望向另外几株插花,最终将视线停在了其中一个上面。
他凝视着那株插花,想到那小丫头费尽心思将花要过来的情形,又多看了一会儿,最终轻轻颔首:“就它罢。”
向妈妈福了福身,回身命小厮们将那四瓶插花尽数端了回去。
重廷川静静看着这一幕,神色极其淡漠。
不过,在小厮们捧着花瓶往外走的时候,重廷川似是不经意的探手一拂,借了宽大衣袖的遮掩,从那青花瓷蹴鞠纹花瓶里抽了一朵做搭称的不知名的小花,悄悄的藏在了自己衣袖里。
第19章 。9。9最|新
花艺比试的结果如何,梁氏并未与女孩儿们说。待到向妈妈带了人将四瓶花拿回来,梁氏就让人在花园里摆了席面,邀了郦家女儿们一同用午膳。
梁氏来到花园中时,旁人都未留意到,郦南溪却是发现了梁氏的变化。先前那副耳坠已然不见了踪影,如今换做了点翠镏金耳坠。
郦南溪只作不知,如常的向重大太太行礼,又与众姐妹一同用膳。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沉闷无比。
其他女孩儿是为了保持形象和仪态所以端着架势慢条斯理,从头至尾都一个字儿也不敢说东西也没吃多少。
而郦南溪则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心情烦闷,全然没了胃口。
幸好菜肴里有几道是可口的江南菜式。不然的话,她恐怕连一箸饭食都咽不下去。
郦家女儿们离去的时候,梁氏看似不偏不倚给了每人一个赤金镯子,但细究的话,这赤金镯子之间也略有不同。比如六姑娘的绞丝镯子分量最轻,而五姑娘那个嵌了一颗红宝石的看上去较为贵重。
四姑娘初时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与郦南溪正常说笑起来。
六姑娘脸色颇为苍白,静静走在姐妹们旁边,不言不语。
五姑娘却是有些喜出望外了。即便她那么沉静的性子,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叹道:“重大太太当真是平易近人,和善又慈爱。”
一次两次就也罢了,十几次下来,谁都忍受不住。
郦南溪和四姑娘在旁侧首说话,六姑娘落了单,自是耐不住心里头的那团火气,冷哼一声与五姑娘道:“你的好就好了罢,何苦一再显摆?像是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这个时候四人正往府外行去,因着不远处有国公府的丫鬟在引路,所以六姑娘也不敢将声音放的太开引人注意,仅仅她们姐妹几个能够听到。
五姑娘委屈的红了眼眶,当即落了泪,“六妹妹你这是何苦来哉?我知我处处不如你,可也不能我得的镯子比你多了颗宝石你就这样瞧不起我。”
她这话说的时候未曾压低声量,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就连在路两侧正捡拾落叶的婆子也抬头往这边看来。
六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恼的差点提了裙子逃走,又不愿被五姑娘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占了上风,便露出个微笑来,大声与五姑娘道:“我不过是说重伯母送姐姐的那个镯子十分漂亮罢了,姐姐想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我赞两句,姐姐就以为我是想要强要你的镯子了?这可是太冤枉我了。”
五姑娘赶忙辩解。
六姑娘却不等她开口,身子一扭,跑到前头挽住了郦南溪的手臂。
郦南溪身量娇小而六姑娘很高,这样一拉,郦南溪的手臂半悬在空中,好不难受。
四姑娘想要帮妹妹把手臂抽出来,就听六姑娘低声道:“刚才你那花是她扯坏的,你信是不信?”说着朝五姑娘扬了扬下巴。
四姑娘手指顿了顿,依然坚定的把郦南溪的手臂从六姑娘怀里抽出来,而后淡淡道:“信或不信,反正事实已经如此。又有何用?”
六姑娘有些不甘心,再接再厉道:“既然她这样本事,倒不如我们联手先把她挤下去。而后你我再一决高下。”说着又要去挽四姑娘的手臂。
郦南溪硬生生挤在了四姑娘和六姑娘中间,与六姑娘道:“姐姐行的端坐的正,素来对姐妹们仁爱,姐妹之间有何需要一决高下的?”
语毕,她和四姑娘紧紧的握了手,半点儿也不让人□□来,相携着往外行去。
六姑娘虽被她们姐妹俩拒了,却也没恼,只因四房这几个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早已习惯。
厌恶的回头瞥了四姑娘一眼,六姑娘紧紧的跟在了郦南溪她们旁边,宁愿和四房的讨厌鬼挨着,也再不愿与五姑娘离近了。
女孩儿们回到了家中后,一个个都浑身如同散了架似的疲累不堪。不过既是回到家中,自然要先给老太太去请安,因此大家再累也只能硬撑着,有气无力的往海棠苑去。
其实认真说来,这一早上连同中午她们并未作甚么十分劳苦的事情。可就是那样提着心神半点儿差错也不敢出的状态,使得她们即便只是说说话吃吃饭,也已经相当疲倦了。
只有郦南溪的精神尚可。
她见四姑娘很有些沮丧提不起干劲儿,连走路都有些虚浮无力了,便想了法子逗四姑娘笑。说说儿时两人的趣事,说说在江南的时候两人游玩的情形。
一来二去的,四姑娘倒是真的好了许多,笑道:“你无论到了哪里,都能得心应手吧。”
先前在国公府里,她们都如临大敌一般正襟危坐,唯有西西,一切如常。
郦南溪便道:“无所求自然无所畏惧。”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顾妈妈朝她们行了过来。
杏梅原本正跟在郦南溪不远处,看到顾妈妈后就行了个礼,走在了顾妈妈的身后。
顾妈妈与五姑娘六姑娘说了几句话后,就和郦南溪姐妹俩说着话往海棠苑行。
五姑娘和六姑娘现在相看两相厌,自然走的分开很远。可她们又谁也不肯让谁,步履匆匆,倒是超过去郦南溪她们好一段路。
郦南溪看那两个堂姐听不到这边的说话声了,就问起顾妈妈那匣子的事情。
顾妈妈与老太太早已说好了托词,道:“老太太想着姑娘们都有做的女红送与重大太太,七姑娘若是没有,反倒是要失了礼数。老太太这才让杏梅带着了。”
虽然当时是有点相看的意思在,但这事儿终究没有点明。顾妈妈这个说法倒是也勉强说得过去。
郦南溪便未再多说此事,转而与顾妈妈道:“还请妈妈与祖母说一声。晚一些我有话要和祖母讲,要叨扰片刻。”
顾妈妈见郦南溪当着四姑娘的面竟是未曾点明是何事,就未多问,只说必然会将话带到,而后告一声罪,当先快步去了海棠苑。
杏梅有些了然,朝郦南溪看了一眼后,跟了顾妈妈当先往院子里行去。
四姑娘细问郦南溪是何事。郦南溪答得含糊,说道:“我想问一问那匣子的事情。”
这事儿虽然刚才顾妈妈提了句,可到底未曾弄清楚,仔细问问倒也应当。四姑娘便未再多管,转而说起了旁的。
几位太太之前刚巧正在海棠苑里陪老太太说话。
听闻女儿们来了,她们也不好即刻丢下老太太不管出去看女儿,只得陪了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静等女孩儿们到来。
姑娘们依次进入。只五姑娘面带喜色,六姑娘愤愤不平。四姑娘虽在笑,可是笑容很淡。
大家看在眼中,心里有了数。离去的时候,大太太难得的昂首挺胸着。二太太郑氏不甘不愿,时常拿眼瞥着六姑娘,很显然意难平。
三太太与庄氏倒是尚可。四姑娘入得了国公府的眼,那便很好。若是不能成事,却也没什么,往后再给她择一门好亲事就是。
因着郦老太太留了郦南溪单独说话,庄氏叮嘱了她几句后想着安慰大女儿几句,便与心情不太好的四姑娘先行离去。
待到屋里没了旁人,郦老太太问起了耳坠之事。
刚才姑娘们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借了换衣裳的时候叫了杏梅过去伺候,顺便问起今日诸事。杏梅一一禀了,也将郦南溪借了她的口说的那番话讲与老太太听。
当时顾妈妈也在。因此郦老太太这番留下郦南溪的时候,便未让顾妈妈回避。
郦南溪知晓这事儿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的,毕竟她不熟悉京中情况,更不熟悉国公府。连是谁帮了她、用意何在,她都分毫没有头绪。
听祖母问起这事儿,郦南溪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太太。甚至于旁人都没留意到的细节。包括她和六姑娘的耳坠,包括梁氏的神色变化。
郦老太太静静听着。初时还是面带微笑,而后渐渐凝重。到了最后,她要来了郦南溪的那副羊脂玉耳坠,仔细看了片刻。这便半垂着眼帘,开始轻轻拨弄着手里的菩提手串。
郦南溪将话止住后,老太太又细问了她几个问题。最终轻轻喟叹道:“西西,这是你的造化。”
郦南溪不解。她问老太太缘由,老太太却是不说了。
不过,郦老太太倒是特意叮嘱了她一番话:“这事儿,就依着你刚开始与竹姐儿那般的说辞,就说东西是我给你的,谁问你也莫要说实话。”
郦南溪忙道:“可是姐姐和母亲……”
“也不要说。”郦老太太忽地神色严厉起来,重重说道:“你记住,这东西,就是我给你的。”
郦南溪被老太太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给惊到了。但是,她知道祖母很疼她,断然不会做出对她不利之事。故而虽因要瞒着姐姐和母亲而心中不安,却也认真应了下来。
郦老太太这才暗松口气,带出了几分笑意,“西西今日走这一趟怕是累着了。不若回去歇会儿,晚上过来用膳。”又喊来红梅让她将郦南溪送出了院子。
郦南溪走后,顾妈妈也是十分不解,细问缘由。
老太太将郦南溪留下的耳坠放到顾妈妈手中,压低声音说道:“你看这坠子,底下刻的什么?”
“翡翠楼?”顾妈妈仔仔细细的看着,“好似是翡翠楼的刻印。”
“没错。”老太太沉吟道:“看这雕工,若是没错的话,应是翡翠楼以前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