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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葫道:“这怎么成?”
明媚道:“没什么不成,去吧,我也正好歇会儿。”
玉葫跟四喜犹豫了会儿,才道:“那我们先出去,一会儿再回来。”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出来,景正卿外头听见了,看看左右无藏身地方,他便往院子里一跳,躲那假山石后面。
目送玉葫跟四喜去了,景正卿松了口气,忍着笑便跑出来,一路飞跑到房里。
却见明媚斜靠床头上,头上还蒙着大红盖头,一身大红喜服,裹着那婀娜身子……
景正卿见状,猛地便停住了步子。
明媚察觉有人来了,还以为是玉葫跟四喜去而复返,便道:“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什么东西不成?”
景正卿听了声音,迈步往前,走到明媚身边。
明媚嗅到鼻端酒气,微微皱眉,放腿上手一动。
景正卿看着那大红缎子衬着那玉色手,忍不住抬手过去便将她握住。
明媚手一抽:“是谁……”
景正卿柔声道:“你猜猜我是谁?”
明媚身子微微抖了抖,才道:“你、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不是还没有应酬完么?”
景正卿吻着那手:“为夫心里想着小娘子,就先过来看看了。”
明媚道:“别乱来,给人看到了笑话。”
景正卿握着她手,牵肠挂肚地不舍得放,顺势跪地上,便抬头看她盖头下脸,却见红缎跟明黄穗头晃动,里头一张叫他朝思暮想容颜。
景正卿忍不住道:“明媚,你真美。”
明媚心头一跳,看着他半跪跟前仰头看着自己呆样子,不知为何竟有点害羞,扭头道:“别这里厮缠了,出去。”
景正卿道:“我不愿出去了,索性就这里,我们洞房吧,今儿我可要……”
明媚脸上大红:“你住口,我不听这些。”
景正卿道:“羞什么,你答应我,何况如今,咱们做什么也没有人来管了。”他说着,把头埋明媚腿上:“真想就这样儿守着你,再也不离开了。”
明媚垂眸看着他闭着双眼一副陶醉依恋之态,忍不住抬手,想去触摸他眉眼,手指将落未落,却又握起来,嗅那酒气,就叹道:“你喝醉了,少喝点。”
景正卿道:“我知道……我留着清醒呢,总不能洞房花烛,就让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
明媚微微一笑:“外头还说你多精明强干,怎么到我这儿,便净是些胡话了?”
景正卿嘻嘻笑道:“因为我一见了娘子就犯傻了……”望着她樱唇,委实吸引,便试着凑过去。
明媚抬手,他脸上一推:“别闹了。”
景正卿握住她手:“明媚……”
明媚怔了怔:“嗯?”
景正卿把她手放自己脸上:“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坏……都叫他数过去吧,就忘了那些,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咱们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我定会拿着你好,让你无忧无虑,做你卿二少奶奶,享人世间所有荣宠,好么?”
明媚心头一颤,定定地看着景正卿。
景正卿将脸她掌心里蹭了会儿,才抬眸看她:“你说好么?”
明媚忽地有些心酸:“我……可会有这样福分?”
景正卿坚定地说道:“我说有就是有,你放心。一切,都有为夫呢……以后,有我,一切都有我。”
明媚眼中泪也涌上来,却忍着:“好了你……”
景正卿道:“真,明媚,你要相信我……”她掌心里,小鸡啄米似地轻轻亲了数下。
正说着,外头忽地一阵吵嚷:“二爷真不这儿,各位爷不要闹了……这还不到闹洞房时候呢……”
景正卿一听,忙道:“必然是云三他们追来这里了,好明媚,委屈你再一个人呆会儿,我等等就来陪你了。”
明媚忍着泪,道:“嗯,你去吧……”说了这句话,忽然之间很不舍,又道:“你等等……”
景正卿正其身,闻言便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红盖头遮着,令他看不到那张铭心刻骨容颜,却听得明媚细细说道:“你……少喝点。”
景正卿乍然一笑:“好娘子,为夫知道啦,保管会清醒地跟你洞房。”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外,从另一边极地便又往前厅去。
景正卿去了前厅后,又给几个同僚缠上,喝了两杯,饶是他酒量不错,也有些受不住这车轮战,正端了茶来压那酒,便见景睿小厮飞地过来,行礼道:“二爷,老爷让您出去迎接……说是王爷来了!”
景正卿几乎疑心自己喝了太多酒,听错了。
但是端王还真来了,如假包换王爷殿下。
端王为何会亲自来一个区区武官婚宴上……虽然说这是景家,却也不用为个小辈如此亲身驾临。这让座宾客们大惑不解,又惊又喜。
何况……满京城谁人不知,景二郎现这位娘子卫小姐,正是先前端王心心念念要纳娶侧妃呢。
因此端王来到景府,真真是个大意外。
有人便想:端王可是特意前来祝贺?亦或者……总不会这场婚事……会有什么奇特热闹可看吧……
明媚内堂,自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
景正卿去后,明媚耳畔听着那一阵叫嚣从远到近,却又渐渐地被赶离开了,她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靠床边,不由地就想到景正卿方才话,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
从初敬而远之,到逐渐若近若离,再到今日,竟真携手成了夫妇。
明媚忽地想:若是当初他并没有给她识破那真面目,若是他不至于那样急色地她令她不悦……或许……
但终究竟还是落他手里,或许这就是命么?
如果真像是他曾许诺那样,这人生,似乎……
隐隐地,像是有了什么期待,像是那一片空白里,真萌发出了一丝什么来,如经过寒冬之后地面上枯草,抽出了一丝地嫩芽。
手轻轻地膝上抓了两下,有些焦躁,或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喜欢撼动了她,明媚忽然也有种想要点再见到景正卿感觉,似乎见到了他,心里才踏实。
明媚想着他话,轻轻地叹了声,头一侧,嘴角微挑,眼角泪便没于红缎之上。
忽然之间,有个突兀声音响起:“恭喜嫂夫人了。”
明媚一惊,竟不知道有人来了,还是个男子。
然而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明媚想了想,记起来这是云三郎。——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来,怎么竟来了这里。
明媚便重坐直了身子:“是云三公子。”
云三郎笑了笑,靠门边上,闻言便往里走了一步:“我本以为二爷跑来这里躲懒了,想偷偷地来捉他个现行,没想到他竟不。”
明媚便笑了笑,替景正卿掩饰:“二爷不是前头饮酒么?怎会跑来这里?”
云三郎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是呀,这次却是我想错了……不过,从一开始我便是想错了。”
“三公子何意?”
“没什么,就是想到些之前事,如今看到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些感慨罢了。”
明媚听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句,便又笑了笑。
云三郎看她端坐无言,手抓着裙子,露出手指像是嫩笋似: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三郎叹了声,摇头欲走,忽地听到身后明媚说道:“多谢三公子。”
云三郎停了步子:“谢我?谢我什么?”
明媚轻声说道:“多谢三公子一路相助……不然,就算能够顺利上京,如今我也不过是城郊河外一具枯骨了。”
云三郎闻言,知道她说是太子那事儿。
三郎眉头一皱,眼皮垂落,沉思片刻,看左右无人来,便道:“这个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我本分相助二爷罢了,说起来,我倒是也钦佩卫小姐。”
明媚怔然:“钦佩?”若不是隐忍,几乎要掀下盖头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云三郎听出她声音有异,忙道:“别误会,我意思是……卫小姐委实是个三贞九烈性子,竟能那样烈性,跳到冰河里去……罢了,大喜日子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明媚心中一痛,道:“三郎是嘲笑我被……那人玷污了还有脸苟且偷生吗?”
云三郎闻言皱眉,疑惑道:“玷污?你难道是指太子,可是……”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想到什么,面色陡然大变。
明媚静静听着,听到三郎声音带着不解,心中还不明白为什么他竟是一副不知情口吻……先前三郎说钦佩她三贞九烈,明媚耳中听来只如同讽刺一般,她被太子玷污清白,除了死还能如何?可是三郎口吻却并不像是嘲讽,而像是……
一直到三郎话戛然而止,明媚心忽然跳厉害,就像是眼前蒙着一层极薄网,若隐若现,然而戳破了,就会看到里头极至丑陋狰狞真相。
几乎来不及多想,明媚抬手,一把扯下那红盖头,看向三郎,却正好对上三郎骇然目光。
明媚问道:“三公子,当时……当时你赶到时候,太子他是否已经将我……”
云三郎望着她一身盛装,脸色却如雪似,双眸寒星般盯着自己。
云三郎脸色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牢牢地闭嘴,抬手额头上一罩,喃喃道:“我……我有些喝醉了……”
明媚上前一步:“三公子!”
云三郎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四喜跟玉葫回来时候,正好看到云三郎仓皇离去,四喜吃了一惊:“那不是云家三公子吗?他怎么来了这里?”
玉葫忙冲进房中,却见明媚呆呆站屋子中央,红盖头落地上。
四喜急忙去捡起红盖头:“二奶奶,这个得等二爷给您掀开。”便要去给她盖上。
明媚抬手一挡,道:“玉葫,去给我把二爷叫来。”
玉葫吃了一惊,不知为何心头有种不妙预感:“姑娘……怎么了?”
明媚陡然大吼了一声:“去叫他!立刻!”
玉葫倒退一步,四喜也吓了一跳,却见明媚双眸中是泪,闪闪烁烁地看不清眸色。
玉葫只好道:“我这就去。”转身跑了出去。
明媚道:“这儿不用人伺候,你也退下吧。”
四喜本要说话,可是见这状况,摆明是会被呵斥,当下乖乖地答应了声,退出门去。
明媚又道:“叫那些喜娘之类都也不用过来。”
四喜应承了,不明所以,便退了出去。
前厅处,景正卿正迎了端王,心怀鬼胎地伺候着王爷,端王面色却一如平常,微微含笑,同景睿等寒暄,又以茶代酒喝了杯。
景正卿见他没有恶意,才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今儿这日子就像是他打出娘胎以来就开始盼着,总算是盼到了,可是万万不容得被破坏。
谁知这边说好好地,就见到玉葫门口处,拉了个小厮,叫他赶紧进来传话。
这情形景正卿是看到了,端王却也看到了。
景正卿生怕明媚有事,告了罪,急忙往外,却正看到云三郎打旁边走廊过来,一见他,便将他捉住:“我有事问你。”
景正卿道:“等会儿……”
云三郎一把没拉住他,景正卿已经去了玉葫身边:“怎么了?”
玉葫道:“二爷去看看,姑娘着急叫你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
景正卿怔了怔,回头看了看满堂宾客,见端王正端着一杯茶,似乎没留意这边,景正卿便说:“我即刻就去。”
景正卿也不入内,只跟着玉葫匆匆地离开,云三郎上前一步:“二爷!”
景正卿回头仓促说道:“我回来再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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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景正卿知道三郎要跟他说是什么;恐怕他就不会走这么匆忙了;然而他心系明媚;自然心无旁骛;竟而错过。
景正卿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入了内堂,却见里头静悄悄地;并没有半个伺候人,只有明媚背对着门口;孤零零站桌边上。
此刻已经微微天黑,室内两根龙凤红烛闪闪烁烁;散发一室明光,照她喜服之上,漾出一种不太真实地极美光芒。
景正卿上前道:“明媚,怎么了?”
明媚并不回头,只垂着头,轻声说道:“二爷,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来,想要问你。”
景正卿不知情,兀自笑道:“什么事,要现说么?”
明媚道:“是要现说,我想问问二爷,那时候,三郎是什么时候赶去,二爷是怎么杀了那个人,二爷……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玷污么?”
景正卿万没想到明媚提起竟是这一点,顿时心嗵嗵跳了起来,仿佛预感到什么。
脸上笑意隐没,神情变化,二爷压着心头不安,故作无事地问:“怎么大好日子又提起这个来?”
明媚并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来,望向景正卿。
她眸子居然通红,那是极悲伤才有颜色。
景正卿只觉得自己心缩成一团,看着明媚通红双眼,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拢住,强笑说道:“你乖,不要提这些不开心事,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好,坏……数都过去了,咱们……别去想,只往前看便是……你怎么转头又忘了?”
明媚后退一步,转头看他,咬牙颤声问道:“不要跟我提这些!景正卿,我只要你告诉我,那天,究竟是不是太子!”
——当时她处于极度羞耻跟绝望中,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留意,可是按捺着那种令人不适感觉回想起来,当时,那人压着她时候,丝毫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只是喘息,她即将睁开眼睛之时,却不知用什么,把自己眼睛蒙了起来。
如果是太子,何必如此?
那难堪记忆里回想、搜寻,对明媚来说是极为难受之事。
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她也记起来,那人并没有怎么粗暴地对待她。
如果是太子,该会……狠一些吧。
心里有一股痛缓缓划过,空茫,又令人惊栗。
——云三郎说佩服她贞烈,然而她有何贞烈可言,失了贞之后自然就须一死了之,又有何钦佩,除非三郎不知情。
三郎不知道“她已经被太子玷污”之事。
试问如果三郎赶来相助景正卿,又怎会丝毫不知?
明媚看着景正卿,无法置信,心里深处却隐隐地有个声音,说:“反驳我,些解释说不是你,说不是你!”
她想抓住后一根救命稻草,好让她刚才得知真相之前那点对于幸福期盼仍旧是真,没有被摧毁。
景正卿听着明媚话,脑中却轰然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脸色已经变得雪白,虽然他已经竭力保持镇定、量装作无事。
——但这毕竟,也是他深藏心底不愿面对……
景正卿后退一步,闭了双眸:说谎吗?还是……
但是,他心中似乎有个预感,就算是现骗了她,她终究还是会知情,毕竟,他明媚,很聪明,他一早就知道。
想想看,当初做那事时候,他似乎就预感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明媚望着他神情,心中一片冰凉。
“是你?”她颤声问,就好像拿了一把刀子戳向自己心头一样。
景正卿深吸一口气,终于回答:“是我,不错,是我。”
轰然一声,尘埃落定。
流动冰河忽然静止了……嘈杂绝望呼叫也消失了,就好像她永远沉没那长河里头似。
明媚踉跄后退。
景正卿看着她苍白脸孔。
寒冬倒回,眼前恍惚又出现那一日城郊,景正卿忍无可忍,暴起杀人,将跟随太子两名暗卫杀死。
其他两人见状,双双冲上来要将他格杀当场。
而车厢边上,太子赵琰被这忽如其来变故吓傻了,连继续都忘了。
那两个按着明媚手亲随见状也浑身发软,见这血腥场景,双双惨叫了声,本能地想跑,碍于赵琰旁,却又不敢逃。
赵琰心里虽然惊骇,但他毕竟是太子,从来都无往不利,没有人敢忤逆他分毫,此刻又见两个侍卫拦住了景正卿,便重又叫嚣起来,叫道:“杀了他!不,竟敢造反,给本太子活捉他!本太子要将他凌迟处死!诛他九族!”
剩下那两名暗卫,单打独斗话景正卿或许能保持不败,然而两人齐上,他却全无获胜机会,全仗着他不要命似地打法,如疯虎一样,气势上先把两人震慑,又加上他杀人前……才让两名暗卫一时无法得手。
赵琰叫嚣了会儿,又咬牙:“为了个婊~子竟然这样,本太子就先奸~污了她,然后把她扔到青楼里去,让万人~骑千人跨……”
赵琰回身,明媚胸前狠捏一把,昏迷中明媚身子微微一抖。
赵琰本想立刻提枪就上,怎奈方才被景正卿吓到,那孽根也都软了,于是愤恨地加重手劲儿,望着旁边那人:“你,给我奸了她!”
那人哆哆嗦嗦,连太子都软了,他又焉能不软,虽然美色当前,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太子大怒:“窝囊废!”一个耳光甩过去,那人顺势跌了出去。
景正卿见他蹂躏明媚,怒吼一声,冲上前来,却给那两个暗卫抓到机会,一刀向着他胸前掠来……
景正卿红了眼,也顾不上这个,只要先把太子杀了再说。
正千钧一发之时,远处有人大喝:“谁敢伤他!”一支箭当空射来,虽然未曾射中,却将那暗卫惊了一惊,不由地把身子往旁边一让,就看来者何人。
景正卿全不管这些,这闪电之间,竟给他冲出两个暗卫封锁。
景正卿身形不停,直奔太子赵琰而去。
赵琰正逼那另外一人糟蹋明媚,全不防备身后有人猛虎嗜血一般冲过来。
那随从倒是看到了,张口正要叫,景正卿一刀直戳过来,同时伸手攥住赵琰头,那雪亮匕首顿时之间如同切豆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