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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贤摆了摆手,目光仍旧落在梁悦的身上,“朕求贤若渴,你若愿归附朕,他日战胜之时,封侯拜相,名垂青史,都是垂手可得。你若执迷不悟,当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要杀便杀,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梁悦别过脸,并不看他,只拿眼睛盯着柴素锦。
赵元甄上前一步,将柴素锦挡在身后。目光幽深泛冷的看着梁悦。
梁悦轻嗤一声,移开视线。
“虞震德作恶多端,自取灭亡。朕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你不要执迷不悟,毁得终归是你自己。”柴贤说道。
“圣上怎么这么有耐心,他打伤我,混入军营中来,肯定是要干坏事儿啊!虞震德能叫他来,说明这人乃是虞震德的心腹之人,怎么可能因为圣上的一两句话就改邪归正?圣上干嘛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瑄哥儿小声问纪博采道。
纪博采对他比了噤声的手势。叫他不要多说,却也没有解释。
瑄哥儿越听越着急,实在忍不住,又大声道:“圣上,何必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咱们只管砍了他就是,如今有我姐姐为众人医治,叫军心稳定,没有后顾之忧。只要同虞震德开战,他必败无疑!”
柴贤看了瑄哥儿一眼,倒耐性颇好的没有喝骂他,“瑄哥儿说说,如今如何作为,才不是浪费时间?退兵十里,同京城之中的虞震德这么僵持,是不是浪费时间?”
“自然不是。如今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时间整顿兵马,咱们的兵马不是来自民间么?没有统一的训练,没有默契的配合,趁着这个时间,正好练练……”瑄哥儿说道。
“那虞震德会趁着这个时间做什么?他手握朝廷正规兵马,更有随他打过天下的绣衣使坐镇。不了解京中皇城的情形,不了解他心思打算,瑄哥儿心中有几分胜算?”柴贤问道。
“便是不能了解,我们也能赢得稳稳当当的,十成胜算!”瑄哥儿仰头,一丝犹豫也无。
“好,这十成胜算之下,又有几分胜算能保住朝中那些肱骨老臣?”柴贤又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牵线搭桥
瑄哥儿这才一愣,“什么?这个……”
若是开战,人在虞震德手上,他说杀就杀,说砍就砍。保住他们的命,这能有多少把握呢?
纪博采冲瑄哥儿摇了摇头。
梁悦冷笑一声,“妇人之仁。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不管什么肱骨老臣,直接下令攻城。自己气势正高的时候,借势攻破京城,占据皇城。一旦错过如今的大好时机,待我圣上做好了应对,你们就等着一个一个被圣上削下脑袋吧!”
“唔,你这么说,那看来是如今真不能攻城了,你鼓动我们攻城,必然有圈套,不能上当!”瑄哥儿摇了摇头。
“你说说,虞震德除了将那些大臣扣留在宫中以外,手中还有什么所持?”柴贤问道,“你说实话,朕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梁悦哈哈笑了起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你抓了我,还会放我?”
“朕是言而有信之人。”柴贤点头。
梁悦却摇了摇头,嘲讽轻笑,“可惜我不怕死,也不想苟且偷生。说白了,我就是信不过你。”
“你真是废话多!”瑄哥儿在一旁气道,“圣上对他这种人也太客气,岂不知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么?不若对他大刑伺候。小民就不信,他的嘴,比刑具还厉害?”
“交给臣吧?”一旁不知哪个门派的人应道,“臣最擅长逼供。”
“不可。”纪博采立即反对。
柴贤的目光落在纪博采身上。
纪博采连忙拱手。“启禀圣上,请将此人交给臣,臣会亲自审问他。”
擅长逼供那人笑了笑,“纪大哥若要问,那自然用不到我了,我就不同纪大哥抢了!”
柴贤幽幽叹了口气,“纪督军也觉得逼供是个好办法么?”
纪博采却摇了摇头,“臣不会用刑的。”
“朕落在虞震德手中的时候,吃过那刑具的苦头。一开始,朕真的是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他磋磨着朕的信心,为天子的信心,甚至活下去的信心。却又叫人看着朕,不许朕死,伤了给朕治伤,病了给朕医病。保着朕的命,叫朕受尽磨难。”柴贤声音很低,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朕当时就在想,倘若……倘若朕还能夺回皇位。朕的统治之下,一定要取消一切的刑具。”
营帐之中一片肃静,众人都垂眸听着圣上的话,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所影响。
“且纪督军,你不是对朕说过么?若要救赎。需得用爱。朕如今要夺回皇位,为的乃是救赎整个大周,救赎整个大周的百姓。朕不想叫这救赎之中掺杂了污点。朕要用仁爱,救朕的万民。”柴贤说道。
听闻圣上话语大的众人,不由抬头看向圣上。
却见此时坐在营帐中的圣上,更像是高坐在金殿之上,他周身更是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芒。
这光芒叫人心中柔软,不由的心生仰望之情。
不是是谁先起了头,眨眼功夫,营帐中常年行走江湖,最不喜欢朝廷繁琐规矩的江湖豪杰,竟然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匍匐朝柴贤叩拜,“吾皇仁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一声极低的轻嗤之声,格外的刺耳,不和谐。
瑄哥儿寻声瞪着梁悦。
“假仁假义。”梁悦嘲笑道。
“纪督军,人就交给你了,朕相信,那日你对朕说过的话,你更会谨记心中。”柴贤并没有理会梁悦的嘲讽,脸上依旧从容淡然,带着柔和的光辉。
纪博采伏拜领命。
他叫人将梁悦押走之后,众人也都告退出了圣上营帐。
“有没有觉得圣上有些不一样了?”柴素锦低声询问纪博采道。
纪博采连连点头,“是。整个人的精神都大有改观。圣上能有如此变化,于我军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所以圣上交给我的这一任务,我一定要竭力完成!”
纪博采拱手,先行离去。
柴素锦站在原地,看着纪博采的背影,脸面含笑。
瑄哥儿走到她近旁,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了看纪博采离开的方向,忽而挠头小声道:“其实表哥,人不错。”
柴素锦侧脸看他,“什么不错?”
“对呀,我怎么把表哥给忘了?表哥不是同那个李氏和离了么?虽说是和离过一次的人,但谁让都是自己人呢!知根知底的。他人又好。如今辅助圣上,立下大功,日后除了虞震德,报了仇,圣上坐稳了皇位。表哥的未来还用愁么?那必定是前途无量啊!”瑄哥儿冲柴素锦挤了挤眼睛,“姐,你就不考虑一下?我看你同表哥也挺谈得来嘛?”
“你太闲了。”柴素锦眯眼看他。
瑄哥儿摇头,“没有啊,我这可是关心你呀!若是旁人,想让我操心,我还懒得操心呢!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跟表哥……”
“瑄哥儿,”背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声音。将瑄哥儿吓了一跳,他猛的转身,似乎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哎哟”一声。
转身只瞧见赵元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天色早已黑透,有火把的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脸完美无缺,只是没有表情显得冷漠疏离。
“吓死人了,干嘛站在人背后突然说话?”瑄哥儿轻抚着胸口道,“走路都没有声音,将军属猫啊?”
赵元甄摇了摇头,“属虎。”
“谁管你属什么?我正同我姐说话,您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瑄哥儿冲他挥手。
赵元甄却立着没动,目光缱绻的落在柴素锦身上。
柴素锦想起适才从营外回来之前,他败坏她英名之事,心有怨气,轻哼一声,懒得理他。
瑄哥儿瞧见姐姐态度,高兴不已,“瞧见没有?我姐不想理你,快走快走!别站在这儿耽误我姐弟二人说话!”
“我有话同你姐姐说。”赵元甄沉声说道。
“你没瞧见我姐没话同你说呀?”瑄哥儿抬了抬下巴,“还没怎么样呢,都开始嫌弃我了,若是叫你娶了我姐姐,那还得了?我还不被你踢出八丈远啊?”
赵元甄想了想,“不敢。”
“不敢就好,哼!”瑄哥儿拿肩膀撞他,“不敢就快走。”
恰他肩膀上也有伤口,不碰不觉得疼,这么一动,疼痛来的猝不及防。
瑄哥儿惊叫一声。眼泪险些冒出来。
柴素锦连忙上前,“你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啊?”
“我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啊?”瑄哥儿扭脸冲赵元甄道,“我忘了你也忘了吗?你就不会躲着点儿?”
赵元甄默不作声,退了两步。
“在我伤好以前,你都离我姐远一点儿啊!不管以前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她是我姐,你敢仗着前世的关系欺负她,我……我饶不了你!”瑄哥儿冲赵元甄挥了挥拳头,握住柴素锦的手,“走。姐姐,咱们走!”
赵元甄开口唤道:“锦儿……呃,妧妧!”
柴素锦瞪他一眼,没做声,大步同瑄哥儿一道离开。
赵元甄立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姐弟二人入了营帐,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又去面圣,商量军中事宜。
纪博采原本已经又累又困,从军医那里讨来一枚养元丹,服下不过一会儿却精神抖擞起来,一点儿困倦之意都没有的紧盯着梁悦。
“莫看了,我不会说的。用刑我尚且不怕,不用型,你打算瞪出结果来?”梁悦嗤笑道。
纪博采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就成了这样子?”
“什么样子?”梁悦反问道。
“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分明是作恶,却理直气壮,没有一丝愧疚惭愧之心。”纪博采摇了摇头,“其实作恶不难,作恶之后,心中没有愧疚,还觉得自己一切都对,才是最难。”
“你说错了。”梁悦摇头,“第一,我并非是非不分,只是我们的是非观念不同,在我眼中,你的所作所为才是错的,你才是愚钝是非不分之人。第二,我没有为虎作伥,我效忠我当效忠之人,这是一个人的原则本分,并非作恶。”
“哦?”纪博采惊异的看着他,“你还觉得我不对?你倒说说,我哪里不对?”
第二百二十章 是非曲直
梁悦轻哼一声,不屑的转开了视线,“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说不上什么是非曲直吧?你所支持的虞震德,本就是谋权篡位,根本不是正统,不配坐在这皇位之上。他所统治这朝廷。腐败堕落,败坏民生。你若是有眼有心,就当愧疚,无脸见人。如今倒还大言不惭,说不上理由来……”纪博采的话没说完,就被梁悦打断。
“你若真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并非我说不出道理,不过是担心对牛弹琴浪费了我的口舌!”梁悦瞪他,“我问你,什么叫正统?是不是奉先帝的圣旨登基,就是正统?当今圣上是不是奉旨登基?”
“他的圣旨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你比我清楚。”纪博采笑着说道。
梁悦连连点头,“说的不错,我确实比你清楚!圣上攻下皇城之后,本可以杀了先皇帝,自己登基,自立国号年号。成王败寇,这有什么?可圣上并没有,他没有杀害先皇帝,也没虐待他。只是将他和先太子迁入冷宫,照常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为什么?”
纪博采看着他,“你说,为什么?”
“因为当今圣上重情重义!因为你们的赵将军求他,求他放过皇帝和太子的性命!圣上答应了,做到了。可你们的赵将军甚是如何回报他的?”梁悦反问道。
纪博采垂眸,没有说话。
梁悦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圣上没有虐待先皇,是先皇自己拿出了禅位圣旨。拿出圣旨之后,就上吊自缢。是他自己想不开,圣上可没有逼迫他。圣上奉旨登基,登基之后,更明察秋毫,利用绣衣使掌握朝廷民间的各种事情,上查贪污腐败官吏,下查民间欺行霸市的恶霸。圣上如此勤勉与政。你说他不是正统?”
纪博采哈哈笑了起来。
梁悦皱眉,冷冷看着他。
等他笑完了梁悦才呵斥道:“你笑什么?”
“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何先太子一站出来,就是一呼百应的效果呢?”纪博采问道。
“不过是百姓们被你们愚弄了。”梁悦冷声道。
纪博采摇头。“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愚弄这么多的百姓,并江湖上如此多的名门正派。究竟是我们被愚弄,还是梁兄你被愚弄,你大可好好想想。”
梁悦皱着眉头,冷眼看他。
“你可知道先皇对虞震德有多少恩情?这些且不提,虞震德如何逼迫先皇这也不提。只提虞震德登基之后都做了什么?他勤勉与政?这话说来真是可笑。他登基之后,偏听偏信身边小人谗言。罢免尽是反对他的人,任用尽是会进谗言会拍马逢迎之人。至于这样的官员可会为民做主,可会贪赃枉法,他则全然不顾。且他自己更是穷奢极欲,登基这才多久?便在各处大兴土木,弄得层层官员向下盘剥,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纪博采笑了笑,“否则你以为,想要掀翻一个政权,仅凭借着一份遗诏,一个传国玉玺,就能做到?”
梁悦闭上眼。分明一副不愿听下去的样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纪兄还是别说了。”
纪博采点点头,“你不愿听,但你有眼睛,你可以看,你有脑子,你可以想。不要整日活在旁人为你勾勒出来,旁人叫你看到叫你当真的情形中。”
梁悦不理会他。
纪博采起身向外走去,忽而又回过头来,“虞震德如何对待我圣上,你是知道的。圣上却不许用刑折磨你,这份博爱宽仁的心。你可以体会一下。”
“假仁假义。”梁悦闭着眼冷哼道。
纪博采摇了摇头,负手而去。
柴素锦又是一夜未睡。
她帐中灯,整整亮了一晚上。军需官送来她需用药材磨成的粉,她连夜和着灵芝仙露。又做了蜜丸。
药材虽有效,却不是奇效。重要的乃是掺入进去的灵芝仙露。
养元丹之所以能够有护住心脉,关键时刻维系性命的神效,靠的是灵芝仙露。所以药材的品性并不重要,只要没有毒性便好。掺入药材,不过是迷惑人视线罢了。
有浓浓仙雾,她甚至完全感觉不到疲惫。
如今趁着休战之时,能做出越多的养元丹。也许就能在战时,救下更多人的性命来。
如今制药之时,她反复提醒告诫自己。
她制药,救人性命,不是为了能让太子打胜仗,不是为了能让他们在虞震德面前有压倒性的优势,不是为了鼓舞士气。当然,这些也都是她希望的。但她真正的心思,乃是为了救人,真正的怜惜怜悯每一个为了这场仗,在拼勇杀敌的人命。
当她反复提醒自己之时,所制出的药丸,好似就含有一股特殊的清香,这中香味十分浓郁,经久不散,使人嗅之都觉舒畅。
她的目标,是让每一个兵吏将领,都在在开战之时,人手一颗养元丹。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候,对于每个人来说,也许这个时刻都有不同。她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每一个需要的人身边。但若能叫他们人手一粒,就好似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和机会。
纵然要做出这么多的养元丹来,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她也会为此付出巨大的辛劳。
可她愿为这这个目标努力。
柴素锦不眠不休一整夜。看着自己面前桌案,矮几,架子上摆满的一排排的漆盘,漆盘上码的整整齐齐的药丸,扑面而来的馥郁清香,她好似看到的是满目鲜活,因为她而被挽救的生命一般。
她心中那份感动和欣慰,反复激荡。
“姐……”
瑄哥儿未经通禀。便闯了进来。
看到眼前景象,不由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
柴素锦拍了拍手,“帮我将这些送到军医营去,让军需官派发下去,先是伤员,而后是普通士卒,再而后是军官,将领……”
“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么?”瑄哥儿鼻音有些重。
“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柴素锦笑了笑。
瑄哥儿瞪她一眼,捧着个盘子,转身出去。
柴素锦也同他一起将药丸往军医营送去。
两人还未忙完,便听说纪博采放走了昨日那刺客。
“什么?”瑄哥儿险些掀翻了漆盘上的药丸。
柴素锦上前一把抢过漆盘,才保住了药。
“说清楚。纪督军放走了谁?”柴素锦问那两个正低声嘀咕的兵卒。
“纪督军放走了昨日混进军营中的刺客,说是姓梁的。”兵卒不理会瑄哥儿,瞧见柴素锦问,却是连忙答道。
瑄哥儿撒腿就跑。
柴素锦抓他不住,只好将漆盘交给刘大夫,自己也提着裙摆,疾步而去。
“你说,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将他放走的?”
柴素锦追到纪博采营帐前,正听到里面瑄哥儿的质问。
她连忙进得营帐,瑄哥儿正瞪眼看着纪博采。
他拳头捏的紧紧的,好似纪博采一旦点头,他一拳就要将他打趴下。
“是,是我放走的。”纪博采点头道。
“你这个混蛋!”瑄哥儿挥拳上前。
纪博采抬手握住瑄哥儿的手,“表弟别冲动。”
“不冲动?他打伤了我!险些打死我!若不是我姐姐的药,我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