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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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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感到一丝不寻常,但想不出个所以然。

喜欢的人不声不响地消失,这实在让他心浮气躁。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他拨通了关怡的电话。

电话那端异常嘈杂,他清了清嗓子,按捺住情绪:“关小姐,林霂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林霂?她在医院,等着你呢。”关怡的声音嘶哑潮湿,俨然刚刚哭过。

“没有,她已经走了。”

“这,你直接去餐厅找她吧。”

“餐厅?”

关怡在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萧先生,今晚包下‘那年1936’的男人,就是你吧?她可能按捺不住好心情,先走一步。”

萧淮怔住。

这时,关怡实在按捺不住悲痛的情绪,小声饮泣:“萧先生,你看见突发新闻了吗?美林的董事长跳楼了。我爸爸经受不住打击,他……去世了。”

第33章爱情转移(上)

林霂在下班前的最后半小时破功,没有继续装矜持,而是满怀期待地给萧淮发了条微信消息:“人在哪儿呢?回来了吗?”

她没有得到文字答复,但接到一通来电,告知将有专车接她前往餐厅。

林霂略觉蹊跷,转念一想萧淮是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于是不疑有它,坐上了那辆黑色奔驰。她曾经在收治病人时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下班后忘记调回来,就这样错过了萧淮的电话。

抵达餐厅后,林霂发现这里已经被玫瑰花海包围了。传达宠爱的玫红,象征等待的深蓝,代表初恋的淡粉,无一不散发着芬芳馥郁的花香。那条通向二楼的螺旋楼梯,也被满满的红玫瑰装点簇拥着,俨然是条幸福之路。

没想到,萧淮是个外表冷静内心浪漫的男人……林霂挑唇一笑,把外套和手包交给店长,提起羊昵长裙准备上楼。

高跟鞋踩在第一级阶梯发出的轻微响动,如同音乐乐章上的起始音,二楼随之奏响一首钢琴回旋曲。

飞扬跳跃的音符从某人的指尖下流淌出来,传递到林霂的耳朵里,俨然是听觉的飨宴。她迫不及待地想瞧瞧萧淮演奏音乐时的样子,“哒哒”快走几步。

钢琴曲的基调忽地往下一沉,音律变得神秘,颤栗。

林霂停步。

一连串的八分音符组成了摇摆不安的节奏,透出不可诉说的慌张;强弱音起伏交替,呈现出深层次的悲伤;乐曲频繁地移调,传递着一种试图摆脱痛苦的力量。

林霂在这样一首充满感情化的音乐中轻轻地迈开小步,走向二楼,走向弹琴的人。

走上最后的阶梯,她见到了那道颀长的身影。

他穿着针织开衫和白衬衣,坐在琴凳上,背对着她弹奏钢琴。

璀璨的吊灯发出的光线投映在他的眉骨和鼻梁,在那张好看的脸上形成一片淡淡的、朦胧的影。灵活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曲子仍然沉浸在淡淡的愁绪里,但旋律越来柔挽,美妙。

林霂走近几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弹得真好听。”

修长的手指离开琴键,行云流水般的音乐戛然而止。他转身回头,绵长地叹息:“生疏多了。”

语调低低淡淡,带着不可名状的惆怅。林霂听见这声音,心中一诧。

再看那张脸,她的表情蓦变。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无缘见到的人,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她曾经在无数个抑郁难眠的夜晚里想象过如果能和这个人重逢,她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又会对他说什么。明明幻想过无数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却从来没有一种情况是现在这样——

欲语,泪先流。

她的眼眶一点点红起来,因为她听见这个男人用温柔的声音说:“木木,你好吗?”

用十年青春深爱过的初恋情人,在今时今日从虚拟的影音文件里走出来、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脸庞是那么的俊秀,他看待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情脉脉,以至于她精神恍惚,差点认为时光逆转,他还是当年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季云翀。

可惜他变了。

他曾经有多么爱她,后来就有多么厌恶她。

他曾经带给她多少安慰,后来就让她经受了多少心碎。

刻骨铭心爱过却又有缘无分的人,她不想再见。因为一旦见面,难免心生埋怨。

林霂收回搭在季云翀肩膀上的手,转身便走。

季云翀坐在那里,目光黯淡了许多,语气低下去:“木木——”

她置若罔闻,头也不回。

他欲言又止,起身刚一迈开右腿,身形蓦地顿住,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

目光追上她,见心爱的人已经行至楼梯转弯处,他胸腔里的心脏嗵嗵跳快了:“木木,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听到疑似怜悯的话,林霂收住脚步,背对着季云翀:“你没有错,不必说弥补。”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我曾经让你泪流满面,便是错。”

林霂忍了又忍,终究按捺不住满腹心酸,眼睛里涌现出薄薄的泪光。

身后传来季云翀沉沉的叹息。这个深爱过她也伤害过她的男人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用抱歉的口吻附耳低诉:“别哭,伤眼睛。”

她生硬地说出两个字:“放开。”

“我看见了你,一颗心都化开,怎么舍得让你走。”

“虚伪!”

他苦笑:“是,我虚伪,混账,有负于你。”

这般低声下气任人抨击的态度,让林霂深感意外。可她不想深究,只说:“我没有拿你的钱,也按照你的要求滚得远远的,你还想怎么样?”

季云翀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林霂发觉耳朵有点湿湿的,伸手胡乱摸了摸,摸到了他微湿的眼角。

她微微地吓一跳。自己掉眼泪,是因为曾被他弃如敝履。他流泪,又是为何?

“你——”林霂顿了下,“你哭什么?”

还是没声音。

林霂背对着季云翀,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泛起狐疑:“说话啊。”

季云翀的喉结滑动一下,哑声打破沉默:“我在想,如果我当年推迟回国的日期,我们或许可以躲过车祸,父亲也不会遭遇不测。”

林霂听不懂,但想起了往事。

两年前,季云翀的父亲是东盛集团的董事长,试图改组企业,将原资产和负债进行结构性调整,从而获取最大的经济效益。

当年东盛一公布重组的消息,股价随即大涨,甚至翻番。季父希望季云翀等到重组结束后再回国,季云翀却为了她抛下工作,从慕尼黑飞回上海。

她稍后出了车祸,自顾不暇,与季云翀分手后更是对他、对东盛退避三舍,直到很久以后才通过新闻得知,季父死于飞机失事。

想起季父的死亡日期和车祸是同一天,林霂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东盛申请股票停牌之前,三位股东违反公司章程,秘密减持股份。父亲发现了这件事,顾虑到这三位股东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没有立即上报执法部门,而是连夜坐飞机赶回上海处理这起突发事件。”季云翀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涌动,“飞机飞到一半,引擎突然失去动力,机毁人亡。”

林霂感到不可思议:“飞机在起飞前会经过精细的检查,不可能突然失去动力。”

“再精细的检查,也抵不过有人蓄意谋杀。”

“什么?”

“那时是隆冬,父亲的航班无故提早十分钟起飞。偏偏就是缺少了那十分钟,油箱里的油块没有完全融化,残余油块堵住输油管,导致飞机在途中失去动力。”季云翀下意识地收拢双臂抱紧她,像在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人心险恶,在利益的争夺上,无所不用其极。”

林霂乍地听到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脑子空白了几秒。

“父亲死后,三位股东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快速抛出东盛的股份,获取巨额资金。其有一位获利最多,因此成为了美林医药公司的董事长。另外两位的手段逊色了些,但也相继成为普森制药和中西药业的股东。”

“由于他们这种卑鄙龌龊的行径,东盛重组不成功,股价大跌,险些被其它公司收购。”

林霂震惊:“伯父的死与这三位股东有干系?如果事情属实,你应该报警。”

季云翀回道:“我曾经和你一样天真地以为报警后就会得到公正的处理,但是没有,案件一拖再拖,我和母亲先后遭到了数次恐吓,差点……”

季云翀没有继续说下去。灯光映衬着他深似海的眸子,渐渐地,那双幽深的眼睛染上一抹挥之不去的悲凉。

“木木,如果我说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的感情,你会相信吗?父亲去世后,我作为继承人在接替股东身份的过程中遇到了许多危险和阻碍,我担心拖累你,仓促间找了个理由提分手。”

林霂张了张口,语塞。

在季云翀看来,她之所以沉默,实为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他只好换种说法:“我们分开的这两年时间里,我一直默默地关注你。你要评医院职称了,我暗地里疏通领导层关系;你打算和好友合伙经营私房菜餐厅,我便派人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去年年底前往慕尼黑旅行,我让航空公司把你的座位升级到头等舱。木木,我挚爱过的女人惟有你一个,以前是,现在还是。”

林霂听完,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分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她悲痛欲绝,经常哭坐到天亮,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乃至神思恍惚分不清楚白天或黑夜,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忽然一日,她听到同事窃窃议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嫁给有钱人、不惜拖累父母,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血喷出来的瞬间,她幡然醒悟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放弃宝贵的生命?

如今听到季云翀改口说爱她,说如何如何照顾她,她丝毫不被打动,只觉得荒谬,不禁拧起眉头:“行了,不要再说了。”

感受到她的不耐烦,季云翀语塞。

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忍耐、牵挂、等待,霎时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他有种错觉,两年前那个一次次拨通他的电话、流着眼泪请求他再见她一面的女人,已经离他十分遥远。

她,完全不爱他了吗?

季云翀的脸色大变,手臂不自觉地松了松。

林霂飞快地钻出他的怀抱,下楼。

他见状,急忙去追她。左脚刚跨下第一级台阶,右膝半弯未弯,身体陡然失去平衡,直直地摔下楼。

林霂听见沉闷的响动,回眸瞥去,就见一道身影黑黢黢地倒下来——

季云翀摔下了楼梯!

倒地的那一刻,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痛苦的抽息,手用力按住右膝,脸色煞白得有些吓人。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做势要坐起,然而右腿的疼痛让人无法承受,一下子向后跌坐在地板上。

林霂吃惊,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你摔到哪儿了?”

他的额头挂着冷汗,强忍住剧痛:“没有。”

林霂不信,仔细检查他的腰、背、尾椎。

确认无碍,她的两手利落地向下游移,很快来到他的腿。

他按住她的手:“木木,我没事。”

掌心下的触感实在诡异,她不假思索卷起他的长裤——

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形同蜈蚣,蜿蜿蜒蜒十几厘米纵贯在右腿膝关节,上达髌骨,下至胫骨。

第34章爱情转移(下)

林霂难以置信地望着季云翀。

两人目光对峙。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我的右膝关节在车祸中受过重创,应该静养,但那时我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不顾医生的劝阻急忙飞到东盛驻慕尼黑分部,调取父亲和三位股东的通话录音。”

“没想到我的膝关节很快出现功能性病变,不得不在慕尼黑接受胫骨高位截骨,手术失败后再又接受膝关节置换。”

“也许是运气不好,排异症状十分明显,医生把置换器取出来,前前后后耗费一年多的时间进行清创、旷置、二度翻修。”

“我原本打算去年年底来见你,可是膝关节再度感染,膝外侧也出现了溃疡性窦道,我连走路都很困难,不得不再花时间住院治疗。”

季云翀说到这里,苦笑:“我来见你之前,医生告诉我,膝外侧的窦道里再度出现了脓性液,建议尽快截去右肢中下段。当然,我拒绝了,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变成残废的样子。”

林霂听完,惊讶至极。

膝关节是人体最大且构造最复杂的关节。医生在做置换手术时,必须一层一层切开皮肉和肌腱,剥离韧带,将膝盖骨翻转,再将股骨、胫骨和髌骨三部分假体定位置入,最后根据假体大小截去真骨。

季云翀在术中承受的风险,以及在术后承担的苦楚,她不忍细想。而截肢是破坏性手术,对患者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莫说季云翀不同意,她也有点不能接受。

她屈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了按他的右膝中上部:“痛么?”

即使是这般轻微的按压也让季云翀感受到了疼痛。他无声地吸了口气,吐出一个单音字:“不。”

因为假体感染的缘故,关节腔内早就出现了大量脓性、纤维性分泌物。如今膝盖屈曲受限,膝外侧也出现了可怕的病理性肿胀——他怎么可能不痛?

林霂的胸口堵得难受:“我现在可以理解你那时迫不及待地飞到慕尼黑的初衷,但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病情,并且取消婚礼提出分手呢?”

“我那时拿到了通话录音,就在我怀疑车祸事故也是有人蓄意策划并在追查此事时,母亲被绑架了。我不得不用通话录音去交换母亲,最终证据没了,母亲也疯了。”

此时此刻,再没有言语来形容林霂内心的极度震惊。

季云翀扬起嘴角,笑得有些苍凉,语气里承载了无尽的苦衷与无奈:“我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里,每天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保护你。把你放在身边?或将你送到国外?似乎都不可靠。每次听见你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说爱我,我也想把实情告诉你。可是告诉你之后呢?你会变成母亲那样吗?”

“我害怕了,瞻前顾后了,想和你共同进退,转念一想你是我最爱的人,又怎么忍心让你受到伤害?”

“所以我只能叫你滚。你滚得越远,相对而言就越安全。”

这时,季云翀的眼眶微微地湿了,声音也变得低低的,哑哑的:“木木,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么的令人牵肠挂肚,明明那么委屈,那么痛苦,却用哽噎的声音祝福我。我没有见过比你更笨的人,更没有见过比你更可爱的人,你用十年青春等待我,我何尝不是在最宝贵的韶华岁月里只深爱你一人?失去了你的日子,我就像被困禁在黯淡无光的孤城,而我的双眼见到的东西,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面对这样真诚的表白,林霂有些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眼泪唰地夺眶而出。

“我现在光明正大地回来了,我有能力保护你,不会再轻易和你分开。”季云翀端起她的脸,用手指拭去泪痕,喃喃低诉道,“木木,我爱你。你爱我吗?”

她的眼泪愈发汹涌。

他凝视着她,深情而专注的目光在她的眉目间流连,忽地低下头,微凉的唇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睫,鼻梁。

每一个吻都极轻浅,他害怕一用力就碰碎了这场如梦似幻的重逢。

“木木……木木……”低沉的声线一遍又一遍呼唤她,带着让人沉醉其中的奇异魅力。

她的情绪好像被感染了,轻轻应一声:“嗯。”

他的唇贴上她细腻柔嫩的脸颊,流连,辗转。

彼此的鼻尖将触未触,气息几乎交缠在一起。

温柔的亲吻,像杏花春雨,又像温山软水,仿佛让中断了两年多的感情得以延续。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犹如金色的阳光重新照落在他这座冰冷的空城,驱逐了所有沉重的愁绪。这样的感觉如此美好,如此久违,让他情不自禁地索求更多。

他环住她的腰,一点点靠近柔软的唇瓣——两两相贴的刹那,她倏忽偏开脸。

季云翀的心中拂过讶异,睁开眼瞧见林霂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像在纠结什么,又像在决定什么。

他轻声问:“怎么了?”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嗯?”

“我有喜欢的人了。”

唇舌间还残留着刚才缠绵时的湿润触觉,他的心骤地往下一沉,表情瞬间凝固。

林霂觉得季云翀生气了,但她想错了。

季云翀没有愤愤不平地指责她,更没有咄咄逼人地追问对方的姓名、身份、背景,只牵扯嘴角笑了一下,用隐忍克制的口吻掩饰难过的情绪:“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方方面面都比我好,才能让你动心?”

林霂刚刚憋住的眼泪又流淌出来:“对不起,我并不了解你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和磨难。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季云翀是她的初恋,如果说她现在得知真相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肯定是骗人的。

强烈的愧疚感折磨着她,她几乎冲口而出愿意和他重新开始,但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的眼前随之浮现出萧淮的脸,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她的心,仿佛被把刀狠狠地剜了几下,很痛。

季云翀见她神色纠结,忍不住问:“你和那个男人认识多久了?”

“……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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