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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家-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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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袅袅升起,思绪从紧绷到放松再到迷离。

脑子里浮现出西蒙的油画《抽着烟斗的裸女》,她双唇柔软地翘起,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泛出了薄薄的泪光。

一个人独处的缘故,脆弱不必再遮遮掩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直落。

这段时间两地奔波,辛苦劳累,还不被外人理解。某些同事当面嘲讽她傍上了有钱人,把医院当成自己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霂的肩膀止不住地发抖,抽烟抽得愈发肆无忌惮。

转眼四五根烟吸完,她出了点汗,白皙的面容上染了一抹绯红,眼睛里水雾蒙蒙,立在街头任凭夜风拂乱长发,这幅模样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她无所谓,拍掉衣服上的烟灰,手中夹着刚点燃的香烟,继续逡巡。

过马路时,她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从街角驶来,车型挺像萧淮的车,但车牌并不是。

她摇头一哂,低头走自己的路。

慕尼黑是座热情的城市,夏夜亦如此,年轻的人们聚在一起喝酒谈天,欢声笑语,尽享惬意。而她神色淡漠,穿过喧嚣的人群,穿过繁华的街道,一人,一影,一支香烟。

再走下去,就要走到领事馆了。

她原路折回,凑巧另一辆黑色的车从十字路口的东侧驰过来。车子明明打了右转向灯,却直奔她而来。

她浑然不觉。

忽然,她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从车里走下来。

那人是萧淮。

林霂停住步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萧淮立在车旁,置身在浓浓的夜色里,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却像是黯夜里明亮的月光,安静地凝视着她。

俩俩相望。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按下暂停键,之后先有动作的是林霂,她张了张唇,刚说了个“萧”字,手中的香烟燃尽烫到皮肤,她瑟缩了下,烟蒂划出道弧线,落在地,溅起一朵小小的烟火花。

几乎是在同时,萧淮疾步向她走过来,将那烫伤的手指被拢入温暖的掌心。

林霂有些慌张,想要收回手,他却紧握住不放,垂着眼帘检查她发红的皮肤。

“疼不疼?”他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第48章冲突

林霂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萧淮,突然相遇,又听到他的关怀,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他牵起她的无名指和中指,检查伤势。

他轻声说:“幸好没有烫伤。”

在静谧的月夜下,这般温柔动听的声线显得格外不真实,却更能轻易地搅动藏匿在心底的感情。

林霂的眼睛里有泪光乍现,又很快忍了回去,答非所问:“你还在慕尼黑?”

萧淮怔了一秒,视线从她的手指挪至她的眉眼,对上那双疑似湿漉漉的墨瞳,胸口有些揪疼。明明很想揽她入怀,表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嗯,我还在。”

林霂牵扯嘴角笑了笑,说话的口吻不似久未见面,反而像是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刚结束工作?”

“没有,我还在忙。你在做什么?”

“我……我刚吃完晚餐,无所事事出来散散步,一会儿就回家。”

林霂说完又努力笑了笑,掩饰被香烟刺激得有些嘶哑的嗓音:“你去忙吧,别耽误工作。”

萧淮轻轻淡淡应了声,修长的手指依然扣着她的手指,没有打算放开的迹象。

她重复一遍,他这才慢慢松开她的手。

完全放开的那一刹,他的掌心空荡荡的,心也跟着空落落。至于她,如果不是强行忍住,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她喜欢他。

他思念她。

不可说。无从说。

萧淮回到车上,不一会儿车子发动起来,把林霂抛在了后面。

林霂折过身,和他处在同一平行线,但沿着反方向走去。

后视镜中她的身影越来越渺小,几乎要与黯淡的夜色混为一谈,萧淮的喉结滚动几下,突然开口让司机把车再开回去。

此时林霂已经穿过十字路口,每走一步路便抬手揉一下眼睛,刚刚揉散眼泪,听见背后传来洪亮的呼唤:“林霂!”

她应声回头,车灯发出的光线射入眼睛里,不禁抬手挡了下。再放下手时,她见到对面马路上的身影居然是去而复返的萧淮。

林霂愣在原地。

路口来往的车辆较多,行驶速度也比较快,萧淮完全无视这些,目光灼灼盯着她,跨过车流,朝她迫来。

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不容分说一把紧紧拽住她的手腕,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紧绷:“跟我走。”

她被他强行带到车子里。

车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回城堡大宅。她被他拉下车,拉到了五楼书房。

“不论你是不是遇到烦心事,都不要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可以在我这里看看书,听听音乐,放松心情。”萧淮说话时仍然紧攥着林霂的手腕,那么用力,导致她吃痛地哼了声。

他稍微松开点:“管家也在,假如你肚子饿,可以让他为你准备宵夜。”

林霂不至于缺心眼到问他为什么知道她不开心,垂着脑袋不吱声。

萧淮又说:“我今晚的工作宴会十分重要,涉及中西药业的并购案,无法推脱。但我保证尽快赶回来,也许是一个小时,不,也许更短,请你耐心等等我,我回来有话和你说。”

交待完,时间已经不允许再耽搁,他立刻驱车前往宴会所在地。

晚宴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分分钟皆是煎熬。当他好不容易结束应酬赶回城堡大宅时,没有看见林霂——管家说,他一离开,她也随即离去。

萧淮掏出手机就给林霂打电话,这时有通陌生的电话拨进来,接通后林霂的声音竟然出现在他的耳边:“萧——”

“你在哪里?”他突兀地打断。

“我,我在假日酒店。”林霂的声音讪讪的,“对不起,我不方便留在你那里,还是走了。”

面对“不方便”这三个字,萧淮霎时噎住。

电话那边的林霂神色略局促,手指缠绕着座机的电话线:“对不起,我大概猜得出来你想和我说什么,可是今晚不适合谈论那种话题,请原谅我。”

萧淮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十分难受,顾不得在她面前显得低微:“季云翀欺负你了?”

林霂被问得猝不及防,语塞。

萧淮追问:“他对你不好?”

林霂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然而她不愿意对着萧淮数落季云翀的不是:“没有,他对我还算不错。”

“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哭?为什么在街上游荡?”

“我……”林霂的话没有说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对萧淮说了句“稍等”,放下电话去开门,看清楚门口的人不是客房服务生而是季云翀,懵了好几秒。

是她的疏忽,季云翀早就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肯定可以通过她的刷卡消费记录,找到这间酒店。

林霂的脸色一变:“季云翀,你在跟踪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电话那头的萧淮听得一愣。

季云翀试图推着轮椅进入房间,却被林霂用身体挡在门外,只好说:“我担心你,你先回家好不好?”

“我说过了,想自己静一静。”

“这不是冷静,而是冷战。你负气出走,在外逗留不肯回家,分明就是在和我冷战。”

林霂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无力。她突然意识到,她和他在认知方面存在许多差异,小到个人空间,大到工作机遇——他往往把话说得很有道理,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要求她单方面配合他。

林霂深吸一口气:“不,我不回去,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季云翀拧眉:“我阻挠你去越南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好。那个地方落后混乱,你一个女人留在那里很不安全,请你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不提工作还好,一提到工作,林霂沉不住气:“那是我的工作,你不可以凭着你的喜好来替我做决定,况且你怎么可以一方面说支持,一方面阴奉阳违两面三刀?季云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

她的语气十分强硬,毫无回旋的余地,他哑口无言。

良久,他打破沉默:“我知道错了,保证再也不这样做。”

“那么请你联系人事科的领导,恢复我的援医资格,再订张机票,我必须飞回国上班了。”

季云翀眼睛里的情绪突地变得阴冷,脸上露出一丝竭力忍耐的愤怒:“去越南援医这件事,真的对你十分重要?”

他的语气略古怪,看人的眼神也有些冰冷,林霂被他盯着发怵,但也实话实说:“当然。”

“你撒谎。”季云翀不急不缓吐出三个字。

“我没有。”

“你说过,如果喜欢的那个男人舍不得你去越南,你就不去了。”季云翀挑了下眉梢,语气十分鄙夷,“我最大的过错不是舍不得你吃苦受罪,而在于我不是萧淮,以至于现在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讨你喜欢。”

电话那端的萧淮听到这些对话,思绪空白了一瞬。

林霂喜欢他?

这时的林霂在气头上,根本不记得房间里的电话线没有挂断:“季云翀,我曾经向你坦白感情状况,你不肯听,结果背地里调查我?”

话落,她突然想到最近针对萧淮的那些不实言论,难道季云翀暗中指使的?

还有关怡的公寓,难道也是季云翀买下的?

林霂对眼前人的感觉一下子变得陌生——记忆里他是个阳光开朗的人,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季云翀显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会努力喜欢我,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体现出尝试着为我们的感情做出努力。木木,你知不知道自己变得薄情寡义?”

林霂无语。

那时季云翀表现的那么真诚、那么通情达理,她确实在一瞬间产生了对他的怜悯,才点头同意说“尽量喜欢他”。如今这句话却变成他质疑她的理由,反而显得她理亏了一样。

她忍无可忍:“季云翀,你要讲道理。你故意欺骗我在先……”

“我被车祸折磨得生不如死,却十年如一日地爱你,舍不得你吃苦,只想好好照顾你。为什么我真心对待你,你却一次次说不,一次次拒绝我?萧淮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你不知廉耻地接近他?木木,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变得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我这两年来在医院里躺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你清楚吗?我被膝伤折磨的有多么痛苦,你又了解吗?现在你毫发无损,却拿援医当幌子,说要离开我?”

车祸是林霂这辈子最内疚也无法弥补的事情,但是一次又一次被提起,她真的快要承受不住道德底线被攻击时的痛苦:“车祸的事情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绝对不会抛弃你——但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车祸的问题,请你不要转移话题。”

“好,我们回归正题。你是打算自己跟我回去,还是我叫人请你回去?”

林霂讶异地看着季云翀,再开口时,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反感:“如果我不肯回去,你打算绑架我?”

电话那端的萧淮听到这里,一边保持通话,一边迅速回到车上,让司机驱车前往假日酒店。

很长一段时间,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气氛仿佛凝固了。

就在车子距离假日酒店只有三个红绿灯的距离时,萧淮听见那边传来“咔嗒”一声响,似是关门时的声音。

然后,他听见林霂说——

“季云翀,请你出去。”

第49章自白

目睹季云翀突然关上房门,林霂的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季云翀,请你出去。”

他却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既然你不肯回去,我就陪你在这里住一晚。”说完,他咬着牙关艰难地站起来,往前跨一步,出其不意地捞住她的肩膀把人压在床上。

两人一下子额抵着额,脸贴着脸。

林霂微一张唇,季云翀伸手覆上去,低眸和她对视:“木木,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情景吗?”

她的嘴被堵着不能说话,只听见他用悲伤的口吻道:“我过十八岁生日时,邀请同学来家里参加派对,其他人收到的邀请函上的时间是20点整,你的却是18点整。”

是的,那个时候她和他已经在老师、家长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交往了。为了防止恋情曝光,他想尽办法见缝插针地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当她提早来到季氏的豪华大宅时,就被他带到了特别准备的房间——在那里,她见到了一张时下流行的心形浪漫水床。

朦胧的红色,半透明的水晶帘和纱幔,再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烛光,她被他拥在怀里,就像是枕着一场最妙曼的梦,听他用深沉低醇的德语不知疲倦地念了一首又一首爱情诗歌。

明明是他的生日,他却把她宠成了公主。浪漫的烛光晚餐,动听的钢琴曲,沁人心脾的雷司令美酒……最后,在别墅庄园里的林荫小道上,他亲吻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纯洁地啄啄额头,而是像个男人紧紧地拥抱她,吻住她的嘴唇。

生涩的轻吮,紧张的触碰,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却让人倍感甜蜜,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今时今日林霂早就不是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当然知道被他压在床上、听他重提往事的用意是什么。

她的脸上没有出现被他拥在怀里亲吻时的羞涩,相反神色透出几分不安。季云翀见了,心底的痛苦又添了一层:“木木,为什么我回来之后你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你变了许多,让我觉得陌生又心寒。”

林霂被他捂住口鼻,有点喘不过气,尝试着转脸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捂着更严实。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一走就是两年五个月,一通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在你心里,我早就变成了过去。”季云翀轻声慢语地说着,神色有些动容,眸子里浮现出可疑的泪光,“你不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不能联系你是因为这两年来自顾不暇,生怕拖累你。”

“许多事情说出来你也不懂,我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风光,过得很不容易。父亲突然罹难,一句遗嘱都没有留下,母亲又疯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他突然收声,目不转睛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挑唇温柔地笑了笑:“我现在好不容易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什么都不缺,就只缺你。你不要生气了,原谅我?”

他撒开手,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林霂终于得到解脱,接连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待急促的呼吸平复会儿,她咽着喉咙说:“车祸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援医的事我也可以原谅你,但我们的感情真的无法回到过去。”

季云翀的眼神有点绝望,看了她一两分钟,忽地将她紧紧拥住。

“对不起,我可能是因为父亲和膝盖的事情导致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没有人能够懂得我内心的痛苦,包括你也不懂。每当我一次次坐在轮椅里看见你提着行李箱走进机场,我就深深地痛恨一切让我们分离的人或事。”

他恳求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舍不得你吃苦受累而阻挠你的工作。别离开我,我们重新开始?我失去了家人,你也失去了父母,我们共同经历了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更应当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林霂尝试着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未遂:“你不要这样,让我起来。”

“不,你先答应我重新开始。”

林霂被逼的没有办法:“季云翀,你太过分。”

他噤声,片刻后突如其来吻上来。她吓一跳,别开脸躲避,他却扳正她的脑袋,埋头深深吻住那两片馥香柔软的红唇。

林霂死死地闭着嘴,不让他得逞。

他捏住她下巴,手指一用力迫使她张开嘴,舌趁机探进去。

他吻得十分激烈缠绵,却仍不满足,狠下心肠用力地纠缠,甚至伸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

林霂浑身一震,来不及细想就踹向季云翀受伤的右腿。

他全无防备,被她弄个措手不及,从床上跌下去。

他倒地时的动静很大,林霂暗暗吃惊,腾地坐起来看见他一手扶着右腿,冷汗挂在额角,脸色惨白得有些骇人。

她迟疑了几秒,跳下床冲到房门。

刚打开门,几位保镖模样的男人围了上来,拦阻道:“林小姐,你现在不适合出去。”

她险遭侮辱,再被几个彪形大汉截住,心神不定地回头瞥一眼季云翀,见他神色痛苦地张口,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拉住她。”

她慌神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对面客房的门开了,一对年轻情侣有说有笑走出来,目光投向这边时,脚步顿住。

保镖一愣,林霂趁机狂奔向楼梯间,连下十层楼。

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迸出嗓子眼,她感到体力不支,偏偏听见楼上传来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似在追她,心中愈发忐忑,加快步伐再下五层楼。

她实在太着急,脚下踏空,从最后十几阶的楼梯上摔滚下来——额头没有守住,狠狠地嗑了下。

酒店大堂经理赶过来扶她,目光对上她的脸,大惊失色。

林霂摔得比较严重,额角的肌肤裂开,露出了里面的骨头。血不断地流出,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她浑然不知,只觉得脑袋晕得厉害,尝试着撑起身体却完全使不上力,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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