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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十一来啦。”一道浑厚而又沧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虚无缥缈,若远若近,仿佛就在你耳边,又好像飘散在遥远的天边。“睡了这么久,身体可还好?”
贺连城在玉虚老人座下排行十一,因此玉虚老人一直都唤他“小十一”。
“是徒儿不孝,让师父受累了。”贺连城垂下头,掩饰着自己眸中的湿润之意。
多年未曾听到师父这样亲切的唤他,让他一时心潮翻涌。
这三年多来,虽然他躺在圣地的寒冰床上,但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知道是师父和大师兄竭尽全力治好了他,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也明白师父让他沉睡五年的良苦用心。
师父他老人家洞察先机,早已算出自己会有此劫难。而他让自己沉睡在天山,则是化解他命中这一劫数的方法。
他身上背负的仇恨太重,若是没有陷入沉睡,以他当时的性子,怕是早已和完颜律、完颜平两人彻底闹翻,兵戎相见了。
如此一来,整个贺氏家族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小十一,醒了之后有何打算?”玉虚老人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
“徒儿……不知。”贺连城默然片刻,才抿唇答道。
这是实话。他与完颜律、完颜平之间的种种前仇旧恨和恩怨纠葛,他需要时间来整理,来考虑。
“也罢,为师只跟你说八个字,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你……好自为之吧。”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贺连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抬头看向洞口,眸光深邃而平静。“徒儿记下了,多谢师父教诲。”
“去吧。”玉虚老人淡然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倦意。
这个徒儿从小性子就倔,只要是他自己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就如四年前,他同样没有听他的忠告,执意下山,受封北狄护国将军,才惹出日后这种种事端。
“是,徒儿告退。师父保重。”贺连城朝着洞口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和凌未央一起离开。
冰缩寒流,川凝冻霭。寒冰圣地到处是晶莹透明的冰柱,或低或昂,小大莹洁。凌未央和贺连城并肩漫步于参差不齐的冰柱之间,宛若置身于仙境之中的仙人。
“大师兄,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贺连城转头看向凌未央说道。
凌未央拍了拍贺连城的肩膀,“若是让你睡够五年,说不定你会怨恨师父和大师兄一辈子的。小十一,三年前送你上天山的那位姑娘……”
闻言,贺连城脸色一变,打断了凌未央的话,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凌未央挑了挑眉。原来你这小子对人家姑娘早就上了心了,亏他还一直以为是那位叶姑娘的一厢情愿呢。
无视贺连城急切的眼神,他故意掩嘴轻咳了一下,才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对连城师弟来说,或许这还是一件好事儿。那位姑娘她不日就要嫁人了,大师兄是想着毕竟那姑娘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如今她大喜之日,你怎么着也该去表示一下……”
什么?!嫁人?大喜之日?贺连城睡了三年多,刚一醒来就被凌未央这个消息炸的七荤八素,眼前发黑。
他真希望是自己睡的太久,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她要成亲了!
大师兄说什么?对他来说,这还是一件好事儿?
我呸,好事你妹!贺连城几乎是低吼出声了,“是谁?”
或许也只有凌未央能听懂他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了,他不疾不徐的回道:“西凉国延平王世子。”
果然是慕容景!他早就知道那家伙对她不怀好意,这几年,她眼睛看不见,那家伙定是千方百计趁虚而入了吧。
贺连城攥紧了拳头,想到她和慕容景在一起的画面,他心底深处的酸涩感就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行,他不能让她嫁给慕容景。
“什么时候?”贺连城脸色阴沉的问道。
凌未央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挑眉道:“七月初七。若是你脚程够快,或许还赶得及看他们拜天地……”
“不会有什么婚礼!”一声斩钉截铁的低喝,话音还未落下,月白色的身影已经大步往圣地出口而去。
“等一下。”凌未央唤住了匆匆离去的贺连城,“莫非你打算就这样去西凉?让我想想,死了多年的北狄护国将军,却忽然出现在西凉国世子爷的婚礼上,更甚至还当场掳走了人家的新娘子……如果你不想活的话,何须如此麻烦,我这就可以送你一程。”
贺连城脚下一顿,回头看向凌未央,咬牙道:“大师兄有何妙计?”
今日好像已过了初一,要是他再不出发,就真的赶不及了。
贺连城心急如焚,可是凌未央却依旧不急不躁,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银色面具,朝他所在处扔了过去。
“戴上这个,还有,小十七带着几名弟子已在山门外等你。不过大师兄最后还得问你一句……”
贺连城抬手接下银质面具,打量了几眼,便抬眸静待凌未央发问。
“小十一,你……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
那个叶姑娘是个好姑娘,凌未央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了。
贺连城顺手戴上了面具,遮去了他俊朗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而锐利的光芒。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第239章 忆往昔
她是他的女人。
贺连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头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寒冰圣地沉睡了三年多,他的身体早已复原,可是她的眼睛,却连大师兄都没有办法医治。
而她会双目失明,都是为了他。
在那个山洞里,她为他运功解毒耗尽了心力,又褪下自己的衣衫,用体温给他取暖。
那一晚,他其实醒来过,虽然只有短短的片刻,但是也足够感受到怀中女子柔软的身躯和细腻的肌肤。
她的身体紧紧依偎着他的胸膛,纤秾合度,白皙光滑,为了给他取暖,自己却冻得浑身冰凉。
那一刻,他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怜惜。同时也让他确认了,这个女人对他是有情的。
但是对于这个发现,他并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隐隐还有几分欣喜。
为她穿好衣衫,他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然后重新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他心里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抱着她,亲她额头的动作似乎有些熟悉,又很自然。
可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起他们两人之间有过什么交集。
除了天山脚下的寒潭那次。
下山之后,路经山脚那个寒潭之时,他勒住马缰,驻足了良久。
“十一师兄,怎么了?”见贺连城停在寒潭边,望着潭水发呆,排行十七的原泊洲好奇的问道。
贺连城淡淡一笑,素来锐利如锋刃的眼眸此时却有了几分暖意。“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十年前,他初上天山学艺,虽是踌躇满志,但丧父之痛仍未平息。行至天山脚下,他偶遇野狼群,一时少年心性,争强好胜,同时也为了发泄心中悲愤,便不顾侍卫苏力的劝阻,策马追猎狼群而去。
那时他的箭术已经小有所成,野狼群在他的捕猎射杀之下,四散逃窜。而他在一通策马疾奔,放箭射杀之后,心情也稍有好转。
就在他掉转马头,想要继续往天山而去之时,却听到附近传来呼救声。
原来在他的攻击之下,慌不择路忙于逃命的几匹野狼朝着寒潭方向快速奔去,而前方,一个瘦小的身影也在拼命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救命”。
直到跑至寒潭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回头看狼群越追越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纵身一跃,跳下了寒潭。
耳中听得“扑通”一声,他暗叫不好。这人大概是误以为那狼群是在追赶他了。寒潭深不见底,潭水冰冷刺骨,这大冬天的,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待他策马赶至寒潭边,见到在潭水里胡乱扑腾,浮浮沉沉的小小身影,他就知道此人不会凫水,眼瞅着就快要沉到潭底,一命呜呼了。苏力和其他侍卫们还未赶至,再说这祸是他闯的,他又岂能见死不救?
于是他毅然跃下了寒潭,救起了那个瘦小的身影。救上岸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居然是个瘦弱的小女孩,全身上下没几两肉,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双眼睛了。
又黑又亮,泛着莹莹光泽,犹如两颗黑宝石一般,镶嵌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给她面黄肌瘦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生气。
有时他想想自己还真是挺迟钝的。多少次他们两人在西北陌城见面,他都隐隐觉得她的眼睛让他感到很熟悉,然而却始终想不起来,他们以前究竟在哪里见过。
直到那天,他把她作为煊王府的奸细关进了大牢。苏力带人搜查她落脚的那间小屋之后,把那件黑色的大氅呈到了他面前。
苏力讶然道:“少将军,这不是你年少时穿过的衣服么?那个叫山风的女子,莫非就是七年前,你从天山脚下的寒潭救起的那个女孩?”
黑色的料子,白色的毛领。没错,这是他的衣服无疑。
当时他把她从寒潭救上来,见她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心下不忍,便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
他没有想到,那个小女孩会把这件衣服一直保存至今,而且七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完好无损,丝毫未见褪色和磨旧。
那一刻,他大胆猜测,或许,她对那个救她的少年萌生了情意。
如果没有情意,又何必如此珍视这件衣服,将它如此郑重的保存至今?
可是她知道,当年那个救她的少年,就是他贺连城么?
“她人呢?可还关押在贺府大牢?”他向苏力沉声问道。
苏力语带惋惜的回禀道:“今日一早,便被扎布带到图巴族的水牢去了,听说过两日要把她作为那阔台祭天典礼上的祭品给烧了。”
他轻抚着白色毛领的手微微一滞,思考片刻之后,拿起狼毫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封好交给苏力。
“苏力叔,你亲自去,把它交给延平王世子,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还有,两日之后的祭天礼,带上侍卫队所有人。”
那日在小屋外面,慕容景带兵相救于她,还当众宣称她是他的女人,想必应该是喜欢她的。
那么,得知她即将被施以火刑的消息,他定会赶去相救。
纸条上是图巴族祭坛的地形和兵力分布,希望这个慕容景不要太弱了,让他失望。
当然,如果慕容景果真如此没用,救不了她,那么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贺家军侍卫队是由他亲自训练而成,他相信他们的实力。
好在慕容景还是来了,虽说来的慢了一些,害她险些被图巴族族长的长子特木尔伤到。
他故意与特木尔费了一番口舌,又加入了那场混战,才助慕容景顺利带着她解围逃脱。
她女扮男装混入贺家军,煊王府细作的嫌疑仍未洗清。但是为着七年前由于自己的年少任性,害她掉落寒潭差点没命这个渊源,他还是以自己的立场,尽己所能的帮她助她,从图巴族人手里救下她一命。
就当是补偿七年前自己对她所犯过失的亏欠吧。他一直都用这个理由说服着自己。
那一晚,他看着她虚弱的趴伏在那头火犼背上,被慕容景全心全力保护着,顺利突破了图巴族人的重重包围。
他清楚的记得,在临去之前,她看了他最后一眼。
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他的心瞬间缩紧。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慕容景并不熟悉大定城,于是他找了一处极为偏僻幽静的山中村落,让慕容景将她安置在那里。
那段时间,她的身体一度十分不好,听说畏寒怕冷的旧疾也一并复发了。
这个旧疾,想必就是当年掉落寒潭之后落下的病根吧。其实归根究底,她会患此旧疾,也是被他所害。
好几次,他隐在林间暗处,默默的看着在村子里养伤的她,苍白消瘦的如同纸片人一般。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疼。
当然,他也看到了慕容景对她照顾的很周到,很细心。可是对此他没有丝毫欣慰的感觉,反而心中的酸涩之意却越来越浓烈。
正如此时,他月白色的身影悄无生息的落在延平王府屋顶。
王府里一片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入目所及处皆是端庄工整的大红“囍”字。
他觉得心里头那熟悉的酸涩感又开始无法自控的蔓延。
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把她推给慕容景了。
因为,她只能是他的女人。
☆、第240章 问芳名
西凉国都城。
孟元珩、沈千沫及以墨青山为首的墨门中人已于日前抵达西凉国,与西凉王会面之后,便被安排在了驿馆住下。
两日之后,便是慕容景和叶清岚的大婚之礼。
西凉国都城东面,一座颇为清雅的府邸。
这是慕容景为叶清岚在西凉国内安排的一处别院。
与延平王府铺天盖地的喜庆气氛比起来,这里显然要内敛低调许多,只有高悬于大门外的大红灯笼和廊柱上结着的红绸丝带,昭示着今日是在这座府邸住了三个多月的女子的大喜之日。
墨门一干人等早早的便来到了此处,原本清冷的院落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房内,叶清岚一袭大红嫁衣,坐于铜镜前。沈千沫站在她身后,正在替她梳头。
青丝如瀑,长至腰际。沈千沫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替她细心的梳理着。
玄羽在旁边看的饶有兴致,配合着沈千沫的动作,嘴里还煞有介事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念完这三句之后,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却不知下文是怎样的了。
团子腻在叶清岚身边,好奇的摸着嫁衣上的亮片,玩的不亦乐乎。见玄羽不继续念了,抬头问道:“玄羽姐姐,你刚才说得话真好听,可是只有这三句么?”
玄羽抓抓头,干笑了一下,“那个,呃……下面的,我……想不起来了……”
她也只是在她师姐出嫁的时候,偶然听喜娘念过一次,当时觉得挺有意思的,便留了个心眼记了几遍,不过时间隔得太久了,她能记住前面这三句已经很不错了。
“娘亲,接下去是怎样的?”团子同学显然来了兴趣,见问玄羽是没希望了,便转而向自己的娘亲发问。
在团子小小的认知里,自家娘亲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的,总是会有这样那样新奇的想法和主意。所以请教娘亲是肯定没错的。
沈千沫看了一眼求知心切的团子,含笑道:“你玄羽姐姐刚才念的只是前面三句,其实这个总共有十句,寓意十全十美。”
团子点点头,“那还有下面七句是怎么说的呢,娘亲?”
沈千沫一边轻轻梳着叶清岚的长发,一边缓缓说道:“四梳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好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过海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双双到白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玄羽终于串联起了自己的记忆,开心的连连点头。
团子也没闲着,摇头晃脑的学着沈千沫的话语念了一遍。软软的童音给房里平添了几分喜庆和温暖。
沈千沫替叶清岚精心梳好发髻,化好妆容。只见出现在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容颜绝美,让众人都不觉看呆了。
“清岚姐姐,你好美啊!”玄羽张大了嘴,在一旁由衷的感叹道。
团子颠颠的又朝叶清岚凑近了一些,趴在她腿上,甜甜的说道:“岚姨,你真漂亮!”
叶清岚垂眸,循着声音伸出手摸了摸团子的头,浅笑道:“团子乖,你娘亲成亲那日可比岚姨漂亮百倍呢。还有你,玄羽……”她朝玄羽所在方向偏过头,“日后你嫁人,肯定比我现在这个样子要美丽多了。”
沈千沫握住叶清岚的手,含笑道:“玄羽和团子说的没错,清岚,你很美。”
就算是双目失明,眼眸无神,她依然是美丽的。所以,她一点都不需要妄自菲薄。
“清岚,我觉着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好归宿。我看慕容世子是真心对你好的,瞧这府邸,这嫁衣,这首饰,哪样都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看到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玄羽也在一旁附和道:“清岚姐姐,煊王妃说的没错,照我看这府邸里的一草一木,慕容景应该都是费了心的。不论是这院里的盆景,还是这房里的摆设,都是对清岚姐姐你恢复身体有好处的东西。”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叶清岚点点头,面色却是沉静如昔。
是的,慕容景的确对她很好。好到让她觉得无以为报。
所以,她才会在他提出要娶她,照顾她一辈子的时候,点头答应。
她不喜欢欠别人恩情。既然慕容景不嫌弃她是个废人,那么她嫁于他又何妨?
在有生之年陪伴他左右,或许是她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了。
门外,一名侍女匆匆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