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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千沫扯了扯嘴角,淡淡说道:“贺将军深夜造访,应该不是来关心我是不是怕你这个问题吧?”
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贺连城眼神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他上身微侧,朝沈千沫身后看了一眼,冷声说道:“你不是很擅长自己解绳子的吗,这次怎么不解了?”
沈千沫冷笑道,“贺将军把我保护的这么好,横竖不管怎样都逃不出贺将军的手掌心,这绳子解与不解又有何分别,何必白费力气。”
“你倒是识时务。”贺连城嗤了一声,定定的看向她,语气森然的说道:“那你猜猜,本将军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你和你肚子里孟元珩的种呢?”
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眸幽深如寒潭,沈千沫甚至可以在他深棕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不是贺将军,又怎知贺将军会如何对付我们?”沈千沫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语调清冷而坚毅。“我只知道,我会竭尽所能保护好这个孩子,这就够了。”
闻言,贺连城轻笑了一下,笑声中淡淡的落寞,几不可闻。“没想到你对孟元珩倒是一心一意。只是孟元珩现在已是乱臣贼子,叛国谋反,滥杀无辜,被千夫所指,人人唾骂,你跟着他想必不会有好日子过。”
提起这个,沈千沫心中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孟元珩会变成这样,全是为了她。而究其根源,还不是被贺连城、孟天珞、墨寒山这些人所害。
在双溪村养伤的那些日子,她早已串联起自己坠崖前后的种种因果关联,再加上离开双溪村之后的一路所见所闻,更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这一切都是贺连城和墨寒山的诡计。
在锦阳关之时先是贺连城假意不敌,撤出黎城,而墨寒山则利用铁头将自己引至雪岭,在崖壁石块上做手脚,害自己坠崖,然后顺势将这个责任推给孟天珞。不出他们所料,孟元珩伤心过度,一怒之下杀光了孟天珞的人马,自此与大晟反目成仇,成了人人不齿的乱臣贼子。
想到这里,她只觉心中疼痛难忍,素来淡然的语气也凌厉了几分。她是为孟元珩心疼。
“那又如何?就算他是乱臣贼子,也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只知道用他的女人和孩子来威胁他……唔……”
沈千沫只觉得眼前一闪,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已被贺连城紧紧扼住。
“住口。”贺连城咬牙切齿的说道,眼中的怒火升腾而起,几乎可以将她化为灰烬。“你就这么维护他?”
而他,在她心目中,却是如此不堪。
其实他何尝不清楚,沈千沫有这种想法并不意外。当日她在雪岭意外坠崖,是他所害,她恨他,讨厌他,这很正常。可是偏偏心底深处升起的那股嫉恨交加的感觉,像是交织疯长的藤蔓一般,狠狠的揪痛了他的心,让他无法自控,简直失去理智。
“他是我……夫君,而且对我情深意重,就算他……不容于整个天下,我也不会……负他。”由于被扼住喉咙,沈千沫发音不畅,只得断断续续艰难的说道。
感觉脖子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脸色也微微泛红,但是她的眼神依旧平静。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即将失控的男人,看着他俊朗的容颜瞬间变得铁青,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瞳孔四周遍布着条条血丝。
此时的贺连城,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狠厉决绝中又带着几分迷茫和怅然。
这样的眼神让沈千沫心尖一颤。今夜的贺连城,让她觉得很危险。
就算是孟元珩不容于整个天下,她也不会负他!
贺连城此刻满脑子都是沈千沫的这句话。他的手中就是这个女人的脖子,如此的纤细而又娇弱,仿佛只要他再稍微加点力气,就会被一把捏断。可是指尖传来的那种细腻柔滑的触感,却该死的让他欲罢不能,反而想贪恋的更多。
手上的力道逐渐放缓,他的手指松开她的脖颈,缓缓上移,转至她肤如凝脂般的脸颊处,指尖轻触,动作轻柔,仿如情人之间的呵护缠绵。
“好,好一个情深意重,好一个定不负他。”贺连城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声清冷,空洞黯淡,然而他的心底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那是嫉恨的妒火。
“你们大晟最看重的便是女子的贞节,本将军倒要看看,若是你失去了贞节,孟元珩还会不会继续对你一往情深。”
☆、第131章 刺心,墨门中人
沈千沫偏过头,脱离他手指的抚触,然后整个人朝床角挪了挪,对贺连城皱眉说道:“贺将军,你喝醉了,请你离开。”
他不是要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吗?他不是还要拿自己去威胁孟元珩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的贞节上面去了。
就算她失了贞节,被孟元珩抛弃,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这不是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吗?
沈千沫满腹不解,所以也只能认为,贺连城现在是醉的不轻,神智模糊了。
可是贺连城却像是被沈千沫淡漠疏离的表情和嫌恶抗拒的眼神伤到,俊脸一沉,长臂伸出,他一把便将手脚被绑缩在床角的沈千沫轻松拉到自己眼前,单臂环住她娇小的身躯,另一只手固定在她的后脑勺上,不待沈千沫反应过来便不由分说的吻上了她的唇。
醉了?他在心里苦笑。他多希望自己能醉,可是任凭他如何将一杯杯的烈酒灌下肚,心中的酸涩嫉恨和对她的贪恋渴望却没有减少分毫。
贺连城的吻犹如他的人一样,狂肆而霸道,果断而决绝,而他唇齿间散发出的阵阵酒气,更是让沈千沫心中发颤。
她难得的有些慌神,张嘴便狠狠的咬在他的嘴唇上,同时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也快速动作起来。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开手上的束缚。
这一刻,她隐隐觉得,贺连城要毁她贞节的念头,是认真的。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
口中尝到一股咸涩的血腥味,应该是自己咬破了他的嘴唇。
一声轻“嘶”,贺连城吃痛之下,离开沈千沫的唇,抬手用指尖抹去自己唇上的血迹,淡淡猩红的眼眸却死死的盯着她,而后勾起唇角,魅惑一笑,使得他俊朗的容颜带上了几分邪肆张狂。
“沈千沫,你在害怕。”低沉的轻笑,带着几分夙愿得逞的心满意足。
刚才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慌。而这个发现,瞬间让他心情大好。
原来这个女人也会害怕。
沈千沫暗自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饶是她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一流,此刻也搞不懂贺连城的真实意图和打算。可是贺连城无理的举动和戏弄的口吻却激怒了她,使得她素来淡然的神色布上了一层寒霜。
“贺将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我失了贞节,就失去了棋子的价值,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那又如何。”贺连城嗤之以鼻,“一颗废弃的棋子,若是她足够听话,本将军也不介意留着她。”
或许,他早已没有把她视作棋子,而只是以此为借口,想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贺将军还真是天真。”沈千沫冷冷的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沈千沫会甘心做一颗听话的棋子任你羞辱和摆布吧。若是有朝一日,煊王妃怀着身孕横死在北狄护国将军府的消息传出去,你以为孟元珩会放过你?到时煊王府向北狄开战,北狄王那里你又如何解释?”
“你……你宁可死也要为孟元珩守节?”听了沈千沫这番话,贺连城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这个女人,果真对孟元珩情深至此吗?
心中那股妒火越烧越烈,他猛地欺身而上,手臂一使力便将沈千沫推倒在床,高大的身躯随即低俯而下,顿时危险而强势的男性气息便将沈千沫团团笼罩。
“沈千沫,本将军倒想看看,你是否果真如你所言那般贞烈。”在妒火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贺连城的眼眸已渐现疯狂,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得到眼前这个女人,不管她对他的恨意有多深,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温热的男性气息在她的颈项处流连辗转,贺连城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庞,然后来到她的脖子处,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让沈千沫心慌意乱,而身体又被他牢牢的禁锢住,无法动弹。
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馨香仿佛催化剂一般,彻底激发了贺连城心中连日来的压抑和渴望。他的手指扯住她的衣衫领口。“刺啦”一声,衣领应声而裂,现出脖子下面白皙的肌肤和深刻的锁骨。
贺连城看在眼里,理智渐失,眼神转暗,俯首便向沈千沫裸露在外的锁骨处吻去。
“唔。”
一声闷哼从贺连城的口中发出。
胸口处猛地传来一记突如其来的刺痛。他下意识的往下看去。
一只纤纤素手正紧紧握着一支明晃晃的金簪,簪子的尖端显然已经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立马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将他胸前月白色的衣衫晕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沈千沫,你……”贺连城紧紧抓住沈千沫那只握着金簪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他知道绳子绑不住这个女人,可是他没有想到,她手上居然还藏着武器,而她会如此毫不留情的将它刺入自己的心脏。
“这一簪,希望能让贺将军清醒一点。”沈千沫双手可以活动,身体便灵敏了很多。她几下挣脱贺连城的桎梏,退至一边,与贺连城静静对视。
她在等待。这只金簪是当日在贺府地牢她从楼新月头上拔下,之后她一直随身携带,日日用迷魂散浸泡,就是为了用来防身。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贺连城瞪视着她的利眸渐渐失去了神采,随后高大的身躯便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似是无意识的喃喃低语了一句:“沈千沫,你就这么恨我……”
不过此时沈千沫也没心情去探究贺连城昏迷之前,他眼中那抹刻骨的伤痛到底是所为何来了。麻利的解开自己脚上的绳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她动作轻巧的下了床。
衣领已被贺连城撕裂,她皱了皱眉,只得找出一件外衣随便套上,正在此时,她却耳尖的听到屋外有几声异响。
下一瞬,窗门猛地被撞开,一个利落敏捷的黑色身影从窗口一跃而入,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完全看不出相貌。
沈千沫心中一凛。这人又是谁?
黑衣人在看清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贺连城之后,轻轻“咦”了一声,然后对坐在床沿,充满戒备的沈千沫低声说道:“谢兄,是我。”
这声音是如此耳熟。沈千沫立马就辨认了出来。
“百里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家伙不是应该呆在贺府地牢的吗?怎么会突然穿着夜行衣,如此神秘的出现在这里?
这时,窗口处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只是这个黑色身影却没有进房,而是姿态优雅的侧坐在窗沿上,不耐烦的催促道:“动作快点。”
一身夜行衣勾勒出她侧身而坐的窈窕身形,说话的语调虽然刻板,声音却是清婉动听。
尽管她同样黑巾蒙面,容颜难辨,但是很显然,这名黑衣人是个年轻女子。
沈千沫不禁有点傻眼。请问这两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谢兄,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要想逃出贺府,就快点跟我们走吧。”百里笑上前拉起沈千沫,也是一迭声急不可耐的催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虽然沈千沫跟百里笑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看来,他和眼前这个黑衣女子一样,都是身份神秘。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不想逃离虎窟又入狼窝。
“哎呀谢兄,这一时半刻我真的跟你说不清,总之你相信我们,一定会安全将你带离贺府……”
百里笑还要喋喋不休的讲下去,窗沿上那个黑衣女子的耐心却仿佛已经消耗殆尽,她一个闪身便来到百里笑身旁,还没等沈千沫看清楚她的动作,百里笑右手臂上的衣服已被她撕裂出一道口子。
“给她看。”干脆利落的三个字,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清岚师姐,你怎的如此粗鲁。”百里笑苦着脸,哀怨的瞪了她一眼,对上她死气沉沉毫无温度的眼神,倒也无可奈何,只得认命的将手臂凑到沈千沫跟前,说道:“谢兄,你看到我臂上的刺青,就会知晓我的身份了。”
就着屋内昏黄的烛光,沈千沫看清百里笑臂上所刻的刺青图案之后,一时也是出乎意料。
百里笑堪称白皙的右手臂上,刺着一个青黑色的小字。
这个字,对沈千沫而言,是如此的熟悉。
那块让墨寒山心心念念的墨子令,正面就是这样一个字。
一个繁体的“墨”字。
☆、第132章 逃脱,清岚师姐
“你们是墨门的人?”沈千沫略有几分诧异的问道。
“没错没错。”百里笑一迭声的点头,语气有些兴奋的说道,“谢兄真是好眼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那名窈窕的黑衣女子,“这个,嗯……没什么礼貌的女人叫叶清岚,名义上虽然是我师姐……”
“闭嘴!”在百里笑忙着向沈千沫介绍之时,叶清岚早已来到床边。贺连城静静的侧身倒在床上,双目紧闭,薄唇紧抿,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胸前那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仿佛在昭示着他刚才所受的那一下刺心之痛。
“他死了?”叶清岚回头喝止了百里笑的喋喋不休,朝沈千沫询问道。
“不会。”沈千沫收起掉落在贺连城身旁的那只金簪,淡淡的说道:“只是中了迷魂散,暂时昏迷过去而已。”
刚才那一簪,她的本意也只是想让贺连城中迷魂散晕倒而已,并未存了要他性命的想法,因此刺得并不深。
叶清岚粗粗查看了一下伤势,果然,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看来并无大碍。她语调清冷的对沈千沫说道:“要不要解决了他?”
“不用。”沈千沫沉吟了一下,出声道,“不必多生事端,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贺连城在北狄的身份举足轻重,若是就这样死在他们手上,恐怕不仅仅是对北狄,对整个天下局势都会有影响。
现下时局本就动荡纷乱,她不希望再雪上加霜。
还有,她虽然极度反感贺连城刚才对自己欲行不轨的行为,但是之前他两次替她解围,她也记在心上。
只是对于贺连城的心思,她倒还真是有些猜不透。
叶清岚闻言,难得的正视了沈千沫一眼。
她从小混迹江湖,可以说是阅人无数,看到沈千沫拢于外衣内貌似被撕裂的衣领,和凌乱的床榻上受伤昏迷的贺连城,自是一下便猜出刚才在这个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一个意图非礼自己羞辱自己的男人,她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理智,看来外界对这位煊王妃的传言果然不假。
虽然心里对沈千沫生出几分欣赏,但是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早已造就叶清岚不动声色的性格。她朝沈千沫微微点了点头,对百里笑语调平平的说道:“带她先走。”
“好。清岚师姐你小心点。”百里笑这下倒是应的爽利,朝沈千沫催促道:“谢兄,贺府守卫森严,并不是那么容易脱身,快走吧。”
“叶姑娘不一起走吗?”沈千沫看向叶清岚,出声问道。
既然已经确认他们是墨门的人,沈千沫当然信得过。
当日墨家满门被流放荒城之时,墨青山将墨门掌门的信物——墨子令传给她,其实也就相当于把整个墨门托付给了她,她一直深感肩上责任重大,怕自己有负墨青山当日所托。可是还没等她把墨青山交给她的那些记载着墨门经营情况和门人名单的厚重书册读完,理清墨门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的思路,锦阳关便起了战事。
之后她代孟元珩领兵出征,在雪岭自己被害坠崖,而孟元珩悲愤之下起兵叛国。才短短两个月,这天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让她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所以直至今日,对于墨门的事情她竟然知之甚少。
如今反倒是墨门的人主动找上了她,想来大概是因为自己掌管着墨子令之故吧。
孟元珩曾经跟她说过,这墨子令历来是墨门掌门的信物,见此令如同见掌门。
百里笑既是墨门中人,自然知晓墨青山已将墨子令传给她一事。那日在贺府得知她的身份后,他便将消息传了出去,联络其他墨门中人前来相救,这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她的印象中,墨门中人似乎应该都是身怀绝技神秘莫测的,然而百里笑这个奇葩显然跟她心目中的形象差距甚远,倒是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透着自信果敢狠厉决绝的叶清岚让她很感兴趣,甚至她隐隐觉得,这个叶清岚的性子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或许果真是性格相近心意相通使然,叶清岚在沈千沫平静淡然的眼眸中居然也感受到了几分关切之意。而这种浅淡却真诚的关心让她心中一暖。
然而她一向面无表情惯了,所以也只是淡淡朝她颌首,言简意赅干脆利落的说了三个字:“我殿后。”
沈千沫见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言。她本就不是矫情扭捏之人,况且贺府并非久留之地,贺连城虽中了迷魂散,但是不知何时会苏醒,所以速战速决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