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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她的目的就是将贺连城引至这个隐蔽的密林,现在既然目的已达成,叶清岚也不再逃避,抽出腰间软剑便回身抵挡。
“叮!”
两剑相击,发出清脆声响。很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缠斗在一起。
叶清岚胜在身姿轻盈,剑法灵活,招式刁钻,然而贺连城的剑法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招招凌厉,全无破绽,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分出胜负。
有打斗就必然会闹出动静,从而惊动其他人,这不是叶清岚今晚诱贺连城来此的本意。她无心恋战,便故意虚晃了一招,被贺连城抓住机会趁机击破。
很快,贺连城手中那柄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泛着凛凛寒光的长剑便架在了叶清岚的脖子上。
“是你?!”贺连城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不禁剑眉微皱,显然有些意外。
☆、第174章 往事,密林重现
眼前的女子,一身黑衣,面容沉静,五官清丽,正是当日在煊王婚宴上驯服火犼的那名女子。叫什么名字来着,贺连城皱眉思索了一下,却一时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姓叶。
“你故意引我至此地,有何企图?”他神色冷峻,沉声问道。
精明如贺连城,自是早已看出,刚才两人的一番较量,眼前女子并未尽全力,而凭她的身手,若是有心行刺,刚才在屋顶上绝对不可能如此低级的暴露自己的行踪。
叶清岚却是半晌不做声,就那样静静的站着,抬眼看向贺连城,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蕴藏着惊涛骇浪。良久之后,她才出声问道:“你是天山门人?”
若是贺连城足够了解叶清岚,便会发现此时叶清岚的眼神已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无波,甚至于她的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不过显然贺连城并未注意到叶清岚的异常,他剑眉微皱,并未理会叶清岚的询问,只是将手中长剑紧了紧,语气更冷,眸光更利。
“回答我的问题。”
颈上传来剑刃冰凉的触感,紧贴着肌肤,似乎只要他再微微一使力便可以见血封喉。可是叶清岚却全然没有感觉。她此刻已全身心沉浸在另外一个发现中,差点将自己今晚此行的目的都忘在了脑后。
贺连城,是你吗?七年前,在天山脚下那个冰冷刺骨的寒潭里,救起我的那个白衣少年,是你吗?
他刚才所使剑法是天山派独门剑法“天人合一”,那么他必是天山门人无疑。而七年的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然而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却始终未变。
月光如练,银辉满天,一袭月白色衣衫的男子,长身玉立,佩于玄色腰带上的那块菱形玉佩,在月色清辉中泛着莹莹翡翠光泽,在刚才两人近身搏击,衣袂翻飞之时,轻易就吸引了叶清岚的视线。
别致的造型,温润的色泽,这块玉佩对于叶清岚来说是那样的熟悉,七年前她曾经握在手上细细刻画过,而这七年来她也从未有一刻忘记。
她并非第一次见贺连城,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看清他身上所带腰佩的样子。或许是以前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而上次在贺府听松园厢房内,她意外跌入他怀里,却因为心慌意乱之下匆忙挣脱而逃,哪里会去注意他身上所佩戴的玉佩。
贺连城见叶清岚只是直直的看着他,良久不语,顿时心生不耐,冷声说道:“既然费了一番心思把我引来这里,又何必装聋作哑,你再不说,休怪我手下无情!”
看着眼前这个如青松般身形挺拔的男子,射向自己的眼神却犹如天山寒冰般冷酷无情,叶清岚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贺将军会如何手下无情,一剑杀了我?”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轻微的弧度,却隐隐带了几分自嘲。
时过七年,那个温和俊朗的少年已经长大,深刻硬朗的五官,锐利如刃的眸光,冷若寒冰的面容,已再难觅七年前,在天山脚下的寒潭边,他将一袭厚实和暖的大氅覆于她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上时那种细心温柔。只有此时他身上衣袂猎猎的月白色衣衫,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白衣少年重合起来,让她心中苦涩,眼眶发酸。
贺连城剑眉微挑,淡然道:“你深夜擅闯使臣别院,又故意诱我至此地,鬼鬼祟祟,居心叵测,就算我一剑杀了你,煊王府也无话可说。”
叶清岚强自压下满腹涩意,心绪逐渐恢复平静。多年混迹江湖刀口舔血的生活,早已造就她冷静自制的性格。定了定心神,她的语调已恢复平稳。
“贺将军不必疑神疑鬼,我引你至此,是奉王妃之命,有事相告。”
“哼,你当本将军是无知孩童?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而是需要采用如此鬼祟隐秘的方式?”贺连城眼神锐利,气势凌人。
叶清岚却依旧淡定,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平静出声道:“其实此事本与我们无关,乃贺将军的私事,只是我家王妃念在当初在贺府做客之时,将军数次相助之情,才特意派我前来告知将军。”
是那个女人的意思?贺连城心头一跳。不过那个女人怎么还会记得自己对她的相助之情?她不是应该对他恨之入骨吗?那晚她刺向他心口的那一簪,至今那种锥心之痛还历历在目,多少次在梦中将他痛醒。
他的私事?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特意派人在深夜前来告知于他?
叶清岚见贺连城有些出神,知道她搬出沈千沫的名字起了效果。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以更冷淡的语气说道:“贺将军若是想知道……便放下你手上的剑。”
贺连城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考虑片刻之后毅然将手中长剑从叶清岚脖子处拿开,却并未入鞘,仍然牢牢握在手上,似乎是随时保持着警惕。
“说,到底什么事?”只有一句咄咄逼人的询问,完全不给叶清岚任何转圜的余地。
叶清岚却是难得的犹豫了。她一向说话直来直去,从不会拐弯抹角,原本她也是打算照本宣科,传达完沈千沫的吩咐便算是完成了今夜的任务。可是如今在知道贺连城就是七年前那个白衣少年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不到那样潇洒的事不关己了。
她开始为他担心。担心他知道此事后会有何反应,担心他查出真相后又该何去何从,而他的决定又会对他的将来造成怎样的影响。
“此事……”叶清岚顿了顿,字斟句酌的说道:“是关于你父亲真正的死因……”
贺连城见她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不语,眸光一冷,沉声说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叶清岚轻吁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说道:“其实七年前你父亲并不是死于煊王之手,而是被完颜律暗害而死!”
闻言,贺连城愣怔了片刻,随即脸色大变,猛的欺身上前,一把扼住叶清岚的脖子,厉声说道:“胡说,我父亲明明是在七年前正阳关一役中被孟元珩一箭射中,伤重不治而身亡,与太子殿下何干!”
叶清岚被扼住喉咙,呼吸困难,说话不畅,只得断断续续的说道:“此事……是煊王府暗卫无意中查探而得,信不信……自然随你,不过你也知道王妃的为人,她从不草率行事……”
“我不知道她为人如何!”贺连城冷声打断叶清岚的话,“我只知道她可以为了孟元珩用尽心思,百般筹谋!”
这话说到后来便带了几分嫉恨之意,叶清岚蕙质兰心,又岂会听不出来。她暗叹了一口气,望着他半晌才涩然出声道:“他们……是夫妻……”
夫妻之间相互扶持,事事为彼此筹谋打算,再正常不过。
可是,贺连城,你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她吗?
贺连城面上一凛,眼前女子的目光晶莹清透,欲语还休,像是能看穿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般,竟是无端让他生出几分羞恼来。
他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尖掐入叶清岚白皙娇嫩的脖颈肌肤,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可是眼前女子睫毛微颤直视着自己的盈盈大眼,不知为何却让他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又是皱了皱眉,对自己心里这种难以把控捉摸的感觉忽然很是烦躁不安,然而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回去告诉你家王妃,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以后让她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本将军不会那么轻易受人挑唆。滚!”
叶清岚握着手中软剑,深深的看了贺连城一眼,转身回头,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密林无边夜色之中。
月色清辉漫天洒落于那个一袭月白色衣衫的男子身上,男子负手而立,如刀削般深刻的侧脸在银色月光下,轮廓清晰可见,然而林间斑驳的黑影却恰好遮掩了他此时犹如冰凌般冷峻锐利的眼神。
完颜律,我爹的死,真的与你有关吗?
☆、第175章 感悟,她的心意
夜色已深,煊王府内一处偏僻幽静的小院,一道身形窈窕的黑影从高高的院墙上一跃而下,稳稳落于院中,无声无息,没人察觉,当然除了不远处两名隐于角落处的暗卫。
暗十一和暗十二一看是自己人,当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过两人却是对视了一眼,嘴角抽动了几下,默默的擦了一把汗。
话说这位叶姑娘的轻功还真是不错,若非他们刚才足够警觉,的确是很难发现。
叶清岚快步跨进房门,一道烈火般的赤色身影便从房内疾射而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她的怀抱中。
“赤焰。”叶清岚轻唤了一声,清丽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了几分,抬手摸了摸火犼头上根根直立的红色鬃毛。
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这头极难驯服凶恶异常的幼年火犼身子长大了不少,而且和叶清岚的关系显然也亲近了很多,最近更是变得越来越黏她。遍布鬃毛的身躯朝她怀里拱了拱,喉咙深处发出几声低沉轻吼,像是在不满叶清岚回来的晚了。
叶清岚抱紧怀里的火犼,欣喜低语道:“赤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见到他了!我终于找到他了!”
七年来,那道奋不顾身跃入寒潭将她救起的白色身影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未曾褪色。
她自小无父无母,流落江湖,后机缘巧合之下被墨门长老收留,加入墨家门下。自此以后她日夜习武学艺,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一年,她十二岁,奉长老之命和同门师兄师姐几人外出办事,却在天山脚下和师兄师姐失散,后来更是被狼群围攻追赶。她一路狂奔逃命,直至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纵身跃入山崖峭壁之下的寒潭。
寒潭之水冰冷刺骨,而她当时还没有学会凫水,只能在深不见底的潭水里胡乱扑腾。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渐渐用尽,身体也越来越下沉。死亡的恐惧是如此真切而又彻骨的向她袭来……
正在她求生无望之际,忽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如轻鸿般向她飞来,将意识即将陷入昏迷的她从寒潭里拉了出来。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单薄瘦弱的小女孩,将她在寒潭边捡到的一块菱形玉佩还给那个刚刚从潭里救起她,正由几名下人伺候着在换衣服的少年,怯怯的出声道:“我叫叶清岚,你??叫什么?”
少年换上干净的衣衫,容颜如玉,风采出众,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眼前冻得瑟瑟发抖的瘦弱女孩,顺手便将下人递过的一件大氅盖在了她身上,离去之前只对她说了四个字:“天山门人。”
七年来,这四个字一直镌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不是没有上天山寻找过,可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原来早已近在咫尺。
“可是,他已经忘记了我……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叶清岚摩挲着怀中火犼扎人的鬃毛,喃喃低语着,眼中却有莹莹泪光闪烁。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是那样与众不同,犹如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耀眼夺目,她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
转身打开床边一只红木衣柜,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件黑色的半新毛领大氅静静的躺在柜子底部。七年来,无论生活如何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这件衣服她一直都随身带在身边,悉心保管。
低头,青葱玉指轻柔的抚过衣领上那一方白色温暖的绒毛,一滴清泪却从叶清岚的眼角滑落,滴在毛领上,随即便被她细心拭去。
赤色小兽趴伏在她脚边,仰起头颅,朝她低吼了几声,仿佛也感应到了自己主人的伤感气息,用这样的方式已示安慰。
次日一早,叶清岚便来向沈千沫复命。
语调平平尽量自然的复述了一遍昨晚贺连城被告知那个消息之后的回答和反应,她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也并不打算将自己和贺连城少年时的那段往事告诉任何人。
“看来贺连城此人倒是精明的很,若是他认定此举是我们的挑拨离间之计,那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一早便从谢府赶来王府的谢鸣玉沉吟着说道。
昨日自谢鸣风和谢瑶口中得知墨寒山到处散播出的前朝宝藏就在陌城栖霞山这一消息之后,谢鸣玉也有些不放心,因此一早便来和沈千沫商议对策。
沈千沫却只是淡然笑道,“一个人太过精明便会多疑,何况贺家历来与完颜律的母族不和,听说当年北狄王立完颜律为太子之时,贺远山可是投了反对票,就凭这一点,除非贺连城不在意他父亲之死,否则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他必会生疑,派人查证。”
贺连城可以小小年纪便离家独上天山学艺六年之久,足见他对他父亲的敬重,还有誓报父仇的心志之坚定。而据她那些日子被软禁于贺府之时的所见所闻,显然对于贺远山之死,不管是贺连城,还是贺老夫人,都未曾放下过。
谢鸣玉温文一笑,“沫儿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博学多识如鸣玉公子,也时常对沈千沫那些精准透彻的见解叹服不已。
沈千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前世她在法医界也堪称是精英翘楚,更何况还兼修过好几年的心理学,这点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她还是有自信的。
转头看向侧立一旁垂眸不语的叶清岚,沈千沫关切的问道:“清岚,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昨晚你去找贺连城,他可是为难你了?”
毕竟她昨晚潜入别院,告诉贺连城的那个消息并非好事,莫不是他一怒之下出手无情,伤了叶清岚?
叶清岚抬眼给了沈千沫一个冷静如常的眼神,摇头道:“没有。”
沈千沫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便安心了不少。
虽然她不清楚贺连城的实力,不过却相信以叶清岚的身手,必不会轻易在贺连城手上吃亏。昨晚她之所以舍其他人而派叶清岚前去别院,除了看中她冷静内敛嘴巴严实之外,也是考虑到她身手不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就算是贺连城向她发难,她也可以全身而退。
恰在此时,绿竹进来禀报:“小姐,墨烨公子到了。”
沈千沫点点头,对叶清岚淡笑说道:“清岚若是没什么事,便随我一同前往如何?”
叶清岚当然知道沈千沫等一下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她神色复杂的看了浅笑嫣然的沈千沫一眼,犹疑道:“千沫你昨日不是说那个地方暂时需要保密……”
“那些需要保密的对象里面可不包括你。”沈千沫起身,走近她,笑着说道:“原本我还打算让你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不过想着你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可能会不喜欢这样团体训练的方式,所以才作罢。”
因着叶清岚的容貌与自己的前世有几分相似这一缘故,不知为何,沈千沫直觉的便对她很有好感,也对她十分信任,否则昨晚她也不会派她去别院向贺连城传递消息。
看着对自己真诚相待的沈千沫,叶清岚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然而从昨晚开始便郁结到现在的心情却像是在这一瞬间有了新的感悟。
贺连城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而自己如今对贺连城又……原本她还担心,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心境来面对沈千沫。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七年前从天山脚下回到墨门之后不久,她就得知,那时她之所以会和师兄师姐走散,是因为他们嫉妒她得到长老的喜爱和重用,几人联合起来故意让她落单。其实他们的本意只是想吓吓她,让她吃点苦头,倒是没想到她后来会遇到狼群,还被逼落寒潭,差点九死一生。不过自那以后,她便不再相信任何人,凡事都学着依靠自己,才造就了今日她独来独往的性子。
可是不管如何否认,她都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女子是可以信任的。
无论如何,她和沈千沫,她们两个人,始终是朋友。
这一点,在她心里从未变过。
而贺连城,任凭他心意如何,她叶清岚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对他不忘初心。
☆、第176章 考核,秘密武器
这是距离陌城三十里之外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在墨烨和叶清岚两人的护送之下,沈千沫所坐的马车一路平稳而驰,在晌午时分便来到了谷外。
眼前这个山谷叶清岚记得自己前些日子好像偶然途经过,只是当时她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真是想不到秘密基地居然就建在这里。
山谷之中道路崎岖,马车不便通行,沈千沫怀着身孕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