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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她应该帮谁?转念一想,总不至于他们真的势同水火吧?皇帝多半也只是疑心病加试探罢了。
元晔见她这样一筹莫展,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我总有办法的。什么事情难倒过我李元晔?”
秋姜笑出来:“吹吧你,不害臊。不过这关于食盐一事,你倒也不必去别处找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事你得靠我。”她拍着胸脯得意道。
“方才还说我吹牛,谢三娘,你才是吹牛皮的行家吧?”他自然不信。
秋姜气急败坏:“不信就算了,让你那帮兵死了吧。”转身就要走。
李元晔忙拉住她,好生相劝:“怎么说两句就生气了?算是我不对,这样行了吧?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
秋姜笑着回头,自在一笑,成足在胸:“虽然这样做有违陛下定下的法制,但为了你李元晔,我也只得上了这贼船了。”
“别再卖关子了。”元晔无奈道。
秋姜绕着颊边滑落的鬓发笑着道:“我说我会制造精盐,你信还是不信?”
元晔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半晌,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有些不自觉地重:“容儿不是在与晔开玩笑吧?”
第074章 制造精盐
074制造精盐
元晔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半晌,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有些不自觉地重:“容儿不是在与晔开玩笑吧?”
“去去去,你捏痛我了。谁有那个闲心与你开玩笑?不就是盐么?枉你也是王侯郎君,怎么就这点出息?”
元晔忙松开手,自嘲一笑:“容儿说的是,是晔失仪了。”
秋姜见他道歉,也不再端着,道:“算了,事情紧急,我不与你说笑了。这地方有盐矿吗?”
“盐矿?”元晔皱眉,迟疑道,“那个能使用吗?我听说是有毒的。”
“当然不能直接食用了。”秋姜白他一眼,“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提纯解毒吗?”
元晔明白了,苦笑:“有过,只是不得其法。”
秋姜恨铁不成钢:“走吧,笨蛋,我告诉你。”
洛阳西门城外的骆来山下有盐矿,二人乘坐牛车而至,兰奴已经带着几个奴仆等候在那了,上来看了她一眼,一如既往的态度:“就你,能制盐?”
秋姜还未说话,元晔就道:“兰奴,不得无礼,道歉。”
这比秋姜驳斥她还让她难受,她气得心肝疼,咬了咬牙,重重一哼,掉头就走。元晔回头对秋姜道:“对不起,她……”
“没关系,小娘子嘛。”秋姜掀起唇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个执事模样的人道:“小娘子,你真的能制盐吗?某听说这是有毒的。”手里接过一个奴隶捧来的一块半黄不黄又搀着黑灰各种杂色的盐块,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旁边一个将领模样的黑脸汉子道:“小娘子模样挺周正的,怎么尽吹嘘呢。某还没听过这卤盐还能变成精盐的?”
秋姜没理会他,递给执事一个安定人心的微笑,探手接过那盐块,放掌心微微审度,半晌,道:“请给我一个小号的磨盘、几块滤布、几盆水、一个漏斗和一些木炭。”
“滤布?”执事睁大了眼睛。
秋姜道:“哦,麻布也可以。”
执事回头看下黑脸汉子,汉子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本着怀疑的态度,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一会儿看你咋出丑。
秋姜忍俊不禁。
黑脸汉子带着工具回来了,秋姜将盐块放入磨盘中缓缓磨起来,嘴里道:“看清楚了,我只示范一遍。第一步,像我这样磨碎,然后把它们放入水盆里溶解,变成盐水。”
磨盘磨碎出来的颗粒小了,但还是脏兮兮的黑褐色,放进水里后变成了黑褐色的液体。秋姜在盆上覆上了一层麻布,然后将盆慢慢倾倒,过滤出清澈一点的盐水。这样一共过滤了好几次,麻布上沾染了一层大小不同的杂质颗粒,盐水终于算澄清了。
“看清楚了,最后这一步是脱毒,才是最重要的。”她将木炭磨成粉末,包在滤布中贴在漏斗周围,然后将漏斗至于干净的水盆上,将盐水倒入。
“好了。”秋姜把过滤好的一盆盐水递给执事,“再放太阳底下晒干就行。”
执事激动地热泪盈眶,抱着木盆喜极而泣。
秋姜回头看那黑脸汉子,浅笑不语。对方却渐渐涨红了脸,仍是嘴硬:“你说是吃食的盐就是了?”
秋姜伸手沾了点盐水,放入唇中浅尝。
黑脸汉子语塞。
“现在相信了?”说罢,她也不顾对方便秘般的神色,转身与李元晔离去。忽然,黑脸汉子道,“小娘子,你等一下!”
秋姜回眸,气定神闲,风姿绰约:“还有何事?”
黑脸汉子自惭形秽,吞吞吐吐道:“那个……那个……你能不能再给我示范一遍?方才,我没看清。”
“你倒是诚实,方才是不信我能制出精盐吧?”
汉子脸色燥热。
秋姜失笑:“得了,方才我与你开玩笑的。”她重新回来,拿起新的盐块,微微掂了掂,“这次,可准备看清了?”
汉子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点头。
李元晔得此秘法,喜出望外,回头就叫人去准备,秘密运回豫州。回去后,他又问她:“容儿怎么知道这样妙的法子?”
秋姜搪塞道:“早年在关陇,遇到过一位道长,他教予我的。
元晔虽然好奇,却没有继续追问。
林瑜之与元嘉公主大婚在即,不止李元晔,各地藩王豪强士族纷纷入京贺喜,这日,秋姜便见到了几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青鸾从院内出来,对她道:“女郎可知,何人来了?”
“我刚刚回来,怎么知道?”
青鸾侧开身子,伸手往身后指引。
秋姜怔在那里,眸色越来越亮。
谢秀娥和王允在廊下相携望来,对她微微点头。身后还有两位士人,一人白衣,手中一柄白玉如意,一人着紫服,手执玛瑙嵌宝麈尾,一摇一晃地弄风雅。
秋姜喜出望外,快步登上台阶,上前拱手道:“七娘、王郎原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谢远大挥麈尾,趁机起哄:“谢小娘子,你只欢迎他们二人,难道就不欢迎我和子封兄吗?”
王恭失笑摇头,也为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这顽劣性子而无奈。
秋姜亦含笑以对:“怎敢?这话若是传到家翁耳中,恐怕三娘得去跪祠堂了,还请谢师长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说着又拱手。
谢远大笑:“这得看你的表现了。”
秋姜忙附和:“快进进屋。青鸾、锦书、阿桃,还不奉茶。”
“来啰——”孙桃喊得最起劲。
茶过三巡,秋姜问及二位师长为何朝京。谢远道:“怎么,我们二人不能来吗?”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王恭看不过,直言道:“好了,别欺负小娘子了。三娘,我们二位这次入京,一是恭贺元嘉公主大婚,二是——陛下不日前遣人来族内传诏,授予我们二人官职,任我为从三品太中大夫,掌论议,子眺为从三品国子祭。我们闲散惯了,实在不愿,又不能直接回绝,便想着来这一趟谒见陛下,也好推辞。听闻你如今在御前侍奉,身居高位,不知可否为我们二人斡旋一二?”
秋姜正要应承,谢远忙道:“这事怎能连累三娘子?陛下是九五之尊,言出必行,我们此行本就九死一生,稍有不慎触怒天颜便是身死的下场。一人做事一人当,三娘子还年幼,且仕途大好,若是硬我们而受累,你良心能安吗?”
王恭一想也是:“是我糊涂了,三娘,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她心里却有些古怪的感觉,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谢远一眼。
恭送二人离开,王允也退避了,秋姜方拉着谢秀娥的手到另一边坐下,笑道:“真没良心啊,这么久不见,连封家书也没有。你可过得好?”
谢秀娥有些拘谨,但还是温婉地笑了笑:“七娘一切都好。”
秋姜惯会察言观色,见她虽如此说,但是神色平平,甚至眉宇间还锁着一层重忧,心里就有掂量。不过,她也没有刨根究底。谢秀娥这就性子,她也不好太逼。临行前,她赠与了她不少钱帛和珍玩。谢秀娥连忙退却,秋姜却不准,道:“你不知道我如今是当朝女侍中吗?秩中二千石,封五百户,公田三十亩,还差这些钱帛?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想与我绝交了。”
“七娘绝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
“……”
二人走到侧门外,早有一辆华贵轩车等候在那了。一个婢子上前道:“请主母上车,奴是谢公遣使而来的。因王郎有事外出,故委托谢公来接应娘子。”
秋姜神色微微一闪,侧目看了看谢秀娥,见她低垂着头绞着手里帕子,并不上车,心里的猜测更是印证了七八分。
谢远也是,居然……秋姜无语。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无权过问。不过,谢远若是威逼谢秀娥,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最后,谢秀娥还是上了车,回头掀起车帘和她道别。
“走好。”秋姜微笑摆手。
三日后,皇帝在朝上便正式任命王恭为太中大夫,谢远为国子祭,并赏了户数与公田。下朝后,秋姜本想恭送二人,路过廊道时却听到了二人的争执。
“你根本就没有拒绝,子眺,为什么?打从一开始你就想入仕,当初入京前你却骗我,说与我一同来拒绝,将我诓骗至此。”
“入仕有什么不好?隐士?隐士不就是为了博出名,建立丰功伟业吗?你我二人名满天下,为何要风餐露宿,四处漂泊?如今这样不好吗?你是太中大夫,掌的可是实权,我不过一个国子祭。真要较真,你可比我强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谢远冷笑。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王恭像是第一天认识他,“我以前只以为,你喜欢出风头,好为人前……”
“这有什么不好?像你一样,处处想着隐姓埋名?‘出世’?说的真好听,你不过是逃避罢了。”谢远毫不客气地哼了声,“懦夫。”
王恭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露出怒色:“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我不愿入仕,实不贪图功名利禄,更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我确实驽钝,早在当日就该知晓。你做‘隐士’,不是真的想要隐匿,而是以此传播声明,待价而沽,以便日后获得更高的官职。我真是错看了你!““彼此彼此。我也不愿再与你这样虚伪的人做朋友!”
第075章 王谢龃龉
075王谢龃龉
秋姜还来不及上前,二人就不欢而散了。之后,她又听闻了二人在朝堂中多有龃龉,有一次王恭还当众职责谢衍收受贿赂、品行不端,闹得很不愉快。从那以后,他们也没一起来看过她。这日,秋姜斟酌再三,还是把这事告诉了李元晔。
元晔却道:“这是长辈们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多管为妙。”
秋姜一想也是,不再提了。
北魏元和六年,第一场雪是迟来的。天色晦暗,云霭低垂,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搀着沉铅,让人看着心寒。但是,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到来,家家户户的窗扉上都贴上了剪纸和彩花。阴沉的天气压不住其乐融融的暖意,家家乐乐贺新年。
林瑜之和元嘉的大婚之日也在这样的日子里到来。
婚礼古为“昏礼”,由来于举行于黄昏时刻。皇帝宠爱元嘉,特赐了公主与驸马都尉铜驼街南部的一栋大宅邸,申时三刻,已然高朋满座。奚官女奴奏乐,有司高声道:“请新人入堂。”
身着白色吉服的新娘白纱覆面,头冠漆纱高帽,缓缓步入内堂。新郎随后,着仿古吉服,内为玄色对襟制裳,外披纁色罩纱。
有司道:“众宾客贺礼。”
众人避席起身,纷纷献上祝词。
皇帝在堂上频频点头,和颜悦色。
有司又道:“赞者贺词。”
赞者随之献上准备好的共贺祝词。
一切有条不紊,理所应当。只是林瑜之神色平淡,一直微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秋姜吃席时,他忽然望过来,惊得她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元晔在她身后的席上问道。
秋姜微微摇头,起身致歉离席。
院落果然巧妙,格局精致,一路走来竟没有重样。秋姜忍不住微笑,心情舒缓些许。身后有人靠近她,秋姜蓦然回头。
是李元晔。
她先笑了一声:“筵席不好吃吗,怎么也出来了?”
“这顿饭,有几个人吃得下,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这个人说话,怎么就这样不知道给人留点余地呢。秋姜为二位新人默哀,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元晔过来,握住她的手:“好了,我们不说无关紧要的人。三娘,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元晔道:“难道你打算一直留在这儿?我方才见了尔朱劲,私下里打探过,他这次带来的兵将有数万人。”
秋姜心中震荡。她是想过尔朱劲手握重兵,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入京谢恩也带几万人?皇帝不知道吗,居然也这样放任?
元晔道:“你在陛下身边侍奉,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秋姜略一恍惚,又想起立太子之事。
元敏和、元敏玉和元敏文,分别代表了三方势力,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太早立下太子,恐怕洛阳将有一场大动乱。皇帝迟迟不立太子,想必也有这个考虑。她作为皇帝近侍,更是位于风口浪尖上。
李元晔道:“容儿,你和我一起走吧。”
秋姜一怔,随即挣开了他的手:“我是当朝女侍中,怎么可以和你走呢?”
元晔气急:“是官职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我这次入京,就是为了带你离开。容儿,不要犹豫了,你留在洛阳,我实在不放心。”
秋姜也很恼怒:“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冒这么大的险来洛阳?你知不知道,陛下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命!”
“什么女人?你是我的妻子!”
秋姜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元晔也被她看得极不自然,不觉别开了头。他此刻又有些埋怨自己嘴快,但话已出头,他也不后悔。略一停顿,重新望向她,抬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我不是说假的,晔已经和家翁禀明,我一定娶你为妻。容儿,和我走吧。别再留在这里,你父亲他根本不会管你,陛下能护得了你几时?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秋姜眉头深锁。虽然他打动了她,但是,她的理智还在。半晌,她轻轻地拨去了他的手,抬头望向他,目光坚定,缓缓摇头:“对不起,怀悠,我不能和你走。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走。”就算是为了皇兄,她也不能走。
元晔又气又急,当下甩开她,倒退几步,冷冷笑了一声,认命点头:“好、好。你有你的责任,你是女侍中,你了不起。我不过是个州郡散公,怎么能支使得了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如何?你终究不愿和我走。在你心里,无关紧要的旁人都比我重要。”他越说越气,胸口发闷,隐隐有些作痛,不由伸手按住,仰着头靠到假山上微微喘气,眼中有血丝缭绕,显然是忧虑气极到了极致。
秋姜过去扶他,却被他打开。
她也上了脾气:“你不能理解我吗?我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决定!”
“我担心你,你不能感受到吗?如果你出事,最难过的是谁吗?”
“你只身上京,若是出事,我就好受吗?”
元晔被她驳地无言以对,气得微微发抖,忍不住切齿:“一通歪理!”
秋姜见他已经势弱,也见好就收,挽了他的胳膊温言道:“三娘知晓阿兄一片好心,全是为了三娘着想。但是,三娘真的不能走。”
面对这样的谢三娘,他再也生不了气,只是复杂地望着她,还想劝说点什么。秋姜忙道:“我已经决定了。”
“怎么你就这样的性子?驴一样的倔脾气。”他无奈苦笑。
“居然说我是驴?李元晔,你胆儿肥了!”她抬手掴到他肩上。
元晔猝不及防,踉跄了两下,后倾中磕到了假山的夹角,痛地他蜷了身子。秋姜悔不当初,忙扶起他到一旁坐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元晔见她眼中有泪,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抬头宽慰一笑,伸手缓缓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哭什么?战场我都上过无数次,不过就是磕了一下,还能磕出毛病?”
秋姜怔怔地望着他,小模样儿可怜。
元晔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揶揄道:“谢三娘,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秋姜破涕而笑,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斜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后半夜,皇帝依照鲜卑旧俗在城外的连云山下举行篝火大会。贵妇女郎盛装出席,不少扮作儿郎,与心仪之人嬉戏调笑。鲜卑族与乌桓同属东胡五部,崇尚尊母贱父,与中原汉族尊父正好相悖,母亲常是一个部族与姻亲部族的纽带核心,备受崇敬。北魏风气开放,妇女不禁社交国政,《魏书高允传》便有记载:“今之大会,内外相混,洒醉喧哗,罔有仪式。又俳优鄙艺,污辱视听。朝庭积习以为美,而责风俗之清纯。”
且北魏妇女尚武,杨大眼之妻潘氏就曾随其出征作战,极为骁勇。所以,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