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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昆唤来衙头侯宇和两名捕头,命他们找几个人乔装成平民小贩模样,盯着顶松亭。若是细作以为刘则一案已结,他们仍可用那处联络,又或者那地方一如他先前所料,上头挂铃铛周围大片宅院都能看到,是最佳传递消息的地点,那么李明宇取铃铛的举动,就表示之后可能还会发生些什么。不可放松警惕。
事情很快安排妥当,而李明宇也取好了文书告辞离去。
姚昆等到了深夜,却并没有等到龙大的来访。他差了人悄悄去紫云楼那头打听,说是龙大将军入夜后已经回到了紫云楼。
江鸿青问姚昆,既如此,是否该再派个人去请。
姚昆却是摇头。“他若不来,只两种可能,一是他不愿来,二是李明宇根本没有传话。依我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李明宇故意相瞒,他定有计划。我们再派人去,他该警觉了。就让他觉得无事发生,且看看他要如何吧。明日我再与龙将军说,看是何状况。”
李明宇确是没有向龙大转述姚昆的邀请。他总觉得姚昆今日有些反常,直觉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明日就要结束这一切,无论他成功取得证据或明日证实被利用。
而且李明宇又听到一个让他极不舒服的消息,龙大要带安若晨溜马去。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这让李明宇在心里大骂安若晨不要脸。因此他更不想向龙大报事了。等明天!他拿到证据,要揭穿安若晨的真面目。
安若晨是真的与龙大出去骑马了。骑马是龙大提的,他回来得晚了,但饭菜还是热乎的,还有可口的炖汤。这汤让他喝得很舒服,他决定晚上不练拳了。他去找了安若晨,告诉她函报写得很不错,所以他决定奖励她,带她骑马踏青去。
“现在吗?”安若晨有些愣愣。函报写得不错这种鬼话就算了,这种时候骑马出去踏青,究竟踏青还是踏黑啊。
结果人家将军大人只是带她在校场骑马跑圈而已。
安若晨嘴角抽搐:“将军的踏青,颇特别。”
龙大理直气壮地道:“白日里哪得空,如今夜深,城门都闭了,哪儿有青给你踏。再者说,重要的是踏青吗?”
对对,将军大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安若晨傻傻问:“那重要的是啥?”
龙大一噎,更理直气壮:“重要的是某人骑术得多练。”
是是,将军大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七十一章 (修订)
第七十一章
安若晨骑着战鼓跟着龙大慢跑了两圈,忽然计上心来,道:“将军,不如你带我到城里跑跑吧,现在夜深人静的,街上没人,也跑得开。这是不是比在校场里转圈来得练骑术啊?”
龙大转头看看她,安若晨赶紧堆起讨好的笑,就差摇尾巴了。去吧去吧,我们出去吧。
“行。”龙大领着安若晨骑马出了紫云楼,往城里去了。路上任由安若晨带路,安若晨挑大道直路走,跑得也是颇欢畅。咔嗒咔嗒的马蹄声,配着将军的笑声,月光皎洁,路旁的灯笼光芒辉映,就似在梦中。
安若晨微笑着,骑着骑着慢了下来,转头去看龙大。
她慢龙大便也慢,完全配合着她的速度。
“欢喜吗?”龙大问她。
安若晨点点头。
“所以重要的不是踏青对不对?”龙大道,等着她问“那重要的是啥”。这回他会回答她……
“将军,你看,铃铛怎地没有了?”
龙大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远处的顶松亭上,四个角的铃铛确实没了。
龙大轻皱眉头,一夹马腹,对安若晨道:“去看看。”
安若晨松了口气,真是太好了,纠结一日该如何告诉将军铃铛被人取走之事,因她没法解释她如何知晓的。如今是将军自己发现的,那就好办了。
龙大到了顶松亭,转了一圈便发现角落着有潜伏的人手。其中一捕快见是龙大,便出来施礼答话。龙大听得缘由,让他们继续盯梢,自己带着安若晨往太守府而去。
太守姚昆见得龙大这般到访有些吃惊。与龙大细细一说事由,龙大也是吃惊。居然是李明宇?
“来取文书卷宗确是我嘱咐他的。但他晚上交予我时并未提起大人邀我见面一事。”
姚昆道:“我手下的衙差看得分明,说确是李明宇。李大人时常来我衙门走动,那衙差识得他。”
龙大沉吟片刻:“他大概也有警惕。大人的嘱咐他敢不报,定是很快有行动,想得拖过这一时便好。”
“将军的人,便由将军来查好了。”
龙大点头:“先勿打草惊蛇,我会派人暗查他的计划和目的,大人这头就继续盯顶松亭吧。”
二人细细商议了一番,定好计划。龙大便领着安若晨回紫云楼去了。
路上安若晨问了问情况,龙大只道已有内奸嫌疑人选,需探查。别的没有多说。安若晨也就没多问。回到紫云楼后似无事发生一般,照顾好战鼓,便回房歇息去了。
龙大也是若无其事回房,过了好一会才将谢刚找了来。谢刚派了心腹去盯李明宇,确认他已在屋内就寝,于是谢刚亲自悄悄去翻查了李明宇的书房,这一翻简直晴天霹雳,火速去报龙大。
“他画了极仔细的东城门的防务安排图,还有各排班兵将名单。柜子下面藏了罐灯油。城外数里的地形地势都画得清清楚楚。观柳亭周围情况标注得仔细。午时的城门守卫班值他画上了线。那几张纸明显翻阅多次,还有不少涂改,显然琢磨过一阵了。”
“所以他是打算在东城门有行动?”
“城门守卫森严,出不了大乱子。”谢刚道。
“也许对他来说,小乱子就够用了。”
“他想趁乱放走某人?”谢刚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龙大点点头。“今日取下了铃铛,今日隐瞒了太守之令……也许事情就定在明日?”
“不是明日也很快。”谢刚道:“我马上派人到东城门处埋伏。”
“四个城门都得安排人,以防这是他的障眼法,悄悄进行,莫张扬。还有,派两个人靠得住的盯着他,嘱咐下去,在他予城门行动之前,无论他见谁,做什么,都不要暴露了,我们捉大的。”
谢刚领命下去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仍在紫云楼不远处的那个小巷子里,两个人影碰头。一人仍是背对巷口,跺跺脚伸展四肢,像是普通的清早舒展一般。
“你怎么又如此冒险。”
“最后一回了,我今日离开。你这边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了。昨日夜里龙腾找谢刚嘱咐许久,李明宇的书房被查了。他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大家都盯着他,无人注意我。”
“好。事情我都交代好了。会有别的人过来。他会找你。他说他姓解,问你铃铛响不响。你答两个铃铛才够响便好。”
“知道了。你要到哪儿呢?”
“我会先去茂郡办件事,然后回南秦。希望终有一日,我们能在南秦相见。”
“会的。大业终会成,到时我们痛饮三百杯。”
身后传来轻笑声,然后声音没了。靠在巷口的人知道,解先生走了。此一别,还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我姓解。”
“一个铃铛便够响了。”
那时候他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一起受训一起吃住,为大业分道扬镳各自潜伏各吃各苦,最后重聚在这边城里。谁知道,最后因为一个区区商贾之女,居然变成如今这境况。
那人又站了一会,回紫云楼去了。
李明宇其实一晚上没睡踏实,睁开眼时还觉得心跳得快。他飞快起床洗漱用饭,假装一切如常。听说龙大一早又去了城外兵营后感觉松了口气。他安排好琐事,交代了一声他要出门办事,便出去了。
一路上疑神疑鬼的留心,没发现有人跟踪他。他到了顶松亭,亭里有几个长者正聚一块下棋,挺好,他假装过去看了一会棋,然后坐下了。一边似若无其事地左右看着风景,一边用手指摸索着椅子边缘,这一排没摸着什么,再看会棋,换另一排坐下。这次摸到了,他弯腰整理衣摆低头一看,一个油纸包书册一般的形状粘在椅子下面。李明宇迅速将包裹扯了下来塞进怀里。整理了一下衣襟,看看自己应该看着没甚异样,于是起身离开。
下棋的那群老头儿里有一个是捕快假扮的,李明宇凑过来时他极紧张。好在李明宇未发现什么。想盯紧李明宇的动静,又恐他发现。但眼角瞥着也已经看到他从椅下拿到东西。李明宇拿了东西就走。捕快在身后握拳松开握拳松开连续几回,这是给其他人打暗号。
另外两名捕快立时跟上,尾随着李明宇。
他们都接到了指令,若李明宇与人见面,便分头跟踪,他见了谁,做了什么,都不要拘捕,只要把他办的事接触的人记清楚就好。
李明宇走出了一段后,发现了不对劲。他怀疑,他被人跟踪了。
他若无其事继续走,实则用眼角在留意,越来越肯定,他被人跟踪了。他想起了那个细作的话,安若晨的耳目很可怕。
李明宇的心怦怦跳,他非常紧张。原来的计划是,他先回紫云楼,把这一半证据放下,仔细看一看,若是真有用的东西,他就拎上灯油到东城门去,午时弄个小火,引官兵去救火,然后他赶出城,去观柳亭那儿取剩下的一半。若是无用的,他就不去东城门。
可现在,他觉得不用看也知道这些证据是真的,因为有人要阻止他。安若晨的耳目,真的很可怕。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这一半证据送回紫云楼去。
前面就是个拐角,李明宇突然撒腿狂奔。
后头跟踪他的人一愣,这追还是不追?一追就暴露了,不追就跟丢了。
两个捕快互视一眼,追!
不止他们,暗藏在附近的其他捕快以及谢刚安排的探子也开始奔走起来。
李明宇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奔跑着,他要回紫云楼,一定要回去。就算拿不全所有的,只有一半也行。必须揭穿内奸,必须让将军知道那个妖女有多危险。那是个祸害,祸害着龙将军,祸害着他们大萧。
“在那儿!”
一个声音高叫着。
李明宇的眼角看到巷尾有人冲了过来。他咬着牙,慌不择路,拐了一个弯,再拐一个弯,冷风呼呼地在他面上刮着,耳朵里听到的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脚下绊着了碎石,他差点扑倒在地,右腿刮到了不知路边搁着的什么,生疼生疼,他顾不上看。他狂奔着,拼命向前。
李明宇跑出了巷道,却看到街头有两个人左右张望,看到他了,朝他冲了过来。他赶紧转身再跑,这时候看到路边拴着一匹马。李明宇大喜过望,飞快地解开了缰绳,一跃而上。
马儿嘶啼一声,撒开四蹄奔跑起来。李明宇听到有人大叫:“快,他上了马!”“别让他跑了!”叫声越来越远,甩开他们了!
李明宇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可以回紫云楼,他能安全回去!
前方有辆马车迎面驶来,李明宇不慌不忙,一拉缰绳,调头跑进另一条小道里。这路他认识,从这边过去,离紫云楼就近了。
狂喜涌上心头,他颇有些自己是孤胆英雄的感觉。这时候忽然眼前一黑,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扑到他的面前。
李明宇下意识的一声大叫!
惨叫只响了一声,然后沉寂。
但是有人听到了,他大声吆喝着,呼唤着大家往惨叫方向追。有三人同时赶到,冲进小路,呆住了。
李明宇从马上摔了下来,脖子正摔在路边一个大石礅上,脑袋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双眼翻白,四肢摊软,一动不动。
他摔断了脖子!死了!
解先生再一次站在了静心庵的后院门外。枣树那儿的灯笼放在了树下,菜园子还是那样长得稀稀拉拉,翘起的石板愣是不肯铺平。
真是个固执的师太啊。
解先生朝院墙而去,他从前门那处过来的,庵前紧闭,贴着告示庵主外出化缘不在。解先生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进了庵里。他知道,静心师太不过午时是不会回来的。
庵内静悄悄的,没有人。但解先生仍是放轻了脚步,在后院转了一圈,他看到后院挂着的两串福灯,他微眯了眼,思索了一会。
一转头,看到了地上画的方格子。
这次解先生在心里冷哼了。他与静缘师太接触这些年,她可从来不玩乐、不过年、不喜欢喜庆玩意,更别说让香客的孩童在她后院这里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尼姑也是个靠不住的。他心里早就有怀疑了。她肯定背叛了他们。他要找到证据,回到南秦时,可不是两手空空的。
解先生看了看周围,走到厢房门前轻推了推,门没上闩,一推便开。他站在门口看了看,很小心没进去,他知道,静缘师太是个喜欢布置机关的。就目光所及,厢房里很简单,一桌一床,没什么值得探究的。
男子又一路走到前院,四下里都仔细察看了,甚至连观音像座下的桌底都看了,没找到什么异样的东西。于是他又复回到了后院。这次他看到了后院与前院之间的那个小侧院。他走近一看,门上挂着锁链,他扯了扯,这锁链是锁着的。
小屋里的静儿没事做,正浅眠。每回师太外出时,她就得被关在这院子里。师太说这样是为了她的安全,她心里有秘密,自然也觉得这样安全。
这时候她听到院门的锁链被“咣铛咣铛”扯了数下,惊醒了。
静儿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这动静,不像是师太弄出来的。
“咚”的一声轻响,似是有人松了手,锁链敲在了门上。静儿赶紧爬起来,扯过放在被上的棉裳套在身上,迅速下了床。下床后第一反应是往床底钻,进去后发现这床底太高,没遮没拦的,若有人开门第一眼便能瞧见。
她赶紧又爬了出来。想到门还没有插闩,赶紧过去将门闩轻轻插上了。
这时候又听到“咚”“咚”两声轻响,似是有人翻墙跳了进来。
有贼!
静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吓得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她四下张望,这小小屋里,竟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静儿听不真切,她也不敢贴门边去听,声怕弄出点什么动静引了来人的注意。她站在门后贴着墙,动也不敢动。这时候想再钻到床底也来不及了。
屋外的人也许在检查院子,过了好一会后,才开始轻轻推这间的屋门。静儿咬住唇,阻止自己尖叫。她的心跳得快,咚咚咚,她害怕这心跳太大声会惊动屋外之人,可越害怕,心跳得越发快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修订)
第七十二章
门逢的光线忽然被挡住了。有可能是屋外那人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往里看。静儿浑身冰冷,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外头的人等了一会儿,似在观察动静。没有看到她!静儿在心里高呼。
她睁开眼,却看到一把匕首从门缝中插了进来,一点一点撬起了门闩。
门闩一点一点的被挪开了,绝望如冰,一点一点地冻住了静儿的心。
只听得轻轻“咯嗒”一声,门闩从闩套里落了出来。
静儿瞪着门,死死瞪着,这时候却听到外头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你在这做什么?”
师太!
静儿这时候才开始发抖,眼泪快要涌了出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怎地回来了?事情出了岔子?”听起来他非常的惊讶。
“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静缘师太上前两步,站在解先生的面前。
解先生闪过一丝慌乱,毕竟被人逮个正着,但他很快恢复如常面色,与静缘算起账来:“我让你跟着李明宇,确保他拿到东西,送回紫云楼,不在半路出意外,然后午时在东城门,趁乱时将他杀死。如今才什么时辰,你出现在这里,还敢说没出岔子?”
“你说让他拿到东西,他拿到了。你说让他死,他死了。你说要让他拿到的东西被送回紫云楼,他连尸体和东西,全被送回了紫云楼,哪里不对?”静缘师太冷冰冰、平板板地回着。
解先生张了张嘴,竟一时无法反驳,事情明明不对,但确实他嘱咐的事都办到了。他缓了一缓,终于完全冷静下来:“你提前动了手?你在他回紫云楼的半路就动了手?”
“你有说不可以吗?”
解先生勃然大怒:“我明明说得很明白,每一点都说得明白。你竟然敢胡乱作为!”将东西藏在紫云楼,出去后扰乱城门防务混乱中被误杀,与身带重要证据半路被人杀害完全不一样好吗!
解先生气得头顶生烟。这泼尼,简直乱七八糟!
“如若你只需要午时在东城门杀一个人,就让我午时去东城门就好。为何让我大清早便离开。他拿没拿到东西,回没回家,与我何干?”静缘师太冷冷地道:“我只杀人,别的事可不干。这你很清楚。你要支开我,不过是想过来我这儿查探罢了。”
解先生被戳穿意图,脸色黑得难看。
静缘师太又道:“你闯入我庵里,我很不欢喜。”
解先生听得她这般道,索性也说开了:“你瞒着我事,我也不欢喜。怎么,你想做叛徒?这福灯是萧国人才爱摆弄的东西,你怎会有?这地上画着格子,似孩童玩耍之用,你怎会有?这屋子里头,又藏着什么人?”
他一把推开了屋门,门板打到墙上,静儿正站在门板与墙的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