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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应命，出去另行唤人取水。
殿里只剩下莫寒月和小顺子二人。
小顺子眼巴巴瞧她片刻，才慢慢蹭过来，轻声唤道，“王……王妃？”望向她的神色，满是探究。
“嗯？”莫寒月沉浸在旁处的思绪被他唤回，不禁扬眉。对上他畏怯又疑惑的眼神，不禁苦笑，轻叹一声，说道，“你放心，莫说我不是鬼，纵然是鬼，也只找害我的人算帐！”
小顺子咬唇，拭探道，“也就是说……南乔……南乔说的是真的？”
若说之前对南乔说的话还有疑惑，等到听非儿说出“寒水”二字，就又觉可信了几分。
莫寒月向他定定而视，轻声问道，“那你盼望，是真是假？”
小顺子神情激动，大声道，“奴才当然盼着是真的，只是……只是……”
只是这件事太过怪诞，总难相信！
莫寒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叹道，“处置了南乔，丹枫、丹霞二人又不是这宫里的人，往后这里就辛苦你些！”
小顺子连忙点头，说道，“王妃放心，奴才定会尽心！”
离开了凤藻宫，现在又没有南乔，整个人顿时变的轻松，见莫寒月说话模棱两可，但终究主仆有别，也不再追问。
隔一会儿，又忍不住轻声道，“王妃，雅诗姐姐在浣衣局！”
当年锦绣宫中，莫寒月最信任的，一个是南乔，另一个就是雅诗。
莫寒月轻叹一声，点头道，“我知道！”
我知道！
只是这三个字，自然是承认了身份。若不是前皇后复生，如今的后宫，又有谁知道雅诗是谁？
小顺子眸子骤亮，欢欢喜喜的出去。
第1157章 我替他守着你
夏夜，冷宫里一片静寂，唯有草间的声声虫鸣，透出一抹生机。
三更时分，一向浅眠的莫寒月被殿门上两声轻叩唤醒，翻身坐起，信手抓过衣裳穿上，低声问道，“谁？”
丹枫、丹霞也跟着醒来，默不作声坐起，表面没有任何动作，暗里已做好攻击的准备。
“是我！”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罗大哥！”莫寒月低呼。
丹枫早已一跃而起，奔去将半扇破旧的殿门打开，轻声唤道，“大公子！”
丹霞也匆忙起身，将烛火点起，向门口迎来，唤道，“公子！”
罗越清瘦挺拔的身影跨进殿来，向两个丫鬟含笑一望，这才转向莫寒月，轻声唤道，“十一！”
莫寒月快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连声道，“罗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为难你？”向他上下打量。
昨日非儿传话，只知道罗越不但没有出城，还被皇帝请来宫里，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是不是有过一场她不知道的厮杀。
罗越见她神情关切，不由心头微动，手臂回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
“你……”清爽的男儿气息，瞬间充盈鼻端，莫寒月不禁一愕，抬头唤道，“罗大哥！”
丹枫、丹霞也不料他如此，忍不住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眸底看到了震骇和担忧。
好在罗越也只轻轻一抱，跟着手臂微松，垂眸望向怀中女子，轻声道，“你身边，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是不是？”
峻王走了，景郡王走了，谢霖也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他实在不能放心。
莫寒月一怔，心里莫名涌出些感动，慢慢退开一步，与他保持一些距离，却仍能感觉到他那一抱的温暖和回护之意。
轻轻摇头，说道，“罗大哥，我既如此安排，自有应付之策，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罗越点头，慢慢放开她身子，一双俊眸，却凝在她的脸上，没有片刻的稍离，含笑道，“这皇宫困不住我，就像……困不住你一样！不是吗？”
是啊，虽然说皇宫宫禁森严，杀出去不易，要逃出去却不难！
莫寒月叹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罗越扬眉，向她默视片刻，轻声道，“十一，你不依赖旁人，你身边的男子，会觉得自己很无用！”
“什么？”莫寒月愕然。
不管是前世的沙场征战，还是今生的步步为营，她都靠着自己一步步走来，从未想过依赖旁人，也不愿变成身边男子的负担，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让男子觉得自己无用？
是吗？
是吗？
可是，上一世……
宇文青峰曾道，欢喜的，正是她如男儿一样的英勇。
而……
想到那个结果，又不禁摇头。
如果她和旁的女子一样，处处依赖男子，宇文青峰还会不会立她为正妃？
而峻王……
想到这七年来，他默默的支持和纵容，莫寒月的心，轻轻一颤。
是啊，最初，宇文青峰要借助她莫家的兵权和她莫寒月的威名来成就大业，等到大位稳定，她的强势，就会令他满是挫败，所以，才会除之而后快！
而峻王，初识时，她只是相府的一个庶女，而那一点点的扶持，一点点的回护，除去偶尔的温存，又几时向她索取过什么？
这一瞬间，莫寒月心里情绪泛涌，脑中闪过，都是那个或不羁，或邪魅，或狡赖的少年。
罗越哪里知道她这许多心思，轻声道，“当初，我们随着王爷攻打黑岩，虽说军情紧急，可是峻王不许印于飞给你传递消息，自然也是想凭一已之力建不世奇功。”
“是为了这个……”莫寒月不禁张口结舌。
当初西疆突然没有了消息，后来峻王推说军情紧急，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小小的心思。
罗越低笑，说道，“王爷对功业并不放在心上，当初，我誓师出兵之前，他却说过一句话！”
“什么？”莫寒月问。
“他说，要打下黑岩，给丫头瞧瞧！”罗越微微勾唇。
打黑岩，只是为了给她瞧瞧？
那个小子，还真是……
莫寒月结舌。
罗越向她深深凝视，轻声道，“王爷对十一爱重，我们身边的人无人不知。如今王爷人不在京，他又召我进宫，就由我来替他守着你！”
那个“他”，说的自然是当今皇帝，宇文青峰。
莫寒月勾唇，轻声道，“他只防着你与宫外互通消息，哪知道你会跑来后宫！”
皇城四周，都有禁军把守，要想潜入，果然不是易事。可是前殿后宫之间，只剩下御林军和宫中侍卫，要想到这人迹罕至的冷宫走走，却容易许多。
罗越微微一笑，望向她的眸光，依旧深遂，轻声道，“你的身边，不能没有人照应！他既要召我进宫，我就留下，等王爷回来！”
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就令他挂在心上的女子，他能为她做的，也仅此而已！
所以，他再一次放弃离开盛京的机会。
他眼底的热切和缠绵，浓的像化不开的美酒，令莫寒月一阵心跳，轻声叹道，“罗大哥……”
他这一留，就是将罗家的命脉送到宇文青峰的手中，岂不是让罗家所有的人束手缚脚？
罗越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微微挑眉，含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来，就是和你说，进宫之前，我已将消息送出，二叔和罗浩，不会与王爷为敌！”
原来，他早有安排！
莫寒月轻吁一口气，轻轻点头。
丹霞大喜，说道，“太好了，早知大公子早有安排，我们也不必担这半日的心思。”
罗越抬头向她笑望，说道，“怎么跟着十一日久，倒觉得你家公子如此无能？”
丹霞抿唇浅笑，忙施一礼，说道，“公子莫怪！”
罗越轻笑出声，目光掠过殿内粗陋的陈设，俊眉不禁微皱，轻声道，“十一，委屈了你！”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不防事！”
既然罗越安然无恙，莫寒月倒放下一桩心事。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莫寒水和景郡王的消息，既然有谢家的骏马可用，算日子，一个月之内，必然会有消息传回！
第1158章 单单绕过南疆
就在后宫里一番纷争平息，另一番暗潮渐起的时候，莫寒水早已一骑快马，向南疾驰。
她没有看到罗越，却牢记莫寒月的嘱咐，她身上的书信，关系到峻王和景郡王的安危，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在朝廷的八百里加急之前，赶到南疆，面见景郡王。
伸手按一按胸口，那封信妥妥当当的揣在怀里，仿佛就连每一下心跳，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而雅诗的讲述，更令她说不出的振奋。
虽然，早有怀疑，可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又如何敢想？
如今，从雅诗口中终于证实，她真的是姐姐！那个成为莫氏一族的骄傲，也给莫氏带来灭族之祸的姐姐！
当初家破人亡，她亡命天涯，不止一次恨过的姐姐！
此刻，她竟然以另一副模样出现，可是，她终究是活生生的，不管是借了谁的身体！
眼泪，迅速在眸中充盈，又再挥袖拭去，唇角却漾出一抹笑意。
她回来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还能回来，可见她心中的怨怒，心中的仇恨，是何等的强烈！
她回来了！
这个世上，她再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得回了疼她宠她，拼去性命也要护着她的姐姐！
她不再恨她！
只要她还能拥有她！
振奋的心，一身无需再有一分隐藏的功夫，姐姐亲授的驭马之术……莫寒水拼尽全力，催动跨下的马，一路向南疾驰……疾驰……
南疆，景郡王府！
景郡王宇文青榕得到各路兵马纷起的消息，不禁脸色微变，怔然良久，才轻声道，“莫家？莫家军？”
“是，王爷！”副将点头，说道，“这些兵马，只有最初起兵的一路打的是当年铁骑营的旗号，其余的，可都是以莫家军的名义起兵，足足有十几路！”
“十几路……莫家军……”景郡王喃喃低语，这一瞬间，竟有一些恍惚。
当年……当年……
他也曾在她的麾下，虽然他贵为皇室宗亲，不能长留莫家军，可是，他也曾是莫家军中的一员，莫家军的神威，还有什么人，能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七年前，莫氏一族如大厦崩倾，随后各军也经过一番清洗。不止莫氏的旁枝，就连将军莫松的心腹，四品以上的将领，杀的杀，发的发，竟然剩不下几人。
可是，事隔七年，竟然有十几路兵马，打出莫家军的旗号举兵！
他们……都是什么人？
都是当年，莫家军中的人物吗？
还是，有人借莫家之名，行不窃国之举？
宇文青榕深吸一口气，疑惑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许多的莫家军？”
副将道，“王爷忘了？罗五小姐来时，说沿途州府，都是讨伐皇上的征讨檄文。这几日末将也听说，短短几日，几乎传遍整个大梁，这几路大军，都是应召起兵！”
“征讨檄文？”景郡王皱眉，问道，“为何我们从不曾见过？”
被他一问，副将也略感诧异，说道，“是啊，不知为何，单单绕过我们南疆！”
绕过南疆，是因为南疆无兵，还是因为南疆有他宇文青榕？
景郡王拧眉思索。
见他默然不语，副将不禁大急，说道，“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宇文青榕抬头，满脸都是不解，问道，“什么怎么办？”
副将急道，“王爷，关山总兵何秋，距我们南疆不过三百里，更何况，还有一个季子谦！”
季子谦可是朝廷钦犯，一逃就是七年！
宇文青榕听出他话中之意，微微扬眉，问道，“那又如何？”
“如何……”副将张口结舌，隔了良久，才结结巴巴道，“王……王爷，他们……他们有十万兵马，我们……我们只要出兵……”
以南疆的精锐之师，又是双倍对方的兵力，只要出兵，自然可以令对方全军覆没。
“出兵？”景郡王扬眉，淡道，“他们距南疆三百里，也就是说，还没有进入南疆。本王是奉旨驻守南疆，无旨岂能随意出兵？”
何秋，虽然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可是，既然是和季子谦在一起，想来果然是莫家军的人。
虽说保土有责，可是……让他如何与莫家军交战？
隐约的，有莫家军在，就可以当成……她也还在吧？
正这个时候，只听门外守兵回道，“王爷，罗将军回来了！”帘子挑起，罗雨槐一身戎装进来。
景郡王凝目向她注视，问道，“五小姐这是做什么去了？”
罗雨槐扬眉，说道，“罗五刚刚巡海回来，我听说莫家军起兵，王爷要去攻打？”
景郡王向她深凝，慢慢道，“本王奉命驻守南疆，自有守土之责！”
罗雨槐抿唇，轻轻摇头，说道，“王爷可知道那征讨檄文上，所列宇文青峰的十大罪状？”
景郡王轻叹一声，说道，“你来时已经说过！”
罗雨槐向他定定而视，咬牙道，“当时罗五问过王爷，王爷也坦言，那十大罪状，件件属实！”
景郡王苦笑，说道，“本王只说，本王所知的几件事中，都属实情！”
罗雨槐咬牙，说道，“王爷保的是大梁的江山，不是一个篡夺皇位，倒行逆施，刻薄寡恩的昏君！”
景郡王皱眉，冷声道，“罗将军慎言！”
“慎言？”罗雨槐冷笑，咬牙道，“王爷，罗五的祖父，不过是直言陈词，竟被污为乱臣贼子，被那昏君生生逼死，你还要罗五如何慎言？”
景郡王默然，轻声道，“你心中的愤恨，我自然明白，可是，事已至此，难道你要为了一己私怨，让大梁江山动荡，百姓家园被毁吗？靖国公在天之灵，也愿意看到你就此挑起战火？”
当初，听到莫家举族下狱，她被废后囚禁，他心中的愤恨，又岂会比她少一分？可是，寻她不获，救她不成，他也只能隐忍，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他无法轻启战火。
听他一番话，罗雨槐也顿时默然。
是啊，靖国公在世，只会以天下，以苍生为念，断断不会计较私人的恩怨！
只是……只是……
难道只因出身将门的那些庭训，就要为那样一个昏君拼尽热血？
这让她如何甘心？她如何甘心啊？
第1159章 写信的人是谁
看出她心中的郁结，宇文青榕轻轻叹一口气，方才脸上的凝肃淡去，仍是平日里温和守礼的景郡王，慢慢绕过案几，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回去罢，你放心，你不愿出兵，我又何尝愿意？”
家国也好，天下也罢，他宇文青榕此刻在意的，是“莫家军”三字。
那曾是他的同袍，他的兄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他们动手！
“当真？”罗雨槐抬头，又惊又喜。
谁不知道景郡王对大梁的忠心，谁不知道景郡王的勇猛，不料，他竟然会说，他不愿出兵！
景郡王点头，正要说话，只听门外护卫回道，“王爷，府门外有一个女子，自称姓莫，说有急事求见王爷！”
“姓莫的女子？”此话落入耳中，景郡王心头顿时如被大石击中，低声重复一句，忙道，“快！快请！”只是一瞬，竟然失去了往常的淡定。
罗雨槐也是微怔，目光在他脸上略略一定，就转向厅门。
刚刚才说莫家军，就有莫家的人求见，来的还是一位女子！
护卫应命而去，宇文青榕紧紧的盯着厅门，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就是在千军万马中都不曾动过颜色的景郡王，这一刻，竟然满掌都是冷汗。
脚步声隐隐传来，景郡王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随着那脚步声的接近，跳的越来越快。
七年！
七年了！
已经有七年，没有听到这个无日或忘的姓氏，今日，不但听到“莫家军”三字，竟然还有一个……姓莫的女子！
明知绝无可能，可是，这一会儿，竟然多一份盼望。
七年前，他踏遍盛京城内外所有的土地，就连皇宫也偷入多回，始终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或者，她还活着！活着！
脚步声，已到门外，宇文青榕的呼吸，也随之变的艰难，灼热的眸光，死死的锁住厅门。
“王爷，人带来了！”护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不管是不是她，单以这个姓氏，也当得起一个请字！
随着他话落，殿外的阳光被人挡去一束，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跨进厅来，盈盈向他行礼，说道，“莫寒水见过王爷！”
莫寒……
宇文青榕瞬间俊眸大张，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却缓过神来，喃喃道，“莫寒水？”
这一刻，失望辅天盖地而来，心底，是一片冰凉。
是啊，处死废后的诏书已下，她怎么还会活着？活着的，是七年来没有人查到踪迹的莫二小姐，莫寒水，她的妹妹！
罗雨槐却一脸震惊，失声道，“你说你是谁？”
“草民莫寒水！”干脆利落的语气，与她如出一辙，却不似她那清爽如男儿的声音，自然多了一份柔婉，又再转向罗雨槐，说道，“寒水见过罗五小姐！”
她还认识罗雨槐……
宇文青榕闭目，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你是莫寒水？莫松将军之女，莫寒水，莫二小姐吗？”
“是，王爷！”莫寒水应。
这世上，怕没有第二个莫寒水。
宇文青榕抿唇，这才向她定定而视，一字字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语气冷凝，不怒自威，带着天生的压迫之力，一双俊眸，却不自觉向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