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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晓婉顿了一下，脸上的红云更甚，眼波流转，煜煜发光。声音也轻比平时轻柔了许久：“没关系，念彬，喝了这杯我就不喝了。’
众人一听这称呼这语气，看向他们的目光就有些暧味了。都知道顾念彬的感情生活讳莫如深，基本上没有什么风流韵事，夏晓婉这话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顾念彬也不作声，目光温和的看着夏晓婉仰脖子把酒喝下去。
夏晓婉把小酒杯倒过来示意滴酒不剩，立即博得众人掌声加喝采。夏晓婉似乎有些得意，耸了耸鼻子，扭头冲顾念彬笑，两只手捏着耳垂轻轻揉：“听说捏一捏耳垂就不容易醉了。”
顾念彬看着她，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冷得吓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但喧闹的声音不觉就停了。就象从盛夏直接到了酷寒，整间屋子仿佛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方经理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妮娜也不安的看着邵柏青，薜董事长和马总面面相觑，晨光的职员更是心惊胆颤，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有邵柏青优哉游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夏晓婉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愣了一下，笑得有些不自然：“怎么，我，我说错话了吗？”
顾念彬仍是不说话，目光里除了冰冷还有一丝探究。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顾念彬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甚至嘴角扬起一抹很生动的笑，他站起来拖夏晓婉：“走吧，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夏晓婉应该是真的喝多了，傻愣愣的看着他，一脸茫然的任他扶起自已带着往外走。屋里安静极了，几乎落针可闻，大家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俩个出去。
半响，薜董事长醒悟过来，赶紧起来要跟着送出去，被邵柏青做了个手势拦住。薜董事长很茫然，顾念彬走的时侯招呼都不打一个，是他们没招待好还是……
“邵总您看？”
“没事，”邵柏青摆摆手让他坐下：“顾总裁送美女回家，咱们喝咱们的，薜董，马总，方经理，杯子端起来，咱们干一杯。”
晨光的老板和高层虽然还有些不安，但脸上都挂着笑，一同举杯，继续着和协欢乐的气氛。
顾念彬把夏晓婉带到外边，突然想起来：“你就这样走行吗？要不要回去打个招呼？”
夏晓婉调皮的冲他笑，说：“就这样偷偷溜走，我倒觉得更好玩。”她这个时侯一点也不象那个优雅干练的财务总监了，倒象个明朗的少女般，有着一丝孩子气。让人无法拒绝。
顾念彬象是有些无奈，说了声好吧，她立刻开心得挽上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略带了点赖皮的口吻：“可以吗？我可以挽着你吗？”
顾念彬点点头，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这时侯的夏晓婉仿佛和他印象中的某张脸重叠了，好象是两个人，又好象是一个人，他有些分不清，顾念彬觉得他也有点醉了。
小丁开了车门，顾念彬把夏晓婉扶上去，自已也坐了进去。夏晓婉这时侯的酒劲上来了，她歪着头看着顾念彬嘻嘻的笑：“念彬，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
顾念彬侧着身子看了她一会，语气柔和：“还真有人说过。”
“是谁？”夏晓婉追问。
顾念彬却只笑不语，他知道是谁，怯怯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少爷真好看。可是他不能想，莫名的心慌，让那张脸尽量模糊，仿佛是自欺欺人的，好象一旦想清楚，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夏小宛的脸一直在眼前浮现，然后是夏晓婉，相似的面孔，相似的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相似，刚才在包间里，夏晓婉的举动就象打开了他的记忆之门，那明明是小宛啊，她喝多了酒也会捏着自已的耳垂，说：“念彬哥，听说这样就不容易醉了，是不是啊？”
他听了只觉得好笑，用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这样有什么用？”当时离她那样近，闻到她身上幽幽的花香，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他很想不管不顾的吻上去，却最终只是亲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很久很久以后，他都在后悔，如果当时可以多一些勇气，发生点什么，说不定夏小宛不会一意孤行，不会远走他乡，不会这样杳无音讯。
可惜只是如果，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而现在，几乎是一样的场景，面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热切，他……慢慢伏低头，声音象是呢喃：“你回来了真好。”
他把面前的女孩抱进怀里，此时此刻，他需要一点什么来充实他的怀抱，需要一点温暖，需要一点慰藉。更需要一个借口……
第44章她变得矫情了吗？
杜小仙坐在灌木丛里面的花坛上，突然看到有一束雪亮的灯光从大门那边射过来，她知道是顾念彬回来了，赶紧从灌木丛里走出来，走到树底下等着，现在她一点也不怕顾念彬了，反而看到他很高兴，因为在这个家里，他是她最亲的人。
车在她面前停下来，看到顾念彬从车里出来，杜不仙赶紧叫了声少爷，顾念彬嗯了一声，并没有看她，抬脚径直走进了屋里。杜小仙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鼻子酸酸的，搭拉着头回到灌木丛里坐下，她其实很少这样难过的，阿妈死的时侯她难过，一直陪着她的小黑不见了，她也难过，除此之外好象就没有什么好难受过的了。
但是现在她很难受，平时顾念彬看到她都是和颜悦色，很温和的样子，还常常摸摸她的头，表示对她的喜欢，这是最让她高兴的。每次顾念彬有这样的举动，她就欢欣雀跃，因为那代表少爷喜欢她，有人喜欢她，她就有存在感，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很重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很敏感的觉得，少爷也不喜欢她了，他也和他们一样的讨厌她！
杜小仙托着下巴，低头看自已的脚，他们说得对，她就是个讨厌鬼，走到哪里都惹人厌，现在连少爷都讨厌了，那她……
她又抬头去看雕塑，如水的月光下，浴女安详而恬静，她看着看着，低落的心情稍稍回复了些。
顾念彬站在窗前，也看着院前的雕塑发呆，他的脑子好象更乱了，从下班前邵柏青跟他说了那番话后，他的心就一直是乱的。邵柏青当然是胡说八道，他怎么会对杜小仙上心？一个小孩子而已，因为觉得她可怜，才多照顾她一点，绝对不是邵柏青想的那样，但是刚刚杜小仙那委屈的表情让他心里发堵。脑子里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你是在乎她的，你真的在乎杜小仙！
顾念彬用力甩了甩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扭头看桌上夏小宛的照片，他心里只有小宛，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另外的女孩，更何况杜小仙比他小那么多，还是一个小女佣，这简直匪夷所思！
顾念彬到浴室去冲了个冷水澡出来，然后拿着干毛巾站在窗边擦头，余光瞟着底下花坛边的灌木丛，那里黑幽幽的，并不能确定有人在，但顾念彬一直盯着那里看，直觉杜小仙一定在里面，她躲在那里做什么呢？伤心吗？她，会哭吗？
扔了毛巾，他到床上去睡，顺手拿起床头柜上夏小宛的照片，再次告诉自已，他喜欢的人是夏小宛，只能是夏小宛！
这一晚，他睡得极不安稳，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很多张脸孔在他身边飘来飘去，都是女人，有夏小婉，周婷，世交的几个千金，还有夏晓婉，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每一张脸都出奇的清晰，只有一张脸是模糊的，依稀只看得出有个尖尖的下巴，他伸手想把那张脸抓过来看清楚，每次差点要够着的时侯，那些脸孔就涌过来将他拦住，他奋力将她们拔开，又去抓那张模糊的脸，却始终抓不到，看着那张脸越飘越远，他莫名的心慌，好象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半夜惊醒，擦了擦额上的汗，顾念彬到浴室里去冲了个澡，再回到房间的时侯，他看到夏小宛的照框掉在地板上，捡起来，水晶的相框上被磕出小小的裂痕，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又觉得自已是在杞人忧天，把相框在床头柜上摆好，靠坐在床上点了一根烟，青烟袅袅，在空中弥漫开来，昏暗灯光下，那烟雾象一张正慢慢拉开的网，顾念彬呆呆的看着，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梦，有些心烦气燥的又把烟掐灭在烟缸里。扯了被子盖过头顶静静的躺着。
第二天傍晚，杜小仙正在扫地，突然看到从大门口驶进来一辆白色小车，她认得那是少爷的女朋友夏小姐的车，她赶紧避到一边，让车子过去。然后接着低头扫地，可是不一会，余光瞟到一个身影正朝她走过来，抬头一看，正是夏晓婉，她浅笑盈盈的看着她：“你叫杜小仙？”
杜小仙点了点头，莫名的就有些慌张，手用力握着扫帚。
夏晓婉又说：“我好象在念彬的办公室见到过你？”
杜小仙又点头，心里越发不安了。
“你多大了？”
夏晓婉的语气越温和，杜小仙越慌乱，她完全不明白夏晓婉为什么要跟她说话？她咬了咬唇，声音细细的：“我十八了。”
“真好，花一样的年纪，”夏晓婉又问：“你老家哪里的呀？”
“大凉山。”杜小仙这时突然记起上次烫着夏晓婉的事，赶紧就说：“夏小姐，对不起，上次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夏晓婉温婉的笑，“小事情而已，你不要挂在心上。”
两人正说着话，顾念彬的车子从门口驶进来，停在她们身边，顾念彬打开车门下来，看着夏晓婉笑：“临时有点事，不然去接你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正跟小仙聊天呢。”
杜小仙赶紧叫了声少爷，顾念彬跟那天晚上一样，淡淡的应了一声，仍是没看她，和夏晓婉往屋子那边走。
杜小仙听到他低声和夏晓婉说：“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那语气带着些许轻视，杜小仙只觉得心里象被针扎了一下，痛得她皱起眉来。她赶紧转过身低下头，猝不及防的一颗泪滴在手背上，热烫的泪象是把皮肤灼着了，刺刺的，接着又是两滴，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往下掉。
她紧紧的握着扫帚，难受极了，好象有只手在用力绞着她的心脏，连呼吸都不能。杜小仙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受，少爷说的没错，象她这样卑微的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可她为什么这么难受，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啊，再难听的话她都是无动于衷，现在为什么这么敏感，是生活太好了，她变得矫情了吗？
泪眼朦胧看着自已的手背，上次的烫伤还有些浅浅的印子，那次她做了错事，少爷不但没有骂她，还给她擦药膏，还对她笑，甚至还抱了她。他的怀抱好温暖啊！可现在……淡漠的眼神，不屑的语气，他在疏离她，最最亲近的少爷也要离她远去了，不会再有人象少爷这样对她好的了。杜小仙泪如雨下，突然悲伤得不能自已，连肩膀都抖了起来。
夏晓婉上了台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杜小仙背对着他们站着没动，瘦小的身子在夕阳里似乎微微发抖，她不由得咦了一声，顾念彬也回头去看，他并不知道杜小仙站在那里干什么，但就象突然间脚踏空了一步，心瞬间往下沉去。
方雅茹站在门口，看他们上来，很欣慰的笑：“你们回来了。”
夏晓婉笑着打了招呼，上前亲热的挽住了方雅茹的胳膊，跟顾姗姗比起来，现在她和方雅茹倒更象是母女俩。
方雅茹和她有说有笑，往屋里走，一回头见顾念彬站着没动，诧异的问：“你不进来吗？”
顾念彬把烟盒掏出来，“我抽支烟就进来。”
“你还是少抽些吧。对身体不好。”方雅茹唠叨着见儿子自顾自的点烟，不由得摇头，小声对夏晓婉说：“得空你也说说他，现在我说他都不管用了。”
夏晓婉便笑：“我说他也不会听的。”
“没试怎么知道，”方雅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婚前不管，婚后就更不好管了。”
夏晓婉红了脸，难得有些扭捏的说：“阿姨，现在说这个还早呢。”
方雅茹偷偷瞟了儿子一眼，见他站在柱子边抽烟，并没有注意她们，便说：“也不早了，我还想着找个时间拜会一下你父母呢。”
“这个……”夏晓婉回头偷偷瞟了顾念彬一眼，“还是先问问念彬的意思吧。”
“我会跟念彬说的，”方雅茹拉夏晓婉在沙发上坐下来，“你也回去问问父母的意思，安排个时间两家人见见面。”
“好的，只要念彬没意见，我父母那边好说话的。”
方雅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天顾念彬和夏晓婉发展得貌似还不错。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看来她的心愿不久就可以达成了。一想到顾念彬马上就要结婚生子，她简直心花怒放，多年的心病终于是要除去了，她落得一身轻松，转眼又可以抱大胖孙子，方雅茹觉得晚年的幸福生活已经在朝她招手了。
顾念彬抽着烟，默默的看着远处的瘦小身影，他知道杜小仙在哭，虽然肩膀已经不抖了，但她在抹眼泪，一下又一下，不停的擦拭着……
他突然就很生气，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呢？哪里有那么多眼泪呢？怎么都擦不干的呢？把烟头狠狠的扔在地上，大步下了台阶，他气冲冲的朝她走去，他要问问她为什么哭？在这里吃好住好，还让她上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倒底为什么要哭？
愤怒其实只是一瞬间，等他走过前院到了草坪上，步伐明显的慢下来，最后他停住了，看着仍是背对着他的瘦小身影踌躇不前。他一直是很干脆的人，但面对杜小仙，他总是有些犹豫……
终于还是转了身，慢慢的朝屋子走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注定不会有交集，就象两条平行线，永远只能是各走各的。
顾念彬走上台阶回头再看，杜小仙执着扫帚正在扫地，这样看过去，她和平时一样正常了。顾念彬突然间怀疑自已刚才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杜小仙明明就是再正常不过，怎么会哭呢？
杜小仙擦干了眼泪，平复了心情，继续扫地。从小到大，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一点也不在意，不管生活多么坚难，照样得活下去啊！她不是厚脸皮的人，但对那些白眼，奚落，嘲讽，通通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但现在，她在意顾念彬的态度，他曾经对她那样好，好得她如升天堂，快乐而幸福，而现在他的态度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变，让她从天堂直坠地狱，一想起来，心就绞成一团，是一种陌生的让她无法忍受的疼痛。杜小仙觉得自已有些受不了，她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既然少爷都不喜欢她了，那她还在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走吧。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就象脱缰的野马，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收都收不回去。
可真要走，又能走去哪里？这份工作是二婶巴巴的求了人才得来的，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停下来，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身看了一眼房子那边，刚好看到顾念彬进屋的背影，高大的身影让她眼睛一亮，但瞬间又黯淡下来，心绞了一下，很疼，很疼，她转过身，抬头看着天上绚烂的云彩，就算她会离开，就算再也看不到少爷，她也会记住他，永远的记住他……
第45章你可真有出息
晚上，杜小仙坐在床上数钱，已经发薪水了，大部分在银行卡里，留在身边的钱一共还有一佰八十三块五角。她数了三遍，确定没有错，把钱归整好再放回床垫下面。
兰芝告诉过她，干她们这行的叫家政，兰芝就是从家政公司来的，只不过后来她从家政公司职了辞，自已出来单干了，因为不用给公司交佣金。杜小仙觉得自已也可以去家政公司试试，等找好了工作，她就走。
一旦打定主意，她的心就不乱了。又回到刚来时木讷又怯生生的样子。
其实她在顾家是有变化的，从最初的木讷到后来些许的鲜活，再回归木讷，只是这种变化很不起眼，加上注意她的人不多，所以大家根本没有察觉得到，只有阿玲看她的目光有些探究，不过也没问她什么。
最直接感受的其实是顾念彬，以往看到他，杜小仙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喜形于色，象只小宠物似的站到他面前讨好的笑，而现在却远远的躲着他，甚至一看到他就跑，到后来干脆就见不着她了，好象回到了她初来的时侯。
可是他总能从某些地方找到她的痕迹，他的房间总是收拾得很干净，柜子里的水永远是满的，每天都会有鲜花插在书房的花瓶里。顾念彬看着开得正艳的花朵，心里有些失落，却不想去改变什么，理智告诉他这样是对的。
吃完饭，他和往常一样坐在大厅里喝茶，余光却瞟着餐厅，已经有两天没看到杜小仙了，他……其实有些想她了。
一直到女佣们把餐厅收拾好，也没看到杜小仙的身影，他放下茶杯，有些闷闷不乐的站起来准备上楼去，突然听到方雅茹对顾广贤说：“小仙那孩子到现在也没来个电话，不知道安顿好了没有？”
顾念彬脑子嗡的一响，整个人跌坐下来，“妈，你在说什么？杜小仙……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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