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公子他这还不知道怎么在少夫人面前插科打诨把这事揭过去呢。
他生怕少夫人的眼泪把他淹死。
那个小夫人,平时不哭则已,一哭长公子怕护城河都装不下她的泪。
到时候,他该有多心疼啊?
外祖父一去,长公子回去的路上也没吱声,就是时不时被疼得倒抽口气,听的阿参阿莫他们胆颤心惊,愁眉苦脸。
这厢侯府,许双婉已经接到了府里护卫朝家里递来的消息,她是在听轩堂见客的外屋听护卫说的,听护卫说完,她点点头,问了一句:“伤得重不重?”
“好似,”护卫小心翼翼地道:“稍稍有点重,但长公子人还清醒,着我回府里还说要我跟您说,他就是看着惨了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姜家外祖父那头?”
“老人家头破了!”护卫这次回答得很快。
“还有什么没说要跟我说的?”
护卫头摇得很快,“没没没了!”
他想走,想退下。
他不想跟少夫人再说下去了,哪怕她人长得很美,但现在少夫人的气势有点吓人,跟长公子想杀人不想说话的时候一个调调。
“嗯,那你原路回去接接长公子。”许双婉淡淡道。
“是。”护卫一溜烟地去了。
他一走,许双婉低头,眨了下眼,把眼里的泪抹干净了,又抬头朝身边带出来的采荷道:“拿我的钥匙,把上次单老人家送给我的补元丹着屠管家给外祖父送去。”
“一瓶都拿吗?”
“都拿。”
“嗯。”
“是。”姑娘说着,眼圈都红了,采荷也是心疼,眼圈儿一红,当下匆匆退下就去了。
采荷去了,许双婉站了起来,让小丫鬟去把留在婆母房里的虞娘叫来,她这边则出了门,叫来了守听轩堂大门外的门子,让他去把前段时日又回了药铺的老大夫请过来。
虞娘这边一来,许双婉已经让人去把府里的伤药都搬到沁园他们的大屋里,沁园那边的小厨房也让人赶紧起了大火烧水,人一到,她跟虞娘道:“长公子在朝廷上被人打伤了,我先去夫人那说一声回沁园有事,这事要先瞒着她的,我进去的时候,你把丫鬟都叮嘱一番,等会跟我一道回沁园。”
“是,奴婢知道了。”
许双婉回了婆母房里说要回沁园办点事,宣姜氏有些讶异,“可是午膳还没用,下午也没到啊?”
“等会夫君要回家一趟,有点事,我忙完了就过来。”
“好,那你去罢。”宣姜氏见是长子有事,便不留她了,朝儿媳妇露了一个笑。
她最近过得甚是无忧无虑,还长胖了些,身子也比以前好了,这春天一来,她连咳嗽都少了,能绣花的时间也长了,现在更是醉心于此,连抱孙儿逗弄孙儿的时候也很少。
比起归德侯对望康的爱不释手,相形之下,宣姜氏这个连亲儿子都没怎么带过的祖母就对孙儿没那么热切了,她也喜爱望康,但望康太闹了,闹得她头疼,抱一会很费劲,所以他在儿媳妇怀里的时候稍稍逗逗他就行了,抱就算了。
婆母这边安排好,许双婉没抱望康回沁园,她听说他父亲伤的很重,怕望康回去闻到血腥味不好,就把人留了下来,宣姜氏一听望康不跟着她回去了,还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道:“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他的。”
她有些踌躇,孙儿的哭声太大了,哭起来要是见不到娘那哭声就绝不罢休,此前就发生过一次,闹得她很是心焦,不得不让丫鬟抱了他出去。
不过这时候,今天休值的福娘也被派去叫她的人叫过来了,福娘一到,有了这个极会哄孩子的老人在,宣姜氏心下松了口气,温柔地朝儿媳妇一笑,“那你去忙罢,放心,我会带好望康的。”
听轩堂这边许双婉已经快快安排好了,这时朝婆母一福身,就去了。
她没跟往常一样脸上带笑,人甚至是冰冷的,宣姜氏也没看出什么来,儿媳妇一往门边去,她就低头绣她的花去了。
**
许双婉站在沁园的大门口迎的人,沁园的大门种了两排松柏,归德侯府的长公子一看媳妇站在大门口,就跟刚长出新叶的松柏一样翠挺高洁时,长公子也有了一种想挺直腰,跟她一块儿排排站的冲动。
可惜他连腰都挺不起来。
“往里走。”许双婉见到了人,只瞥了一眼,就侧过身让了路。
“是,少夫人。”护卫抬了人进去,长公子还想扭头往后看,只是头一扭,脖子带着胸骨那块一片刺骨地疼,疼得他更清醒了起来。
等一落地,胡大夫小跑着过来的时候,长公子都顾不上欣赏老大夫难得一见的急切,还是扭过了头,看少夫人又没有跟过来。
许双婉跟了过来,但站在门口没进来,听着老大夫在里头不断地说着一些关于伤情的话,听到老大夫唉声叹气地让他闭上眼睛别乱动,要不连眼睛都会瞎的话,她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公子,”老大夫见长公子不闭眼,也是无奈,“您就别乱动眼睛了,这要是出血瞎了,老朽也没那个医术救您呐。”
“少夫人呢?”
“不是跟您说了,门口站着呢。”
“叫她过来吧。”
老大夫无奈地抬头,看向了门口。
许双婉闭闭眼,把眼泪都挤了出来,把脸擦干了,快步进来了:“胡老在给您治伤,我就想着别添乱了,就没过来。”
宣仲安等到看到她,微抬起的头又靠了回去,这才闭上有点看不太清楚的眼睛道:“婉婉我没事,就是身上有点疼,为夫聪明,他们打我的时候我抱着头了,没伤到要紧处,都是些,咳咳咳……”
他的胸口这时候有了他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手替他顺起了气来,宣仲安这才觉得他的头疼已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身上更是,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连说话也是,他疼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但他还是跟她道:“婉婉,我疼。”
他太疼了。
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就是这么个人,有一点机会就会忍不住拿命去赌,去赌那一丝丝的可能性。
京城死的那几千上万的人算得了什么?外头死的那些才是多的,一个州就能冻死几万人去了。
这些消息,送到朝廷来的,一桩都没见。宣仲安也想等着百姓们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造反,把大韦掀了,光想想他都觉得痛快。
可他光想想这痛快也只是一时,在他们造反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去,难道这些人就让他们现在去白死吗?
就没个人能做点什么?
所以宣仲安在收到一封信,是他结交的一个旧友给他来的信,信中此人说他最好的一个朋友,一个天才一样的狂生,因为无钱添禾跟他县乡里数千被冻死的穷苦百姓一样冻死在了陋居之后,宣仲安就觉得他想做点什么了。
他想赌大点。
反正都是赌,反正他正好身居那么个要位,何不趁乱他也占点便宜?
圣上不能叫他干了所有的脏活累活,还不给他添点甜头吧?反正宣仲安心下一横,就把赏头自己赏给自己了。
他也没干什么,就是减免了点赋税而已,他们不是说他这户部尚书当得不称职吗?那他称职个给他们看看!
只是,他在老皇帝身上赌对了,却没料到他那些朝廷同僚疯起来跟他一个样,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还没让他们夸他干的好,他们还打他。
不要脸。
第73章
宣仲安嚷嚷着疼,上药时,他半路昏厥了过去,一盆盆血水从卧室倒了出去,等到把人安放到床上后,老大夫也是坐在椅上,气喘吁吁,便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胸骨还是伤到了,这段时日,最好是养着伤,哪都别去。”歇好气,老大夫跟少夫人道:“少夫人,咱侯府都熬到这份上了,就别去跟人争那一长二短了。”
这侯府,早晚是长公子的,哪怕侯位没实权,但归德侯府的归德侯总归是一品侯,就像因着侯爷跟圣上的恩怨这侯府在人心当中低了那么些,但一品侯就是一品侯,有些人家就是祖祖宗宗加一起算,也博不来这个位子。
许双婉眼睛早红通一片了,她看了眼床上的人,低头朝这位老家人回道:“侯府还没脱离险境,他也受不了侯府被人看不起,不争,就什么都没了。”
过得还不如普通人家来得安宁。
普通人家普普通通就能活下去,他们归德侯府,现在去往哪家,哪怕论起品级不如侯府的满京城皆是,但他们都还要缩着尾巴做人,她更是被人明着看不起,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气定神闲,这还是他有了实权之后,而以前呢?就是侯府想巴上去,都被人拒之门外。
归德侯府,真正的王公贵胄之家,已落魄到了如斯境地。
公爹也是被那口气憋得日夜不得安宁,现在这口气能顺过来了,唯夫君马首是瞻,即便是对着她这个媳妇也是好声好气有好脸色,对关于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往好里想,还不是因为她的夫君,还是不因为他带着侯府起来了一些?
她夫君要是不争,不当这个侯府的长公子去争,侯府这家小归小,但一被打回原形,散的只会更快,谁都会遭遇着那最不幸的下场。
哪容他不争啊。
老大夫闻言苦笑,自嘲道:“老朽啊,也是老了,这人老了,就会贪生怕死,到底是不如以前了。”
他看着她低头作揖,“请少夫人谅解个。”
许双婉黯然地摇摇头,低声道:“以往侯府先祖给侯府起的高楼倒了,夫君想把那楼按原样一层层地垒上去,好告先祖在天之灵,不是妾身不想拦他,实在是……”
实在是拦不住。
他就是凭的这口气在拼,在赌,在活着,她拦不住,也不忍心拦。
“罢,罢!”这话说的,让老侯爷的旧人拍着腿,长叹了两声,他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朝少夫人揖了半身,“您给老朽安排个住处,这两天,老朽就住在这边了。”
罢了,他一把老骨头了,再活也没几年了,何不去趁之前,帮着老侯爷再多看长孙公子两年,日后去了地底,也好有话跟老侯爷说,也好跟老侯爷有个交待。
“是,已安排好了。”许双婉叫了丫鬟进来,让人送他去歇息。
等人走了,她闻着一室淡淡的血腥味,抬起头来痛苦地无声哭了起来。
她想拦啊,她也想让他好过点啊,可谁都可以来拦他,劝他不要再拼命了,可她不能。他只有她这一个知心人,他把她一个年方才十七的人当作救命稻草般地倾诉絮絮叨叨,会跟她喊疼,是因为这个家里,只有她有可能陪着他,心疼他,知道他的难处,也不会为难他,在他最难的时候选择站在他的身边……
他忍受的已有许多,伤痕已不计其数,她无法辜负他。
**
这夜,宣宏道归了家,守了长子到半夜才离去。
次日宣仲安醒了过来,在少夫人的侍候下漱好口,跟少夫人道:“可是跟望康一个样?”
许双婉轻扶着他坐起来,看了他的脸一眼,从他的脸上找了找,才找到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又道:“还要胖一点,眼睛也不如望康的大。”
宣长公子一听,伸出手要去摸眼睛,但手一慢慢伸出来,看手包得比脸可能还要大一些,便作罢,问少夫人道:“外面可有话传来?”
“有,郭侍郎大人着人来问,看你什么时候去堂部,说有事要找您。”
“你让阿莫去传话,说要死人的事就差人送到府里来,不用死人的,他们看着办。”刑部的事好说,刑部现在被他杀服了,哪怕里面妖魔鬼怪众多,但他才是里头最大的爷。
许双婉颔颔首,“还有于侍郎大人着人来请示,说户部的好些郎中有事跟您商量,来了不少,连回家荣休的那些老郎中也都来了,想见您,还请您尽快回户部坐镇公堂。”
“嗯,”宣仲安稍显困难地喝了口里的粥,道:“你等会一起吩咐阿莫了,叫阿乔去户部走一趟,问问是哪些郎中大人如此迫不及待想跟我说话。”
阿乔是刑部的老行刑人,郐子手,手下斩过的头没有上千,但也有两三百人去了,这个名字是什么人,许双婉是知道的,听了也觉得应该要派此人去才好,以后要是狭路相逢,菜市口碰到,双方还能算是个熟人,到时候斩起头来还能问个好,就点头道:“甚好。”
甚好?宣仲安不由多看了媳妇一眼。
“张口。”许双婉又喂了他一勺粥。
宣仲安便没多想了,艰难地咽了一口粥,又问:“还有什么人找没有?”
“姜家来消息了,说祖先没什么大碍,就是失了点血,休养几天就好了。”
宣仲安沉默了下来。
等一碗粥毕,少夫人拿了一碗药来,他才打起精神道:“一口喂了。”
许双婉点点头,他吃药向来都是一口咽,便把碗放到了他嘴边,看着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咽了下去。
这药比平时的苦多了,也不知道放了几把黄连,依长公子许多年来吃药的药感,这黄连绝对是放多了。
他强咽了下去,苦的舌头都麻了,张着嘴就等着婉姬给他喂蜜饯吃。
许双婉没喂,把碗放到了丫鬟端着的盘子里,慢慢地转过头来,还拿手帕拭了拭鼻子,拍了拍被子,看上面没有被药汁沾到,才抬头朝他看去。
“啊?”长公子还在张着嘴。
许双婉看着他鼻青脸肿的脸,突然觉得她以往觉得他高不可攀的印象都是虚幻,是她凭空想出来的。
哪家的贵公子,是如此模样?
“疼吗?”她开了口。
“呃?”
“疼吗?”许双婉声音温柔,缓缓地又道了一句。
她这性子,倒不是后天才有的,她从小就如此,说话喜欢慢慢地说,吃饭也喜欢慢慢地吃,后来发现有时候做人行事慢着来,发现的要比别人多,知道的也要比别人多,她就更是没改了。
她觉得她小半生没被人逼急过,哪怕在要嫁给他那段时日,家中丑态百出,她也没被逼得慌不择路过,反而能冷静地想到一切所有坏的后果,也尽可能地顾全了她想顾全的一切,很是有耐性为着那长远的以后做种种准备。
但她现在觉得她有点被逼得狠了,她的丈夫先是逼出她的真心,现在,又把她的真心放在油锅里煎,她不怪他,是她甘愿给的,但许双婉心里不好过,也没打算光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份不好过。
他喊疼的时候有她,她喊疼的时候,也就只有他了。
“啊?”宣仲安稍有些没明白过来,探了一点头看采荷端着的盘里有放着一盘蜜饯,这看来是打算有给他吃的,只是,“疼?嗯,疼啊。”
“这样呢?”许双婉伸向了他的鼻子。
“嗷!”宣仲安发出了如杀猪刀捅进猪肚子的声音:“疼疼疼!”
“那下次别捏望康的鼻子了。”代子报好仇的许双婉松开了手,淡淡道。
“嗷嗷嗷……”那是他的儿子,凭什么不能捏?
“要长记性。”她又道。
宣仲安喘了好几口气,这气才顺了一些下来,头上都出汗了,他喘着气看着媳妇儿,“少夫人,我这是得罪您了?”
“您说呢?”少夫人淡淡,给他擦汗。
“这么怪我啊,我也不想受伤啊,是他们打的我!”
“我也没法子去打他们,想打也打不到……”许双婉拿过采荷拿来的伤药,轻柔地涂在他脸上,仔细地看着他的伤口道:“要是能见到人,就是打不过,我也愿意当个泼妇,上去挠他们一脸的。”
宣仲安听着也是一愣,随便他着实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笑得他胸口一阵抽疼,猛咳不止。
许双婉无奈,只好放下伤药,又替他顺起气来。
等他咳好了,她轻顺着他的胸口,看着他的眼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经不得糟蹋,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多想想,我不介意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哪怕把天捅破了呢,您想做就做罢,我跟着您就是,就是我希望下次您做这些事情之前想好后策,这天就算被您捅塌了,我也希望您找个好地方躲着藏着,砸死的人先是别人,而不是您,您知道吗?”
“我知道了,听您的吩咐。”宣仲安也“您”了一句,就是手包得见不到手指,他还是用包着麻巾的手握住了她的,正色道:“这次确实是为夫的失策,我跟你发誓,下次绝没有此等事情了。”
许双婉点点头,转过脸又拿起了伤药给他上药。
她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但宣仲安不再开口逗她说话了,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心想他心把她抢过来,真是他此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他心悦的小姑娘,为他慢慢地张开了她的羽翼,亮出了她的爪子,她甘愿为他如此,人世间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
**
宣仲安一连几天都没有上朝,在府里养伤,跑归德侯府的人多了起来,有来听指示的,也有来看望宣尚书的。
归德侯休沐在家,这些人有一大半由他接待了去,有女客来,等儿媳妇那边传来了要照顾病夫,无暇□□的消息,就会替她婉拒了这些客人。
但许双婉也不是什么人都不见,霍家来的人她是不见的,刑部和户部那些跟她丈夫作对的人的家中人她也是不见的,见的都是长公子跟她发了话,可能见的那些。
但这些人也没几家,所以她也不是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