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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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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蕊好笑地撇了他一眼,“你这些歪理若是教护军听到了,不定怎么打你的嘴。”

福三儿嗳哟一声,抱拳向她请饶,“姑姑高抬贵手,小的不敢了。”

陆稹浑身都发烫,意识迷迷朦朦的,梅蕊才替他掩好的领口又被他自己扯开,那一片胸膛上有斑驳而狰狞的旧伤,福三儿也看得呆住:“天爷,护军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从未对她讲过这些,就连福三儿跟在他身边这样久了也不知晓,一时间梅蕊竟有窥破他辛秘的愧疚感,她心头扑通在跳,稳住了神色将陆稹乱撩的手按住,恰好门口传来伙计的叩门声:“客官,您要的凉水给您备好了!”

“进来罢。”福三儿跟着去开了门,一桶凉水便抬入了屋内,伙计还在往床榻间看,梅蕊自然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抄着手倨傲地看向他:“瞧什么呢?”

“没,没什么!”这大抵算是桩丑事,家丑不可外扬么,这个理伙计还是懂的,他很明了懂事地摸着头道:“那便不打扰夫人了,夫人请,夫人请。”

但伙计到底还是个热心的性子,他体谅了一下尚躺在床榻间的那位素不相识却即将步入修罗场的贵人,便开口对梅蕊道:“其实夫人不必这样,夫妻吵架么,多体谅体谅便是了,您这么一闹,反倒难堪了起来,您说是也不是?”

梅蕊哧地一笑,“我管教自己的夫君,也由得你来置喙?你是何人,莫不是也是拿夷香苑胡姬的相好,那双玉臂也整过你这糊涂脑袋?”她眉微微挑起,就生出了凌厉的气势,“这般说来你与他倒是惺惺相惜了,要不要你同他一起受了家法?”

伙计听得浑身发紧,连忙喊冤,“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小的这样的身份,怎么进得了夷香苑!那可都是高官贵人们去的地儿,前些日子还有人瞧见襄王爷也往里边儿走呢,我这样的才要进去就给轰出来了,更别说瞧胡姬姑娘一眼了。”他点头哈腰地,“那夫人您先忙,小的告退了,若有旁的事情再来吩咐小的。”

说完便溜了出去,福三儿忍了许久的笑,终是禁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他捂着腹,“姑姑您别说,您方才那样啊,还真挺像是个吃味的原配。”

人生如戏么,梅蕊也在笑,招福三儿过来,“来,将护军抬进浴桶里去。”

福三儿嗳了声就与她一前一后地把陆稹抬了起来,可真沉,福三儿咬着牙根脸都涨红了,陆稹却还在喃喃说着些什么,梅蕊在前面托着他的臂下,也吃力的很,好不容易才近了浴桶,她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往上托去:“再使点力啊!你怎么劲还没我的大。”

福三儿哭丧着脸,“姑姑,我吃奶的力都用出来了,谁晓得护军看起来瘦,抬着却重成了这样。”他又鼓了一把劲,“慢……慢点!”

扑通一声陆稹便被扔了进去,溅起老高的水花,将梅蕊和福三儿都淋了个透彻,梅蕊抹了把脸上的水,也不管身上都湿着,凑近拿前额去抵陆稹的额头,低声道:“怎还是这样烫?”

福三儿喘着气,“姑姑啊,护军是怎么就被下药了,是您那位姑母做的事儿么?”

梅蕊摇头,“不晓得,我也只是中途才察觉他的不对劲。若要晓得他与我姑母独处时发生了什么,也得要他清醒了后才能知晓。”

“说的也是,”福三儿又有些忧愁,“可是我听说这类似的药不那个什么会口吐白沫而亡的,但护军他

也并不能那个什么。”他攥紧了衣袖,“这可要怎么办,下药的那人心肠也未免太歹毒了!”

梅蕊被呛住,吭吭吭地咳了起来,福三儿很担忧地上前来替她抚背顺气,“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梅蕊摆了摆手,瞧着陆稹还尚未恢复意识,沿着桶壁要往下滑,她眼疾手快地将他捉住,并道,“也不一定非得那什么才行……”

她说起来还是有些赧然,“这大抵不是什么烈性的药,用水醒一醒神便好了,护军他身强体健的,也是撑得过去,你不必这样忧心。”

听她讲陆稹无恙,福三儿便宽心了许多,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嗳呀一声:“失礼得很,您先在这儿等着,小人去让那伙计买几套干净的衣物上来。”

说着便出去了,梅蕊拧了拧身子,她觉得腰有些僵,正想着伸展一下的时候,却措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拦腰抱入了浴桶中。

哗地又是惊天的水花,迷了她的视线,水波晃动间冰凉的唇将她覆住,檀口被撬开,有柔软的舌灵巧地钻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城池便已被他尽数掠夺而去。

她的手按在桶沿上,趁着偶得的空隙大喘一口,尚不及出声,又被他的手掌覆住脑后,他咬着她的唇,有血有肉的温热,似能将他也带得温暖起来,越沉沦,越不舍,到最后竟生出溺死在其中的情绪。他抚上了她颈下三寸之处,抬起了她的下颌,吻去那些残留在她面上的水珠,听她气息紊乱不已,便又凑过去在她耳畔低声道:“如故……”

他一喊她就酥了,压低了的声音带着风的气息,险些令她把持不住,她眯着眼,咬了唇,从不晓得冷水也能这般引人发热。她掬了一捧水从他前额淋下,轻声道:“少谨,你有事情瞒着我。”

她的手慢慢沿着他的轮廓往下,鼻梁与唇,平滑的喉线,再渐渐漫入水中,隔着衣物按在某处异常的地方,她的神色里有迟疑也有惊异,还有更多不能言明的复杂情绪,她只是碰了碰,便听见他难耐地喟叹,热度冷了下来,她平静地道:“你晓得这样的事情被旁人知晓,是什么样的后果么?”

他不是权宦,那是没了根的宦官才有的恶名,他这样背着宦官的身份,却又不是宦官,被旁人翻查出来,是欺君的罪过!

梅蕊浑身发冷,只定定地看着陆稹,他本来不甚老实的手也停了下来,往后一靠,便在二人间拉出了间隙,飞扬的眉挑起,他似是不大在意这些,“晓得,但除你之外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他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并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内侍,这样不好么?”

她咬着唇,摇头道:不是不好,是不晓得护军为何会这样做。”

“说来倒也话长,你若真想知晓,长话短说也不是不能够,”陆稹从水中捉起了她的手,察觉到她那微末的僵硬,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又握得更紧,“不过是当年要行宫刑时怀帝突然感到拦下了施刑的人,且后来我用了些手段,让那些人都再也讲不出这桩事情来罢了。就这样瞒了多年,真宦假宦其实也差不多了,只不过我也未料到会遇到一个你,教我方寸全乱,也让我晓得怀帝对我最大的恩德,便是当初替我瞒下这桩事情,我甚为感激。”

梅蕊瞠目结舌,“怀帝为何要替你瞒这桩事,且还将你留在宫中,便不怕你哪日开了窍,去祸害他的嫔妃么?”

陆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将话说开了,她神色也变得不再如方才那般冷若冰霜,在冷水里泡久了确实不好,他担心她凉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水顺着衣物往下淌,梅蕊嗳了声:“护军要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在浴桶里讲这桩事情,万一你受了凉可要怎么办。”陆稹抱着她迈出了浴桶,可浑身都是湿的,去哪里也不妥当,这倒有些犯难。从水里出来,梅蕊也觉得有些冷,她打了个颤,道:“不如先去被子里裹着罢。”

陆稹微微挑眉,“如故要与我大被同眠么?”

梅蕊却别开了头,嘟囔道:“事情都还未曾说清楚,护军便就又开起玩笑了么?”她推了他一把,自己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一面让他转过去一面道,“这些事情并非我有意窥探,只不过护军若是不向我讲明白,我便是安不下心来,都是因着护军的事情与我息息相关,所以我都想晓得。但若护军觉得有些事情不便告诉我,那也请直接说明,好让我打消了探究的念头。”

陆稹听着悉悉簌簌的声音,约莫是她已经入了被褥中,便转过身去,先往房门处将门从内叩上,然后才慢慢走向床榻,梅蕊抱着双腿坐在榻上,一张被褥将她裹着,她面朝着帐内,却也听得见陆稹的动静,轻声道:“护军也快些将湿了的衣物脱下罢,福三儿去置办干净的衣物了,稍候片刻就回来。”

她身侧还叠了另一张被子,陆稹脱去单衣后也拥入被中,梅蕊还等着他的回复,他思忖了片刻后,才道:“那时怀帝尚未太子,我长姐在东宫为良娣,很得怀帝宠爱。我那时又常常出入其间,所以与怀帝的情意算得上深厚,但他会这样救我我也十分诧异,在诧异之余,却又免了我步入歧途。”

他看着她的侧脸,安静而柔和,令他的声音也温柔起来,却又带着回忆往事时候的悲凉,听得人心口发闷,“陆家当年的事情你该是晓得的,我若向你说我阿耶从不曾有叛国之念,所有罪名都是欲加之罪,你信还是不信?”

第46章 香如故

若是牵扯到旧事,或许从不同的人口中都能听到不同的说辞。是非功过都是旁人来评说的,全凭转述之人的立场,梅蕊凝下了神,对陆稹道:“我信护军。”

其实到底如何,她自己有自己的分辨,陆稹想要听她这句信,她便说给他听,教他安心,若她猜得不错,纵使是陆稹自己也对这件事情没甚么底,否则也不必这样探询她的信任了。

陆稹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若真的信,那便是最好了。”

他才将那些事向她一一道来,娓娓的模样,梅蕊却听得一颗心揪起,大抵便是忠良惨被陷害的戏码,那也是无法补救的,当年陆家声势鼎盛,连忠武帝也要忌惮三分,长此以往的忌惮,终究会造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

也不知那封通敌的书信是如何被放入陆相书房之中的,上面为何又有夷狄的印鉴,恰好又有人在长安中发现了探子,严刑逼供之下供出是去给陆相送递文书的,这就成了忠武帝口中的铁证,甚至未给陆家一丝辩驳的机会,就定了罪。

待载入史册时,不过也是寥寥一行而已。

梅蕊才转过身来,半张脸都遮在被褥里,只露了双眼在外面,她踌躇了良久,才道:“你怨忠武帝么?”

他反倒笑了,“如故,你若是我,你会怨么?”

“必然是会怨,”她想也不曾多想,笃定地道,“这样都不会怨,恐怕也只有圣人才能做到了。”

陆稹眉眼存着笑,却达不入他眼底,“正如你所说,我非圣人,我不只怨,更甚至是恨。他并非世人口中所传颂的那般英明,于我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戾多疑。我阿耶一生赤诚,到最后却落得兔死狗烹的结局,这个局设得这般浅显,难道他瞧不出来这是旁人的栽赃?他却偏偏放任不管,甚至顺势借此除去阿耶,拔去陆家这根眼中钉,他才便以为能够高枕无忧了。”

“但怀帝的性情却与忠武帝的多疑大相庭径,他算不上一位圣明的君王,但却怀柔有德,许是随了他生母孝懿太后,他对万事万物都有怜悯之心。生为太子,忠武帝所为之事他都是知晓的,许是看在往日里我同他的情谊,又许是他想要替忠武帝做些善事,免得日后他入阎罗殿时所受的刑罚太重,总之他救下了我,并一直将我带在身侧,直至忠武帝驾崩,他登基为帝。”

提起怀帝时,陆稹的话难免要多一些,毕竟是经年的故人,又有恩德在身,他终是叹息:“他其实并不适合做皇帝,却因忠武帝一纸遗诏而登基,他曾私下里与我讲过,若是能够,他当做个游走天涯的诗人,倚马沽酒,看尽长安花。”

梅蕊抿唇一笑,早听闻怀帝是个才情洋溢的皇帝,所作诗词她也瞧过,春也伤过秋也悲过,便是残红潇潇在他笔下也有别样的情趣与意境。心中有雄图霸业的人必然是不会有这番细腻心思的,梅蕊突然轻声念道:“万事不复醒,徒令存者伤。”

陆稹听得有些愣然,梅蕊又续说道:“那日在蓬莱岛上,护军悼念之人便是怀帝罢。”

想起那夜来,陆稹便觉得有些好笑,他不像梅蕊那般将浑身上下都裹得那般严实,坐得笔直,“怀念故友罢了,不过说来倒巧,你哪日怎生得那样胆大,是仗着陛下撑腰,便什么都敢说了?”

她面上一赧,“这也被你瞧出来了?”咬了下唇,她眼风往旁处飘去,“没名没由的便成了御前,纵然是陛下的意,我也是要试一试在陛下心间份量几何的,倘若我与旁的宫人没甚么区别,那我还不如想办法脱身而去,因一块糖糕而起的喜欢,能有多重呢?”

陆稹笑道,“陛下身侧除去我的人,便都是太后的人了,你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世故,但毕竟帝王家的骨血在那里,他瞧着单纯,但心底多疑,他指你为御前,也不过是试探我与太后罢了。”

“这样也成?”梅蕊拧了眉,“你对陛下不好么,他为何要试探?”

“我倒很庆幸他能疑我,若他真的半点心术城府都不曾有,那这诺大宫城于他而言不过是囚笼,我必不忍得见他与怀帝一般镇日郁郁。”陆稹叹了口气,被褥从肩头滑了下去,他也懒得去捞,满身的旧伤就落在了梅蕊眼里,她心疼地挪了过去,从被褥里探出一只手来,按在他胸口:“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伤?”

他笑着摇头,“我也记不得了,许是被捉去北衙刑讯时落的,你晓得北衙的手段,当年能从那里活着出来,我都实属万幸。”

他如今是北衙的护军,料想来当初拷问他的人一定再也寻不到踪影了,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发问,只是心疼他的过往,替他把被子拉扯起来,“你莫凉着了。”

说话间不经意地往下一瞥,他赤着身子,似是被她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她目瞪口呆地僵在那里,转头就用被褥把自己蒙了进去,羞愤欲死,陆稹瞧了瞧裹成一团的她,又自己低头往下看了看,霎时便明了了,他装模作样地问道:“如故这是怎么了?”

她瓮声瓮气地道,“护军便不能穿好衣服么?”

“衣服都湿透了,如故让我怎么穿。”

“那便盖好被子!”她隐隐有些咬牙切齿,逗得他发笑,陆稹离得近了些,便只隔着层被褥,对她道:“合欢散这种药,难道不是需要交欢才能解的么,如故以为区区冷水就行?”

梅蕊诧异地从被褥里探了个头出来,“冷水不能够?那要怎么是好。”

她话音才落,猛地回过神来,正想要再缩进去,他却扯住了被褥一角,另只手抚上了她的唇,声调漫漫又悠长:“当然是要你来解了。”

梅蕊耳根一热,别开头去不愿看他,他这么坦诚地在她眼前,都不会害臊的么!她咬了唇,道:“护军既然并非宦官,那平日里又是如何……”

话她问不出口,陆稹晓得她的意思,便耐着心替她解惑:“苏放略通医道,平日里我都在吃药,但前些日子的病症他让我停了一段时日,所以进来便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了。”

怪不得她总是从他身上闻到药香,原是因为如此,她又转回头来去瞧他的脖颈,果真的平滑无物,她惊叹道:“真有这样的药!未免也太神奇了些。”

她的重点向来不怎么对,陆稹好笑地看着她:“难道如故不认为我其实想告诉如故的是,复苏这二字么?”

“这般不正经!”梅蕊嗔了他一眼,她没心思同他闹,只问道,“我还未问过护军,方才怎么就那般模样了?”

第47章 白玉软

她以为是她姑母做的好事,想着便有十足的气,咬咬牙,话里都透着悔:“我便晓得她不是善茬,怎知道她竟然敢动这样的心思,好在你出来得急,若是再在屋内多呆一会儿,岂不是即时便会发作。你进去后,是不是喝了茶,又或者是吃了什么东西?”

陆稹失笑,“在如故眼中,我便是这般不谨慎的人么?朝中不晓得多少人盯着我,明里暗里的那些绊子多了去,我也没从这个位子上跌下来,区区这般伎俩,我若识不破,白活了这么些年。”他眯着眼睛想了想,“那屋中燃着香,也只是寻常的香罢了,我倒没有太过注意,如此瞧着,倒像是与我平日里喝的药相冲,才起了诸如此类的举动。”

他看着她眼中的湿意,温声问道:“吓着你了?”

梅蕊古怪地往他身下看了一眼,点点头,“确然是吓着了。”

陆稹苦笑,“我也并非想要故意瞒着你,不过此等大事非同小可,你晓得总比不晓得要稳妥得多,你也说了,这件事情若是被发现,那便是欺君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陛下晓得么?”

他摇了摇头,“除却怀帝,便再无人晓得了。”

梅蕊瞧着他的眉目,突然愣神,又追问:“那陛下晓得你是他的…小叔叔么?”

“这个是晓得的,”他看了她一眼,“怎么想起问这个?”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烟波桥上的那一拢水雾,“怪不得你待陛下这样好,原是有这样的关系在里面,不晓得的人还说你是捧杀,平白又给你添了桩罪名。”

陆稹却浑不在意的模样,“陛下虽小,却有他自己的主意,岂是等闲人能左右的。”

梅蕊吃吃地笑,“护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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