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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煞-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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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已经交由大理寺查办。可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中间变数太多,就算查出了拦下折子的人,就一定是那人么?不过替死鬼而已,他背后藏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被揪出来的?”睿王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

晏侧妃啧了一声,狐疑看向睿王,“王爷将这件事与十年前的事情放在一起说,难不成……是觉得,同十年前那谋逆之事有关?”

睿王垂眸,半晌才缓缓开口,“藏了十年的狐狸尾巴,也许,终于藏不住了。”

晏侧妃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当年怀王余孽真的没有肃清?”

睿王摇了摇头,“如今,我最关心的已经不是怀王余孽了……我一定要找到当年的刺客,一定要……亲手弑他为雪娘报仇。”

晏侧妃张了张嘴,终是闭口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十年前的事情,恍如一根长长的刺,深深的扎在王爷的心里,触碰不得,微微一碰,也许就是鲜血淋漓。这话倘若说出来,真是大不敬——王爷早已经厌倦了为圣上秘密做事的生活。

倘若不是当年那刺客一直没有抓到,王爷只怕早就丢爵弃职,求圣上放他离开京城了。

他之所以仍在做圣上密探,便是想要亲手抓获那人,亲手杀了刺客。

她其实很想说,也许正是因为雪娘的死,王爷放不下,放不下就想得多。王爷是想得太多了,怀王的事情,让圣上十分震怒,但凡有一点牵扯的,当年都被株连。据说,当年砍下的人头滚落满地,京城午门血流成河。死灵的怨气久聚京城上空,竟整整两个月,京城未见一个晴天。

倘若当年怀王真的还有余党,圣上怎么可能放过不继续查下去?那余党又怎么能潜伏十年,而不让任何人察觉?

当年的刺客,如今也许已经死了,更或者弃暗投明,做了别的营生。茫茫人海,他连那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如何能寻到那人?

只是,这话她没法儿说。她能想到的,王爷不会想不到。但这已经成为王爷心中的执念,不达不休。

“王爷早些歇息吧,忧思伤身。”晏侧妃说完,福了福身。

睿王轻叹一声,摆了摆手。

晏侧妃抬头,目光缱绻眷恋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退走。

第90章 生气

马车猛的一摇,宁春草惊叫着醒了过来。

景珏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宁春草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天珠项链。

“我的项链呢?”宁春草看向景珏。

“你做了什么梦?”景珏幽暗的眼眸里。尽是好奇神色。

“把项链给我!”宁春草摊手在他面前。

景珏垂眸一笑,勾起的嘴角并未温暖的味道,“爷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你为什么要偷偷去掉我的项链?”宁春草不答,反问道。

风吹动车窗帘子,窗外的阳光,落在景珏玉面之上,暮春热乎乎的风吹过他的眼角眉梢。玉树蒹葭,唯有笑意凉薄,“不去掉项链,你如何能有梦境呢?”

宁春草皱了皱眉,她的梦并非美梦,每次去掉天珠项链,就会坠入恐怖的噩梦之中,几乎无一例外。

纵然有时能预兆未来之危险,让他们能提前逃出危难。可这种突然被人去掉项链的感觉,就好像被人出卖和背叛的感觉一样。倘若他是提前告诉她,在她入睡以前光明正大的问她要走项链,她现在心中一定不会充满愤懑跟别扭。

“我有没有梦境,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宁春草鲜少这么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和他说话。

“哎哟,”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怪声怪气的吆喝。“哥哥,我就说你这小妾了不得吧?这不过是灭了凤州的蝗灾,受了百姓跪拜而已。就敢如此跟你说话了,怕是已经忘了,自己是你小妾的事儿了吧?”

景瑢话音落地,随着而来的就是一阵嘲笑。

景珏的脸色黑了黑。

宁春草轻咬下唇,这景瑢真是讨厌,两人之间的气氛本就很差了,他更在外头火上浇油!

岂料景珏黑着脸开口,怒气却并非冲她,“滚——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

马车外头的笑声戛然而止,景瑢讪讪咳了两声。

“前头探路去。”景珏又吩咐道。

嘚嘚的马蹄声,越过马车,距离渐远了些。

景珏这才又转过视线。目光落在宁春草的脸上,“想起来了么?”

宁春草抬眼看他,恰落入他眼眸之中,四目相对,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怪异极了。

“说了,你就还我项链?”

景珏眯眼,缓缓点头。

宁春草舔了舔嘴唇,“我看见刀光剑影的,有人死了,像是再抢夺什么东西……我们也被人围追,截杀,情况危急……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景珏静默看她。

宁春草急道,“真的只记得这些了,你快把项链还我。”

“若你的梦是预兆。如此危险,你还敢带着项链睡觉么?”景珏缓缓问道。

宁春草摊在他面前的手微微一僵。

景珏嗤笑一声,她手心里猛的一凉。

他收手回去,那碧翠缠绕着白练的天珠项链,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手掌心里了。

宁春草收紧手指,将天珠项链握紧在手心。碧翠的珠子咯得她手心都微微发疼,她却没有丝毫放松。

“前头不远有个歇脚店,看起来还像个样子,要不要停下来打个尖?”景瑢带着气喘,疾奔回来说道。

“车上的吃食已经不多了,停下来也好。”程颐温声说道,“爷坐车也累了吧?”

景珏却是翻了个白眼,一言未发。

宁春草恰瞧见他不屑,甚至有些嫌弃的表情,这才发觉不对。

似乎自打出了凤州城,景珏就没有跟程管事说过一句话吧?不管程管事是向他请示,还是关怀关切他。他总表现出比往常更多的冷漠来。

“我也累了,咱们就歇一会儿吧?”宁春草将天珠项链在怀中收好,果然没有挂到脖子上去,放缓了声音,问景珏道。

“累了?”景珏挑眉看她。

宁春草连连点头。

“忍着。”景珏哼了一声。

这是跟她过不去,还是跟程管事过不去呢?

“干粮吃了这么久,停下来换换口味也好啊?爷都没有吃够么?”宁春草又道。

“是谁说,出门在外,不比京城,一路受苦,风餐露宿是应该的?”景珏勾着嘴角嗤笑道。

宁春草撇了撇嘴,“就算咱们一直坐车的,不累不饿,程管事一直驾着车,一口水未喝,粒米未进大半日了,也该停下来休息一时片刻了吧?”

外头驾车的程颐还没开口。

景珏便忽的从矮脚榻上坐直了身子,“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体恤旁人得很啊?博爱的很啊?可怜他,别坐车里,滚出去!坐在外头去!”

宁春草抬眼看他,见他玉面微红,乃是因气恼而微微涨红。

果然是冲着程颐的。

“程管事一路上对你照顾不周么?怎么得罪你了?”不知是不是相处的久了,对他的脾气也有所了解了,宁春草这会儿,竟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反倒笑着温声问道。

“他没得罪我,你得罪我了。”景珏僵着一张脸,别扭说道。

“那敢问爷,婢妾如何得罪您了?婢妾惹了您不开心,心中实在惶恐,您道出婢妾的过错来,婢妾也好纠正了,更好的伺候您不是?”宁春草笑着问道。

景珏眯眼看她,“你想知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

他却忽而伸手,拽着她的肩膀,将她摔在矮脚榻上,翻身便压了上来,“一路上,你都没有好好的伺候爷,这么大的过错,你说,爷该不该生气?”

颠簸的马车上,马车外头还坐着个男人,马车边上还骑马跟着个男人。

宁春草实在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顿时心中一惊。这才想起来,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在京城的时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了么?

这才离开京城多长时间,竟将他的本质都忘了。

“您别闹,有话咱们好好说。”宁春草伸手推在他的肩头上,语气放的很轻很缓。

景珏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说的,爷现在不想说,只想做。”

“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宁春草笑的十分勉强,“马车上,婢妾……不习惯。”

“什么不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的么?”景珏笑容邪魅狷狂。

宁春草深吸了一口气,冒着风险,缓缓说道:“其实在凤州城的时候,您就生气了吧?不是生婢妾的气,乃是生王爷的气?”

景珏压下身子的动作一顿。

宁春草心头却更为紧张起来,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的紧盯着他。

景珏眯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气息。

“那歇脚店就在前头了,哥哥,到底歇是不歇呀?”景瑢又在马车外头问道。

景珏盯着宁春草,幽深的眼睛里,尽是危险味道。

“歇。”

他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外头响起景瑢的欢呼声。其实大家都累了,赶车辛苦坐车也辛苦,停下不但能有热汤饭吃,还能舒展下腿脚。

因怄气别扭,错过了这歇脚的店,还不知再走上多远,才能遇上呢。木呆节划。

宁春草缓缓吐了口气,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压在她身上的景珏,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爷?”

“把话说清楚。”

景珏垂眸看着她。

这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救了凤州城,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虽说出了消灭蝗虫的办法,但若是不能既是将消息传回京城,朝廷不能尽快的做出反应,空有办法,却也解不了凤州的燃眉之急。”宁春草缓缓说道,“所以程管事不得不招出那信鸽来。”

景珏哼笑一声,玉面之上越发冰冷。

“程管事,倘若只是你的管事,或是王府之中普通的小管事,如何能握有信鸽呢?”宁春草看着他,“您知道了他是因为王爷的缘故,才同您一同上路,所以生气了吧?”

“我最恨被人欺骗,被人隐瞒着,恍若我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被骗的团团转的傻孩子一样。”景珏忽然语气幽幽的说道。

第91章 各有目的

宁春草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是话里有话呢?“当年?”

“什么都不告诉我。或者干脆找个理由骗我。都当我是傻子,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景珏看着她,“你也觉得我傻么?我就傻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什么都发现不了?”

“世子爷,您不傻,婢妾才是傻子,您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的话?婢妾听不懂啊?”宁春草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他,他个头高。浑身的肉硬的跟石头一般,压在身上,真的让人要喘不过气来。

景珏想来也并非真的有兴致在马车上和她上演一副春宫,见她脸都憋红了,也就就势坐直了身子。

“哥哥,下来喝茶吃些东西吧?”景瑢在马车外头叫道。

“你先用。”景珏坐着没动。

“所以,你还是在生气,生气程管事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您,他是奉了王爷的命,随您出京,奉了王爷的命,一路保护您?”宁春草身上一轻,连忙坐起,喘了口气小心问道。

景珏垂着眼眸,看不到他幽深的眸子里究竟都藏了什么。

“出了京城。没有人追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他低声说道,“在官驿里。我要上房,挑剔饭菜,其实都是故意为难他,等着他不满,等着他抱怨。呵,可他竟然都照办了,一句不多说。”

宁春草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

“我就想着这么一路下去,也不错。只是当他叫出信鸽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被骗了,被愚弄了。”景珏有些不耐,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宁春草连忙摇头。“情急的无奈之举,爷别放在心上啊!”

“无奈之举?骗我都是无奈之举么?他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愿意告诉我什么就告诉我什么?不愿意告诉,就瞒着?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有自己的眼,我不会看么?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一样瞒着?”景珏声音很低,但听得出低沉的声音里隐忍的怒气。

宁春草沉默了一会儿,马车里安静的只能听得见两人的呼吸之声。

半晌,她小心翼翼的开口,“爷,您到底指的是什么事儿?当年的什么事儿?能让您耿耿于怀至今?”

景珏侧过脸,看着宁春草,他看的十分专注,十分投入。她的眉宇,她的明眸。她的鼻梁,她的红唇。一丝丝一寸寸,他像是赏析着什么珍品古玩一般,看的仔仔细细。

宁春草心头乱跳,不知他又发什么神经,耳边却传来他低的不能再低,甚至带着像猫一般呜咽的声音。

“我娘死了。”他说道。

宁春草一愣,错愕看着他。

“十年前,我才五六岁的时候。”木贞讽圾。

这就是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至今的事?

“他骗我说,我娘是病死的,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我疯了一样去药铺,去西山,到处找药,我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药,只知道我想要救我娘……”他缓缓说着,又移开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宁春草的眉头不由皱紧,一个五六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要面对自己的母亲病故的消息时,都会痛苦的难以忍受的吧?他的反应也不算奇怪。

“可我后来才知道,我娘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他害死的!”景珏目光骤然变冷,玉面之上一层寒霜。

宁春草听得一愣,错愕瞪眼,“不可能……”

她下意识的开口道。

景珏转过脸来看着她,“你也觉得不可能吧?是啊,我也这么想,我的爹,怎么会害死我的娘呢?我去问他,我说,你骗我,我娘她根本不是病死的!”

宁春草不知怎的,竟微微紧张起来,纵然他说的都是过去的事,已经发生在多年前的事。可她竟在此时此刻无比的紧张。

“他竟狠狠给了我一耳光,朝我吼,说我娘就是病死的!”景珏嗤笑一声,“你看,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宁春草回忆起睿王爷的相貌,回忆起自己两次和他相见之时的样子,怎么都没有办法将“做贼心虚”这几个字,和他联系在一起。

“被人骗,被人愚弄的感觉并不好受。”景珏笑着说。

宁春草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平日里温热的手,这时候,却微微有些凉。掌心粗糙的硬茧,更有些扎人。

“晏侧妃也和他一起骗我。我原本以为晏侧妃和我一样,是被他欺瞒了的,后来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知情的,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景珏笑了笑,面庞却在这笑容里,越发显得清冷至极,“她竟比旁人都更会装!骗了我那么多年!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宁春草恍惚明白了,为什么晏侧妃会说,世子原本很听话,可是越大越不服管教,甚至故意和她对着干了。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一直信任,一直当做盟友的人,突然间才发现,她跟自己并不在一个阵营里。

这种感觉,也许就像是她安心的睡着,却在沉睡之中,被信任的人偷走了保命的天珠项链的感觉吧?被背叛,被辜负……

回忆起来,就相当气闷的感觉。

“都过去了,何至于念念不忘。”宁春草缓缓说道,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景珏嗤笑一声,“过去了?不,没过去。”

宁春草侧脸看他,“什么?”

“我娘是被人杀害的。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找到凶手,可毫无头绪。”景珏说道,“他骗我,我也骗他,公平得很。他不是一直以为我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么?当我把杀害我娘的凶手带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宁春草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让人怎么说好呢?

“你出京城,难道是为了寻找凶手?”

景珏闻言看她,“你觉得可能么?”

宁春草翻了个白眼,“反正一定不是为了我。”

景珏闻言嗤笑,“怎么就不是为了你?不为你,何必一出京城,就直奔青城山的方向?”

宁春草转过脸来,认真看着他,“我也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不喜欢被人耍弄的感觉。眼下是个机会,你不如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京城,陪我上路?也好过以后知道真相,彼此不愉快。”

“什么真相?怎么不愉快?”景珏收敛笑意,暗沉的眼眸带着压迫之势,定定看着她。

“你真是为我出京城的么?”宁春草吸了一口气,问道。

景珏缓缓扬起嘴角,“对,为了你。就算不是为你,只要你到了青城山,找到了你想要寻找的答案,难道不好么?”

宁春草笑了笑,“好。”

话音落地,她就要起身。说是停车休息,可两人一直坐在车上,说了这么久的话,连口热茶都没喝到嘴里!这是什么停车休息?

她还没掀开马车帘子,手就被他猛地握住。他一用劲儿,马车猛的一晃,她又跌回道他怀中。她的膝盖撞在四脚几上,生疼生疼,疼的她眼睛里都冒出了泪花。

“我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凶手,当年我才五六岁,我甚至都没有见过凶手。”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可是,或许你能呢?”

宁春草心头一跳,“我……我?”

“你的梦,不是能知晓前事后事么?”景珏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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