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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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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王和他的手下们倒不是奔着紫光车厂来的,而是抄近路去石驸马大街,这个寸劲儿,正好被他们撞到背着粪篓子出来的王栋梁。

于德顺一看,这还了得,你小子是想连这条粪道的生意也抢啊,当即一挥手:“给我打!”

粪夫们二话不说,挥舞着粪勺打过去,可怜王栋梁稀里糊涂就挨了一顿胖揍,倒在地,大粪浇了一身,木制的粪勺虽然不如铁器打人好使,但是又臭又硬,勺子里积着陈年的老粪,宛如一层装甲,打在身也不舒坦。

王栋梁被他们打得嗷嗷直叫,车厂里的人听见了,奔出来一看,居然有人打门来了,一声大喊:“兄弟们,抄家伙!”车夫们拿着扫帚铁锨木棍,冲出来和粪夫们打作一团。

粪夫和车夫,都是苦力行的一分子,打起架来不分伯仲,不过有了陈子锟的参与,胜负基本就是一边倒的事情了,几分钟后,于德顺带来的人马就全部横卧街头了,就连粪王本人都挨了陈子锟一记鞭腿,差点爬不起来。

“来紫光车厂找茬,瞎了你的狗眼。”陈子锟恶狠狠的骂道。

第一卷旧京第四十七章师父出马

于德顺到底是京城的粪王,被打得鼻血长流,依旧气势汹汹,胡乱抹一把脸的血,冲薛平顺抱拳道:“爷们,领教了,我是于记粪厂的于德顺,今天的事儿咱们没完。”

他是把薛平顺当成紫光车厂的老板了,也难怪,这里面就数他年纪最大,又是当过巡警的人,大小场面都见过,气度那些车夫就不一样。

薛平顺刚要说话,陈子锟站了出来,抱着膀子居高临下看着于德顺道:“横行乡里,聚众斗殴,还敢威胁良民,你好大的威风。”

一个粪夫跳将起来,鼻子青筋一条条的,指着陈子锟喝道:“威风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和谁说话呢,北京城的粪王,于爷!”

陈子锟哈哈大笑:“敢情你们这帮掏粪的都掏出优越感了,还粪王,哈哈哈。”

紫光车厂的车夫们也跟着捧腹大笑起来,虽然都是卖力气混饭的下层贫民,但车夫们总还有些职业荣誉感,觉得比掏粪的高出一个档次来,再加打架占了风,自然洋洋得意。

于德顺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今儿个轻敌了,只带了三四个弟兄出来,结果让人一顿胖揍,眼前这个大个子显然是练家子,自个儿虽然也跟师傅学过三年拳,但在他面前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抱拳:“未请教?”

“陈子锟。”

“走!”于德顺一挥粪勺,带人撤了。

粪夫们骂骂咧咧的走了,车夫们哄笑着调侃道:“这就走了,再玩会啊。”

回到粪厂,于德顺气的把心爱的小茶壶都摔碎了,粪夫们更是义愤填膺,准备召集人手大干一场,但是于德顺却阻止了他们。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粪王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忽然一拍桌子,“请闫大哥来,约他在茶楼碰面。”

闫大哥名叫闫志勇,是于德顺的结拜兄弟,北京武行里成名的人物,去年又拜了打遍京师无敌手于占魁为师,帮他操持武馆,要论拳脚的工夫,闫志勇在北京城起码能排进前五十名去。

一听到要请闫大哥出马,粪夫们立刻兴奋起来,一个腿快的飞奔着去了,武馆距离粪厂不远,一刻钟后回报,闫大哥答应帮忙。

粪厂太臭,不是谈话的所在,于德顺在茶馆里约见了闫志勇,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遍,闫志勇沉吟道:“你说的这个人,叫陈子锟?”

“对,就是这个名字,二十郎当岁的样子,个头挺高。”

闫志勇一抱拳:“还有事,回见您呢。”

于德顺赶紧拉住他:“闫大哥,这是怎么话说的?”

闫志勇道:“打败我师父的,就是陈子锟,不是我不帮你,是帮不了,对不住,先走了。”

他这就匆匆离去,丢下一个于德顺目瞪口呆,傻傻的坐了一会,茶水都凉了,老于家在京城干掏粪的行当,到他这一辈有六代人了,莫非就要坏在自己手里?

这姓陈的绝非是想霸占于记一两条粪道而已,他的背后肯定有人,不是李逢吉就是孙兴贵,这俩孙子惦记于记的粪道可有年头了,早年为了争夺粪道也闹出过人命,难道说消停了几十年,又要再起烽烟?

于德顺想了很多,思忖再三,他还是认为不能让祖宗的产业败在自己手里,既然于占魁都打不过陈子锟,那他只好请一位世外高人出马了。

事不宜迟,于德顺赶紧去果子铺买了二斤茯苓饼桂花糕,提着就去了龙须沟南面的某处大杂院,一进院子,大家伙都点头哈腰和他打招呼:“于爷,吃了么。”

于德顺很矜持的点点头,来到一扇门前,轻轻叩门。

“进来。”里面传出中气十足一声喊。

于德顺进了屋门,这是两间北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墙边放着刀枪剑戟等卖艺的家伙,墙贴着关公像,饭桌摆着吃剩下的面饼和大酱,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坐在炕正缝补着衣服。

“夏师傅,歇着呢。”于德顺把糕点放到饭桌,恭恭敬敬的站着。

“是于大爷啊,快请坐。”那中年汉子赶紧下炕招呼,搬椅子,倒茶,忙的不亦乐乎。

于德顺客气道:“夏师傅,咱是自家人,您可千万别客气,您要是客气,我下回不敢来了。”

两人客套了半天,终于进入正题,于德顺道:“不瞒您说,粪厂遇到难题了,有人要抢我们的粪道,此人武艺高强,非夏师傅出面不可。”

夏师傅笑道:“于大爷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走江湖卖野药的,哪有什么真功夫。”

于德顺道:“夏师傅,您的工夫我是见识过的,那一手本事没有几十年的道行下不来,您放心,我不白让您出面,三百块现大洋,赶明就送到您府。”

夏师傅淡淡的说:“于大爷,承蒙您看得起,可我真没这个本事,对不住了。”

“咣当”一声,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大姑娘从外面进来,张嘴就说:“爹,为什么不去,三百块大洋啊!”

“小青!”夏师傅严厉的斥责了一声,大姑娘一跺脚,扭头又出去了。

“于大爷,管教不严让您见笑了,这事儿我干不了,您另请高明。”夏师傅一抱拳,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于德顺没办法,只好告辞出来,刚出了大杂院,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三百块大洋可是当真的?”

一回头,原来是夏师傅的女儿,于德顺心里一亮,这事儿有门,于是道:“于某人吐口唾沫砸个坑,句句当真!”

夏小青道:“好,这三百块钱你明天送过来。”

于德顺喜道:“夏师傅愿意出马?”

“我替我爹出马。”夏小青一脸傲然。

于德顺迟疑道:“大姑娘……您……”

“怎么,不相信我的身手?实话告诉你,就连我爹都不是我的对手。”

“这个……好。”于德顺本来还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夏大姑娘出马,那和夏师傅出马不是一样的道理么,闺女要是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打输了,当爹的还不得出头,行,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的对头是哪个?”夏小青现在才想起来问。

“就是打败过京城无敌手于占魁的陈子锟。”于德顺答道,他满以为对方会露出惊诧或者胆怯的表情,哪知道夏小青只是淡淡一笑,摸出几枚金钱镖一扬手:“着!”

于德顺回头一看,背后的大柳树,七枚边缘锋利的金钱镖入木三分,力道十足,更令人称奇的是,居然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大姑娘,高手啊!”于德顺激动起来,挑起两手大拇指赞道。

夏小青得意的一笑:“小意思,别忘了那三百大洋。”

于德顺号称粪王,眼力价自然不差,当即把身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总共有十几块大洋,全都捧到夏小青面前:“大姑娘,小小意思,买点头绳啥的。”

夏小青毫不客气的接了大洋揣进兜里,约好了时间,冲于德顺一抱拳,大步流星的回去了,兜里的银元叮当作响。

于德顺望着她的飒爽英姿,不禁赞道:“大鼓里说的穆桂英,兴许就是样子啊。”

夏小青来到家门口,速度放慢下来,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就听到一声怒喝:“你干什么去了!”

“爹,你都看见了?”夏小青看到父亲一脸怒容,顿时明白过来,满不在乎的一撇嘴:“不就是帮人出头打架么,多大事啊,再说那个陈子锟的本事我也见识过,就那么回事,我自有办法赢他。”

夏师傅气的直抖手:“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咱家的功夫不能外露,不然有灭顶之灾。”

“爹,我心里有数,不会惹麻烦的,再说咱家里连隔夜的粮都没有,您又病着,再不弄点钱,不等仇人来追杀,自己先饿死了。”夏小青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毫不客气的顶撞道。

夏师傅气归气,但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话在理,一身的功夫不敢外露,只能靠在天桥耍把式卖万能胶谋生,最近自己又病了,哪有让女儿一个大姑娘抛头露面的道理,次女儿夜里出去劫富济贫倒是弄了不少钱,可在自己的命令下,又把钱偷偷散给了龙须沟附近的贫民,家里依然还是揭不开锅。

“罢罢罢,你已经答应别人了,爹爹也不能让你为难,到时候爹爹给你压阵。”

夏小青高兴了,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夏师傅在后面喊:“干啥去。”

“买米去,米缸都空了。”一眨眼间,声音已经远去。

夏小青并没有去米铺,而是跑到陶然亭附近的一条胡同里,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门房见是她来了,笑呵呵打声招呼:“夏大姐来了。”

“来了,老师在家么?”夏小青说着,直入后宅,进了垂花门就看到一个老头站在庭院中央的金鱼缸旁悠闲地撒着鱼食。

“杜老师,我来了,明天要跟人比武,你得教我两招厉害的。”夏小青道。

杜心武微笑道:“和谁比武?”

“就是那个陈子锟,老师,你不是一直想摸他的底细么,不如跟我一起去,帮我掠阵。”夏小青一副兴高采烈,跃跃欲试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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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旧京第四十八章冤家聚头

夏小青在杜心武那里讨教新招数的时候,于德顺也没闲着,他寻思一个夏大姑娘撑不住场面,还得找几个厉害角色帮衬一下,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人,内城警署的巡官马老五。

干掏大粪这一行,免不了和官面的人物打交道,于德顺和马老五就是这么认识的,谈不交情有多深,逢年过节经常走动,好烟好酒伺候着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于德顺还真不想求他,可如今还就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马老五的爹是开车厂的,四个兄弟都混的不错,算得地方一霸,黑的白的都能摆平,更重要的是,听说马家和陈子锟有些过节,有了这层原因,那就更应该请他出马了。

于德顺亲自拿了请帖,跑去警察署请马五爷赴宴,别看他平时是人五人六的粪王,可是到了警察署就得跟个孙子似的,见谁都点头哈腰的,等走廊里溜溜站了一个多小时,马老五才召见了他。

一进办公室,于德顺就摘了帽子鞠躬:“给五爷请安。”

马老五穿着警服坐在办公桌后面,没戴警帽,大油头擦满发蜡,锃亮无比,桌摆着三炮台香烟,自己叼了一支,并不点燃,悠悠问道:“这不是粪王么,有什么事找我?”

于德顺赶紧前帮马老五点燃香烟,笑道:“也没啥大事,好长时间没和五爷一起聚聚了,想找个机会表表心意,今天晚正阳楼,位子都订好了。”

马老五一听是正阳楼,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那可是北京城最好的酒楼了,于德顺这小子平时吝啬的很,今天忽然出血请客,肯定是有求于自己。

“好,我晚一定过去。”马老五欣然道,又把勤务兵喊进来说:“把晚那几个局都给我推了。”

“谢谢五爷,您忙着,我就不打扰了。”于德顺又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心里乐滋滋的,马巡官愿意帮忙,这事儿八成就赢定了。

于德顺回家换了出客的长袍马褂,认真用香胰子洗了把脸,把身的大粪味去的干干净净,这才带着帐房和两个得力的兄弟,叫了洋车直奔正阳门饭庄,要了一个雅座包房,点了最贵的菜,最好的酒,又买了几盒三炮台香烟摆在桌子,静候马五爷大驾。

到了六点钟,马五爷果然来了,不但来,还带了八个手下一起赴宴,这八个人都是他的心腹,号称八大金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饭庄跑堂的见这么多巡警老爷来吃饭,自然也是仔细招呼着,不敢丝毫怠慢。

酒过三巡之后,于德顺就把陈子锟霸占自家粪道的事情说了出来,马老五义愤填膺,破口大骂陈子锟狼子野心,不讲江湖道义,拍了胸脯说这事儿自己管定了。

“多谢五爷仗义出手!”于德顺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这顿酒喝的天昏地暗,结账的时候,于德顺也不免暗皱眉头,幸亏未雨绸缪,带了足够的钱出来,要不然还得回家取去,那多尴尬啊。

这还不算完,酒后自然是要来点小节目的,五爷的手下表示要去八大胡同耍耍,当即于德顺的脸就变色了,八大胡同可不比正阳楼饭庄,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明码标价,那里就是个无底洞,别看自己顶着粪王的名头,其实手真没几个钱,八大胡同更没去过。

马老五道:“八大胡同好久没去逛了,老于,一起去,我请。”

于德顺只好舍命陪君子,叫了几辆洋车送巡警老爷们去八大胡同,打发粪厂伙计回去睡觉,自己一个人陪着就够了。

八大胡同是北京烟花之地,遍布青楼妓院,马老五是常客了,熟门熟路找了一家进去,老鸨都是阅人无数的人精,九个巡警,一个小老板,谁掏钱再清楚不过了,那还不好烟好茶好烟土可劲的,花朵一般的姑娘们任由巡警老爷随便挑。

于德顺暗暗叫苦,今天可要大出血了,他一狠心,索性放开了,自己也叫了一个姑娘陪着大家喝酒打牌,一桌四个人,三个巡警对一个粪王,他不输才叫怪,打了一夜牌下来,硬生生输了五百多块钱,输的白毛汗都下来了,再输下去就得当裤子了。

见赚的差不多了,马老五懒洋洋一推手中的牌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事,歇了。”

巡警们一人一个姑娘搂着睡觉去了,于德顺去柜结账,陪酒陪打牌,一个姑娘是一块钱,陪夜是两块钱,一共十个姑娘,这就是三十块钱,另有烟酒茶钱和给老鸨龟公的小费,一共是四十块带点零头。

花销不算多,但粪王的心里在滴血,他的钱不是坑来的骗来的,是靠粪夫们一勺一勺刮来的,这么大手大脚的糟践钱,他还是头一遭。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了保住粪道,花再多都值得!

回到家里已经十二点了,媳妇给他打了洗脚水,帮他捏着肩膀,轻声说:“晚闫大哥来了,武馆的于师父听说这个事儿了,他老人家说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明天会派人过来帮忙。”

于德顺心中一喜,于占魁和陈子锟素有梁子,他老人家出马,胜算又多了几分,不过头疼的事也来了,武馆那帮人不比马老五好打发,几百块大洋又出去了。

正想着心事,媳妇说话了:“当家的,你调兵遣将的,把动静闹得那么大,怎么就不先去那边摸摸底,人家到底是不是要抢咱的生意,按说这拉洋车的和掏粪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啊。”

虽然承认媳妇说的有道理,于德顺还是嘴硬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到了地方先礼后兵,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实在谈不拢再动手。

……

第二天一大早,夏家父女先到了,夏小青一身藕色练功服,腰带扎的紧紧地,脚一双抓地虎小蛮靴,浑身下透着一股利索劲,夏师傅倒是穿了件长袍,看起来不像个卖艺的,倒像个教先生。

过了一会,武馆的人在闫志勇的带领下也来了,一个个精神抖擞,剃着光头,十三太保的精悍短打,腰里别着趁手的家伙,什么三节棍九节鞭之类的,两帮人在粪厂门口碰面,于德顺前招呼,问于占魁于师父怎么没来。

闫志勇说于师父等会过去,让咱们先去,于德顺心里明白,于占魁牌大,和五爷一个级别的,要最后才出场,他便带着武馆的师兄弟们和夏家父女去附近的大茶馆,一人一碗烂肉面先吃着,吃饱喝足了,粪厂那边的精干伙计也预备好了,一共是三十多口子人,除了夏大姑娘之外,一水的棒小伙子。

在茶馆吃饭的时候,还出了点小岔子,武馆的一个兄弟调戏了夏大姑娘两句,当场就被她赏了两个脆的,要说这小娘们出手真够狠的,门牙都差点打掉,要不是于德顺苦劝,闫志勇弹压,还没出师就得先内讧。

一帮人浩浩荡荡冲紫光车厂来了,此时车厂的伙计们还正在洗漱吃饭,陈子锟厚道,把厢房腾出来给车夫们住宿,一早一晚还管饭,棒子面窝头,稀饭辣咸菜管够,这儿正吃着呢,一个伙计跑进来大呼小叫:“不好了,那帮掏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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