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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青云垂着眼,先一步离开,南行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蹙眉。
两人离开沈太妃的宫殿,三公主亲身相送,直到两人走远了,身后的宫门才缓缓地阖上。
“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成青云问。
南行止说道:“椒兰宫,也就是萧妃的寝宫。不过,如今萧妃被软禁在宫中,听说还不能从宫中出来。”
“萧妃?”成青云一惊,忽而想起萧妃为何被软禁,如今又境遇凄惨落魄,连萧氏一族似乎都把她忘了,便有又觉得令人感慨。
成青云脸色稍稍沉了沉。其余有嫌疑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并不曾发现什么线索,那么萧妃的宫中呢?
若是嘉仪公主的侍女真的是在萧妃宫中被杀,那案情是否会牵连到萧妃?是否还会牵连更广?
“在皇宫之中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南行止说道,“首先皇宫之内守卫森严,处处有御林军把守,其次各宫宫中出了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查宫中的人,线索会很明确。而且出入皇宫和各宫的人都会随时记录在册。所以想要在皇宫内杀人,若是不安排妥当,很容易露出破绽。”
“所以,如果萧妃想要杀人的话,也不会笨到在自己宫中杀,对吗?”成青云闻言,思索片刻之后,反问。
南行止不置可否,“这只是推测,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以证据说话。”
“是,”成青云表示很受教。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皇宫之中,琼楼宫殿,抹上即将来临残阳的斜照。成青云与南行止顺着太液池池水而上,终于到达萧妃的宫殿——椒兰宫。
椒兰宫安静无声,连从宫门之上飞过鸟挥翅的声音也传得很远。宫墙之上,淡淡的青苔浅痕轻掩朱墙原本华丽的红,琉璃上也染不出光影的润泽。萧妃被软禁数月,宫中的人自然不会对萧妃太上心,连朱墙琉璃都无人清扫。
成青云推开宫门,“嘎吱”一声,清廖而低哑。
宫中竟没人,院落里杂草稀稀拉拉长着,草叶黯淡枯黄,还有一株落了大半树叶的五角枫,枫叶如火,随风簌簌飘落,院中的乱石假山也没人打理,山石松动,被风雨侵蚀,山体之上种植的草木也无精打采。
正殿之内,隐约有淡淡的光线投射进去,但并未见殿中有人。
第181章 发现现场
南行止转身,吩咐跟随而来的一位宫人进去通传。不过片刻,正殿之内便快速走出一位宫女。这宫女脚步匆匆,也很是惶恐不安,快速到南行止身前跪下,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眸泛红,微微有着泪光,“奴婢叩见世子,叩见大人。”
“你家娘娘呢?”南行止问。
“娘娘病重未愈,如今昏迷躺在床上无法下床,还请世子恕罪。”宫女俯身磕头。
南行止环顾四周,问道:“这宫里,就你一个人伺候了吗?”
“回世子,”宫女更加悲伤,纤细的肩膀轻轻地缩着,“那些个人,看娘娘失了势,就纷纷另谋高就去了。娘娘心气高,看不得那些奴才的嘴脸,便统统遂了他们的愿,都让赶走了。”
“可有太医来为萧妃娘娘看过?”成青云问。
“来过。”宫女点头,“可那些太医不过随意看看,随便开了药方就走了,娘娘服了药之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而且还更加严重了。”
“平王殿下可是来看过?”南行止问道。
“来过,”宫女脸色稍稍平静了些,“平王殿下为娘娘施了针,看了病,还开了药方,娘娘这两天要好得多了。”
南行止看了看安静昏暗的正殿,对这宫女说道:“我与成大人有要事处理需要查看这宫殿,不会打扰萧妃,既然你家娘娘身体不好,就不要打扰她了。”
宫女稍稍迟疑片刻,谨慎迟钝地点头,“是。”她不安地往南行止身后看了看。从今日午时开始,这宫殿就被御林军看守起来了。她惶惶不安,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也不敢声张。
成青云快速查看了萧妃的寝殿,问宫女:“你是萧妃的贴身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是,”这宫女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轻轻垂首,轻声说道:“奴婢叫彩月,自小就跟随萧妃娘娘了。”
“彩月?”成青云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你跟随萧妃娘娘多年了吗?”
“是,”彩月恭敬地垂首,说道。
“你跟随萧妃以前,是做什么的?”成青云随口问。
“奴婢以前被卖给一个跑江湖的人,学了些本事给那人赚钱。可是总被虐待欺负,是萧妃娘娘见奴婢可怜,把奴婢救下来的,自那之后,奴婢便一直跟随在娘娘身边了。”
成青云轻轻点头,将正殿和偏殿都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或者痕迹,萧妃的寝殿不好进入查看,成青云只仔细地看了看其余的殿。
“前两日,你可发现异常?或者,你有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来过?”成青云问彩月。
彩月垂着眼,摇头说道:“没有,萧妃娘娘被软禁之后,便很少有人来了,就算是平日应该给我们送物资的人,也是想来就来……萧妃娘娘现在的境遇,谁会来看望我家娘娘呢?”
成青云微微眯了眯眼,轻声说道:“我只问你有没有人来过,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者没有,不必解释那么多。”
彩月脸色微微一白,全身轻轻僵了僵,机械地点点头。
这宫殿似乎是鲜少有人来了,房间内泛着淡淡的潮湿气息,光线也较为阴暗。只是正殿和萧妃的寝殿之中有浓郁的苦涩药味。
各偏殿查看完毕之后,成青云这才与南行止出了寝殿,到了院外。
秋意淡淡,清风吹拂,院内几株疏落的枫树,树叶随风而落。
成青云走到墙边,查看高高的宫墙,这宫墙之上布着淡淡的青苔,苔痕斑驳逶迤,似消淡了这宫闱的绮丽。
一处枝叶掩密的角落,成青云稍稍停了停,抬头看着宫墙高处的边缘。
南行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道:“这处青苔有些脱落,似有人蹭过。”
“是,”成青云轻轻点头,“剐蹭的痕迹从上至下,说明有人站在这宫墙上方,跳入墙内。”她稍稍定了定,抬脚往宫外走。
到达宫墙外,她来到方才墙内相对应的地方,“这处外墙的朱漆也有脱落的痕迹,上边有脚印,有人攀着此处,上了宫墙,再顺着内墙进去。”
“墙内青苔被剐蹭的痕迹很新,应该是这两天的事情。”南行止说道。
“走,顺着这些痕迹依次查看。”成青云对他说道。
两人一同入了椒兰宫内,回到方才的内墙处。成青云俯下身,几乎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查看痕迹,“有几处脚印,这地方应该是许久没有走过人,草比较深,可以明显感觉到草被踩踏过。”
南行止顺着浅浅草丛纸上被踩踏的痕迹往前走,审慎片刻,又指着前方一处凌乱的痕迹,说道:“看来这人刚下宫墙不久,就被发现了。”
成青云轻轻点头,“我得上宫墙去看看。”
南行止稍稍一愣,便见她退后几步,疾步冲上前,攀住墙壁,一跃而上,竟是到了宫墙之上。她俯身观察墙头,问南行止:“那人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吧?”
南行止看了看墙上被刮蹭的青苔痕迹,说道:“是。”
墙头之上的琉璃斑驳苍茵,覆着一层碧绿色湿润的青苔。青苔明显被踩压过,其上有痕迹。成青云仔细观察印痕的形状,隐约能看出有双手的痕迹,犹如尸体之上留下的手印尸斑。她比量痕迹的深浅大小,判断有人曾经趴在墙头,也许趴在此处偷窥宫殿内的情况。
她再俯身贴近查看,发现手印之后一指远的地方,有一处压痕,压痕成长条状,边缘圆润,压痕平滑。应该是手腕之上的东西压在青苔之上留下的印痕。
她蹙眉,“嘉仪公主的侍女睿儿手腕之上,戴着一只银镯对吗?”
“是,”南行止记得很清楚,“银镯之上,描的是四瓣梅花。”
“四瓣?”成青云闻言,看了看那长条状的压痕,压痕之内,果然能够判断出有四瓣梅花形状的碾压痕迹。
南行止见她攀住墙头,许久不言,稍稍迟疑之后,跃身而上。
风轻拂他宽大的衣袍,飘逸飞舞,行动举足飘然欲举,潇洒灵动。只是一个简单的跃身,却风华迤逦,洒脱利落。眨眼之间,便已到了成青云身旁,稍稍靠近她之后,他低头检查她看到的压痕。
他端详片刻,说道:“看来,嘉仪公主的侍女睿儿曾经趴在这墙头,趴了很久啊。”
他的气息,随着高墙之上和煦的风吹拂而过,轻轻地抚在成青云的脸上,成青云没由来的心头轻轻一荡,似悸动又似无措,脑海之中空茫一瞬之后,轻轻跃下了墙。
刚一落地,她便快走几步,顺着地面的脚印往前走,“前方脚印杂乱,应该是睿儿在下墙之后不久,就被发现了。”
南行止清然落地,紧随她而致,两人沿着地面的脚印和痕迹慢慢地查看。成青云千头万绪,快速理清,她说道:“睿儿被发现之后,就和人发生了争斗。”她指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向前,“他们从墙角,一直争斗到院中,院中地形复杂,假山众多,身手施展不开。”
两人进入假山群,假山落错参差,横林成峰,山石之上落叶缤纷,草木寥寂。假山之间,有潺潺溪流,溪流之上落叶随水而流,水清澈见底,水边草木疏落,茵茵姗姗。
成青云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一处假山山石之上,发现痕迹。
这假山山石自然生长,许久无人打理,山石之上,自然也是布满阴暗潮湿的青苔。青苔之上,几条深而长,且边缘锋利的痕迹,明显是锋利的锐器从上而下,或是倾斜挥下砍杀所留下的痕迹。
她用手虚虚地拂过山石青苔之上的挥砍痕迹,说道:“菱形、长约二十寸,深约三分之一寸,创口较狭窄,可见这痕迹,是人用锋利的锐器从上而下挥砍而下留下来的,与尸体身上的砍伤大同小异。”
南行止轻笑,看来,她把这山石当做尸体来检验了。
“一般的锐器,不过是剑,但是剑是刺器,剑法上乘的人,会用剑刺、挑、抹、勾……但是绝对不会砍……”成青云双眸深邃笃定,片刻后,说道:“所以,可以判断,这是被刀砍的痕迹,而且这刀,刀身较长,长度至少超过二十寸,而且能把坚硬的山石劈成这样,并不是一般的刀能够办到的。”
南行止冷厉的双眸忽而闪过难以揣测的冷意,“会不会是唐刀?”
“唐刀?”成青云心头一蹙,“唐刀能锋利到将山石也劈成两半吗?”她起身,指着一处假山凸出来的石块,“这石块或许是为了将假山做得崎岖嶙峋而加上去的,但是这石块分明就是被砍断了。”她从地上捡起另一半石头,拼上去,恰好吻合,“这很明显,是被刀砍断的。”
南行止脸色越发阴沉,唇角的弧度也似深了些许,说道:“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是唐刀了……”
成青云脸色一白,在龙尾山那晚的血腥恐怖的经历再次浮上心头,稍稍晃神,眼中便布上黑暗和血色。
第182章 行刑逼供
南行止担忧地看着她,很明显,他也想到了那晚。她躺在血泊之中,险些葬身深林,孱弱得如同初生却即将断气的婴孩。他握紧双手,心头笼罩上抹不去的阴霾和阴冷。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她怔忪片刻,似木讷般,并没有躲闪。
“若是……此人与那晚的杀手是同一伙人……”成青云快速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目光空洞暗沉地看着南行止。
“若是如此,那就更要查清真相,以牙还牙。”南行止慢慢地收拢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后颈。
成青云后颈皮肤一阵颤栗,但他的手指熨帖温暖,力道轻柔温暖。她如坠冰渊的心似被熨帖包裹,担忧与不安,渐渐消弭于无形。
她对南行止轻轻一笑,收敛心神,继续寻找蛛丝马迹。
“死者睿儿,最终是被溺死的,”成青云慢慢循着蛛丝马迹往前走,轻缓地说道:“若是让她直接沉入水中,恐怕不太可能。睿儿有身手,将她沉入水中,她定会挣扎,动静一定会闹得很大。而且,发丝凌乱,头发被人抓到脱落,所以,大有可能,她是被人按住头,将头沉入水中溺死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来到溪水边,直接发现了溪水之畔的痕迹。溪水水畔草木稀疏,泥土湿润,落脚时,鞋微微下陷,在柔软的泥土上留下脚印。
成青云对南行止说道:“小心,这里很有可能有痕迹,不要破坏掉。”
南行止小心翼翼地落脚,从山石之上捡了一根木棍,拨开水畔浅浅的稀疏的草木,谨慎地走了几步,终于在水面泥土之上发现鞋印。
虽然凌乱,且大多数鞋印并不完整,但是能够清楚的判断,有两个人的鞋印,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女人的鞋印,自然是睿儿的,那男人的鞋印……成青云蹲下身,查看鞋印之上的花纹。
“这鞋底似乎绘着简单的花纹,”成青云说道,“好像是羽毛,鸟……”
“这是御林军的军靴,”南行止说道,“御林军属于皇家护卫队,周身穿着都有固定的要求。御林军的鞋也是特制的皮质靴履,足下鞋底绘制鸟羽花纹。”
成青云定了片刻,猜测道:“难道杀害睿儿的人,是御林军之中的人?”
南行止不置可否,思索一瞬之后,说道:“御林军有严格的管制,何时交替值守,何时到了何地巡查,都有记录。而且,御林军各统领对其属下有严格的管理。毕竟是保护皇家的军队,不容得丝毫疏忽。”
“这么说,御林军直接受命于皇上?”成青云不敢证实自己的猜测,微微闭了闭眼,轻声问道:“若是,如果是皇上想要……”
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静默。
在龙头山那一晚,他抓住杀手,逼问那杀手受命于谁,那杀手也暗示他,是皇帝派人来杀成青云。
如果杀睿儿的人是御林军的人的话,很有可能也是皇帝的授意。那么皇帝杀嘉仪公主的侍女,所谓何?而皇帝今日在太液池偏殿之中所说的那些慷慨陈词,到底是真是假?
成青云实在猜不透看不透了。
“我若是皇帝,做事情一定做得干净,不留痕迹和马脚。”南行止俊利的眉轻轻地蹙着,深邃漆黑的眼眸似氤氲着难以捉摸的沉黑,“这萧妃的宫殿,许久不曾来人了,为何睿儿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恰好与御林军的人碰见?为何一见面就非要你死我活?至少如今看来,皇帝与嘉仪公主并没有过节。而一个御林军,为何要与一个侍女过不去?”
一番疑问说下来,似乎能牵引出更多更大的谜团。一联想到这其中的人,几乎牵连到整个朝堂,成青云便觉自己又陷入了一个巨大澎湃的深渊漩涡之中。
她又深又长地吸气吐气,缓缓让自己放松下来,指着水边,说道:“睿儿就是被按住头,沉入水中被溺死的。溺死之后,直接将尸体扔进水里,尸体随着水流被冲到了太液池之中,直到被泡胀浮出水面,才被人发觉。”她讥诮地说道:“当晚这么大的打斗,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我不信萧妃和她的宫女彩月会什么都听不到。”
南行止轻轻沉了沉脸色,与她一同离开园林,到了宫殿之前,南行止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立刻进殿,将彩月抓了出来。
彩月浑身瘫软,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抬头委屈恐慌地看着成青云和南行止,惊不敢言。
南行止示意成青云去偏殿,避开其他人的耳目。侍卫将彩月带进来之后,关上门,将彩月按倒跪在地上,随后退了出去。
偏殿之内还算干净,成青云找了个座椅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彩月。
“彩月,我再问你一次,前两天,你真的没发现有人出现在这椒兰宫之中吗?”她气势冷沉,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彩月脸色惨白,怕得不敢看成青云,片刻后才机械地点头,“是……奴婢真的没发现有人……”
“说谎!”成青云厉声打断她的话,“有人在这院中争斗,而且还出了人命。那两人都有身手,交手肯定不是一时片刻,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你会不知道?”
彩月焦急地看着她,连忙说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这两天,奴婢都照顾萧妃娘娘,娘娘服了药之后嗜睡,娘娘病重,一定不会发现动静的,而且我那晚睡得很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睡得很死?”成青云双眼微微一沉,逼迫地看着她。
“是,”彩月点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就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
成青云轻声一笑,“你就此打算不说实话了吗?”
彩月战战兢兢地看着她,还未说话,就听南行止厉声说道:“来人,将彩月拖下去,杖毙!”
彩月面如死灰,忽而听见一声巨大的破门声,两个侍卫直接进门,二话不说,拉起彩月就往门外拖。
成青云隐忧地看了南行止一眼,南行止面不改色,转头对她挑了挑眉。
似有固然的默契一般,成青云只片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彩月尖叫一声,这才发觉南行止是真的要杖毙了她。她吓得连连大喊,“世子……世子,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