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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年轻的小姐先撑不住了,一个没忍住,竟轻笑出声——清河县主说得太逗了。什么叫顾念情谊?还转赠奴才?东府西府不和。连带着第三代、第四代的小主子们都跟斗眼鸡似的。除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戳破,私底下,兄弟、叔侄、妯娌、姑嫂斗得黑天黑地。
顾氏与罗氏都是齐家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媳妇。出阁前,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但自从嫁了各自的夫君,两人便瞬间从陌生人变成了仇敌。
若说两人会互相掐架、陷害,在场人的还信几分。但若是说她们相亲相爱,呃。亲,天还没黑呢,不适合做梦啊!
当然,也有脑子灵活的。结合那句‘顾大奶奶出府’,瞬间明白了清河县主话里的深意——什么转赠奴才呀,分明就是罗氏趁火打劫。见顾氏被押送去了铁槛庵,便暗地里下黑手。偷偷收拢了顾氏的奴才。
唔,收拢奴才是假,谋取顾氏的产业才是真!
顾氏出身国公府,又有个掌管市舶司的亲舅舅,她出嫁的时候,嫁妆格外丰厚。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将齐家东府几位少奶奶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
罗氏出身巨商之家,嫁妆虽然也丰厚,可绝大多数都补到了官中,真正拿到自己手中的并不多。所以,罗氏会眼红顾氏的嫁妆,并伺机牟取,也在情理之中。
清河县主的话还没说完,罗氏的脸先是一红,旋即又变白了。她冤枉啊,算计顾氏、谋夺产业这事儿,真心不是她干的,而是另有其人。结果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有沾到,却无端背了个骂名,真真冤死了!
忍着委屈,罗氏也不敢抬头看大长公主,唯恐自己忍不住,会表露出来,到时候得罪了这位‘祖母’,她和三爷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大长公主眉头紧锁,语气很是不善的说道:“怎么,是顾氏向顺天府递了状子?”这个搅家精,离了齐家还要生事!
清河县主忙道:“大伯母误会了,原告并不是顾大奶奶,而是、而是租赁了顾大奶奶店铺的商人,以及给店铺供货的谢氏商号。”
大家听得有些迷糊,这都什么啊,又是店铺,又是商人,还牵连到了京城首富谢氏。
清河县主见状,也不着急,缓缓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顾氏转赠给罗氏的那家子下人,当家的是外面商铺的大掌柜,曾经为顾氏掌管着四家店铺。”
“当初顾氏只是把那掌柜一家给了罗氏,可四间店铺却并没有转赠,依然是顾氏的私产。顾氏没了掌柜的,便将店铺都转租出去,同时转给了一个姓季的商人,但那掌柜的仗着、仗着新主子的权势,竟然赖着不走,季姓商人数次上门催其搬家,那掌柜非但不答应,反而将人打出去。”
清河县主一边将顾伽罗信中编纂的故事煞有其事的讲了出来,一边暗暗观察在场人的神色。除了罗氏低着头始终看不到表情外,齐家东府那群主子,从大长公主到年纪最小的三姑娘,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清河县主心中得意,暗道:这就开始难受了?哼,后头还有更让人心塞的呢,你们且慢慢享受吧!
“唉,可怜那季姓商人平白花了一万余两银子的租金,竟是连铺子的边儿都没有摸到,一怒之下,便将那掌柜的告上公堂,”清河县主缓缓讲述着,瞥了眼跪地垂首的罗氏,道:“而那掌柜的是罗氏名下的奴才,奴才犯了案,可不就牵连到罗氏了嘛。”
“一、一万两?”时至此刻,大长公主若是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她也就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什么季姓商人?什么另租他人?分明就是顾氏的诡计!
罗氏心里也打着鼓,方才清河县主提到‘房契’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下。早在郝大忠投靠的时候,罗氏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怎么都没有想出来。这会儿她明白了,是房契!
该死,真是该死,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控制住了郝大忠,那么他掌管的四间顾氏最赚钱的铺子便能收归齐家东府。而郝大忠也没有提醒过,于是,出身商户的罗氏,竟然犯了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清河县主故作沉痛的说道:“可不是吗,那四间铺子都在东大街,位置极好,铺面也大,一个月一千五百两的租金呢,四个铺子加起来,两个月就一万多两。”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下大长公主,果然看到她一脸肉疼的模样。
清河县主心里暗爽无比,继续道:“这还不止呢。那掌柜的不但强占了四间铺子,竟然还蒙骗谢氏商号的人,假借顾氏的名义去商号赊欠货物,各种西洋珍贵器物、奇异海货、南边鲜果……汇总起来,竟赊欠了人家五万两银子的货物——”
“什么?五万两?”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惊呼出声。别看她做了几十年的尊贵人,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吝啬、既贪财的市井小民。想来也是,高祖贫农出身,大长公主在没当公主之前,十多年都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从小有记忆以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贫穷、饥饿。
许是小时候受的苦太多,哪怕她成了金枝玉叶,库房里堆满了金银宝器,她还是不踏实,还是会想尽办法的往口袋里捞钱,囤积粮食。
大长公主还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对她而言,让她从口袋里掏钱,比割她的肉还要疼!
打蛇打七寸,顾伽罗要反击,要报复大长公主,自然要朝她最大的痛点上戳。
果然,大长公主一听‘几万两’银子,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跪在她身前的罗氏,被吓得直打哆嗦。
清河县主却丝毫不受影响,接着说道:“唉,这也不能怪人家谢氏。他们辛辛苦苦从西洋运了货物回来,不拘往哪个铺子送货,都是现银交易。若不是看在顾氏的面子上,人家怎么会破例让顾氏的商铺先提货、卖了货再结账?可恨那掌柜的,明明都不是顾氏的奴才了,居然还敢打着顾氏的旗号去谢氏商号行骗。昨个儿顾氏去了东大街,顺便拜访了谢氏的东家,闲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被人骗了。”
清河县主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故作唉声叹气的说:“唉,谢氏是什么人家?当年倾尽家产辅佐高祖爷打天下,高祖爷深感其大义,特意封了谢家老祖为‘富贵散人’,许谢家永世富贵。谢家虽然不是官,却是深受皇室信赖的皇商。那管事却冒名欺诈,这、这不是作死呢嘛!”
一番话说完,连平安大长公主也不禁愣住了。是啊,谢氏不是寻常商户,而是持有高祖爷(也就是她亲爹)丹书铁劵的皇商。
高祖出身贫寒,做了皇帝也不改其本色——吝啬。封赏功臣的时候,非绝世大功不能得爵,而谢家一介商贾,却能拿到丹书铁劵,足见高祖爷对谢家的看重。
再者,谢家富甲天下,却不张扬,也从不搀和皇室争斗,本本分分的做皇商,老老实实的给皇家赚钱,是以大齐三任皇帝,对谢家都非常满意。
大长公主明白,哪怕她是当今的姑姑,但在当今心目中,可能都比不上谢家一个商贾有分量。
这件事谢家出手了,大长公主再不情愿,也要割点肉出来了。
罗氏更是一脸惨白,因为她知道,她高贵的‘祖母’肯定不会自己掏腰包,而最终买单的还是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孙媳妇。
呜呜,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搀和齐家的内斗了,现在好了,面子没了,里子也要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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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午夜魅影
在大齐,奴婢与牛马、田宅一样,都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奴婢违法乱纪,等同于牛马伤人闯祸,身为主人,有连带、赔偿的责任。
所以,掌柜郝大忠抢占他人私产、冒名诈骗皇商财物,罗三奶奶作为他名义上的主人,也当有为其还债的责任。至于她帮郝大忠还了钱之后,如何发落郝大忠,那就是她个人的私事了,外人和官府都不会干涉。
罗氏咬着牙,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真不该为了讨好祖母,自不量力的陷入齐家内斗的泥潭。这下子好了,不但落个趁火打劫的恶名,还要掏出大把的银子帮大长公主收拾烂摊子。
清河县主瞧了,暗自好笑,脸上却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叹了口气,道:“门下奴才做出这样的恶事,罗氏平白受了连累,着实可怜。顾氏听闻消息后,也觉得对不住罗氏,毕竟郝大忠一家是她转送给罗三奶奶的。”
清河县主故意又点出了‘转赠奴婢’这一节,仿佛在故意提醒某些人:想算计人,也要看看自身的能力,否则,就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罗氏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大长公主的脸色也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清河县主满意了,果然,往敌人身上补刀什么的,最畅快了。
只听她接着说道:“所以,顾氏特意给我写了信,说她与那季姓商人、以及谢氏商号的东家都有些交情,如果罗三奶奶愿意的话,这件事可以私底下解决,不必闹上公堂。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罗三奶奶堂堂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倘或传出惹上官司的流言,必然会有损大长公主、以及齐家的名声呢。”
罗氏的身子摇晃的更加厉害了,什么叫‘私下解决’?不就是让她悄悄将‘欠款’交给顾伽罗嘛。
大长公主却有些意动,清河县主有一句话深得她心,那就是不管怎样,都不能伤害她平安大长公主和齐家东府的脸面。
只是……六万两银子?不是六千两、更不是六十两。而是足足六万两银子啊。足以得上她名下皇庄半年的收益呢。
虽然这笔银子将有罗氏买单,可、可在大长公主眼中,罗氏已经嫁入了齐家。她的钱也就是齐家的钱,齐家的钱就是她大长公主的。一想到自己白白损失了六万两银子,大长公主就心疼得想吐血。
见大长公主和罗氏都不应声,清河县主暗自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当然,如果罗三奶奶还有更好的主意。大可不必听顾氏的。”只是这后果,就要你们自己承担咯。
皇商谢氏,人家确实低调不张狂,可并不意味着会任人‘欺侮’。此事真要闹将起来。罗氏以及整个齐家东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谢家有钱,几十年间不知资助了多少寒门子弟求学、考科举。如今不少寒门子弟已经进入朝堂、位居高位。
平常的时候,他们可能不会偏帮谢氏。可一旦谢氏有了难处,你且看着吧,明着暗着帮忙的人不再少数。
如此庞大的势力,就是大长公主也不敢轻易招惹。
罗氏就更不敢说了,她的娘家只是个暴发新贵,家里有钱,却朝中无人,也正是如此,她们家才会不计血本的攀上了齐家这门贵亲。
抬起头,罗氏艰难的说道:“不不,堂嫂的这个法子极好,我、我愿意跟他们私底下解决,季姓商人和谢家那边,还请堂嫂帮忙周旋。”
明明被顾伽罗狠狠的敲了一回竹杠,罗氏吃了个大亏,却还要再欠人家一个人情,唉,这事儿办得,憋屈啊!
罗氏灰心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刚进门,一个婆子便迎了上来,急声道:“三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罗氏正满心悲苦,一听这话,仿佛在熊熊心火上浇了一把油,轰的一声,将她的理智险些烧光光,劈手就抽了那婆子一个嘴巴,厉声骂道:“混账东西,会不会说话?”
婆子被罗氏打了个趔趄,半边脸都木了,整个人也呆住了,捂着脸傻傻的站着。
罗氏瞧了,更觉得气闷,喝道:“蠢货,傻了还是痴了?!有什么话,赶紧说!”罗氏也知道是在迁怒,可自己在前头受了那么多委屈,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吧。反正奴婢命贱,让她打一下、骂两句也没什么。
婆子嘴里泛起腥咸,她料想应该是嘴里哪处被牙齿隔破了。不过见罗氏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怎样,低下头,努力咽下那口带着血沫子的口水,道:“东大街西洋铺子的伙计狗剩来了,说是郝掌柜被人告了,人也被顺天府的差役带走了。三奶奶,您看要不要拿三爷的名帖去一趟顺天府?!”
“郝大忠?!”不提此人还好,一提到这个人,罗氏就忍不住恨上心头。
话说在大齐,似郝大忠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奴仆也就值一百两银子,加上他一家十几口,撑破天也就二三百两银子。
结果,罗氏为了郝大忠一家,却足足掏出了六万两银子。两百vs六万,还搭上了名声和人情,这一正一反的巨大落差,任谁瞧了都要心塞啊。
罗氏却忘了,自从自己收了郝大忠,这两个月,她已经从郝大忠那儿拿了几千两银子的‘红利’。当然就算她想起来,依然会觉得肉疼,几千两相对于几万两来说,还是太少了。
罗氏脑门上的青筋暴起,恨声道:“什么三爷的名帖?三爷是何等尊贵的人,岂能为个贱奴折了身份?”
婆子有些傻眼,话说自家三奶奶不是最器重郝掌柜的吗,怎么现在——
愣了愣神,想到狗剩塞给自己的荷包,婆子还是很有良心的帮忙说了一句:“那、那郝掌柜——”
罗氏一甩袖子。“我管他去死!”
说罢,罗氏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去告诉狗剩,让他转告郝大忠。不必担心。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其他的等他从顺天府回来再说!”
不管怎么样,六万两银子已经没了。罗氏骨子里是个商人,她可不想做人财两失的蠢事。虽然郝大忠的人品不怎么样,但能力还是不错的。正好自己名下还有几个铺子,可以交给他打理。让他立功赎罪!
但罗氏怎么都没想到,郝大忠只不过在顺天府待了两天。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两道疤,一条腿也被打瘸了。
那腿因为处理不当,等他出了大牢。寻好大夫医治的时候,却再难恢复了。
在古代,做官需要看脸。做生意亦是如此。毕竟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丫顶着两道疤、拖着一条瘸腿。到底是做买卖滴,还是混黑涩会滴?!
郝大忠毁容又残疾,很难再做个迎来送往、四处交际的大掌柜。
罗氏见了连骂晦气,直接将郝大忠一家打发到外地的庄子,偏郝大忠运道不济,刚出了京城,还没到小汤山呢,便遇到了劫匪,一家子老小受了些伤,唯郝大忠一个被劫匪砍杀,当场毙命!
……此次交手,顾伽罗大获全胜,既严惩了叛奴,又加倍讨回了损失,还帮着婆家打了死对头的脸,真可谓满贯大赢家。
经此一役,不管是顾家的人、还是齐家的人,都对顾伽罗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而清河县主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是以,当她收到儿子从西南寄来的信时,暂时将顾氏‘红杏出墙’的事隐了下来,不止如此,她还帮顾氏说了些好话,直说顾氏是个称职的齐家大奶奶!
但这世间最不缺‘好心人’,清河县主为了家宅安宁,对儿子瞒下了某些事,但齐家东府的几位爷,却异常‘好心’的将顾伽罗耐不住寂寞、与隔房大伯子鬼混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远在西南的齐谨之。
只是,京城到西南路途遥远,驿路不太顺畅,当齐谨之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时间进入了八月,顾伽罗从铁槛庵回来也有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她重新挑选了丫鬟、婆子,重新梳理了自己的嫁妆,并且整顿了名下的产业,整日里忙的不亦乐乎。
除此之外,她还要跟着宋氏学习管家之道、御下之法,以及梳理京中各大世家、望族的谱系脉络。
另外,皇后赐下来的两个教养嬷嬷每天都严格教导顾伽罗的规矩、礼仪。
顾伽罗忙得恨不得把一天掰做两天用,不过,她倒也没有厌烦,反而无比积极的跟着宋氏、两位嬷嬷学习。
宋氏也就罢了,两位嬷嬷见顾伽罗如此好学、勤勉,不禁渐渐打消了对她的偏见,反而真心实意的教导起来。除了那些死板的规矩、礼仪,她们还会适时的跟顾伽罗讲解一些宫中妇人的争斗手段,全都是第一手的教材,非常实用,只听得顾伽罗两眼放光,愈发敬重两位嬷嬷。
这日,顾伽罗好容易结束一天的学习,又累又乏,泡了个牛奶浴,便上床睡觉了。
秋风徐徐,虫鸣声声,夜色在一片静寂中渐浓。
顾伽罗睡得很甜,但忽然间,她恬静的睡颜忽然扭曲起来,身子仿佛被人压制住了一般,纤细白皙的脖子如同套上了绳索,那绳索正在一点点的收紧。
“啊~~”顾伽罗猛地醒来,坐起身子,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跃出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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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你好,夫君!
是梦魇了?还是屋子里真的进了贼人?
顾伽罗望着完好无损的窗子,心怦怦跳得厉害,手不自禁的扶上脖子。如果方才是做了个噩梦,那么也太真实了,顾伽罗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脖子被人卡住的火辣窒息感。甚至,她此刻还觉得脖子有些疼。
难道不是梦?
可赵国公府又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可以任